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翎翎佇立門外等候初小藥，見她出現疾步迎上，說道，“你怎么才過來？方才……”跑前一看，注意到初小藥頭上的傷，“啊？你也被那突如其來的火焰傷到了？！”

    一言難盡，比起真正的原因，初小藥寧愿承認是被燒傷的！

    “不礙事，我們進去吧。”

    時限逼近，確實沒工夫閑談，兩人匆匆敲響木門。

    半晌，木門開啟小半扇，從里面走出一位只有半人高的老者。老者手捧一個暖手爐，爐子上躺著一只毛茸茸的貓頭蝎尾的小怪獸。

    “請問，您是八重牧主嗎？”霸翎翎彬彬有禮地詢問。

    “正是老夫，二位有何貴干？”八重牧主并未打算邀請她們進門。

    “一看八重牧主您便是個爽快人，那我就開門見山吧，我姐妹二人想從您這里購買兩顆壞壞蛋。”霸翎翎雙手奉上厚厚一疊冥幣。

    聽罷，八重牧主神色驟變，若有所思地審視起她們來。話說早在一千年前，壞壞蛋確實對外以高價出售，但今時不同往昔，自從魔帝在偶然見吃過一顆壞壞蛋之后，便喜歡上這種口感，所以一千年來，壞壞蛋供奉魔帝當做下酒小菜。

    況且，壞壞蛋來之不易，需要等上幾個月乃至一年半載才能得到僅有的七、八顆，哪有多余的壞壞蛋拿來買賣？簡直是無稽之談！

    八重牧主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們……而且，整個魔界無不知曉壞壞蛋已成為魔帝餐桌上的一道菜，這兩名女子怎會不知曉壞壞蛋絕不出售之事？

    八重牧主捋了捋三根白須，方才好似聽子民說起，凡塵之物混入吾大魔界，嗯……行跡十分可疑。應該速速上報！

    “老夫沒有什么壞壞蛋，請回吧！”

    剛欲關門，初小藥一把推開門板，急道，“老人家請幫幫我們，要不，我在加些別的東西給您？”說著，她把手伸進挎包中摸索，摸到一個余熱未消的金屬物？啊就是它。

    她將常七爺“贈予”的發簪！……雙手奉上。

    見到發簪，八重牧主小豆眼頓睜開，方才一陣火焰四濺、地動山搖，誰不知道乃常七爺所為，而這支發簪上分明雕刻著一個“七”字？！

    八重牧主的氣勢不由銳減八分，和顏悅色道，“原來您是……常七爺那邊派來的？”

    見八重牧主態度急速轉好，初小藥索性順著講，“是是是，我是常七爺的丫鬟。這支發簪便是主人送給我的禮物，您……能快點么？我還要趕回去復命。”

    “好好好，稍等片刻。馬上，去去就來！馬上！”這一下子換八重牧主心急如焚起來，常七爺脾氣火爆六親不認誰惹得起啊？！

    霸翎翎在旁就像聽天書似的，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與她分離不到一個時辰，她又搭上羅剎族常七爺了？！

    初小藥嫌少見到霸翎翎會呈現一副呆傻樣兒，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不由邁起嘚瑟步以示慶祝。

    ☆、第三十八章

    75、壞壞蛋（二）

    不大會兒的功夫，八重牧主手捧兩顆渾圓渾圓的黑蛋返回。

    “請拿好，這便是常七爺要的壞壞蛋。”

    初小藥瞪大雙眼，這蛋長得好奇特，圓得仿佛一顆超級大個的珍珠，但表面又黑亮黑亮的。

    她剛要接過來，八重牧主又摟在懷中左顧右盼，隨后悄聲叮囑，道，“切記！切記！萬不可將老夫送你們壞壞蛋之事告訴旁人。一旦傳出去，老夫無法向其他邪魔大人交代！還有，拿回去之后別急著敲碎蛋殼，先放在暖爐旁熱一熱。”

    霸翎翎與初小藥故作嚴肅地點頭，承諾定會守口如瓶。

    初小藥遞上冥幣，他卻絕收，道，“哎呦快收回去吧別再折煞老夫了！發簪也收起來，那可是常七爺送你的免死金牌啊，你有福氣了小丫頭！老夫給你們挑了兩顆最大最圓的壞壞蛋，自當老夫孝敬常七爺的，快拿去給你家大人嘗嘗鮮兒。”

