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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收到黃金之王的請求,他說要收你為徒,我起初是不同意的。作為一個父親,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幸福地度過一生,而不是為了國家去奔走。” “但是,那個時候的你一點也不害怕外面的世界,不僅不害怕,而且比其他小孩更喜歡去挑戰難題——就像你的母親一樣。”天宮真嬉用手捂住眼睛,說道,“有時候我會在想,如果在你最后一次和我提出要外出時,我的態度再堅決一點,是不是就能阻止你了?” 天宮八重垂下眸。 “但是,我也知道,你是有自己想法的。就算重來一次,你一定也做出同樣的決定。” 天宮真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為了排解這五十年來內心積郁的哀傷一般,他輕聲道:“所以這一次,我也會和你說,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八重。我不會阻止你的。” “……” 天宮八重定定地望著前方的櫻花樹。 在來之前,她還沒想好要怎樣和父親聊天。經歷了那樣不可思議的時空穿越,如今多年未見,兩人再次相見,早已顯得有些生疏。天宮八重是生怕自己的言語會傷害到父親,而天宮真嬉,則是實打實的孤獨了半個世紀。 聽到父親鼓勵她的話,天宮八重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她注意到路邊的撫子花,便輕聲轉移了話題:“撫子是怎么樣的人呢?” “撫子和小櫻,她們都和你很像。” 天宮真嬉說道,“撫子就像你,平時很溫柔,也很好說話,但是在關鍵的事情上從來不和我讓步,就連當初結婚一事也是自己做主,不聽我們的勸告。” 說著,他像是陷入回憶,苦澀地笑了起來。 見父親如此,天宮八重急忙用輕柔的語氣安慰道:“有自己的主見,這是好事啊。我之前見過小櫻,她也是個很獨立的女孩,不負父親的期待。” 雖說她前陣子還在吐槽木之本藤隆的不負責任,可在父親前面,她可不敢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天宮真嬉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聽得出來,他對天宮撫子的死仍耿耿于懷,否則也不會在這里種植那么多撫子花了。 天宮家的女兒大多都以花命名,然而無論是失蹤的天宮八重還是病逝的天宮撫子,都像鮮花一般花期短暫。 天宮八重沉默下去,不再說話。 天宮真嬉開口:“我該走了。你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父……” 說罷,他起身離去。 天宮八重握緊拳頭。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去看自己的父親一眼,生怕自己一旦回頭,就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直到腳步聲輕不可聞了,她才轉過頭,看了眼公園的后門。 而那里,早已空無一人。 天宮八重呆呆的坐在原地,風適時地變大了,吹得周遭的櫻花樹沙沙作響,一片片櫻粉的花瓣在空中飛旋,形成一片盛開的櫻花雨。 這樣動人的美景,卻無法讓天宮八重感到心情舒爽。 “我還有很多想說的話啊……” 想問問你過得怎么樣,想問問兩個弟弟后來發生了什么,還有很多很多想知道的…… 只是現在,她已經沒有再次追上去的勇氣了。 她仰頭靠著長椅上,有些頹廢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耳邊是沙沙的風聲,她閉上眼睛,試圖消解內心的苦悶。 這時,一個沉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那就追上去吧?” 天宮八重一怔。 那個聲音的主人邁著穩健的步子來到她身邊,絲毫不避諱地坐下來,與她的身體挨得極近。然而從對方那紳士的儀態中,竟是完全看不出他的冒犯。 宗像禮司挺直地坐著,注意到天宮八重投來的視線,泰然自若地提議道:“要不要追上去試試?” “不必。” 被宗像禮司這么盯著,天宮八重立刻卸下了那短暫的軟弱,一雙紅眸再次染上幾分漫不經心:“我自己會處理了。倒是你,青之王,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面對女人忽然生起的防備姿態,宗像禮司只是微微一笑:“只是偶然路過。” “哦?”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勾起唇,并不相信他的說法。偶然路過?這是要多么偶然,能才讓他恰好在今天的這個時間,出現在她與父親約好的地點? 她可不相信他。 多半是宗像禮司一直在派人暗中保護著她的父親,而今天從部下那里得知父親一個人出了門,這才趕來看看是什么情況。 宗像禮司則是一直注視著天宮八重。 他方才就在櫻花林的深處,原本是為了不讓天宮真嬉出事,卻沒想到,看到了他與天宮八重父女重聚的一幕。 在宗像禮司的印象中,天宮八重永遠是深謀遠慮的,她總是用一副強勢的態度來應對周遭的一切變故,或冰冷,或強硬,甚至有時候會流露出女性的嬌嗔嫵媚——但所有這些變化,都是基于她的目的。一個首領必備的果決、睿智和冷酷,她都有,她天生就是成為首領的人。 然而,宗像禮司還從未見過,她露出那樣脆弱的表情。 哪怕現在她重新換上了疏離淡漠的面具,紅彤彤的眼睛里還是帶著一絲未褪去的水光,反倒襯得她眼角更加艷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