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駙馬,這位尉遲大夫,真是前太醫(yī)院院使尉遲正德老太醫(yī)的子侄,他得了老太醫(yī)的真?zhèn)鳎t(yī)術(shù)高超不輸乃伯父。鄭姨奶奶病了之后,駙馬你日夜憂心,我看在眼里,焦在心里,只恨我不會醫(yī)術(shù),不能為駙馬解憂,好在這一次我找到了尉遲大夫,這一回,鄭姨奶奶的病可算是有救了?!?/br> 公主這樣一番話,令駙馬有些動容,不管如何,公主這份心意總是好的,而且,她請的居然是尉遲家族的人,拒絕的話駙馬就說不出來了。 可是,傅卿和的開的藥方子也很對癥啊。 一時間,駙馬非常為難。 他為難,公主可不覺得為難:“尉遲大夫,麻煩您給鄭姨奶奶看看?!?/br> “是,公主?!?/br> 尉遲大夫已經(jīng)知道了,傅家三小姐說鄭姨奶奶得的是痰飲之癥,并且開了小陷胸湯這個方子,而且這個方子還起了效果。 可是,公主說,不管怎么做,自己一定要趕走傅家三小姐,讓駙馬不用傅家三小姐的藥,只要自己能做到,那一百兩銀子就是自己的了。 最近這些日子,他過得捉襟見肘,一想到一百兩銀子,他口水都要留下來了,為了得到這一百兩銀子,他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 診完脈之后,他也問了幾個問題,然后故作深沉道:“駙馬,傅家三小姐診的沒錯,鄭姨奶奶患的的確是痰飲之癥?!?/br> 沒有想到這位尉遲大夫居然跟傅家三小姐不謀而合,駙馬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這下好了,終于不用讓傅家三小姐白跑一趟了。 公主請尉遲大夫來時攪局的,此刻聽到這個結(jié)論,立馬就有些不高興:“尉遲大夫,你是不是診錯了?” “回稟公主,沒有診錯,鄭姨奶奶患的的確是痰飲之癥?!彼麤_公主福了福身道:“只不過傅家三小姐開的方子卻有些問題?!?/br> 駙馬聽了十分詫異:“尉遲大夫何出此言,鄭姨奶奶按照傅三小姐的方子服了,身體已經(jīng)有了起色了,怎么會有問題呢?” “駙馬,您有所不知?!蔽具t大夫道:“鄭姨奶奶得的是痰飲之癥,傅家三小姐用的小陷胸湯全是寒涼的之藥,這藥的確可以消除痰飲之癥,但是只能短期服用,若長期服就會傷陽氣。姨奶奶已經(jīng)服用三天了,若再繼續(xù)服用,則陽氣大傷,痰飲之癥雖然能消除,但是傷了陽氣,其他的病癥又會出現(xiàn),所以,這個方子,不妥?!?/br> 為了證明自己說得對,尉遲大夫拿出小陷胸湯的方子指給駙馬看:“您看,這小陷胸湯里面主藥是黃連,本來就是寒藥,傅三小姐又加了竹茹,枇杷葉,杏仁……這些全部是寒涼之物,加在一起太寒了,所以鄭姨奶奶服下之后就見效了,殊不知這樣無異于飲鴆止渴,眼下的病治住了,卻傷了內(nèi)里的根本,其他的病會源源不斷地出現(xiàn)啊?!?/br> 駙馬不懂醫(yī)術(shù),但是黃連、竹茹,枇杷葉,杏仁這些藥是寒涼之物他卻是知道的,對于傅卿和的醫(yī)術(shù)他本來深信不疑的,可是此刻聽了這番話他有些動搖了。 一來,這個人是尉遲家的人,他并沒有說傅卿和診斷的不對,他說傅卿和診斷的對,只不過藥用錯了。二來,他說的很有道理。 駙馬又陷入了兩難。 這個時候,隆慶大公主再次開口:“尉遲大夫說得對,鄭姨奶奶上了年歲,這些大寒之藥的確不宜再服用了?!?/br> 說完,她也不問駙馬的意思,而是直接道:“尉遲大夫,你看鄭姨奶奶要用什么藥比較妥當(dāng)?” 她一開口,就直接否定了傅卿和,駙馬心里就公主這樣做不太妥當(dāng),就輕輕咳嗽了一聲:“尉遲大夫,先不忙開方子,公主,是這樣的……” 聽到駙馬開口阻攔,公主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眼眸中也多了幾分凌厲之勢。 張曉跟在傅卿和身邊,到了此刻心里就為傅卿和抱不平,這個公主也太過分了,他正要上前理論,傅卿和卻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神色鄭重地對他搖了搖頭。 張曉氣得直瞪眼,卻還是聽從了傅卿和的話,冷靜了下來,只低著頭,氣哼哼的。 他一直站在傅卿和身后,所以,沒有人注意。 但是,這一切卻都被鄭姨奶奶看在了眼里。 “公主,駙馬?!币恢睕]開口的鄭姨奶奶卻突然說話:“尉遲家的醫(yī)術(shù)天下有名,為了我的病,公主先是請了太醫(yī),如今又請了尉遲大夫過來,我心里感激的很。既然是尉遲大夫,又是公主請來的,這一次,就聽尉遲大夫的話,請他開方子吧?!?/br> 駙馬很吃驚,公主卻很高興:“姨奶奶何必這么客氣,您生病了,駙馬擔(dān)心的很,我跟駙馬一樣都希望您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不過,您說的很對,您的病就該讓尉遲大夫來治,其他人都不行的?!?