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我向前走去,有幾個土匪向我打招呼,其中有些是昨天受重傷的人,現在看不到傷口,連衣服上也沒有血跡。這么看來,我昨天努力給他們止血,全白忙了。 大炮筒就是話很多、愛吹牛,藏不住話的意思,所以我選擇了大炮筒作為目標,向他走去。白爺坐在石壁下抽卷煙,眼睛一直看著我,我朝他點了點頭就沒理他了?,F在我不怎么怕他們了,既然只是游戲,我怕什么來著?死了我也滿血復活! 我走到大炮筒旁邊,單刀直入地問:“大炮筒,你昨天不是中槍了嗎?” 大炮筒咧著缺了門牙的大嘴笑道:“我倒霉,經常被打中,你們誰沒有被打中過?” 有人道:“沒被打中過的自己鉆到女人逼里去!” “哈哈……”眾土匪哄然大笑。 我一頭冷汗,估計這里沒有復活過的人只有我了。等他們笑聲停了,我忍不住問:“昨天是不是有人死了嗎?” 土匪們互相望來望去,一臉疑惑的樣子:“昨天你死了嗎?”“我沒死,你死了沒有?” 我強忍要噴血的沖動,好吧,我承認我瘋了,這個世界太神奇了。 這兒離洞內華麗的古建筑很近,昨晚是天黑了我沒看到,現在看清楚了。那是一座巍峨壯觀金碧輝煌的古代宮殿,頂天立地幾乎橫斷了整個山洞,但并不覺得壓抑,遠遠看去比故宮的大殿還要華麗幾分,散發出神秘氣息。宮殿外面是巨石砌成的宮墻,大門緊閉,城樓上沒有人,在城墻腳下與洞壁之間建有一棟木屋,比其他人住的木屋要寬敞氣派得多,可能是楊老子住的吧? 我正想問大炮筒宮殿里面有什么,洞口方向突然傳來槍聲,眾土匪急忙丟了飯碗,抄起槍往外沖。我也跟著往外跑,這一回我要親眼看著他們是怎么死,怎么復活的。 第十三章 皇帝夢 我跑到洞口時,戰斗已經全面打響,槍聲響個不旁,子彈穿梭,石壁上火星迸射,有幾個土匪已經掛了。 我貓著腰往前靠,一只大手突然打橫伸過來扯住了我,卻是白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很想說你們死了會復活,怕什么死?但終究沒有說出來。我沒有看清外面的人,但看到了一點地型,洞口是在懸崖上,高度不能確定,應該不容易爬上來,所以楊老子等人處于劣勢依然能夠守住。 楊老子也趕來了,頭發亂糟糟的,眼睛布滿紅絲,神情疲憊,似乎還有些狂躁,與昨天從容之中帶著些無所謂的樣子判若兩人。 激烈的戰斗持續了幾分鐘,外面的槍聲突然停了,洞內的土匪也停止了射擊。附近的鳥兒、蟲兒被嚇得早已沒了聲音,顯得格外安靜。 “大哥,你這又何苦呢?你不拉屎,也不要把茅坑占著??!”外面有一個沙啞的聲音扯著嗓子喊。 楊老子以子彈作為回應,開了一槍,但顯然沒有打中外面的人。那人又吼道:“姓楊的,爺爺我叫你一聲大哥,那是給你面子,別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你活膩了,不要拉著你的兄弟一起去死啊,你不想升官發財,別人還想過好日子呢。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外面許多人齊聲響亮回答,山谷為之回應,那聲勢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人,更像是久經排練后的整齊。 烏塔也扯開喉嚨,像是打雷一般吼:“去你娘的反賊,叛徒,你死了都要像秦檜一樣臭一萬年,你生的兒子沒屁眼,你生的女兒沒逼眼,你媽跟野狗xx生了你……” 我一頭冷汗,千萬不要以為莽漢不會罵人,思想簡單的人罵起人來更毒更直接,簡直是不堪入耳。 外面的聲音道:“烏塔,我知道你是一條好漢子,跟著姓楊的沒出息,跟著我混吧,等我當上了皇帝,你就是大將軍,所有人都是開國功臣,哈哈……” 這家伙居然還想當皇帝,腦子有問題吧?他稱楊老子為大哥,又被罵反賊叛徒,應該就是二當家了。不過不像是楊老子被困在這里,而是楊老子堵著路不讓二當家的進來。這里除了那座宮殿外,沒有其他礙眼的東西了,難道是為了爭那座宮殿?奇怪了,楊老子等人放著那么華麗的宮殿不住,全部住在外面,卻又是為什么? 雙方更多人加入罵仗,罵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每一個人都是出口成臟,看樣子這樣罵過很久了,達到了熟能生巧的境界。雙方罵了許久沒有結果,又開槍亂打,但外面的人沒有發起沖鋒,里面的人也沒有冒頭,基本是在放空槍。 