    呃？這壞壞蛋是吃的嗎？師父說日后用得到啊？難道是強身健體的補藥？

    初小藥顛了顛蛋的分量，分量著實不輕，且外皮堅如磐石。她又摸了下頭上的傷，發簪是免死金牌么？噢耶，付出血的代價真是值得了！

    魔界之門將在一刻鐘之后徹底關閉，所以她們匆匆向八重牧主道別，隨后拼了命的奔跑起來。

    “快快快！一旦閉氣丸的法力消失我們就別想再出去了！”霸翎翎拉起氣喘吁吁的初小藥加快步伐。

    初小藥也想跑快點，但是自從進入魔界之后就一直在逃跑，加之遭遇常七爺的摧殘，導致頭部受到重創，所以她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堅持住啊！你也太沒用了！”霸翎翎試圖拽起癱坐在地的初小藥。

    “我就歇息一小下，你先拿著壞壞蛋出去吧。”初小藥兩眼冒金星，隨時會昏倒。

    然而，霸翎翎并未獨自離開，而是蹲在她身前，抓住她的雙手，卯足力氣把她背了起來！

    “翎翎？……”

    霸翎翎不予回應，直奔魔界之門的方向跑去，她們是同伴，不會丟下她！

    初小藥趴在她的肩頭，紅了眼眶，不等再說點什么已然昏了過去。

    霸翎翎頓感負重加大，擦了把汗珠，咬緊牙關飛奔……就在魔界之門即將關閉的節骨眼兒上，她已無暇顧及許多，化身梅花鹿，身背初小藥，在眾鬼兵的追逐之中，撞倒攔路的敵人，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躍身沖出魔界之門！

    隨即，魔界之門在她們身后縮小成一枚黑色光點，來無影去無蹤。

    霸翎翎化作人形，拖動初小藥的身體，讓昏厥的她躺在自己腿上休息。

    鼻子邊可以嗅到花草的香氣，還有鳥兒的歌聲，潺潺溪水暢然流淌。

    不曾去過地府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到那種美好，霸翎翎深吸一口氣，還是凡間好。

    …………

    印天池信步而來，彎身將初小藥抱在雙臂之間，又扶起滿身泥濘的霸翎翎。

    “看來在魔界走這一遭吃到不少苦頭。”

    “我還好，此次任務多虧了初小藥才得到壞壞蛋。”霸翎翎望向依偎在師父懷中酣睡的初小藥，“不過，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徒兒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倘若不是初小藥機智應對，八重牧主不可能將壞壞蛋送給我們。”

    “送？那貪財的八重牧主竟然贈送？”

    76、壞壞蛋（三）

    “嗯，起初他看到冥幣全然不為所動，之后初小藥便說自己是常七爺的丫鬟，這才順利地獲得壞壞蛋。”霸翎翎如實匯報。

    印天池怔了怔，怪不得方才地表一陣動蕩、火山噴發，原來常七已經出關。

    比預測的時間早出關五十年，這是怎回事？

    霸翎翎無意間看到滴落在地的一灘水，“師父您看！初小藥的傷口還在流血？！”

    印天池取下初小藥包扎傷口的白布，看向正在急劇裂開的傷口，不由蹙眉，“這傷口應是被常七爺所傷，初小藥靈力微弱又并非魔界子民，因此傷口無法正常愈合。”

    “那該如何是好？”

    “為師來處理，你先回去歇著。”

    語畢，印天池懷抱初小藥騰空而起，躍出密林返回天龍閣。

    …………

    三更時分，初小藥從渾渾噩噩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坐躺在一個浴桶之中。

    她坐起身左顧右盼，很快看到堆積在不遠處的——三千青絲。

    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光溜溜的腦瓜，空氣仿佛停止片刻，哇地一聲，失聲痛哭！

    印天池聞聲趕來，先是把她護在頭部的雙手撥開，提醒道，“不可觸摸傷口，正在療傷。”

    “嗚嗚嗚，大壞蛋大壞蛋！你還我頭發！”初小藥奮力捶打他胸膛。

    “你的命險些保不住，頭發重要還是性命重要？”印天池指向浴桶中的水，“你自己看，逼出陰毒之氣的仙水已成了純黑色。”

    “……”初小藥邊掉眼淚邊捧起一汪水，確實漆黑如墨。

    印天池拿來塊干凈的手帕幫她擦凈小臉，解說道，“常七爺是羅剎族猛鬼成員之一，乃是十八層地獄之火地獄之神。你要知道，火與火之間有著很大的區別，凡間明火燒身，三昧真火燒邪靈，邪火則是焚燒三魂七魄。常七爺使用的這種火便是吞噬魂魄的邪火，倘若救助不及你將化作孤魂野鬼。”

