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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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面容平靜,“攔下,不見。” 李海又期期艾艾地道:“可是,他說您執意不見的話,他就跪在府門外。他還說,此次之后,再不會來擾您清靜。” 葉潯滿腹狐疑。白日里徐家本不應該出現的鬧劇、晚間裴奕奉召進宮,再加上此刻徐閣老的言語……難道徐閣老篤定家中是非與裴奕有關? 不會吧?她想著,這可不像裴奕的手法。 ☆、第84章 太夫人思忖片刻,先吩咐李海,“將人帶到外書房院中。”又攜了葉潯的手,“阿潯,你陪我去看看。” “好。”葉潯轉頭喚上新柳、新梅,沒讓別的仆婦隨行,一行人撐著傘去了外院。 雨點急促的打在傘上,聲音短促粗暴。偶有閃電劈開漆黑雨幕,沉悶的雷聲隨后而至。 葉潯親自為太夫人撐著傘,空閑的一手握緊了太夫人的手。 是有些擔心的。 太夫人反手握住葉潯的手,側目一笑,“別擔心,不過是去看場戲。” 笑容平和,眼神鎮定。葉潯略略心安。 行至外書房院門,葉潯看到站在廡廊臺階下的徐閣老。他沒打傘,錦袍貼在身上,身形有些佝僂。 片刻的猶豫之后,葉潯停下腳步,對太夫人道:“娘,讓新柳、新梅陪您過去吧。”不想聽到不適合聽的話,不想太夫人不自在,讓新柳、新梅過去,是要防患于未然。 太夫人頷首,“也好,你去別處等我片刻。” 葉潯吩咐下去,又將李海喚到面前,讓他帶著護衛守在院門即可,又細細叮囑了幾句。 李海恭聲稱是。 葉潯去往外院的花廳。剛要進門,又有小廝來稟:“徐夫人過來了。” 葉潯猜測徐夫人也會和徐閣老一般說辭,道:“將人帶到這里。” “是!” 葉潯在花廳正中的三圍羅漢床上落座,聽著不絕于耳的雨聲,感覺花廳里有些暗,讓人多點亮了幾盞八角宮燈。 徐夫人走進門來,葉潯望過去,有些驚訝。也沒多久不碰面,徐夫人竟已瘦了一圈,面上顴骨凸出,臉頰凹陷下去。這段日子,著實的不好過吧? 落座后,徐夫人忐忑地望向葉潯,“我家老爺……見到你婆婆了?” 葉潯不答反問:“你來做什么?” “我……我見你還是你婆婆都行,都一樣的。”徐夫人頗有些魂不守舍的,便語無倫次起來,“不,那些話我還是與你說吧,煩請你轉告你婆婆。” 葉潯心里很多疑問,但是與其詢問,不如等著徐夫人主動道出一些事。她吩咐丫鬟上茶,“徐夫人先喝茶緩一緩,將要說的話梳理清楚。” 徐夫人捧著細瓷茶杯,木然地點頭。 暗沉的雨幕之中,燈籠光影的映照下,徐閣老站在廡廊的臺階上,已經淋成了落湯雞一般模樣。 太夫人平靜地看著他,“徐閣老所為何來,直說便是。” 徐閣老定定地凝視著當年他義無反顧辜負的女子,嘴角翕翕,一時語凝。是在這片刻間,想到了他曾對她許下的諾言,想到了和離時她平靜至木然的神色。這么多年了,她必然經歷了諸多風雨創痛,但是肯流露給他看的,仍是那份平靜。 先前徐閣老已說了,此次之后,再不來擾她清靜,太夫人也就沒出言催促。不是她有話與他說,實在不需心急。她喚新梅搬來一把椅子,怡然落座。 是,沒有讓他入室的打算,更不會讓他轉到避雨之處。他不就是來裝可憐的?她成全。 徐閣老沉吟半晌才道:“這陣子,二弟鬧得實在不像樣,那意思分明是決意與人聯手扳倒我。我在朝堂也樹敵不少,但是在這關頭,還設法釜底抽薪打壓我的,就只有……只有裴奕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虧欠你們太多,你們要置我于死地,我無話可說。但是現在不是時候,若在此時對我落井下石,反倒會讓皇上不喜。何苦呢?他若是恨我,當面將我斬殺就是,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語聲伴著雨聲,顯得飄渺無力。 太夫人似笑非笑的,“你認定裴府出手算計你,此次前來不是為自己周旋,是為了我們著想。你有心了。” 除了點破他的來意,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可聽到徐閣老耳里,卻覺出了幾分委婉的揶揄,他有些無地自容,“當然也不是只為你們著想,我……我是來求你,看在曾經夫妻一場的情分上,看在我到底是裴奕的生身父親的情分上,我們各退一步,謀取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可以么?” 太夫人側目望著夜雨蒼茫的天空,不帶情緒地道:“不妨將打算一并說盡,我在聽。” 徐閣老垂頭沉吟片刻,“我的想法從來未變,盼著一家團圓,彌補你們。只要裴奕能認祖歸宗,我就會全力以赴地扶持他。有柳閣老,再加上我,他不愁飛黃騰達那一日。