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我想讓你現在就,叫、爸、爸。 …… 周遭傳來的一陣嘈雜喚醒湯倪,將她從游曳的神思中強行抽離回來。 段伏城一行人在朝玻璃房款款走近。 導致身旁某個禮儀姑娘的情緒太過激動,腳下步子纏亂,后退時無意牽絆住湯倪身后的白板支架腿。 支架立在樹根旁,本就不穩。 被小姑娘絆這一腳瞬即搖搖欲墜,前后晃蕩幾下,最終支撐不住,驟然傾倒著摔落下去。 但沒有砸到湯倪。 白板被人扶住了。 而湯倪也在白板被扶住的那一瞬,隨著外力被人反向一把扯過懷里,護在身下。 是極陌生的體溫。 場面頓時引起不小的混亂。 湯倪在混亂中抬起頭望去—— 她看到,是段伏城在第一時間扶住了白板。 而自己正站在他對面。 這么說,此時攬抱住自己的人,就不是他。 意識回溯,感覺到臂間仍停留著陌生人的濕熱溫度。 她眉尖緊蹙,潛意識里滋長出如剛才被人捏住下巴一般同樣的抗拒心理,當即如觸電般從對方懷中掙脫出來。 小霍卻未完全放手。 “經理,你沒事吧?” 男子仍雙手攬住她的纖臂,一臉關切,彎腰柔聲問道。 第37章 下班留下 去小樹林深處。 玻璃房前圍聚著很多人。 除去莉姐、廖子鄴等從舟季大樓里前來體驗開宴演習的領導班子以外, 還有鄧志與客房部經理等人。 他們原本都跟隨在段伏城身后。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停住腳步。 朝湯倪這邊望過來。 段伏城扶起白板,眉骨緊鎖, 睇量的視線著落在湯倪的手臂上。 ——被小霍緊緊圈攬的手臂上。 湯倪冷靜過后, 對當下狀況迅速做出判斷。 與自己私下相熟的段伏城,在意識到危險發生的那一刻, 眼疾手快地扶住白板。 但也僅僅是扶住白板。 他沒有做任何逾矩的行為。 扶住白板是關懷下屬,無可厚非。 可如若段伏城不避嫌, 表現出其它親密的舉動, 那湯倪往后在深坑的日子必然不會好過。 尤其是鄧志在場的情況下。 相比之下, 小霍將她護在懷里, 頗有想要替她挨那一下的架勢。 就太夸張了。 不像是真心想要護住她,倒更像是做樣子給誰看。 實在是過猶不及。 他們不熟, 湯倪也不傻。 她清楚地看到在小霍護住自己的前一秒,段伏城已經穩穩地扶住了白板。 所以這個小霍,很有問題。 “老大沒事吧?”紀妤急忙湊上前, 上下察看了幾眼湯倪,緊張問道。 湯倪拍拍小助理的肩表示沒事。 她抿唇從小霍掌中抽出手臂, 在彼此之間撐出十足的距離感, 禮貌地回答他上一句問話: “我沒事, 謝謝。” 轉頭走至段伏城面前, 雙手交疊, 微微低頭, “抱歉段總, 打擾到您了。” 湯倪在為禮儀姑娘的莽撞道歉。 可段伏城的心情,卻絲毫沒有因為她的道歉而得到緩釋。 甚至她眉柔聲細,低聲道歉的樣子, 讓他心里漫上絲縷不明的燥郁。 而事實上這份燥郁,是在見到年輕男子捏住她下顎的一瞬,就已經存在了的。 “該道歉的人不是你。”段伏城開口道。 目光從湯倪身上抽走,掠過小霍,繼而緩緩側眸,皺眉瞥向事件的始作俑者——那個魯莽的禮儀小姑娘。 他視線太冷了。 似萬里海底,沉郁、平靜、淡漠、邃沃得可怖,迸泛出近乎薄情寡義的眩光。 沒有人招架得住。 最后在小姑娘快要哭出來的時候,段伏城抬手示意了下。 傅鐸會意上前,即刻收走她的工牌,將人除名: “抱歉,你被解雇了。” 哪里是解雇,分明是解救。 老板的眼神會殺人。 小姑娘哭著想。 周圍的員工都倒吸一口涼氣,紛紛低下頭,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地屏息凝神。 湯倪對此倒沒有什么反應。 她表示認可。 舟季不養閑人。 更不養上不了臺面,見不得大場面的廢人。 如果意外發生在七夕當天, 如果白板要砸到的不是湯倪,而是慕名而來的客人, 如果今天不是演習,而是實戰。 那么舟季將承擔的損失,是解雇多少個員工都補救不了的。 所以就算段伏城不這樣做,湯倪同樣也會解雇她。 “湯經理下班后留下。” 段伏城深意看她一眼,語調薄涼,聲線里不見絲毫情感,轉身離去。 這怕是要挨訓了,眾人想。 大部隊跟隨段伏城進入玻璃房,禮儀人員與小霍等人隨之一同入內演練。 人群消散,只留下紀妤和湯倪兩個人。 鄧志與客房部經理一左一右地跟在段伏城身邊,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小助理紀妤極為憤懣,小聲怨懟地替湯倪打抱不平: “明明老大你是對客部經理,就應該是你來負責叢林宴會的,怎么樣也輪不到他客房部的人去跟總裁匯報工作吧?什么不了解企業文化這不明擺著擠兌咱們是外來戶嗎,鄧總也太過分了!” 湯倪又怎么會不知道鄧志的過分。 但她同時也明白,讓客房部經理代替自己負責宴會,不是鄧志在針對她這個人。 而是針對她,來自茂岄的“外來戶”身份。 換句話說,是她自己還沒在深坑站穩腳跟。 這也就是為什么,湯倪會急于想要開發新的客戶資源。 她沒有話語權。 就不能怪擁有話語權的人給她穿小鞋。 所以她可以忍受被分權。 哪怕負責整場叢林宴會的人、今天跟段伏城匯報工作的人,是她的下屬職員——餐飲部經理。 她當然也是不在意的。 至少餐飲部始終都在跟進叢林宴會的流程,至少他們足夠專業。 然而鄧志卻讓客房部的人來負責。 “鄧總以前是法國分部的。” 湯倪雙手抱臂,瞇眼朝玻璃房看過去,半晌后,忽然若有所思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紀妤不解,“老大你怎么知道?” 湯倪笑了笑,沒再接話。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