看樣子楊老子等人守在這里已經很久了,那么他們的彈藥怎么補給?食物從哪里來?但是再一想,連人死了都能復活,其他東西自動補滿也不奇怪,在這里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我沒有瘋的話,一種可能是我也死了,這里不是人間;一種可能是我一直都在做夢,夢里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可能發生;第三種可能是我穿越到電腦游戲里面了…… 鬧騰到了快到中午才平靜下來,除了少數土匪守洞口,其他人都撤回。楊老子今天的臉色很難看,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白爺走到里面去了,其他人都沒怎么在意我,我迅速跳下水塘,走到我昨天出現的位置。 往前后左右各走了幾步,沒有任何變化,我再擴大范圍來回走,還是沒有動靜。腳下除了水就是泥,深度還不到膝蓋,水也不是太冷,與地下河中的水有巨大差別。 有一個土匪問我找什么,我說有一塊銀元掉在水塘里了,于是他也下來幫我找。之后又有兩個土匪下來找,在泥水中摸了很久,大洋當然是沒有的,回到我的世界的通道更沒有。盡管我早有心里準備,還是大受打擊,這下慘了,我沒有回去的路了。 我望向洞口,土匪們守著不會讓我出去的,再說從這里走出去,極有可能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我這真應了那一句話: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只能放棄尋找,心情郁悶地上了岸,往山洞后面走。正走著,看見大炮筒扛著步槍搖搖擺擺走過來,嘴里哼著小曲:“秋來石榴紅艷艷,有心摘個哥哥吃,只怕吃了又來偷……” 我攔住了他:“大炮筒,大當家的閨女怎么還沒有回來?” 大炮筒愣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你去問老大。” 我太婆絕對沒有死,又不在這兒,那就肯定是下山了,我問:“她下山多久了?” 大炮筒皺起了眉頭,抓著頭皮苦著臉:“好像……好像很久了,我忘了?!?/br> 我心里冒出了一股寒氣,連我太婆走了多久他們都記不住了,那說明他們住在這里已經非常久了。他們能夠復活,彈藥和食物也會自動還原,無論活多少年都可以,只怕我沒有穿越,而是他們困在這里不老不死過了六十多年了! 這個想法太瘋狂了,我暗中搖頭。大炮筒要走,又被我叫住了:“你們住在洞里多久了?” “誰去記這個呢,我沒空跟你講七講八,我要去守門了?!?/br> “說幾句話功夫也不耽誤嘛,叛徒想要宮殿里的財寶嗎?” “什么財寶?”大炮筒愣然,隨即得意地笑了起來,“原來你還不知道啊,那是金鑾殿,坐在上面的人就是真龍天子,要當皇帝的。我們當然不能讓叛徒當皇帝,所以我們要守住?!?/br> 我驚訝地問:“誰說住在里面就能當皇帝?” 大炮筒又猛抓頭皮:“我也忘了是誰說的,反正就是這樣,你這人真奇怪,老是問我我不知道的事。有事你找你曾曾外公去,他一定記得?!?/br> 楊老子一直沒有給過我好臉色,找他問不是自討沒趣么?大炮筒不理我了,我只好另找別人。白爺比較深沉,烏塔直率,所以我挑中了烏塔,找了個機會跟他搭訕,不料烏塔跟大炮筒一樣,不是忘了就是無所謂,一問三不知。 土匪們根本不在乎時間過了多久,也不在乎發生過什么事,只知道要阻止叛徒進入宮殿,其他都可以無所謂。我更加驚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能陪著他們過這種麻木不仁的生活,一定要想辦法盡快離開。 太婆對我講的故事中,二當家的本是兵痞,有自己的一群親信,因為嫉妒她跟我太公相好才反水。只怕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可能是在我太婆下山時,土匪們發現了這個山洞和宮殿,二當家的野心極度膨脹想要住進宮殿當皇帝,楊老子不同意產生分歧導致火拼。但是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很長,最多不會超過十天,楊老子臨死前我太婆就回來了,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楊老子等人在這里住了非常久,久得思想都麻木了,我太婆卻沒有回來。 