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它目光猶疑地逡巡片刻,往前慢慢走了幾步,隨即竟乖順地俯臥在段伏城的腳邊。 畫面定格。 另一邊。 湯倪蹲在電驢前,幫著大叔用撬棍將外輪胎脫出輪轂,毫不顧及油漬污穢,直接上手將內胎從外輪胎里猛力抽了出來,接著把打磨器遞給大叔。 手法青澀,但很迅速。 直到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霎時打碎此刻這般一動一靜的畫面。 ——是湯倪的手機。 段伏城移眸睨了眼,來電顯示上明晃晃地閃著“俞姐”兩個字,配圖也極為眼熟。 他瞇眼細看,果然是自己母親與手機主人的親密合照。 湯倪在那頭聽到手機響,可手上沾滿了油污,只好尋求那男人的幫助: “幫我接下免提。” 段伏城有些無奈地沉默片刻。 隨后接起電話走近她身旁,俯下身子,按下免提鍵。 “小湯呀,我們都到了,你到哪里了呀?” “dy~人家的電驢子爆胎了!” “誒呀那可怎么好啊?你人沒事吧?受傷沒有?在哪里我過去接你好不啦?” “不用不用,我還有幾分鐘就搞定了,六點前保準到放心好了~” “真的不用啊?” “小場面的啦!”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自己路上可要注意安全的,那我們等你,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呀寶貝。” 俞姐實在放心不下,掐線前又囑咐道。 這邊湯倪滿口應下,示意男人可以拿走了: “好好好,放心等我啦,mua~!” 一旁的段伏城只有乖乖幫她掛斷電話,甚至感覺自己有點多余。他實在猜不準自己不在國內的這些年,自己母親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就在他腦子里還縈繞著方才兩人的膩歪對話時,自己兜里的手機也傳來震動。 段伏城摸出手機,在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刻,心里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他直起身子,滑開接聽鍵的同時往旁邊走遠幾步。 果不其然。 剛將手機貼在耳邊不過一秒,那端劈頭蓋臉上來就一頓斥罵,迫使他只好又將手機拿開一些。 “你個臭小子都幾點了!你跑哪兒去了?!我告訴你今天我們這里三缺一都是說好了的,你可別給我關鍵時候掉鏈子!要是敢整出什么幺蛾子來,看我回去怎么讓你爸收拾你!” 全天下敢這樣大肆怒懟段老總的,除了段母,再無別人。 段伏城不免淺嘆一口氣,言簡意賅地回了三個字: “……知道了。” 不得不說,這一前一后的鮮明反差,讓他的心情也不由地微妙起來。 …… 二十分鐘后,湯倪那邊已經(jīng)一切搞定。 段伏城走過去將東西遞給她的一剎那,多少還是有些怔愣住。 大概是因為跟著大叔修車修得太投入,女人的臉上都沾染了一小塊油漬。 段伏城無奈勾唇,正欲從西裝口袋掏出方巾,未料湯倪從他手里接過東西,急匆匆地留下一句: “今天辛苦了,拜拜。” 緊接著細腿一伸,徑直跨上她的電驢子,毫不留戀地飛速駛去。 暖風晃過,殘陽的紋路怯怯消隱,予以撤退,予以跌落,像是西邊的云海失了火。 而那抹纖靚窈窕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那片失火的云海里,不見蹤跡。 ———————————————— 湯倪一路抄著小道殺到了「中華茶樓」。 她一個甩尾將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停車場的電動車區(qū)域,緊接著跨下車,迅速褪下身上的西褲抖落兩下,瞬時露出里面的黑色裙擺。 裙子的垂墜感極好,質地柔滑,手感細膩,即便被束進褲子里也未見一絲褶皺。 湯倪因為今天上的那節(jié)“擺盤藝術”是節(jié)禮儀實踐課,著裝上是需要穿裙子的。 