自然,在這之前,我要向皇上稟明當年過錯,不過你放心,皇上若是問我的罪,我手里的人脈還是能夠交給裴奕所用。至于名分……我和她已說過此事,她做側室,日后盡心服侍你。你——意下如何?” “我不同意。”太夫人慢條斯理地回答他,“我的兒子不屑與你有任何牽扯。徐閣老請回吧。”只是表明態度,連拆穿、指責他的話都懶得說。 “你就那么恨我么?”徐閣老痛心疾首,“難道父子相殘的情形是你愿意見到的?” 太夫人悠然一笑,“此次見你,是為這一段塵緣做個了結。我要感謝你當初決意分離,是因此,我才得以看到更廣闊的天地,終得自在歡喜。此次不要食言,不要再來擾我清靜。” 她言辭越是平和寬容,越是意味著再無聚首的可能,越是讓徐閣老陷入無盡的絕望深淵。 他凝視著這個連一點點憎恨都不肯給他的女子,“你不能這樣……你最起碼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語必,他退下臺階,直挺挺地向著她跪了下去。 “當年的事,要說錯,我和老爺都有錯。”徐夫人坐在燈火通明的花廳內,望著黑漆漆的窗外,似在自言自語,“那時年少,我看中了他的樣貌、才學,正為如何能與他成親犯愁的時候,徐家卷入一場冤案,不過一兩個月的光景,他父親蒙冤入獄,受刑不過而死,她母親服毒自盡,他和二弟失散,自此顛沛流離。我心痛得厲害,想著不論怎樣都要找到他,要陪他度過最艱難的歲月。父母為我張羅婚事的時候,我道出心聲,發誓非他不嫁。父親看出徐家還有昭雪起復的一日,答應成全我,撒出人去尋找。我放出去的人先找到了他的棲身之處,卻沒有想到,他已娶妻。” 葉潯耐著性子聽下去。 “我等了那么久,已為他斷送了前程,怎么可能甘心。況且,他一定想為家族昭雪,一定想得到我父親給他的捷徑。我寫書信給他,用了父親的印章,他這才不再懷疑是有人存心戲弄,干脆利落地和離,回奔京城,從速與我成婚。”徐夫人悵惘地笑了,“我自恃出身高貴,哪里有心思去顧及別的,哪里知道自己是拆散了一對夫妻成全了自己。直到得知你婆婆就是他的原配,直到反復確認,不能否認侯爺就是他的兒子,這一場夢才算醒了。” 廢話總算是說完了,該進入正題了吧?葉潯把玩著裴奕隨手放在花廳的一把折扇。 “他的錯,在于不該回到京城之后就將原配拋到腦后不聞不問,只顧著拼力謀取前程。如今報應來了,膝下無子,親生骨rou相逢不相認,兄弟反目成仇。到了如今,說什么都沒用了,贖罪才是正理。”徐夫人雙眼有了焦距,轉頭看著葉潯,“我知道,我才是那個多余的人,事到如今,愿意讓他和妻兒團聚。太夫人若不反對,日后做正室,我伏低做小。若是這樣不行,那么,我自請下堂,騰出這位置。” 好像誰稀罕那個位置似的。葉潯腹誹著,繼續沉默。這種事,真沒她置喙的余地。 接下來的話,徐夫人是說給葉潯聽的:“徐府這些是非,你們比誰都清楚因何而起。侯爺這幾日與燕王、簡閣老過從甚密,已擬好了彈劾我家老爺的折子,今夜皇上召他進宮,就是為了他意欲彈劾徐家的事——這些我們都已獲悉。何苦如此?到底是血濃于水,與其將生父逼至絕境自相殘殺,倒不如今時退后一步,便不愁柳暗花明。夫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葉潯無辜一笑,“徐夫人,這些話您與我說,合適么?” “興許是不合適。你娘家那些事,誰不知道。”徐夫人漾出了自進門之后的第一抹笑意,“可這些話,我只能與你說,因為我擔心你不時哄勸侯爺兩句,便讓他忘了倫理綱常。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最不濟,是侯爺的生父不再是不解之謎,是你外祖父與我家老爺成親姻親。” 葉潯卻說起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我外祖父已是兒孫滿堂,徐閣老卻膝下空虛,再過十年二十年,必然也是這情形。哦不對,徐閣老興許還會休妻或是和離,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得孤獨終老的下場。可見人哪,真不能做卑鄙小人。” 徐夫人早已知曉葉潯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主兒,此刻自是強壓下心頭怒意,強掛著笑,道:“該說的我都與你說了,只盼著你不要對你婆婆百般隱瞞。來日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候,我和她總能閑談幾句。” 葉潯訝然挑眉,“你方才不是還說要做小甚至自請下堂么?可別是哄騙我才好。” “……”徐夫人實在沒法克制了,即刻起身,“告辭。” 葉潯卻好脾氣地笑著,“慢走。日后徐夫人若是再不踏進侯府,我會在佛前多上幾炷香。” 徐夫人與徐閣老是先后腳離開的。 葉潯陪著太夫人回到房里,去了小廚房,親手做安神湯。 