第68節
她彎起嘴角,“騰”地一下從躺椅上跳起來, 套上帽衫就往門口走去。 ‘去碰碰運氣而已。’她這樣告訴自己。 然后在打開房門的那一霎—— 月色倒掛成清皎薄紗。 或虧盈,或明暗, 釀成虛妄的銀白色浪潮。 斜著貫穿走廊, 交織墜融入地燈, 潑滅暖黃, 孤傲執守, 流淌出高雅的姿態。 清冷而溫柔。 男人就佇立在柔韌的華光下。 一如月色。 不, 是比月色更甚的矜雅貴相。 “原來好運會主動來找我。”湯倪笑了。 在迂折長廊里明媚, 在他的腦海里構造一個爛漫顛倒的幻境,在他的心動里制造一場星月同隕的混亂。 空間和時間,無間。 她沒有給險些湎溺的段伏城開口的機會, 綿軟地欺身賴上他修長臂膀,半迎半推地,成功混進了總統套房。 * 剛一進屋,還沒來得及跑去開冰箱,湯倪的手機先震了兩聲。 郵箱來件的提示音讓她不得不重視。 她就近一屁股坐在單椅上,權當是在自己房間一樣,自然又隨意地盤起腿,迫不及待地點開郵箱查看來信。 湯倪才剛洗完澡,頭發還帶著半干不干的濕意。 衣服也只隨便選了件橘色的衛衣帽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白色短褲被完全遮藏住,纖靚長腿蜷盤著裸|露在外。 光影浮泛,柔軟游走在她腿上。 她肌膚細膩,瓷白而薄透,反襯出幾分脆弱之氣,極為乍眼。 室內的冷氣很低。 段伏城見她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無奈地搖頭勾唇。 他拿了條軟絨毯替她蓋在腿上,繼而調高中央空調的溫度,叫了客房的送餐服務,又走去盥洗室取出吹風機,坐在她身后的沙發上。 段伏城打開吹風機,將風口對著手背試了下熱度, “過來點。”他低聲。 湯倪舉著手機,頭也沒回地直接向后靠過去,眼睛始終專注地盯著郵件看。 直到舒緩地熱風吹拂過腦袋,才讓她總算舍得朝后偏移了眼。 瞧清了熱風的來源,也不見她拒絕,反倒嘿嘿一樂,索性順從地享受起身后男人的照顧。 繼續看郵件的同時,還不忘得了便宜再賣個乖: “哎唷什么身份啊還能有這待遇呢~” 段伏城笑了笑沒說話,幾乎是習慣性地縱容她。 他盡量將手法放得輕柔,生怕扯痛了湯倪,盡管生澀,勝在貼心,哪怕是風筒對著她頭發的距離,也被男人控制得不遠不近。 吹風機是無聲的。 段伏城也默不作聲地做服務。 最后在湯倪一封郵件尚未看完時,段伏城已經幫她吹好了頭發。 放下吹風機,垂眼一瞥,他發現湯倪正眉尖輕蹙,整個人都看得很入神,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來回切換界面。 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除了叢林宴,最近還有其他的事情在忙?” 段伏城想到白天,池嬋嬋抱著湯倪的那幾大摞檔案袋。 詢問的同時,他抬手,修長指骨沒入女人柔滑的發間,替她梳理著略微纏亂的發絲,動作緩慢輕柔,音質沉沉。 聽到他這樣問,湯倪暫時從手機上抽回視線。 她轉身趴在椅背上,將自己前段時間找莉姐申請撥款開發新客源,以及自己與采購王部長所達成的共識一事,當做閑聊一般跟段伏城簡單敘述了一下。 她回答得很痛快,沒覺得這些事情有什么好隱瞞的。 段伏城沒有打斷,全程都耐性極好地聽她講完。 只在一開始聽到湯倪找莉姐“借錢”時,手中替她梳理頭發的動作停頓了下,隨后又繼續起來。 “缺錢為什么不來找我?” 他替她將頭發順好,優雅地雙臂環胸,眸光緩緩地落在她臉上,薄唇淺勾。 “這叫精打細算,勤儉持家~” 不正經地拋去一個媚眼,湯倪重又拿起手機, “嗐,能省點兒就省點兒嘛,在既定條件里最大程度地創造收益,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想為你做的。” 段伏城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忍不住低笑出聲。 