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肥垮下肩膀，自從皮皮進入生長階段，印天池便不眠不休地守護在旁，肥肥看在眼里感動在心，誤以為印天池只是不想在它面前聊起關于“夜悲音”的種種，所以連同皮皮的的身世也不曾特意提及。真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印天池沒有看懂皮皮給出的暗示，很明顯好不好！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龍頭圖案嘛！

    “印上仙，您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

    “你想說什么？告訴本尊皮皮故意躲避送子觀音，很能說明問題？”

    印天池的表情有些復雜，可以看出是在硬聊這個話題。其實想弄清皮皮的身份不是沒有方法，只是他心中有些遲疑，擔心這個孩子的生父并非按照常理來自仙界，而是魔帝的子嗣。

    一旦揣測既成事實，他確實沒想好該如何面對皮皮。

    肥肥從來沒想過魔帝與孩子之間有何瓜葛，只是道出它知曉的實情，“對的，皮皮躲著送子觀音，是怕玉帝得知他的身份，將他強行帶回天界撫養。”

    印天池一怔，“你的用詞沒問題嗎？不是禁錮而是撫養？”

    肥肥越聽越暈菜，“為何是禁錮？皮皮對我說，玉帝和西王母早就盼望著他的降生，可惜沒等到出生便發生突變。”

    “你說什么？！把話給我講清楚！”他倏然起身。

    肥肥被他的氣勢震懾得有些膽怯，索性一五一十道來，“就，就，就是……在夜悲音湮滅之前，已經懷上皮皮，皮皮告訴我，當時他知曉母體即將形神俱滅，可惜他還沒能力保護娘親，唯有在母體破裂之時，凝聚魂魄脫離母體。他的魂魄在三界中游蕩五千年，終于等到降生的機會。”

    按照常理來說，即使所有人都知曉夜悲音身懷有孕，皮皮也應該跟隨母體一同毀滅，因此輪誰都不可能料到，這孩子在還未形成胎兒的時候，便擁有了完整的自我保護意識。

    印天池的神態幾乎可以用震撼來形容，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肥肥，思緒是空白的，眼眶中漸漸附著一層氤氳。

    “你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為什么？”

    “肥肥真的以為您知曉啊！他若不是您的兒子，就憑這等強大的妖氣，他應該返回魔界生長，而不是無所顧忌地留在您的地盤啊！至于為何沒有詳細說明，其實……其實也是皮皮的意思，一來，他怕您聽完真相心里會難過；二來，他之前畢竟沒有出生，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會給您帶來災難還是福音。”

    福音？……印天池努力地平復情緒，他并知曉夜悲音已經懷上他的孩子，更不敢想，這孩子的潛能會如此深不可測，竟然在母體魂飛魄散的前一瞬，毅然選擇金蟬脫殼？

    是很心疼，非常疼，因為他知曉，魂魄若想保存最初的意識，不僅不能投胎，還要時刻躲避抓他去投胎的各路神明。他恍惚著坐下，內心充滿愧疚，讓這孩子孤孤單單地漂泊在三界之中，身為父親豈能不內疚？

    他將雙手壓在眼前，良久，唇邊牽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太聰明的孩子又免想太多，不管是福是禍，對他而言肯定不是重點啊。

    “初小藥……知道這些嗎？”

    肥肥搖搖頭，道，“您的用心良苦肥肥不是沒看見，為了讓主人開心過生活，您寧愿以師徒相稱，也不曾在主人面前顯露真情，您作為主人的夫君，都可以做到這般隱忍，我們又有什么不能忍的，所以皮皮與我達成共識，堅決不讓主人知曉她是女魔夜悲音。”

    肥肥之前也不確定初小藥是不是夜悲音，直到從皮皮口中得到確認，才幡然醒悟，印天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初小藥。這種方式對他何等殘忍，妻子整日纏著他“師父、師父”的呼喚，他只能做到相熟卻不能相戀，也只能通過師徒這層關系，盡可能給予更多的關懷，甚至包括他完全不知曉的兒子，竟然也一并照顧。

    悠悠地，印天池站起身，走向密室……

    他走到包裹皮皮的結界前，手指撫上霧化的堅硬外殼，七彩流光的眼眸中，沁滿憂傷與寵愛。

    “五千年了，我們父子倆，為了等待同一個女人，真的是……”他垂下眸，耳畔仿佛盤旋起夜悲音開朗明媚的笑語，他不自知地勾起嘴角，“好固執。”

