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葬禮(上)
殘陽如血,重重厚云盤踞天邊,條條絳色晚霞艱難自云縫中迸射而出,宛若河中錦鯉,偶爾閃著金色粼光。 成團的小蠓蟲嗡嗡亂飛,樹上烏鴉發(fā)出一陣陣粗劣嘶啞叫聲,混合著寒蟬最后的鳴叫,使人感到分外凄涼與厭煩。 周府 銅釘朱門上掛著兩串白色的燈籠,只寫了一個墨黑的奠字。 府內(nèi)來往丫鬟奴仆都穿著白衣,神色肅然,快速低頭走著,不敢說話。 靈棚內(nèi),偶爾傳來哭喪的聲音,但更多的卻是低聲議論。 這里面的人,都是周家的人,并沒有一個外人,很顯然,周家沒有報喪,而他們,似乎也沒有報喪的意思…… 只見幾個白衣之下穿著上等衣料的中年人,冷眼瞥著不遠處的靈堂,并無太多悲傷,反而隱隱有些竊喜。 不遠處的靈堂,涼床上仰臥著兩具尸體,被長長的白布覆蓋,臉被單獨的白布掩住。 在頭的上方,屋頂被揭開一片用來‘出煞’的瓦,顯是剛死不久。 “公子,公子?”一個穿著白衣的丫鬟,看著跪倒在地,一動不動的少年,連聲喊著卻不見動靜,頓時慌了神。 她連忙轉(zhuǎn)過頭,聲音有些顫抖的哀求說著:“幾位老爺,離公子……離公子暈死過去了,快來看看啊!” 跪倒在地,昏死過去的少年,名喚周離,是這周家二子的唯一子嗣。 那躺在靈床上的二人,便是他的父母。 方才哭喪,似乎因為太過悲傷,所以一下子昏死。 可事實卻并非這樣……那幾乎變黑的嘴唇與發(fā)青的面孔,表明了他已經(jīng)中毒在身。 此時,分明是毒發(fā)身亡了。 周離死了,意識消亡,這時本應(yīng)該一動不動,可實際情況并非這樣,也的確有片刻的死寂,但很快,‘周離’的眉頭便緊鎖起來,體內(nèi)的毒素與此同時也迅速清除著,不多時面色也恢復(fù)如常。 ‘周離’只覺得頭疼欲裂,想要睜開眼睛,但一時半會竟然睜不開。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這里是哪里?” 念頭剛起,便被這具身體的記憶沖來,他一下子懵了。 一年又一年的記憶開始了翻滾,無數(shù)的記憶碎片快速匯聚,敘述著這個同名同姓家伙的天真快樂人生,直到那一天,災(zāi)難降臨,幸福頃刻間崩塌。 痛苦與悲傷感染著周離,這才隱隱有些明白了……自己,應(yīng)該是穿越了,穿越到這個相貌普通,癡有幾分力氣,但卻極其愚笨的家伙的身上。而這個世界,和他所在的高度文明社會截然相反,是一個落后的封建制的社會,并且體制方面與中國古代有些相仿,同樣擁有論語等著作。一時間自然有些無法接受,但可悲的是,他似乎是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旁邊有三個中年人,這時正在冷笑爭執(zhí),對這丫鬟的話,對那倒地的‘離公子’,完全置若罔聞。 “別吵了,別吵了,勿要讓下人見了笑話。”周山濃眉緊蹙說著,“父親不在,我是長子,二弟家產(chǎn)由我處理,定會公正,你們無需擔心。” 這話剛落,一個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刺得人耳膜生疼:“大哥,話可不能這么說,當初二哥不知死活去得罪那貴人,還將那貴人的腿給打折了,為了周家,我周旋幾次,付出了多少?才讓此事得到緩解,不至于波及整個周家。你們看在眼里,難道就不放在心里?做人可不能這么做,要你處置二哥的家產(chǎn),還會公正?以為我是三歲小孩?真是可笑之極。現(xiàn)在二哥剛走,你就急急切切的吞下他的家產(chǎn),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一些吧!” “二弟剛走,你怎么能這么說話!你還是周家人嗎!”周山面孔一扳,冷冷叱喝,聲音嗡嗡作響。 “二哥剛走?你也知道二弟剛走!嘿,當初是誰逼得二哥最緊,讓他自斷其臂,去給那貴人賠罪?是誰呢!?不是當初那千般脅迫,二哥能自縊?二嫂能自縊?現(xiàn)在居然還有臉說,二弟剛走了,真是好生讓我大開眼界!” 