/br> 公主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又轉(zhuǎn)過頭來對駙馬說:“駙馬,既然鄭姨奶奶這么說了,你就不要再堅持了。尉遲大夫,你準(zhǔn)備開什么方子?快說來給駙馬聽聽?!弊詈笠痪湓?,卻是對尉遲大夫說的。 “回稟公主、駙馬,誠如我剛才所言,鄭姨奶奶年紀(jì)大了,不能服寒涼的藥了,要服用一些溫?zé)岬乃?,扶陽固本,陽氣足了,邪氣自然消退,到時候鄭姨奶奶自然身體康健。” “好,如此,就勞煩尉遲大夫了。”鄭姨奶奶對眾人道:“駙馬,還請你帶著尉遲大夫到外間去開方子,我有幾句話要跟傅家三小姐說?!?/br> 駙馬有些詫異,滿是歉意地看了一眼傅卿和,然后帶著公主與其他人走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鄭姨奶奶,以及她貼身服侍的侍婢紅姑、傅卿和與張曉。 鄭姨奶奶拉了傅卿和手,滿是歉意:“三小姐,真是對不住,為了我的事情,勞煩你跑了好幾趟。” “姨奶奶,您千萬別客氣,我是傅家的三小姐不假,但是我到您這里來,并不是以傅家千金小姐的身份來的,此刻,您是患者,我是大夫。” 鄭姨奶奶聽了,神色有些動容:“好,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聰慧可人,跟一般的小姑娘不一樣,如今來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的醫(yī)術(shù)很好,我知道,你一定能治好我的病??墒俏疫@病,卻不能讓你治,有一句話叫家和萬事興,你這么聰明,一定能明白的我意思的,對不對?” 傅卿和聽了,沉默地低下了頭。 是啊,家和萬事興。史駙馬眼界很高,尋常女子他也看不上,所以他到二十二歲才與河南滎陽姜家的女兒成親,婚后生了一雙兒女,按說,那時候應(yīng)該家庭和樂美滿吧。 可是后來,隆慶大公主插足,駙馬不得已休棄原配,仕途升遷無望,如今年過四十,兩個孩子都不在身邊,這些都罷了,現(xiàn)在,就連鄭姨奶奶生病之事,都要看公主的眼色。 鄭姨奶奶什么都沒有說,這一句家和萬事興包含了多少忍讓啊。 怪不得連傅太夫人那樣強(qiáng)勢的人都說駙馬不易做,到了今天,傅卿和才是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 “姨奶奶,你是個好人。”傅卿和抬起頭來,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您不想駙馬兩頭為難,所以就順從公主的意思,可是您想過沒有,那尉遲大夫的藥根本不對您的癥候,如果您服了他的藥,病情不僅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加重,駙馬會怎么看待公主?我說句僭越的話,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駙馬恐怕會一輩子耿耿于懷。” 鄭姨奶奶心里只想著只要公主與駙馬兩個人好好的,自己受些委屈也不要緊,可是聽了傅卿和的話,她的心也不由沉了沉。 是啊,自己受委屈不要緊,萬一駙馬由此跟公主生了嫌隙,又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屋里的人都沒有說話。 “姨奶奶,您之前幫過我,我就實(shí)話對您說了吧,您的病必須用寒涼的藥,若是用溫?zé)岬乃?,無異于火上澆油,您若是信得過我,我給您一個建議。” 鄭姨奶奶神色很是動容,她沒有想到傅卿和一點(diǎn)都沒有生氣反而給還給自己出主意,心里一下子就多了幾分感激:“傅三小姐,我若是不信你怎么會把心里話說給你聽,你有什么法子,說來我一定聽。” “好?!备登浜忘c(diǎn)點(diǎn)頭,放低了聲音:“尉遲大夫給您開的藥,您不要吃,如果您不吃他開的藥,可以撐到八月二十左右,可如果您吃了,估計您中秋的時候連起床跟駙馬他們一起賞月吃月餅都難。不是我危言聳聽,鄭姨奶奶,您之前幫過我,您也是好人,我不會害你的,你相信我?!?/br> 鄭姨奶奶沒有想到傅卿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更加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病得這么重,她想起了前幾天沒有服用傅卿和開的藥的時候,她躺在床上,十分痛苦,不欲飲食,只想喝水還不停地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