    夜悲音一定不是這世間最完美的女人，但一定是最獨特的，因為愛而獨特。

    只要通過天涯鳥找到藏匿《乾坤典籍》的那座山，或許她不必經歷任何磨難，便可以根除魔性。

    但愿，但愿上蒼不要再作弄他們，愿意給他們一次相愛到永久的機會。

    凡間，無界領域——

    整整一日過去了，妖獸們為了將銅像運到山頂，使出渾身解數，用盡各種工具，無不累得身心俱疲，然而，銅像實在是太過龐大與笨重，最成功的一次，也不過讓銅像離地十尺。

    因此，初小藥硬著頭皮，自作主張再次求到虹隙始祖門前。

    敲門許久不見回應，她推開虛掩的房門，獐頭鼠目地走進來，揚聲道，“虹隙美大神，超級大帥哥，您在么么么？”

    無奈尋找一圈無果，她對這里的地形又不熟悉，所以決定死等。

    趁著休息，她打算抓緊時間雕刻玉佩，希望可以早些送給師父，于是乎，她趴在桌邊，取出雕刻刀，一邊哼小曲，一邊雕刻。

    …………

    半晌過去，她才發現雕刻非但不是想象中那般的簡單，并且極其消耗體力。她揉著肩膀在隨便溜達，余光一掃，發現虹隙始祖將那根精致的畫筆留在屋中。

    搓搓手抓起畫筆細細觀瞧，美，真是太美了，不過問題是，這根筆沒有動物毛做的筆頭啊，該如何畫圖？

    正冥想，她注意到擺置在一旁的沙盤，沙盤中的沙粒如同綢緞一般細柔，且如宣紙一樣白凈，反正閑來無事，她索性捏起畫筆在沙盤上亂涂亂畫。

    “嗯……先畫個皮皮！娘好想你小寶貝！”她想念著兒子可愛的臉龐，認認真真地畫起來。

    很快畫完，自我感覺很滿意，努著嘴隔空親半天，然后涂掉，再畫個師父……

    不過師父是成年人，比較難畫，所以她準備只畫了一雙眼睛。

    剛要下筆，只聽哐當一聲躁動，房門從外面被一腳踹開！

    “放下筆！看你干的好事！”

    虹隙憤怒地推開窗，初小藥小跑步上前，驚見眼前一片新長出來的樹木，數量多達百棵，最驚艷的是！……樹干整體的形狀，居然是她剛畫的皮皮耶！

    “你畫的是什么鬼東西？！丑陋的黑猩猩還是妖魔鬼怪？！”

    “……我兒子。”

    “？！”……不過是外出一小會兒探訪幾位天神，便整出這么大的動靜？！

    虹隙一把奪過畫筆，話說不帶神筆出門，就是怕那些天神亂提要求，請他又畫什么蟠桃、人參果之類的，怎就唯獨忘記防著她呢？！

    樹木便是通過這根神筆創作而來，沙盤里的沙粒，融合五行之精粹，是一塊富有生命力的畫布，兩者結合使用便形成樹木。樹種按照他所指的方位，播撒在三界的土壤之中，再根據品質與環境自行成長。

    聽上去很人性化吧？不過也有盡如人意之處——只要落筆便不能修改，畫的差勁兒也要適當播種，所以凡人偶然會見到一些外觀詭異的樹木。

    沒錯，那些都是虹隙的敗筆之作。

    “這里足有一百顆怪物樹……倘若不把樹種送往凡間，便要長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絕對不行！我會做噩夢的，睡眠不好皮膚也會變差！必須送走它們，你！罪魁禍首，趕緊的，給這些惡心巴拉的東西起個名字。”他一臉怨恨。

    “……”有那么丑嗎，還好吧？初小藥對對手指，“叫……緣分樹？”

    虹隙以頭搶地而，“……你還真好意思起這么雅致的名字啊你？！我看這棵樹所傳達的含義除了丑！就是臟！”

    被羞辱了，娘對不起你啊皮皮！

    “我錯了，不應該亂動您的畫筆，別生氣，生氣就不帥了。”

    罷了，沒時間跟她慪氣，送魔界去吧！估計在那兒會受到歡迎。

    他雙掌一擊，口中念念有詞，樹木跟隨他的指令，化作一顆顆樹種，猶如被彈飛的一筐彈珠，奔騰而去。

    “你不去解題，又跑到我這來作甚？”他沒好氣地問。

    一場小風波終于平息，初小藥原本是來打探解題的要領，卻一不小心成了罪人，此刻還真有些難以啟齒呢。

    “請問……那個……呵呵……您能幫我們一個小小的忙，借助您半成的神力，把銅像運到山頂上去么帥大神？”

    她在顏面與解題之間，選擇恬不知恥。

    “在我發飆之前，速滾。”

    “好咧！”