難道我是掉進了另一個時空,故事有了另一個版本?太多無法解釋的東西快把我逼瘋了,我必須給自己找一些解釋才不會失控。 土匪們思想簡單,還有些麻木,除了白爺外沒人盯著我,其他人都以為我是楊老子的遠房親戚,沒有人盤問我的過去,也沒有人限制我在洞內走動。除了沒有給我槍,沒給我分派任務,他們幾乎就把我當成土匪的一員了。 我趁著白爺沒盯著我時,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走向后面的宮殿,走近了更覺得那宮殿壯觀華麗,盤龍石柱巨高大聳,琉璃屋頂金光閃爍,朱紅大門獸頭猙獰,飛檐斗拱,雕梁畫棟,就像是新建成的皇宮。 外面的圍墻差不多有四米高,橫貫整個山洞,似乎圍墻后空間很大,宮殿后面還有其他東西。我很驚訝,誰吃飽了撐著在山洞里建一座這么華麗的宮殿,按土匪們說的應該過了很多年,為什么看起來沒半點殘破,倒像是新建成的。 突然我靈光一閃,洞宮山的“洞宮”二字,不就是指洞中有宮殿嗎?假如是這樣,這個山洞和宮殿就不止是幾十年,而是幾百或幾千年! 我再細看各處,越看越驚訝,因為大門、圍墻、石柱、斗拱、五脊六獸的尺寸和樣式,都符合《魯班門秘傳抄術上卷》風水篇中的要求。雖然我沒有用魯班尺去量,也能肯定尺寸是符合要求的,看起來就特別順眼,這是一棟完全按照魯班門標準建成的宮殿! 這棟宮殿一定是魯班門的高手建造成的,熟悉的感覺讓我覺得不那么孤單和心慌了,就像是流落異鄉的人突然收到了一封親人的信。 我向宮墻的大門走去,想要拿出魯班尺來驗證一下,卻聽到了不遠處傳來“噠噠”聲。往那邊看去,原來是楊老子一個人坐在木屋前,用火鐮打火吸煙,他住的木屋就在宮殿旁邊靠左邊石壁的地方,離我只有十幾米遠,他應該也看到我了。 楊老子一直敲,卻沒有點起火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一次性打火機,向他走去。 第十四章 神宮秘府 我走到楊老子面前,他看了我一眼,繼續敲他的火鐮,可能是火絨受潮了,怎么也點不起火來?;痃犑枪糯』鸬墓ぞ?,有抽煙的男人基本都會隨身帶一個,楊老子這個火鐮上面雕有火龍吐珠圖案,鑲了碧玉和瑪瑙,做工考究,相當于是現代的zippo打火機了。 我掏出一塊錢買的一次性打火機,點亮遞到了他面前,他微露驚訝之色,遲疑了一下,還是湊過來就火,把卷煙點著了。 “我這個方便,一按就起火,送給你了?!闭f著我又按了一下,然后遞給他。 楊老子不接,吐了幾個煙圈:“這是從幾十年后帶來的?” “是的,這是最普通的東西。幾十年后很多東西都用電力和機械,耕地不用牛,駕車不用馬,普通人就可以坐上飛機。在中國摁一下按鈕,超級飛彈就能打到幾萬里外的美國去,一個飛彈炸開,可以把一個城市炸沒了……” 楊老子不知道是不信,還是不感興趣,不為所動,心事重重。我為了討好他,掏出了手機,之前我怕電池用不了多久關機了,這時才開機,對楊老子說:“我給你看個稀奇東西,能看電影,能拍照,能唱歌,能看時間……” 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手機最普通最基本的功能,現在變成了我炫耀的資本,高科技方面反而沒什么好說,說了他也不懂。 楊老子聽到開機音樂,看到手機屏幕亮起來,果然被吸引了,湊過來看。我打開一部以前下載的電影,只看了不到兩分鐘,他的眼珠子就差點掉下來了。 “我看過電影,你這個比電影清楚多了,就是太小了一點?!睏罾献蛹拥卣f。 我關了電影,后退幾步給他拍了一張照片,然后調出照片給他看,又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我習慣性地翻下一張照片,給果閃出來的卻是我太婆的照片,原來前幾天在家里,我太婆說她沒幾年好活了,趁著精神還好,給她拍一張留著將來當遺像,所以我給她端端正正拍了一張。 “這就是我太婆,也就是你女兒楊成英……”我指著手機上的圖片說。 楊老子認真地看著,不自覺地伸手來捧手機,雙手卻在顫抖。我相信他認出來了,雖然我太婆已經九十多歲了,一臉皺紋和老人斑,但五官總會有些年輕時的影子,眼神、氣質也會有熟悉感,他們是父女,沒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其實我太婆與楊老子有一些相似之處,氣質上也有一點兒相似,所以我第一眼看到楊老子時覺得有一點熟悉。 