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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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法司奉命“慢慢查證”徐閣老的罪行,猜測皇上還有別的打算,當然不敢干凈利落地給徐閣老頂罪論處,也沒敢用刑,不過是十天半個月提審一次,平日還是該忙什么忙什么。 徐閣老的賬,等葉世濤有所收獲就能清算,皇上心頭松快了一些,這才想起被他親自下令扔進詔獄的宋清遠。 對于這個人,皇上實在是無法理解,可他犯的罪過不小,定要處置。念在柳閣老傷勢不算嚴重的情分上,皇上決定給宋清遠一個痛快:褫奪爵位,秋后問斬。若宋清遠真讓柳閣老重傷甚至身死,這輩子都要在詔獄和各類刑具做伴。 楊閣老獲悉之后,進宮討得皇上同意,讓宋清遠的家眷離京返鄉,不會受其牽連。之后,楊閣老去詔獄看望過宋清遠一次,道:“我已親自命人將你家人送往家鄉,且撥了一筆銀兩,足夠他們安身立命。”又取出一封信,“這是你娘寫給你的信件,我隱瞞了皇上對你的處置,說你只是被流放他鄉,總有相聚之日。” 宋清遠看著那封信,目光暗沉。 早就絕望了。從進到詔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死路一條。 他在昏暗的光線之中望向楊閣老,良久,唇畔逸出一抹苦笑,“我以往總以為,只有她能讓我甘之如飴的死去。到如今才知,有些人稍稍用些手段,就讓我稀里糊涂地踏上了黃泉路,還不能說半個不字。”有獄卒在附近,話都不敢明說。 “你我翁婿一場,我了解你的性情。已到今日,就別想那么多了。”楊閣老語氣和善地道,“你還有何心愿么?” 宋清遠想了一陣子,“你也說了,我們翁婿一場,那么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如今你要的是什么?除了權勢,還有沒有別的?”他在詔獄里,每一日都是苦不堪言,每一刻,受過重刑的身體都在作痛。而疼痛讓他變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察覺到了一些蹊蹺之處。 楊閣老笑意深沉,“知道的越多,負累越多。說說你還有何心愿吧。” 宋清遠在這片刻間,覺得眼前人分外陌生,“我……”他遲疑片刻,有了決定,“我能不能見見她?” 楊閣老笑問:“這個‘她’,不是我那不孝女吧?” 宋清遠默認。他要見葉潯,他有很重要的話告訴她。他希望自己死之前,能夠讓她對這人生出警惕,余生安穩度過。 楊閣老仍然在笑,眼神卻一點點冷了下去,“何必呢?你已非宜春侯,她現在看到你,怕是認不出了。”頓了一頓,又笑道,“她和她的親人都不笨,遲早會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不需你提醒她。” 宋清遠想了想,居然笑著點了點頭。 楊閣老離開之前承諾道:“我一生從不食言,會善待你的親人,安心上路。” 兩日后,宋清遠自盡而亡。 柳閣老遇刺案,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此落幕。 當晚,葉潯聽說了此事。 很多時候是那般的厭憎宋清遠,恨不得他即刻死去才好。可真到了這樣的情形,既無喜悅,又無同情。 如果他是因為犯了別的罪行而死去,她興許還會有些感觸。但他是因為傷了外祖父才落得這下場。 外祖父得到了皇上給的交代,徐閣老在獄中等待皇上最后的決定,楊閣老毫發無傷。 曾經或以后明爭暗斗的人,曾卷入這一場風波的人,都還好端端的,只有他成了爭斗的犧牲品。 怪誰呢? 葉潯決定還是不要想與這個人有關的事了,轉去洗漱,見裴府還在西次間伏案翻閱公文卷宗,便早早歇下。 夜半,她醒來時,發覺枕畔空空。裴奕還沒回房歇息。 西次間也無燈光。 是不是懶得回房,歇在西次間了? 葉潯下地趿上睡鞋,摸黑去了西次間。 竹編的寬大躺椅上,裴奕一襲白色中衣,讓她看得分明。 他并沒睡,手里的折扇輕輕搖著。 葉潯摸了摸他的臉頰,“還不乏?” “嗯。”裴奕挪了挪身形,給她騰出地方,“跟我說說話?” “好啊。”