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佐伯克哉拖長了尾音，然后話鋒一轉，“不知道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總覺得你很眼熟呢。”

    “這個啊。”唐且面不改色，做出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這個很正常，很多人都這么說過，我是大眾臉，覺得我面生的人沒幾個。”

    “這樣啊，這么英俊的大眾臉我可是第一次見。”

    “過獎了，請問還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了，不過覺得你挺有意思的，能夠聊一聊嗎？”佐伯克哉的話聽起來很誠懇，表情也沒什么太大的問題，但是他的目光暴露了他的深層含義，他是在探求更多的信息，關于唐且也關于自己的。

    “這個……”唐且回頭看了看雍容，對方回給他一個【自己搞定，我看好你】的表情，于是他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們食堂不提供陪聊服務。”

    這么明確的拒絕可沒有難倒佐伯克哉，他很自然的接道：“如果不是以客人與工作人員的關系，只是私下的聊一聊，這樣可以嗎？我想我應該沒有討厭到讓人連說話都不愿意說一句的程度吧？”

    嘴上說的頗具自嘲意味，可佐伯克哉的目光卻是在緊盯著唐且，他在觀察唐且的一言一行，防止錯過什么細節(jié)。

    他能感受到對方很明顯在抗拒他，這是因為什么？為什么會對一個陌生人產生如此強烈的反抗意味呢？

    越想，他就越覺得可疑，就越有興趣。他喜歡挑戰(zhàn)，更喜歡挑戰(zhàn)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難題，只有完成那樣的困難，他才能感到有趣，感到滿足。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直白的討厭自己呢？還是在隱藏著什么？

    在他思考的同時，唐且也在思考，佐伯克哉的性格他基本已經掌握了，而且現(xiàn)在眼前的這個人，是被剝離出來的單獨人格，也就是說在他身上那些善良、美好的品性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

    如果自己一直不答應，反而會勾起他的興趣。權衡再三后，唐且點了點頭，答應了：“如果你一定堅持的話，也是可以的，只是我的時間也很緊張，不能聊太長時間。”

    “沒問題。”見到唐且松口，佐伯克哉臉上的笑意越加濃烈，“不會耽誤你多長時間的，只是幾個簡單的小問題而已。”

    “那就這么說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去工作了。”

    “好的，打擾了。”

    “沒關系。”

    兩個人彬彬有禮的結束了這場對話，緋淵一直忍著沒說話，等到唐且一走開，她連忙趁機拉著唐且去了后面的走廊，唐且一進走廊，緋淵就壓低著嗓音問他：“學長你這是打算干什么，送上門嗎？”

    “他現(xiàn)在無非是好奇而已，等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奇的事情也就那么回事，他也不會再這么較真了。”

    “所以說你是在等他自己把這層玻璃紙捅開？”

    “聰明。”唐且很欣慰的看著緋淵。

    “……你不要用那種，我們家緋淵終于會動腦子想事情的表情看著我。”緋淵嫌棄的看著唐且，氣急敗壞的跑出去了，她好心好意為唐且擔心，結果還被對方各種吐槽，簡直是不能好了！

    和佐伯克哉好好談談是唐且目前為止能想到的最和諧的辦法，從他的觀察上看，佐伯克哉應該不會為了這么點事情而停止自己制霸全球的腳步，所以只要讓他自己明白了真相就是這么簡單，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了。

    他們兩個約的時間也不是等唐且下班，他可沒辦法忍受佐伯在這里等這么長一段時間，所以唐且跟雍容稍稍清了一下假，就和佐伯克哉在食堂的角落里開始了聊天。

    至于聊天地點一定要選在這里，是因為唐且完全有理由相信，換個沒顧忌的地方，佐伯克哉絕對會動手的，這個男人似乎信服著運用肢體語言更利于辦事的法則，不過也不奇怪，誰要他本來就是一個為了鬼畜而鬼畜的游戲角色呢。

    “好了，我的時間并不多，所以請快一點，不知道佐伯先生想聊點什么？”

    佐伯克哉也不拖拉，開門見山道：“我這個人向來是很相信直覺的，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你會知道一些關于我的事情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好像特別吃驚的樣子？”

    “不。”唐且很麻利的否認了佐伯克哉的說法，“我只是驚訝與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俊美的美男子，竟會紆尊降貴來我們店進餐……我這么說你信嗎？”

    “別人這么說我肯定不行，但是從你嘴里說出來，我竟然覺得挺有可信度的。”佐伯克哉毫不在意唐且在胡扯，因為唐且越這么反應，他越覺得其中有鬼，“謝謝你的贊美。”

    “不客氣，還想知道什么事情嗎？”

    “你見過我？”

    唐且也沒隱瞞，干脆就回答了，“見過。”

    “我們兩個很熟悉嗎？”

