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莫要管她
從劉徹走后,談笑的身子始終跪得筆直,明明就不是她的過錯,若是放在以往,這樣的事情談笑便是想都不敢想,更別說做了。 偏生這一次跪著,談笑覺得自己應該體會一下,體會一下陳阿嬌那種由歡喜到悲涼的心境。 夜深人靜,只有一個人的殿里還有幾根隨風搖晃的火燭陪伴。 談笑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那燭火,腦海里想起很多寫燭火的詩句。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最讓她感慨的便是唐代詩人李商隱的那一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明明是寫的男女之情,卻是因為比喻極為生動而在后世用到了那辛勤的園丁身上。 卻也傳來了一樁美談。 只是原詩的那一句“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里面的無奈,卻不知還有幾人知其悲涼。 就這么看著,就這么想著,只有自己呼吸聲伴隨的夜里,談笑突然有些明白為何古人對著燭火都能夠寫出這么多的離愁別緒。 “娘娘……”細微的聲音與小心翼翼的腳步聲打身后傳來。 談笑身子一顫,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何人,眸子閃了閃,談笑抿了抿嘴角,輕輕嘆了一口氣,“你怎的來了?回去罷?!?/br> 這么一說話,才發覺自己的喉嚨竟是無比的干澀。 “娘娘,奴婢給您帶了一些糕點過來,您先吃了吧?!泵钕銓⑹澈性谡勑ι磉叿帕讼聛?,燭光下的影子搖搖晃晃。 談笑皺了皺眉頭,身子依舊跪得筆直,“陛下可知你如此做?” 妙香將食盒里的東西取出來,看著自家主子那已然干裂了的唇,心里無比的疼惜,“陛下不知的,娘娘且放心。” “拿回去罷,莫要讓人知道了?!陛p輕嘆了一口氣,談笑搖了搖頭,“莫要再來了。” “娘娘這怎么行?”妙香的語氣都在瞬間變了,“娘娘放心,奴婢沒有讓任何人看到,您身子還不曾好全,若是不好生照料,怕是又得……”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談笑搖了搖頭,想要給妙香一個安慰的眼神,卻是發覺這樣的夜里,如此燭光下根本傳遞不出去。 “可是娘娘……”妙香將手里的托盤送了上去,“這是您最愛吃的桂花糕,就一塊,娘娘你就吃一塊吧?” “不必了。”咽了咽口水,談笑將目光移開,閉上了眸子。 她怕她……忍不住誘惑。 “娘娘……”妙香抽泣了一聲。 “走罷,巡夜的怕是要過來了?!闭勑p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妙香還想說什么,身后當真傳來了巡夜的聲音,咬了咬牙,妙香將手里的東西放下,“娘娘,奴婢將東西放在此處了,還請娘娘……愛護自己的身子?!?/br> 說罷,妙香終究還是快速的躡手躡腳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鏗鏘的腳步聲從那頭傳到這頭沒有停頓的聲音,談笑把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嘴角勾了一絲無奈。 如今……也就只有妙香還敢冒著這般危險過來了。 “給陛下請……” “你躺著,莫動?!笨粗查缴系呐艘饋?,劉徹眉頭頓時一皺,立馬幾步走了過去,按住她的肩膀。 “陛下,妾身該回去了?!笨粗矍澳腥四樕蠝厝岬纳裆?,衛子夫搖了搖頭,掙扎著要起來。 “去哪兒?今夜便在此處,本就胎象不穩,若是又如何,可不是要讓朕心疼?”哼了一聲,劉徹輕輕嘆了一口氣,眉頭皺著道。 “陛下莫要皺眉,妾身不走就是了。”手指撫上男人的劍眉,衛子夫眼里閃過一抹心疼,“陛下本就日理萬機,若是妾身再不聽陛下的話,為陛下分憂,那真是辜負陛下對妾身的寵愛了。” “朕便是因為你明事理才如此寵愛你的?!甭牭叫l子夫的話,劉徹覺得心里無比的暢快。 只有眼前這個女子,才是自己的知心人,知情知意知趣。 “對了,陳jiejie呢?妾身已經許久未曾見到她了?這兒本是陛下給陳jiejie的寢殿,若是妾身住了,陳jiejie去哪兒呢?陛下……要不妾身還是回去罷?”突然間想起了什么,衛子夫突然皺起了眉頭,拉住了劉徹的衣袖,眼里多了幾分擔憂。 望著女人表情,劉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朕就該讓她看看,你是如何待她的?!?/br> “陛下說什么呢?!陛p輕地抓住劉徹的手,衛子夫垂了垂眸子,“陛下還未曾告訴妾身,陳jiejie去哪兒了……” “她自然是有去處?!辈[了瞇眸子,劉徹眼里閃過一抹深邃,再度投向衛子夫的時候又全部變成了柔情,“你不必在意,好好安睡便是。” 說罷,劉徹拉過被子,作勢便要躺下來。 衛子夫明顯被驚到了,竟是立馬要起身起來。 “莫動,歇下罷,仔細手上的傷?!眲剌p輕嘆了一口氣,覺得身邊女子的舉措讓他有種心不在焉的感覺。 這幾天以來,但凡他夜里過來歇息的時候,那個女人莫不是已經歇下睡得酣香便是一臉警惕的望著自己。 今夜那個女人…… 腦海里剛剛浮現一點兒剪影,劉徹立馬將其驅逐出去,便是到了這兒,那個女人還想要來攪擾自己的心緒嗎? 手臂搭上衛子夫的腰身,將其拉近自己的懷里,劉徹湊進去碰了碰她的鼻子,“就這樣睡吧,朕什么都不做,明日再回去,賞賜朕已經讓人送到你宮里去了?!?/br> 說罷,劉徹眉宇間閃過一抹困倦,竟是說完這句話之后便閉上了眸子。 看著男人俊美的面容,衛子夫嘴角勾了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閉上眸子鉆進了男人的頸窩里。 如此之美好……若是夜能夠再長些就好了。 誰都不曾知曉,此夜里,哪怕是聽著身邊女子平穩的呼吸,帝王直到半夜都不曾睡著。 外面的茶幾上,仍舊盛放著一碗暗紅色的參湯。 而另一處偏殿里,一道身子仍舊跪得筆直,月光透過門縫灑進來,隱隱綽綽在地上形成一個模糊的影子,似乎隨時都會隨風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