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夢幻泡影
是夜,看到來人時,秋露和冬風都不由身子一怔,眸子里閃過一絲退縮,“大,大王……” “春姬呢?”嬴蕩絲毫沒有察覺到兩個侍女神色之間的變化,眉眼處竟是歡喜。 “在里面。”最后還是秋露大著膽子應下,俯身道。 聽到侍女的回答,嬴蕩不由勾了勾嘴角,又覺得自己這問得可算是有些多此一舉。 這府邸是他當太子時候的府邸,這國家如今是他的國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他嬴蕩的人,難不成這個女人還能夠上天遁地的不見了? 嗤笑一聲,嬴蕩搖了搖頭,隨手一揮,“你們兩個下去罷,今夜不用在旁伺候了。” “喏。”聽到嬴蕩的吩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還是有些猶豫,但是倒也立馬退了出去。 如今木已成舟,只希望里頭那位能夠好好和大王說道。 只是如今……大王怕是…… 揮退伺候的人,嬴蕩順手解了披在身上的外袍,如今已經是九寒天,衣袍上難免沾染了外頭的料峭。 而屋里這個女人,卻是從到了秦國之后便沒有怎么出了屋子,偏生性子又犟,上次還把自己給弄傷了。 嬴蕩想,等他再過上兩三日將朝堂的局勢穩定之后,便帶著這個女人出來走走,瞬間將她身上的毒給解了。 這么想來,嬴蕩瞬間覺得自己周身都舒坦了許多,那個女人若是知曉,不知道會怎么樣說。 當嬴蕩帶著搖曳的心走進里屋之時,入目的便是一身紅衣的女子端坐在矮榻之前,身邊擺了一個小巧的酒杯,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臉色似乎也有些發紅。 看到這個樣子的鐘離春,嬴蕩內心再度一蕩,喉嚨不由自主的滑了兩下。 自從那一日看到了她一身紅裳之后,他便讓人給她準備的衣裳皆是一身紅,美艷得如同一個妖姬。 這是獨屬于他的鐘離春,不是什么鐘無艷,也不是什么東宮娘娘。 “春兒可是在等寡人?”輕笑一聲,嬴蕩步子往前。 “是。”鐘離春看著來人,竟是一笑。 這一笑,卻是讓人腳步為之一頓; 這一笑,更是讓人呼吸一窒; 這一下,讓人不由自主地便瞪大了眸子。 “春兒,你方才是對寡人說是?是對寡人笑了?”三步并作兩步,嬴蕩走到鐘離春面前,目光里閃爍著期待與激動。 這還是鐘離春到了秦國之后,第一次對他笑,笑得如此的驚心動魄,如此的讓他……魂牽夢繞。 “大王請坐。”然而對面的美人卻又在瞬間收攏了笑容,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 “春兒,春宵苦短……”嬴蕩挑眉一笑。 “春宵苦短……”鐘離春眸子一閃,目光落在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上,“不急。” 春宵苦短,命更短。 “春兒莫非還有什么話必須在之前同寡人說?”嬴蕩挑了挑眉頭,話里帶了幾分欣慰。 這個女人……是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懂得了怎么討好自己,怎么樣才對自己最有好處嗎? “今日我為大王算了一卦。”鐘離春點了點頭,將桌上的杯子往前移了一下,露出旁邊的幾根竹簽。 “你為寡人?”嬴蕩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笑了,“有意思,卦象如何?” 他秦國向來是不信這些的,但是偏生那些個中原人卻對黃老學說情有獨鐘。 若非眼前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鐘離春,哪里還有命留下,更別說居然還敢為自己算卦。 “大王命中有天子之像。”鐘離春緩緩開口。 嬴蕩輕笑一聲地點頭,這不是已經印證了嗎? 鐘離春看著那雙已經有了幾分睥睨天下的眸子,慢條斯理不疾不徐道:“然大王卻無福享受,壯年……必亡。” “你敢咒寡人死?”鐘離春這句話說完之后,嬴蕩臉上的表情先是一僵,繼而一掌拍下,另一只手落向了鐘離春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瞬間提了過來。 “咳咳……”呼吸被阻,讓鐘離春忍不住的咳嗽起來,面色也逐漸蒼白,但還是努力讓自己的嘴角看起來有一絲笑容,“我也給我……算了一卦,不知道……大王可想聽?” “說!”嬴蕩眸子閃了又閃,最終將手里的人往前一甩。 “我會死在大王前面。”捂住自己的喉嚨,鐘離春呼了一口氣,云淡風輕道。 “你……”原本升騰上來的怒火,隨著女人這么一句話突然被堵在了胸腔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然而,接下來鐘離春的話,更是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大王會于何日死我暫且不知,但是我知道今日是我的死期。”微微一笑,鐘離春紅艷的唇輕輕開啟,如同那慢慢綻放的曼陀羅花。 “你在說什么鬼話?”嬴蕩眉頭狠狠一皺,幾乎整個人都要侵身上前。 “我喝了銷魂。”輕飄飄的一句話,鐘離春說得云淡風輕。 “胡說八道……你說什么?!”冷笑的弧度凝固在了臉上,嬴蕩眸子里閃過顯而易見的慌亂。 “我服用了銷魂。”鐘離春再度重復了一遍,“不然大王以為我的臉為何如此紅?難不成還真的是在期待你的春宵苦短嗎?” 服用銷魂者,膚若雪,頰飛霞,唇如血。 銷魂乃是他們秦國用來給女子服用的,他嬴蕩自然是知曉其功效如何,又會有如何的癥狀。 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眼前這個女人居然一臉淡然的告訴自己,她服用了銷魂! “鐘離春,你忘記了你發過的毒誓了嗎?”嬴蕩幾乎咬牙切齒道。 “我沒忘。”鐘離春輕笑一聲,笑得頗為冷靜,“我怎么敢忘?” 她可是拿那個人的性命來發的誓啊…… “那你!”嬴蕩幾乎要咆哮出聲。 “你母后給我的銷魂,我怎么躲得過?”鐘離春輕輕一笑,嘴唇更加紅艷,看得嬴蕩心驚rou跳。 “母后……”喃喃出聲,嬴蕩搖頭,“不是不會的,你不是鐘離春嗎?你怎么能夠任由人擺布?” “鐘離春在大王你一劑曼陀散下就死了,秦國的這個,是春姬,大王忘了嗎?”搖了搖頭,鐘離春嘆了一口氣,語氣頗為唏噓。 隨著她說完,紅得如同滴血的唇角終于落下了第一抹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