    初小藥掉頭就跑，等虹隙忘記她手賤這事兒再來吧嗚！

    虹隙依在門邊，望向疾奔的她，說實話，這小妮子橫看豎看都是個缺心眼兒，并且給人一種傻得可愛的錯覺。然而，經過一番打探，他才知曉疑似夜悲音的女子，不久前剛鬧過南天門，而此事已在天界鬧得沸沸揚揚。他搓搓下巴，當真會如那些天神所講，一旦夜悲音重生，不止三界岌岌可危，就連他所居住的無界領域，也有可能遭遇池魚之殃？

    真的假的？扯呢吧？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是真，他即便只為自己考慮，也該弄死她嘍？

    ☆、第189章 銅像發射

    322、虹隙始祖（十）

    初小藥返回同伴身邊，斐狐仰視著高大的銅像，一籌莫展。

    就憑他們的法術，根本無法將其搬上山頂，他想，他的思路一定是走偏了，且讓他靜下心細細斟酌。

    初小藥不敢打擾唯一的智囊，輕手輕腳地來到霸翎翎的身旁。霸翎翎自打從魔界歸來，一直處于魂不守舍的狀態，倒是不再責罵初小藥，而是把她當空氣。

    “你餓么翎翎？”

    翎翎置若罔聞，幾日來，非冥的話一直在腦海中盤旋，他說，她一定會成魔。非冥是睥睨天下的萬魔之首，理應并非誑語。說實話，成魔成仙她都無所謂，只要可以與非冥每日相見，便是她最大的心愿，所以若想順利進入終極蛻變轉入魔道，該如何隱藏自己，方能在師父與眾同伴們面前瞞天過海？

    思及此，她看向初小藥，緩了緩情緒，友善地笑了笑，道，“此次去到魔界，我才醒悟邪魔的殘忍，所以我想通了，你說對，不論多想救出大哥，也不能是非不分，與魔界為伍。”

    初小藥愣怔須臾，一把抱住好友，貼過去使勁蹭啊蹭！

    “聽你這樣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嗯，翎修哥一定要救，我們一起想其他的辦法好不好？！”

    她的頭發簾掃在霸翎翎的臉頰上，翎翎反感蹙眉，不動聲色地應了聲。

    既然魔帝就是非冥，她還會擔心不能救出大哥嗎？待到終極蛻變過后，她便帶著一身本領去見非冥，第一件事便是請他放人。

    初小藥則是完全沒有察覺異樣，內心大呼太棒了，翎翎心中的疙瘩終于解開了！終于愿意與她重歸于好，初小藥異常興奮，跳起身，手舞足蹈。

    “好開心！好想放鞭炮耶耶耶！”

    斐狐驀的睜開眼，急問道，“你說什么？！”

    初小藥趕忙捂嘴，“對不起，吵到你了……”

    “沒有，你方才說……放鞭炮？”

    “嗯嗯，我看凡人每當過節或者遇到大喜事，都要放鞭炮。”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思忖片刻，打個響指，倏地站起來，洪亮地喊道，“鞭炮，對！鞭炮就是火藥，點燃火藥可以產生巨大的爆炸力，倘若數量過多，是否可以將銅像炸到山頂上去？！”

    眾人考慮著他的提議，翔音道，“這個設想……好像有點意思，不過，我們要準備多少火藥，才能將銅像炸到山頂上去？還有，如何保證銅像準確地落在虹隙指定的位置上？”

    斐狐越想越可行，歡喜道，“那些都是小問題，至于火藥，虹隙始祖答應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切輔助工具，目前只要擁有數量龐大的爆竹，再利用爆竹一飛沖天的力量，便有可能托起銅像！”

    大伙兒一琢磨，規定時間所剩無幾，不妨試一試，總比大眼瞪小眼強。

    說干就干，各自分工準備起來。斐狐獨自求到虹隙門前，請他提供十萬支“二踢腳”。二踢腳是一種可以連續爆出響聲的爆竹，第一次爆炸完畢，還會在空中爆炸第二次。山峰高聳，利用階段性的爆炸，接二連三地讓銅像沖上天際，實施起來或許會容易一些。

    虹隙原本就出了一道無解的題，這些妖獸愿意怎么折騰就折騰去唄。因此，他并未多問，便答應了斐狐的要求。

    …………

    俄頃，浩如星海的爆竹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妖獸們按照斐狐的指令，有的在銅像下方掩埋爆竹；有的在銅像上纏繞鐵鏈，由此控制其上升的方向；有的攀上山峰，測量山頂湖畔面積。這一次，不管能否成功，但一定要保證銅像不受損毀。

    初小藥與大灰分到掩埋爆竹的工作，翎翎則是主動要求捆綁鐵鏈。初小藥擦了把汗，仰視懸浮半空忙碌的好友，心里簡直樂開了花。

    “小藥，你和翎翎姐和好了？”大灰一邊干活一邊閑聊。

    “我們就沒吵過架好么哼！”初小藥鼻孔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