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要治病,居然要先去看河水,傅卿和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是對她而言卻是治療萬老翁病癥的關鍵所在。 那錦衣衛大人這么輕而易舉地就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這令傅卿和有些詫異的同時又隱隱生出一個猜測。 曹秀才在前,傅卿和在后,緊跟著他們的,是那個錦衣衛以及那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 走在錦衣衛的前面,傅卿和雖然后腦勺沒有長眼睛,可還是有種如芒在背的壓迫感。 錦衣衛是一把出鞘必見血的刀,多少豪門世家、公卿王侯一朝傾覆于錦衣衛繡春刀之下,人人都忌憚錦衣衛也害怕錦衣衛,甚至咒罵錦衣衛,但是那些人卻忘了,錦衣衛是刀,而皇帝才是拿刀的人。 錦衣衛是天子近侍,只聽命于天子,沒有天子的授意,錦衣衛怎么可能在大熙朝橫著走?反觀那些被錦衣衛抄家的公卿世家,鮮少有無辜之輩。 對于傅卿和而言,可怕的不是錦衣衛,而是錦衣衛身后的人,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想到曹秀才家床上躺的那個人,傅卿和不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小河很淺,河水泛著一種淡淡的紅色,春末夏初水草生機勃勃長得旺盛異常,紅色的河水,黃綠色的水草,看上去很像現代派的風景畫。 身后突然傳來哇啦哇啦的嘔吐聲,傅卿和一回頭,只見那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正扶著小樹吐得稀里嘩啦的。 堂堂五尺大漢,竟然被這河水嚇得面無血色。 那錦衣衛大人見了就輕輕皺起眉頭:“穆九,你不要緊吧?!?/br> 那副指揮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大人,我無事。” 原來,那位副指揮名叫穆九啊。不過,這個錦衣衛也著實令人吃驚,看他剛才皺著眉頭,傅卿和還以為他要出言訓斥呢,沒想到居然是關心人的話,雖然就這么一句,雖然冷冷的,但是依然讓傅卿和對他略有改觀。 這河水本是清色的,之所以會呈現淡淡的紅色,是因為河水里面布滿了無數個紅色的小蟲子,一粒米那么長,三分之一米粒那么細,就像是縮小無數倍的蛇,正搖頭擺尾地在水里游來游去。 患有密集恐懼癥的人見了,會頭皮發麻不由自主的犯惡心,那個穆九就是例子。 可是,萬老翁絕對不是密集恐懼癥,傅卿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底,她大致知道萬老翁是怎么回事了。 “小曹哥,你剛才說隨著萬老翁來的,還有一個車夫,是嗎?” “是的?!辈苄悴劈c點頭。 “好,我們回去,我有話問他?!?/br> 穆九看了傅卿和一眼,小聲對那錦衣衛說道:“大人,給人治病不是號脈、開方子拿藥嗎?怎么這個傅大夫如此大費周章,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見大人沒有回答自己,穆九又搖了搖頭,大人,就是話太少了。 走在前面的傅卿和卻落后一步,問那錦衣衛:“這位大人,我有一事想跟大人請教!” 回答她的依舊是那冷冷的聲音:“但說無妨?!?/br> 傅卿和抿了抿嘴,這人還真是惜字如金啊。 “大人此行是為了追捕萬老翁的,是嗎?” “是的?!边@次字更少,就兩個字。 穆九趕緊補充道:“京城有一戶人家失了東西,我們懷疑萬……萬老翁跟此事有關?!?/br> 傅卿和點點頭:“多謝大人?!?/br> 萬老翁會入室偷盜,說出去誰會信啊,他身上的穿戴可不差。不過,也許他說的沒錯,萬老翁偷了皇宮中的東西,或者萬老翁身上藏著什么秘密也說不定。 回到曹家,傅卿和叫來那車夫問了幾句話,然后就對曹秀才夫婦說道:“萬老翁的病我心中已經有數了?!?/br> 聞言,穆九與那錦衣衛以及曹氏夫婦都抬頭望著她。 “你們等著,我先去號脈?!案登浜驼f著,走進了內室:“小萬嫂子,你來幫把手?!?/br> “好。”萬氏應聲而來,沒想到傅卿和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問她:“小萬嫂子,萬老翁知道外面有人看著他嗎?” 提起這件事,萬氏還有幾分慌亂,忙不迭地點頭:“早知道,我就不告訴叔祖父了,這都是我的錯,害他病情加重……” “好了,你先別著急,我來問你,那萬老翁有沒有見到外面的人?” “沒有?!比f氏搖搖頭:“外面的那位黑衣大人進去的時候,我叔祖父當時正好睡著了?!?/br> “好,你在門口看著,若有人進來,你就跟我說一聲?!备登浜袜嵵氐溃骸斑@很重要?!?/br> 萬氏點點頭:“小傅大夫,你放心吧?!?/br> 傅卿和轉身進入內室,那萬老翁正在闔目而眠,傅卿和看了看他的臉色,也不說話,一伸手就給他號脈。 若說剛才傅卿和只是猜測的話,那現在傅卿和已經可以肯定了,床上躺著這位的的確確是個內官,就是俗稱的太監。 傅卿和手指一動,在他的太淵xue上略一用力,萬老翁一陣吃痛,眼皮一抖,就醒了過來。 “你是……”萬老翁驚疑地看著傅卿和。 “萬內侍,別聲張,我是大夫?!?/br> 這一聲萬內侍一下子就點名了萬公公的身份,他騰地一下就想坐起來,卻只無力地抬了抬頭:“我已經快死了,行將就木之人,要大夫何用?” “萬內侍,你放心,你的病,我能治。”傅卿和輕聲說道。 萬公公卻頹廢地搖了搖頭:“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注定難逃一劫,我死無所謂,只希望我侄兒,侄孫女不要受我的拖累?!?/br> 說著,一滴渾濁的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傅卿和看著心中一動,還有擔心還有不舍,就證明并不是真的不想活,而是知道自己無法扭轉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