葉潯躺到他身側,頭枕著他的手臂,“是不是有心事?” 裴奕無聲地笑了笑,“這一整晚,我都在研究徐閣老的罪行,得出的結果與猜想的一樣——不論是我還是別的官員列出的罪證,都與楊閣老無關。明明是眾所周知曾依附徐閣老的第一人,在這種時候,卻絲毫也不會受牽連,著實讓人欽佩。” 也只有他會這么說。葉潯笑道:“你心生欽佩,我卻聽得心里發毛。這樣看來,是徐閣老始終戒備楊閣老,還是楊閣老為人精明至極,始終不曾被徐閣老拉下水呢?” “這正是讓我睡不著的原因。”裴奕放下折扇,側轉身形,把玩著她的長發,“兩個人都不簡單,內閣不是誰都能進的。得了閑,我去天牢看看徐閣老,試探幾句。” “也是條捷徑。他知道楊閣老處心積慮地害他,應該能跟你細說幾句吧?” “不好說,試試而已。他也不見得真正了解楊閣老的為人,了解也不見得愿意告訴我。” “那倒是。”徐閣老一身的血液是不是熱的都難說,所思所想也就不能用常理來推測了。 裴奕說起另外一件事:“有時候我會想,外祖父和之南受傷的事,是不是因為我和徐閣老的淵源而起——因為我與徐閣老屢生不快,才引發諸多是非,讓楊閣老有了可乘之機。” 葉潯聽了,臉頰蹭了蹭他肩頭的衣服,“說心里話,類似的想法我也有過。想著如果對徐家人不予理會甚至以禮相待,兩家也不會屢生罅隙。我之前跟外祖父說過,外祖父卻說我吃飽了撐的往身上攬責任,這件事在他看來終究是好事,不然怎么會知道楊閣老行事詭異,不能小覷。他還說,總比一條狼變成猛虎要好。”她說著就笑了起來,“不過呢,你要是堅持這么想的話也行,日后我們就相互埋怨好了——我埋怨你命不好,你埋怨我只知道挑事引發禍端。說起來,我們還沒吵過架呢,這倒是個不錯的理由。” 裴奕輕輕地笑起來,“你寬慰人的時候,從來是講歪理,但是還真有用,我心里好過多了。” “那就行了。”葉潯起身,拉住他的手,“快回房睡覺去。” 裴奕站起身來,擁著她回了寢室。 翌日上午,葉潯在花廳見過管事之后,竹苓前來通稟:“半個時辰之前,蘭香去了腳門見福明。另外,別院的人來過,說福明這兩日得空就出門,見過兩個臉生的人,只是還不知道那兩個人是哪個府里的。” 葉潯想,為了一個明顯行跡可疑的二等丫鬟,總讓信任的大丫鬟為之勞心勞力,實在是不劃算,索性道:“等會兒就讓她來見我。我仔細問問,能留就留下,不能留就和太夫人把話說明白,讓太夫人拿個主意。” 語聲未落,半夏進門道:“蘭香要見夫人。” 葉潯頷首,“正要找她呢。” 蘭香進門時,一反往日里大大方方的做派,很有些戰戰兢兢的。 葉潯打趣道:“這是怎么了?背著我做虧心事了?” 蘭香二話不說,跪地磕頭,“奴婢之前生出了糊涂心思,罪該萬死,還請夫人饒命!” 葉潯和聲道:“這些話先放到一邊,說主要的。” ☆、第89章 蘭香磕磕巴巴說了半晌,葉潯才理清楚了原委: 原來紅姑早就知道太夫人來到京城了,是在裴家名下的藥鋪門外,她曾遠遠地見到太夫人一次。隨后去藥鋪抓藥時,留心打聽了幾句。 當下心緒激動,隨后卻并沒生出與舊主相認的心思。她和丈夫在大興那邊的主人家不錯,夫妻兩個的差事都有油水可撈,一年下來,除去吃穿用度,怎么也能攢下幾十兩銀子。這就該知足了。 紅姑是想,若是與太夫人相認,自己還好說,丈夫的差事呢?太夫人出身于書香門第,雖然后來家道中落,大宅門里的規矩卻傳下來了,用人肯定不似商賈之家諸多弊端——可弊端越多的主人家,油水越多,規矩越大的人家,越難容易熬出頭。她念舊情,卻也要顧念家人,想讓家人過得相對于來講容易些。 回到家里,便將這事與丈夫說了。丈夫想著也是這個理,還說既然如今太夫人也不過是個開藥鋪的,孤兒寡母的,在京城能不能立足都不好說,還是留在原地就好。 紅姑平日只要有機會到城里,便去裴家的藥鋪隨意抓點兒便宜的藥材,和伙計閑話幾句,聽話音兒知道如今太夫人已經將手里的產業交給兒子打理,過上了安穩省心的日子。 夫妻兩個沒想到的是,后來裴奕封侯,娶了當朝首輔的外孫女,又入朝為官。孤兒寡母的門庭成了高門大戶。 到了那地步,夫妻兩個就根本沒膽子相認了。一度完全斷絕主仆相認的心思,是因葉潯行事彪悍的名聲遠播——在悍婦手下討生活,難! 而事情的轉折,出在紅姑丈夫身上。他這個人平時愛喝幾杯酒,與人吹吹牛。有了紅姑與裴府太夫人這件事,他就常在酒桌上提起。偶爾差事上不順心了,更是放過大話:“我婆娘可是裴府太夫人的舊識!