    初小藥后怕地拍拍心口，“那個常七爺好殘忍的，連魔族子民都殺。”

    “這很正常，他的誕生正是為了殺戮而來，因此必須通過涂炭生靈降低怒火，倘若不讓他發泄出來，他會失去理智更加難以控制。不過，凡是一利一弊，既然魔界要依仗他的法力抵御天界，那便要由著他在魔界為所欲為。何況鬼兵在邪神眼中又算得了什么？死了多少再殺凡人替補便是。”

    初小藥倒抽口氣，“我當時無意間闖入他的宅邸，不慎吵醒他，于是他就像瘋了似的四處噴火放箭，我躲避的位置剛巧靠近他的石床，所以并未受到波及。后來，我謊稱自己是常三爺派給他的小丫鬟，他便暫時放過了我，對了師父，常七爺的眼睛，好似瞎了。”

    印天池無奈一笑，緩緩搖頭，“講太多你也聽不懂，總之能活著回來就好。還有關于八重牧主的事，此事怪為師調查不詳，原來壞壞蛋早在一千年前便不再私自出售。”

    “壞壞蛋是吃的么？八重牧主一副很寶貴的樣子，舍不得給呢。”初小藥想到那黑不溜秋的蛋，感覺不會很可口。

    “只有神級邪魔才敢食用這種蛋，否則定會遭遇反噬，被蛋吸走真氣，導致五臟俱裂。”

    初小藥捂住嘴，本來還想嘗嘗來著。

    “那這種蛋從何而來呢？”

    ☆、第三十九章

    77、壞壞蛋（四）

    印天池答道，“八重牧主曾無意間救助一只受傷的‘鬼車’。”

    “鬼車？那是什么？”初小藥問。

    “鬼車乃上古神獸，后歸類于邪獸之列。鬼車又稱之為九頭鳥，全身色赤，似鴨似鳥，晝伏夜出，飛鳴掠過之處，令凡人魂氣散盡。所謂毫無癥狀的暴斃之死，多半是鬼車在作亂。”

    印天池將初小藥抱出浴桶又放入清水池，隨后又道，“但鬼車也并非沒有弱點，晚間作亂的它們，到了白天便暫時失去法力，如同普通飛禽那樣躲避具有攻擊性的猛禽。八重牧主正是在白天救了這樣一只即將被老鷹咬死的鬼車，鬼車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與八重牧主簽訂契約書。自此之后，只效命于八重牧主，于是乎，每隔一段時期，鬼車便將產下的蛋贈予八重牧主，而這些蛋便是我們目前稱作的壞壞蛋。鬼車葷素不忌貪戀yin欲，壞壞蛋便是她強行與各種動物乃至神靈交尾而來的產物。”

    初小藥眨巴眼，原來鬼車是好色鳥。

    印天池托起一顆壞壞蛋展示在初小藥面前，“因此，蛋的品質也是良莠不齊。不過為師看這顆蛋的大小，應該并非鬼車與凡塵之物交尾的結晶。”

    “嗯嗯，八重牧主說了，這兩顆壞壞蛋是他珍藏之中最大最圓的，他還告訴我，不要急著打碎蛋殼，先用火爐加加熱。又是何意？”

    “這與母雞孵化屬于同一個道理，溫度可以催生蛋黃的生長，針對魔界的口味而言，蛋黃越成熟口感越有層次。不過，為師叫你買來并非為了食用，而是孵化。”

    “孵化？！”初小藥剛準備接著問，恍然發現自己只穿一件濕漉漉的小肚兜坐在水中，她揚起水花潑向印天池，“我是女的女的！師父能不能稍微顧及點？！”

    “……”印天池也想把她當做女子來看，但她除了那張臉還算有點成熟之外，真的還是一副孩童的身材，所以他甚至懷疑，娶她為妻的那頭獅妖眼神不濟。

    初小藥雙手環胸萬般委屈，“師父是有娘子的大神，不可以對可愛的小梅花鹿心生歹念！”

    聽罷，印天池并未追問原委，只是笑容全無，將壞壞蛋放在水池旁，站起身。

    “洗好之后便開始孵化吧，為師已將方法告知霸翎翎，是好是壞全憑造化。”

    話音未落，他已關門離去。

    初小藥將腦瓜枕在疊摞的手臂上，張望許久，忽然看到自己的映在水中的倒影，再次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