正說著,門鈴響起。 段伏城走過去開門,只見客房服務生推著奢華的三層小餐車送來了餐食。 “哦豁,老板你值得!我太喜歡為你付出了!” 本來沒想到還能占便宜,可當真正看到服務生將一疊疊的精致小吃,整齊有序地進行擺桌時,湯倪瞬間想高呼段總萬歲。 “忙起來就不吃飯,你是想把員工的伙食費也替我省了嗎?” 段伏城倒了杯溫水,抬眼戲謔她一句。 “……” 他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沒做錯什么,可湯倪卻莫名覺得有些理虧。 這時候見到男人倒水,這才讓她恍然想到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湯倪訕訕地笑了下,隨即轉身溜去冰箱前,準備取回她寄存在這里的幾罐啤酒。 然而當她打開冰箱門,一眼望見里面滿柜的各式名酒時—— 她驀然又想到了別的。 剛才給她發來郵件的人,是「香榭麗十七號酒莊」的負責人于經理。 ——他連夜發來了一份酒水報價單。 報價單是于經理根據湯倪提供的場地資料,所做出的酒水搭配組合。 由于他們的酒莊規模較小,很多奢昂的稀有酒水品種都需要從國外的酒莊臨時調貨,自然價格也是國外酒莊那邊臨時出售的。 湯倪知道,這份報價單不那么容易做出來。 他們除去需要計算成本以外,還要計算人力、物力、稅費、空運費、保險費等等一系列費用。 所以她預算對方的報價時間,是在一周以后。 但「香榭麗」那邊的辦事效率,明顯比她預想中高效很多。 只不過…… “怎么了?”段伏城見她站在冰箱前一動不動,走過來問道。 “老板,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香榭麗十七號酒莊」嗎?”她看向他。 段伏城“嗯”了一聲,耐心等著她的下文。 湯倪咬唇思考了幾秒,目光漸漸定焦。 她伸手拿出一瓶自己的“虎牌啤酒”,打開拉環,喝之前不禁疑惑發問: “剛才他們經理發了一份酒水報價給我,同樣是叢林宴,同樣的酒水數量,組合的名酒品牌也幾乎相差不大,可他們給出的報價竟然比「海棠灣酒莊」低至1.5倍。” 湯倪在手機上翻出報價單,指著某一處給他看: “我仔細看過了,單單是一瓶同品牌的干紅,「海棠灣」的價格就比「香榭麗」要貴出三五千左右,而這還是「香榭麗」從國外酒莊空運過來,扣除他們的所有費用之后,報給我們的盈利價格。” 換句話說,「海棠灣」給出這一瓶干紅的價格,可能要貴出七八千甚至上萬。 相比湯倪的震驚臉,段伏城顯然淡定許多。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幾眼,依舊神色平靜。仿若這分分鐘內計算的百萬損失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你得出的結論是?” 他移眸,淡淡勾唇,疏懶地將問題的本質拋回給湯倪。 “這酒水產業的價格彈性也太高了吧,既然有性價比更高的選擇,為什么這次的叢林宴最終還是選擇與「海棠灣」合作?” 她完全不能理解,“這不是明擺著在燒錢被坑嗎?” 段伏城笑而不言,她也只是一通自言自語,沒有期待回答。 湯倪越想越想不通,她仰頭正準備喝一口冰啤,卻倏然被對面的男人搶先奪走了。 “借放在我的冰柜幾天,我合理提出報酬要求。” 他轉身走到餐桌前坐下,長指捏著啤酒罐輕晃了幾下,示意道: “你的啤酒,我要四瓶。” “???你開玩笑吧,總共就五瓶,總統套房的電費貴到這種程度了?”湯倪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抗議。 但她對虎牌扎啤的吸引力毫不懷疑。 段伏城微微挑眉,慢條斯理地抬膝疊腿。 他端過一碗豆花,掀起銀質碗蓋,捏過瓷勺,不疾不徐地向豆花里調入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