眼下留在這兒沒去城里,是念著主人家的恩情,也圖個清閑,要是實在不如意了,老子也只能攜家帶口去長興侯府討生活了!” 話沒傳到主人家耳朵里,下人之間卻慢慢的都知道了,與親朋好友閑聊時,出于半信半疑的態度,語氣或是打趣或是冷嘲熱諷。 京官里,在大興有田產的不少,徐家在那兒也有一個果園、幾百畝地,而且徐家一名婆子與紅姑認識。婆子聽說傳言之后,曾向紅姑求證過。 紅姑啼笑皆非,“老黃歷了,別聽我家那口子胡說。” 算是承認了。 后來,七拐八繞的,這些事就傳到了徐夫人和徐曼安耳中。 同在京城,這種事很常見。徐夫人不覺得算個事兒,聽了就忘了。 徐曼安卻記在了心里。她大概是京城中最痛恨憎惡葉潯的人了,這于她而言,是一個可以加以利用的機會。 簡而言之,徐曼安親自出面,收買了紅姑一家,先給了二百兩銀子做為讓福明、蘭香進入裴府的好處,日后事成之日,還有三千兩的好處。 三千兩的好處——怎么樣親厚的主仆,主人家也不可能給仆人這么大一筆銀子。紅姑一家人如今算是過得不錯了,可想要攢到三千兩,起碼還要幾十年。 紅姑起先自然是掙扎許久,架不住丈夫、兒女的規勸,也就同意了。 葉潯聽到這里,笑了笑。 三千兩。出嫁之前,別說三千兩,讓她一時間拿出三百兩都費勁。 徐曼安出手倒是大方,徐閣老家里很有錢嘛,怨不得那么多人彈劾徐閣老貪污受賄。 葉潯問道:“徐曼安是怎么打算的?” 蘭香垂著頭道:“她要奴婢和福明尋找機會,假傳消息,將夫人引到她指定的地方。聽福明說,她大抵是想把夫人的臉毀掉,若是事情順利,時間允許的話,便將您賣至……娼寮。”她停頓了一會兒,才能繼續道,“過兩日太夫人要去寺里上香,祭奠裴家大爺的在天之靈——上次我娘來的時候,太夫人提過,我娘還說到時候也會來,陪著太夫人一同去寺里。原本徐家大小姐是想利用這個機會,讓我說太夫人在半路出了意外……” “哦。”葉潯轉而問道,“那你為何要在事發前告訴我?” 蘭香道:“奴婢和福明在府里的日子不短了,也算知道輕重了。這陣子侯爺、夫人命護衛加強防范,太夫人出門的時候,夫人每次都讓秦許帶著幾十人親自護送……奴婢和福明便是再蠢笨,也知道徐家大小姐根本不能成事。這幾日商量了幾次,都覺著還是主動請罪為好。福明還在府門外等著。” “嗯。”葉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吧,你照我的吩咐去做:你讓福明明日就去見徐曼安的下人,就說你們怕她事后不認賬,不能沒見到好處就玩兒命。她若想成事,先給你們兩千兩銀子。” “啊?”蘭香愕然。 “先照我說的去告訴福明,回來再說話。” 蘭香一頭霧水地走了。 葉潯搖著手里的團扇,在心里認真地算起賬來。 照以前的性情,她一定會將計就計,順勢將徐曼安揪出來。別的先不管,打擊報復回去再善后。 現在呢?她不想這么做了。 自外祖父出事當日起,這府里府外,裴奕和她已經布置得固若金湯,沒人能夠傷害到府里的人。橫豎吃不了虧,別的風波就能免則免吧。 兩千兩銀子就給紅姑一家了,讓他們與太夫人好好兒地編個理由離開京城,自此山長水闊,再無瓜葛。也算全了太夫人與紅姑那份舊情。 徐夫人、徐曼安母女兩個與徐閣老一樣,處境已經很糟糕了。她再整治他們,落到外人眼里,再占理也有落井下石欺負人的嫌疑。那樣的話,她可就連外祖父、裴奕一并連累了。 時機不對,那就算了。 說服了自己,葉潯頭腦愈發清醒,等蘭香回來之后,把自己的打算與她說了,末了又道:“先別急著告訴你父母,過兩日你娘過來,你再跟她說清楚。我這么做,并非洗心革面要做良善之人,只是為著太夫人。你們若是感激,把謊話編圓,不再利用太夫人生事就好。再有下次,你們的去處就是亂墳崗了。” 蘭香感激涕零。怎么也沒想到,夫人會給他們一家這樣好的結果。原本她和弟弟以為,少不得要各領一通板子丟掉半條命的。但是沒法子,總比自己走上絕路要好。 說起來,她是真愿意繼續留在侯府的。夫人名聲彪悍,其實對下人最是寬和,大小丫鬟之間也相處得其樂融融,相互提攜著,如姐妹一般。 但是她這心愿是不可能實現了,從進府的那一刻,便被一家人的貪念阻絕了。 這天,太夫人去了裴二奶奶家中,照舊是用過晚飯才回來。 裴二爺一直一心一意地經商,裴二奶奶也用自己的私房錢開了個首飾鋪子,這種事她是生手,閑來便常請教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