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這就是! 總歸都豁上老臉了,本王也就懶得解釋,跟風慕言說明了來意之后,他給了本王一些香料,道:“用的時候,投入香爐里即可。里面添加了檀木香,奇楠沉香,和在下秘制的香粉,用過了,保證不再驚悸,多夢。” 本王收好了香料,給了他一錠銀子,見他掂量了一下,說:“就給這點?只怕連本錢都不夠吧。” 本王一怔,“那是要多少?” 他伸出手,道:“明碼標價,一兩十金1,王爺可是要了整整兩斤香料,那就是兩百兩銀子,概不賒賬。” 本王一口老血梗在脖子里,二百兩?你怎么不去搶?! 雖說我貴為王爺,這可銀子也不是天上掉的,地上長的,每個月的俸祿,滿打滿算也不過兩百兩。 這人如此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也未免太—— 見我有些吃驚,風慕言揚了揚眉,問:“怎么,王爺嫌貴?實話告訴你,來我這里的人,就沒有心疼錢的。若非無可奈何,誰會找來這里。可既然來了,誰又會心疼銀子。王爺要是舍不得,大可再去別處看看。外頭的香料,幾文錢都能買一斤了。” 說的好像本王貧困潦倒又斤斤計較似的。 罷了,來都來了,本王也就rou痛一次,把錢付了。 拿著香料,本王回到前廳,只見角落里正蜷縮著幾個男人,嘴上嘀嘀咕咕,神志不清的說著什么。他們臉上或喜或悲,或享受或痛苦,如同魔怔了一般。 本王感到訝異,回頭看了一眼跟出來的風慕言,問道:“他們這是——” 風慕言笑輕笑著,說:“吸入了‘瀟湘夢’,正快活著呢。王爺可要試試?第一次,我不收你錢。” 本王心下駭然。 這“瀟湘夢”竟能讓人神智全無,神神叨叨的,邪性也太大了。 這些人究竟是放不下什么,以至于要靠著毒藥,來排遣抑郁。 本王實在不明白。 不過,從這些人的臉上,本王倒是看盡了眾生相。 姚書云說過,“這浮生皆苦,人人都有欲望,人人都有執念。王爺你看似萬相本無,無欲無求,那只是你故作瀟灑。想想人生在世,總會有什么拎不起,卻又放不下吧。” 念及此,本王又多看了那幾人一眼,看他們眉眼含笑,如癡如狂。 本王這輩子,可也有那么一個人,那么一份情,是我割舍不下,卻又撿不起來的呢。 臨走前,本王看了風慕言一眼,道:“我還會再來的。” “哦?”他勾起了唇角,“不知王爺下次來,是想著求一劑安神養心的香薰,還是求一場醉生夢死的幻境?” 本王攏了攏衣袖,道:“求夢,問心。” 走出了一段距離,姚書云附身過來,問道:“王爺,你當真要試試那‘瀟湘夢’?” 本王笑笑,“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本王想知道,若無所思,又會看到什么。” “無所思?”姚書云瞇起了眼睛,“王爺,下官有時候覺得,你這人慣會惺惺作態。” “是么?”本王沒有追究他的出言不遜,從懷里掏出了那塊親手刻好的玉佩,遞給了他,道:“喏,回禮。” 他珍而重之的收下了,仔細地看了看,指尖掃過每一處紋理,摸過每一處線條,道:“王爺有心了,還記得我喜歡菖蒲。” 這點小事,本王自然記得。 可他卻像是極為珍重,反復摩挲著那塊玉石,道:“這王爺寫字好看,刻工也是一流,既然是你親手所刻,所贈,下官姑且把它當做定情信物吧。”說著,沖本王老不正經的笑了笑。 傍晚,本王回到府中。 只見蘇蓉正坐在院子里,搓洗著盆子里的衣裳,一雙小手本就凍得裂了口子,被水一泡,傷口直接泛了白。 她見了本王,正要起身行禮,卻被我擺擺手,給免了。 本王走上前去,問道:“誰給你這些粗活干的?本王若沒記錯,應該交代過府上,不準你出門受凍的。” 她搖搖頭,“奴才不礙事的,洗幾件衣裳而已,總比劈柴燒火要輕松些。” 本王命人取來了凍瘡藥,然后蹲下身子,攥過蘇蓉的手,幫她一點一點涂抹上去。 她本能的瑟縮了一下,道:“奴才惶恐。” “別動。”本王喝止了她,繼續一點一點幫她上藥,順便說了句:“這一次給皇上瞧病,多虧你。” 她僵硬著身子,道:“王爺客氣了,這是奴才該做的。若無它事,奴才先退下了。”說著,將手抽了回去。 本王一愣。這全天下的女人都爭先恐后,打破頭的往本王身上貼,她跑的倒是快。 若是換做別的丫鬟—— 本王看了一眼正在清掃落葉的秋荷,清了清嗓子,還不等喊她,就見她媚眼如絲地看了過來,一副嬌喘微微的模樣,喊著:“主子~” “滾!”本王說。 起身,本王追上了蘇蓉,道:“總之,本王這一次欠你一個人情,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盡管提。即便你想進太醫院,本王也能幫你。” 她停住了步子,嫣然一笑,臉上的凍瘡也看不真切了,整個人看起來靈動了許多,對我說道:“這賬先記著吧,日后若用得著王爺,奴才定不會客氣。只希望到時候,王爺別不認賬了。” 本王笑笑,“自然不會。” “嗯,那奴才告辭了。”