楊老子的手抖得很厲害,哆嗦了一會兒,把頭轉到一邊,估計是流淚了不讓我看到。我也有些眼圈發紅,要是我能找到回去的路,把他帶到太婆面前多好啊。 “能看到她活到這把歲數,我死了也能閉眼了?!睏罾献痈袊@一聲,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回過頭來望向我時,表情已經變得平靜,“你從哪里來的,還回哪里去,這里的事跟你沒關系?!?/br>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又變得這么冷漠,只怕他上一次看到圖紙時,就已經相信了我是他的曾曾外孫,卻要把我點天燈,這也太沒人性了吧?我盯著他,實在想不出他是什么目的和心態。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說實話。 楊老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厲聲道:“我不管你怎么來怎么去,總之你給我滾!” 我看到了他的眼皮在跳動,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在克制著強烈的情緒波動,或許他趕我走是為了我好吧?我平靜地說:“我一定會走的,但需要時間,也需要了解更多情況……你們有看到一只很大的黑貓嗎?” “沒有貓?!睏罾献拥拖骂^悶頭抽煙,一口接一口地吸著。 我有些失望,如果喵太在這里,也許它會找到回去的路,可是它沒在,這么久了還沒有出現,只怕兇多吉少。 我問:“這宮殿里面有什么東西?” 楊老子不說話,我又問:“有人住在里面嗎?” 楊老子還是不說話,我再問:“聽說里面有一把龍椅,坐在上面就可以當皇帝,是真的還是假的?” “……” 我等了好一會兒楊老子還是不說話,我只好轉身走了,他要是不說,再問也沒有用。 走了幾步,楊老子的聲音突然傳來:“沒人進去過,門打不開,墻也爬不進去,看起來是屋,實際上是畫。” 我停步回頭望著他,有些不相信,明明是宮殿,他說是畫?但楊老子表情嚴肅沉重,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我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向宮殿的屋頂上扔過去。 當小石塊飛到宮墻上方時,呯的一聲,像是砸在石壁上,然后掉落下來,顯然墻頭上方并不是空的。我非常驚訝,走到墻腳下細看,磚頭的紋理清清楚楚,絕對不可能是畫的。 我伸手去摸,但摸到的卻是光滑的感覺,沒有磚頭的粗糙手感。我不信這個邪,再撿起一塊小石頭向墻頭上方丟,結果又掉下來了,就像整個宮殿都是畫在石壁上,空曠的地方只是一種特別的顏色。 我移動腳步,站到不同的位置觀察,發現隨著觀看的角度不同,所有景物都會變化,所以絕對不可能是一幅畫。宮殿應該是真實存在的,只是被一種能量場罩住了,就像一件東西被凍結在冰塊里面,但這種冰是看不見的。 我疑惑地走到大門前,發現大門上的銅釘、銅環、獸頭是可以摸的到,假如宮殿是一幅畫,那么這兒就是畫上突出來的浮雕;假如宮殿是被一個力場罩住,那么大門外側是唯一沒有罩住的地方。 我抓起沉重的銅環敲了兩下,傳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音,楊老子也走了過來:“我們敲過無數次了,沒有人開門,還用炸藥炸過,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來?!?/br> 我更加肯定這是一種能量場在保護著,正是因此宮殿能夠歷久常新,土匪們不是不想進去,而是根本進不去。 楊老子說:“你是讀書人,又是幾十年后來的,你說說這是什么奇怪事?” 我一頭冷汗,又把我當成讀書人,實際上我沒有上過大學,真不算是讀書人,就是請專家教授來了,也未必能向楊老子這樣的人解釋清楚。 我問楊老子:“你見過玻璃罩子嗎?” 楊老子點頭:“你是說用玻璃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