新柳尋過來,把在書房院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葉潯。 夫妻兩個的說辭、用意大同小異,葉潯想,完全不必再向太夫人轉述什么了。聽到徐閣老給太夫人下跪那一節的時候,她心說那個衣冠禽獸還真豁出去了,又問道:“太夫人呢?什么反應?” 新柳笑道:“太夫人不予理會,起身就走,吩咐李海:把閑雜人等請出去,執意不走也無妨,去請示夫人即可。” 葉潯也忍不住笑起來。做媳婦做到連婆婆都默許跋扈行事的地步,滿天下也找不出幾個的。 隨即,新柳正色道:“夫人,奴婢姐妹兩個,今晚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看到。除非您和太夫人、侯爺問起,這些事奴婢姐妹兩個不會記得。” “真是越來越機靈了。”葉潯笑著拍拍新柳粉嫩的臉頰,“做大丫鬟就是這樣,少不得知曉一些秘辛,你們知道如何自處,再好不過了。” 新柳又漾出了笑,“夫人不嫌我們蠢笨就好。” 主仆兩個說著話,做好了安神湯。葉潯服侍著太夫人喝了,又服侍著太夫人歇下,這才回到正房就寢。 躺在床上,她仔細斟酌著徐夫人說過的每一句話,留意到了一個重點。便因此睡意全無,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盼著裴奕快些回來。 過了三更,葉潯終于看到了他的身影轉過門口的屏風。 “回來了?”葉潯說著,起身點亮羊角宮燈。 “怎么還沒睡?”裴奕有些意外,“是為徐家人過來的事?” 葉潯拍拍床邊,“是啊,你過來,先聽我說說原委。”她著重復述了徐夫人后面的言辭,不無擔心地道,“我說的都是她的原話,你想想看,她這是什么意思?徐家該不會是打定主意要認親吧?”他以徐閣老是生父為恥,而如果徐閣老為了自保腆著臉貼上來,那就真讓人膈應死了。 裴奕沉思片刻,起身道:“我去安排,等會兒就回來,到時再與你細說。” “好,你快去。” 徐閣老與徐夫人已經回到家中,相對而坐。 長久的沉默之后,徐夫人探究著徐閣老的神色,“出師不利?” 徐閣老苦笑著點頭,“你呢?” 徐夫人無法確定,“又被她氣得不輕,只盼著她能把我要對她婆婆說的話如實轉告。雖說是伶牙俐齒,喜怒不形于色,是非輕重總會有個計較吧?只要她能從中調合幾句,想來應該能成事。說到底,葉家的事,是她兄長不管不顧,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會表露出來,到底年紀小,還是逞強的光景。” 徐閣老已不能對這件事心存樂觀,沒說話。 徐夫人滿目頹唐,“你當初若是能預料到今日,必不會選擇與我成親吧?”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打趣我。”徐閣老繼續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逆子分明是存心置我于死地,如今我處處受制于人,皆是因他而起。今日不過是緩兵之計,委屈你了。” 徐夫人無聲地嘆息一聲,“今日我們對那婆媳兩個說的話,便是來日成真,也無妨。我只盼著你善待曼安。她被我慣壞了,你……” 徐閣老擰眉道:“沒來由的說什么胡話!” 徐夫人淚盈于睫。這段日子,她真的是心力交瘁了,那個混賬的徐寄思,根本不知他會為徐家帶來怎樣的災難,一日一日,將她氣得無暇顧及儀態,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也怪她,許多年了,放任徐寄思飛鷹走馬變成紈绔子弟,養得一身劣性。卻不知這種人只要翻臉就會變成餓狼,帶來滅頂之災。 徐閣老已然起身,“我要連夜寫好請罪的折子,先去書房了。你早些歇息。” 裴奕回到房里,見葉潯正凝神看書,便先去快速洗漱一番,躺在她身側時,將她手中的書拿過來看,才知是一本手寫的關于調香秘方的書籍,“哪兒來的?” 葉潯娓娓道來:“是外祖母這些年記錄下來的,如今傳給之南了。之南說調香與藥理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抄錄了一冊自己留用,外祖母親筆寫的這一本就給我了。” 裴奕笑道:“對你這么好?” “當然了。”葉潯笑道,“現在我跟之南,比親姐妹還要親厚。” “看出來了。”裴奕很為她高興,轉而想起她抄錄好的兩冊醫書,“其中一冊我已送到皇上手中,他說你要是得空,不妨寫一本藥膳綱目,不求多,只求精。” 葉潯驚訝,“我那點兒道行可不行。皇上和你也精通此道,哪里輪得到我獻丑。” “你看皇上和我像是有那閑工夫的人?” “怎么沒有?皇上盡管當做是又和皇后出宮散心了,沒事就歇兩天,寫寫藥膳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