她說完,裙帶飛揚,施施然的離開了。 本王隨即斂了笑,招了招手,喚來了蹲在房頂上的影衛——白杉,白樺。 要說這蘇蓉終究是個生人,越是聰慧得體,就越是顯得可疑。 本王這條命整日被人惦記著,明殺暗殺前后遭遇了幾十場,要是自個兒不珍惜點,早就沒了。 本王交代他們多留意蘇蓉,然后瞥了白樺一眼,問道:“你在做什么?” “哦。”他把瓜子掖進了懷里,道:“白日里出去溜達,東大街老王的劉嬸的外甥女硬塞給我的。” 本王還沒理順這個關系,就聽他又說:“那閨女不錯,人長得漂亮,又落落大方,還會彈琵琶,不過,屬下覺得她品味不怎么樣,明明穿黃色的衣裳更好看,卻整日穿著翠色的衣衫……” 他兀自喋喋個沒完,本王卻皺起了眉頭。 要說以白樺的性格,并不適合擔當影衛,畢竟以他話嘮的體質,更適合當個說書先生或者龜公媒婆。而他本人,也時不時地鬧失蹤,整日混跡在街頭巷尾,一邊跟人漫天胡侃,一邊打探消息。 這人,也算是本王安插在民間的一個眼線。 至于他身后板著死人臉,默不作聲的白杉,這人比著白樺還不如。其人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包括我這主子的人身安全。 只要本王尚未斷氣,他都能冷眼旁觀,坐視不管。 閑暇的時候,他喜歡看天,白日里看云,晚上看星星。整個人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總之,這倆人每個月領著固定的工錢,卻很少干活。 這么好的差事,放眼整個大燕,怕是也是難找了。 此刻,白樺還在嘮叨,“聽人說,墨香鋪子的硯臺不如清韻鋪子的好,清韻的歙硯尤其好,墨石潤澤,磨之有鋒,墨水易干,滌之立凈……” 本王眉頭皺的更緊。 他這般廢話,本王都沒有殺了他,大約是因為本王宅心仁厚。 將那話簍子和面癱攆走之后,本王回到了臥房,撈起茶壺,倒了杯冷茶下肚。 要說再過幾日就是皇上的壽辰了,這禮物,該送點什么呢? 看了一眼重金買來的熏香,本王一陣長吁短嘆。 那熊孩子俸祿沒給我幾個,怎么光著想往回撈了。 作者有話要說: 1此處,參照宋朝的標準,十金=十兩銀子 ☆、第7章 三日后,皇家壽宴。 本王送上禮物之后,便回到席間,和姚書云喝酒了。 要說因為本王沒有味覺,所以從不貪杯,酒量自然也就差了些。每回大擺筵席,本王都是喝一點就醉,也就有了后來的為什么跑去御花園解手。 這廂,本王跟著酒鬼姚書云坐在一起,雖不嗜酒,卻也被他勸著喝了好幾杯,頭一時有些暈,世界也有些轉。 瞇著一雙醉眼,本王看向了正在跳舞的女人,只見她們大冬天的光著一雙長腿,拼了命的擺動腰肢,全身的金銀玉石也跟著晃動。 本王只覺得,頭更暈了。 透過那些舞姬,本王看向了坐在首位的燕玖。那孩子氣色還是不太好,只是這種場合,卻得端著笑容,同那些前去敬酒的大臣周旋。 敬酒的多是一些高官權臣,他們敬的酒,燕玖不方便拒絕,只能含笑,一杯又一杯的喝了下去。原本蒼白的小臉,瞬間就燒著了。 有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句話似乎對誰都適應。管你一國之君,還是達官貴人,販夫走卒,總歸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本王看著他,心想做皇帝多累啊,憂國憂民不說,還得應付這群老臣。 明明是個喜形于色的孩子,如今卻變得不露聲色。 只見他喝過了下一杯酒,猛地咳嗽了起來,臉上紅了一片,示意那敬酒的大臣無妨,然后喝了杯水潤了潤嗓子,繼續同他們喝酒。 本王念他身子還沒好利索,酒喝多了,病情會加重,不免有些擔心。 而他卻透過舞姬,看向了本王,微微笑了笑,打著唇語說:“別擔心,我沒事。” 我如何不擔心,眼看著他臉色紅過了,又變得越來越白,一雙眉眼也染了醉意。便知道不能再喝了。 本王端起了酒杯,走到了燕玖的身邊,打著哈哈,將那群還試圖上前敬酒的大臣擋在了外面,道:“諸位大人,本王可被你們晾著好久了,這要喝酒,怎么能忘了我呢。來來,咱們一起喝。” 那群老臣雖然看我不爽,但礙于燕玖的面子,也只能虛情假意的與我喝上了。 而我這一救場,就把自己給填進去了,幾杯酒下肚,本王直接找不著東西南北了。 再幾杯酒下去,便不省人事了。 至于后來發生了什么,本王就不知道了…… 夜半,本王睡得迷迷糊糊,剛想著翻個身,卻發現動彈不得。睜開眼,只見燕玖縮成了一團,靠在本王懷里。纖細的手臂環過本王的腰身,緊緊地抱著不放。 本王還沒有醒酒,腦子渾渾噩噩的,尚未搞明白自己的處境,就見燕玖又往本王的懷里縮了縮,說:“冷。” 本王呆愣了一陣子,總算驚醒過來。 等等,這里是東暖閣? 話說,昨晚本王喝大了沒錯,可怎么就爬上了龍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