    “不怎么熟。”唐且裝作很靦腆狀，“你那時候也不怎么認識我，更沒和我說過話。”

    “我的腦海里總是迷迷糊糊的殘留著一個熟悉的影子。”佐伯克哉說著，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聲音輕柔，眼神甜蜜，“那是你嗎？”

    這種謊話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了。這就是佐伯克哉的一大特色，能力高超、手段層出不窮，為了套話做到這個地步也是蠻不容易的。

    唐且語氣快速，并且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咦？真的嗎，你也有喜歡的人了？”

    佐伯克哉一愣，很快恢復正常語氣，“為什么要用也有？”

    “因為你根本不會去喜歡一個人，只是暫時的感到有興趣，得到手了玩兒兩天，等新鮮感過去了，就開始煩了，然后再遇到新的能夠勾起你興趣的對象，接著你就會忘掉得手的對象。”唐且攤攤手，“難道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你說的這么有道理，我還真是無言以對啊。”佐伯克哉無意的扶了扶滑落的鏡框，纖長的手指撫在冰冷的金屬支架上，動作之輕柔如同對待心愛之物一般。鏡片掩蓋不住眼眸中別有深意的光芒。

    “看起來你這么了解我，不應該跟我只是泛泛的點頭之交的關系吧？”他不否認唐且說的很對，甚至是很了解自己的行事風格。

    “這只是你覺得，你的行為任何一個人看多了基本也就明白了，說白了就是吃著盆里的望著鍋里的，得隴望蜀貪得無厭罷了。”唐且聽停頓了一下，“不，說起來你還是和貪得無厭的人有一點區(qū)別的，那些人是想著怎樣擁有更多，齊人之福只是基礎配置，但是你想的就是怎樣擁有更有趣的，只要自己覺得有趣，剩下的可有可無。”

    說到最后反而是唐且自己有了一點咄咄逼人的架勢了。

    “你這么越說，我越覺得我們倆的關系絕對不一般了。”佐伯克哉不禁為唐且的解析鼓起掌來，原先他只是對唐且的所掌握的資料感到好奇，但是現(xiàn)在他卻是對唐且這個人發(fā)自內的欣賞，光是這份才智和這份邏輯，就有資格讓他另眼相看。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的情緒總是喜歡在各個頻道轉換，難道是個人風格？

    “你一定要說關系的話，那也是有的，之前我們競爭過，然后你失敗了，所以你不記得這些事情了。”

    佐伯克哉聽后，也忍不住的變了臉色，他生性驕傲，怎么能夠容忍自己會失敗呢？特別還是在他未掌控的領域里，本來他對不記得一段時間的事情就很惱火了，現(xiàn)在別人跑過來告訴他那是因為他失敗了，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這讓他怎么甘心？

    他收起了之前玩味的態(tài)度，開始正兒八經起來，“失敗？那……贏家是你？”

    唐且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避開了佐伯克哉銳利的視線，雖然他與另一個自己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和造型，但是樣貌是不會變的。

    頂多是因為發(fā)型、配飾的關系會產生一些不同，但是面對自己的這張臉還是一樣的。

    他是有愧于這張臉的另一位主人的，

    “不，我也是失敗者，不過我比你遭到了更嚴重的懲罰。”話是這么說，感慨歸感慨，過去的總歸是過去了，咬咬牙又能再做一條好漢。唐且還是拎得輕現(xiàn)在最要緊做的事情是什么，他神情落寞，目光落在遠方，“我留下了這段記憶，而你則可以重新再來。”

    這段話說的非常巧妙，既然佐伯克哉硬生生的在挫敗感中又得到了優(yōu)越感（起碼他比唐且要成功）又把自己和佐伯克哉的距離給拉遠了。

    競爭對手？

    曾經失敗的競爭對手？

    佐伯克哉喜歡挑戰(zhàn)新的事物，新的對手，新的世界。

    而不是一個死氣沉沉還喜歡亂抽瘋的手下敗將。

    ☆、第114章 混亂冰淇淋06

    唐且沒有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姿態(tài)，這不適合他這個設定的反應。所以他只選擇了沉默，目光中時不時的流露出些許的隱痛。

    “這樣啊。”過了一會兒，佐伯克哉才出聲，點了點頭。

    如果是因為這樣的話，唐且會是這個反應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沒有人愿意一天到晚在顯露自己的失敗，而自己就是不斷提醒唐且失敗所在的那根刺。

    佐伯克哉望著他，問：“沒有興趣再贏回來嗎？”

    “贏？還是算了吧，我沒有再去重復的打算。”唐且攤攤手，面無表情，聲音略顯沙啞，一股滄桑無奈之感。“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我知道的也都告訴你了，還有什么別的需要嗎？”