但她為了騎電驢方便,又自己多帶了一條褲子,裙邊一挽,套起就走。 “誒呀寶貝你終于到了!” 湯倪這邊剛收拾完,只見俞姐特意從茶樓里走出來迎她。 她三下五除二地將衣物塞進車前框里,蹬著高跟鞋小跑著過去,一把挎上俞姐的胳膊,嬌滴滴地喊: “dy~~~” 俞姐無奈地伸手戳了下她的額頭,有說有笑地直接進了茶樓里。 只顧著姐妹情深的兩人絲毫沒有留意到,在她們身后,從湯倪脫褲子那刻起就出現(xiàn)在這里的段伏城。 他全程目睹著剛才這一切,無言無語。 段伏城在思考。 那個行徑吊詭的女人,究竟是怎樣俘獲自己母親這種當代小辣椒。 以及他在慎重思量,接下來這場可怖的麻將局,他是否來得及反悔。 第8章 相親無罪(上) 「這牌技可以說是一灘…… 二樓棋牌室·雀喜房 湯倪原本以為自己到得最晚,沒想到今天俞姐喊來代替李阿姨的牌友比她還晚。 趁人還沒到齊,湯倪掏出手機,邊與眾人說笑著邊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訂了一份m記。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兩聲叩響,輕緩而極具禮節(jié)性。 湯倪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聽到響動后,立馬“嗖”地一下站起身來去開門。 開門的一剎那,湯倪望見眼前這個跟自己分開還不到兩個小時的男人,怔愣了幾秒。 然后瞬即反應過來,“哦呀?!原來你就是俞姐叫來的人啊!” 一旁的俞姐也跟著抬頭愣住,生生將已經(jīng)沖到嘴邊兒的介紹詞給咽了回去,在他兩人之間來回看一眼,驚詫道: “你們……認識?!” “嗐,熟得很熟得很。” 湯倪側過身子面向俞姐,長指在男人身前由上而下地比劃兩下,“嘖”聲夸贊: “這不是模樣俊,心腸好,社會杰出青年……emmm……” 她卡殼了。 反復比量著身后的男人張了張嘴,愣是半天沒喊出人家的名字,到底還是扭頭向他求助: “……什么來著?” 湯倪這才意識到:交手這么多回,彼此都沒來得及做個正經(jīng)的自我介紹。 段伏城內心對她方才的一段“彩虹屁”毫無波瀾。 他聲色平和,音線低郁,像是有意為難,只清清寡寡地拋給她一個字: “城。” “啊對對,小陳。” 湯倪緊忙接招,順勢側身騰了個空兒讓他進來。 段伏城挑了挑眉,并不執(zhí)著于去糾正她,只是在經(jīng)過她身側時步伐頓住,刻意壓低嗓音戲謔了句: “看不出來,湯老師挺會夸人。” 他沒有湊近,始終保持著十分紳士的距離,聲線很低,剛剛好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 俞姐在一旁敏銳覺察到他倆之間的暗流涌動,正要扭頭朝對面的何阿姨使個眼色。 卻發(fā)現(xiàn)何阿姨一瞬不瞬地盯著兩個年輕人看,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審視,仿佛比她還要關心這場八卦。 …… 牌局上,段伏城和湯倪打對門,俞姐坐湯倪上家,跟何阿姨打對門。 開場第一局,段伏城就出師不利,直接一張“幺雞”給湯倪點炮,讓她不到五分鐘就直接胡了個「七小對」。 而至于接下來的連續(xù)四局,段總仍舊牌風慘烈,節(jié)節(jié)敗退,幾乎是四處放炮,各種被杠,即便遇上一手好牌也是打個稀碎。 五局下來,俞姐和湯倪各嬴兩局,何阿姨胡了條「清一色」。 唯獨段伏城把把失手,手邊的籌碼高度大概快要趕上他的深坑酒店了。 當然,持續(xù)往外撒錢的段總絲毫不見慌。 仍舊那般不緊不慢地摸牌,下頜微斂,動作懶沓沓地理牌,興致缺缺。 第六局開啟。 摸牌期間,俞姐一雙眼睛在左右兩邊的年輕人身上打量一番。 “誒小湯。”俞姐手肘碰了碰女子的纖臂,斜了旁邊位置的段伏城一眼,一臉期待地問她: “你覺得這個年輕人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