    對方又是一陣沉默，佐伯克哉的風格便是潛伏觀察，靜待時機，等到對方露出致命破綻之后，一招致命。唐且也大方的任他看著，兩個人目光相峙許久后，佐伯露出了一個微笑，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即表示了禮貌又不會讓人覺得你是在幸災樂禍，“目前沒有了。”

    唐且點點頭，“那我就繼續(xù)上班了，如果可以的話，以后請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佐伯克哉打算最后再試探一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最后問一個問題。”

    “請說。”

    “當初和你競爭的我，是什么樣的？”

    唐且知道佐伯克哉還沒有徹底放棄找那段記憶的決心。所以他不能說的太吸引人，也不能他過去的他貶的一文不值，要知道他說的都是謊言，橫豎都是諏，萬一哪天佐伯克哉找到了真相，那么他的麻煩還是沒有解決。

    “有必要追求一段對現(xiàn)在毫無用處的記憶嗎？不過，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當時的你下手起來可是什么顧忌都沒有的。”

    說完唐且也不等佐伯克哉再做出反應，自己便起身離開。

    他一回頭，看見緋淵和雍容趴在柜臺上，正興致勃勃的看著熱鬧，看到唐且轉身他們倆還很詫異。

    “你們在干什么？”

    緋淵一愣，愕然問：“這就完了？”

    而雍容則是慢條斯理的坐下來，嘴上假意呵斥緋淵，充當正義的使者，“都跟你說了，不要那么多事，不要那么八卦，你這孩子怎么就是不聽呢……哎……”

    “……啥？”緋淵腦袋沒轉過彎來，呆滯的扭頭去看雍容，愣了一下，“哈？”

    “哎……”雍容嘆口氣，搖了搖頭，一副沒救了的表情，然后拿起了擺在一邊的雜志又看了起來。

    “……我到底干什么了，不是老板你叫我過來的嗎？明明是你說一個人看熱鬧太寂寞了。非要我過來幫你。”緋淵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被老板倒打一耙了，她不禁淚流滿面，什么時候自己變得這么笨了，她的智商到底是怎么了！

    見唐且還一直望著自己，緋淵連忙為自己的清白辯訴，“學長你信我啊，真的不是我?guī)ь^看你熱鬧的，我明明在邊上摩拳擦掌做準備，就怕你們一言不和打起來沒人幫你呢！”

    唐且倒是沒什么反應，“我明白的，干活吧。”

    “干活？你這邊聊完了？不需要再溝通一下嗎？”緋淵也沒聽見他們倆說多少話啊，怎么就完了？而且她也沒好意思說，這倆人聊的事情她基本沒聽懂。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我和他聊不成天的，走吧該干事了。”

    雖然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什么，但是看唐且的樣子，緋淵也明白是解決了一個麻煩，既然這樣那也不用擔心什么咯，所以緋淵很開心的應了一聲，然后歡快地從柜臺出來，和唐且一起干活。

    佐伯克哉則是坐在原位看著，看到唐且和緋淵的互動，心里有點可惜。

    明明培養(yǎng)一下可以成為一把好手，結果就因為被這些無所謂的東西絆住，只能和這些人一樣趨于平凡。無論有多么輝煌顯赫的過去，現(xiàn)如今都淪為了庸俗平庸之輩。

    不過話說回來了，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斗志和野心，就算有能力也只是暴殄天物而已，而他自己也沒那么多時間再繼續(xù)浪費，唐且剛才有句話說的還是有道理的，既然已經過去，又對自己毫無用處，何必執(zhí)著呢？

    繼續(xù)追尋下去，本末倒置才是愚蠢的決定。

    他稍稍坐了一會兒，休整一番，然后準備出發(fā)。他沒有刻意的打招呼什么的，這里終歸只是個吃飯，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的小地方，以后也沒機會再來這里吧。

    只有店老板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沖他笑了笑，其余兩位員工專注的作者自己的事情，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就當做是自己休閑時的一個小消遣吧，佐伯克哉站在門口，整理一下情緒，接下來迎接他的事情可更為險峻。

    做好一切準備后，佐伯克哉就離開了。

    唐且說是沒有注意，其實還是在密切的關注著佐伯克哉，等到他真正的走了出去，并且沒有動靜之后，他整個人才放輕松。

    總算是忽悠走了啊。

    佐伯克哉是他這么多年遇見的最難對付的人了。

    邊上緋淵還不明就里，問他：“學長。這人還會回來嗎？”

    “大概不會了，除非他人品爆發(fā)遇見堪比boss的源留修同志，然后恢復了記憶，接著覺得自己已經閑的沒事做了。”

    “額？學長？你在說什么，為什么我根本聽不懂的意思。”

    “沒什么，你就理解為他覺得沒意思。因為我太弱了，這就可以了。”

    “你……還算弱啊？”緋淵一副見鬼的表情，“拼腦子的話，整個學校有幾個人搞得過你？基本上連你邊都沒沾就被弄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