聒噪的聲音再次響起,響徹整個靈堂,讓屋外的枯葉都簌簌作響,灑落一地。 聲音停頓了一會,緊接著又快速響起。 只見那‘三弟’怒目圓睜,毫不留情,聲聲如刺:“周家人?我怎么不是周家人了?我為二弟的事情奔波了多久?我辛辛苦苦為周家忙里忙外,戰(zhàn)戰(zhàn)兢兢,嘔心瀝血,又忙了多久——一直以來,居心叵測,不知所謂的人,我看只是你自己吧?” 貪財卻老實的長子周山,被這話說的面紅耳赤,不知如何反駁。 就在此時,一旁沉默沒有開口的周家四子周源冷聲道:“無論如何,城西望駝八百畝良田,得盡數(shù)歸我名下。其他的你們自己分,不要來煩我!” “城西望駝八百畝良田?呵!四弟你在說笑?”周山轉(zhuǎn)過頭,呵呵一笑。 “城西望駝的田?周源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要二哥的田!”周宏滿臉鄙夷,不屑一顧:“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 周家四子,三子皆是嫡出,唯有這第四子才是庶出,身份與地位自然完全不同。周源又向來陰沉,性格乖戾,關(guān)系甚是不好,此時竟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一口咬下最肥的一塊rou,自然讓周宏勃然大怒,尖聲辱罵了起來。 周家雖有家主,卻因常年不在家,所以實際上是這四子在cao持。 此時一人死去,名下資產(chǎn)不菲,哪里還能把持得住,都一下子紅了雙眼,撕破面皮,開始了狗咬狗的戲碼。這便也罷,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是常情,算不得什么。可竟在這靈堂內(nèi)就爭吵了起來——當真是喪心病狂了。 但為了‘氣運’,他們卻不得不爭! 屋外,一個年近三十的婦人快速穿過走廊,一臉不敢置信,有些失魂落魄,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二哥……二哥,怎么會這樣?只是打了那杜凱盛最不是東西的庶子,至于被逼到這份田地?到底、到底有沒有王法了?” 不多時,靠近了靈堂,頓時聽見爭吵,她氣的頭皮發(fā)麻,幾乎昏厥過去,一時間心中悲涼萬分,大哥,三哥,四哥……你們,還是我認識的那幾個哥哥嗎? 靈堂內(nèi),爭吵仍在繼續(xù),這讓剛剛吸收了記憶的周離越加頭痛,只覺得煩躁不已。 他猛地抬起頭,喝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都給老子閉嘴!” 屋內(nèi)瞬間安靜了。 周家三個主事的,不敢置信的看著周離,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他居然能說出這種話?那個有些憨厚呆傻,天真可笑的周離,也能這樣發(fā)脾氣?也能這般肆無忌憚,張狂至極? 旁邊的丫鬟雨落不可思議的看著周離,她覺得,離公子,似乎變了! 不過很快,三人便反應(yīng)過來,被一個后輩這般叱喝,或多或少有些惱怒,心中甚是不悅。 特別是是那刻薄尖銳的周宏,方才一聲叱喝打斷他那滔滔不絕的話語,嚇了他一跳,不由惱怒萬分,冷冷盯著周離,眼里閃現(xiàn)點點白光,有著一種絕對威嚴,攝人心魄! 他一字一句道:“沒教養(yǎng)的東西!叫什么叫!閉嘴!” 按照周離的性子,豈會這樣罷休?可本想要繼續(xù)叱喝的周離,此時卻心中一寒,瞳孔微微收縮,只覺得仿佛有一頭吃人兇獸在盯著自己,頭皮陣陣發(fā)麻。 看著這位叔叔眼眸之中的點點白光,周離從這具身體的記憶明白,這是——氣運之力! 這個世界‘氣運顯圣’,直接增幅個體實力,氣運越多,實力越強。 一統(tǒng)天下的王朝若國泰民安,氣運鼎盛皇帝則紫氣彌漫,揮手間便能移山填海,以一抵萬,不,十萬,數(shù)十萬精兵強將,都可從容斬殺! 何所謂氣運? ‘氣’是萬物自然發(fā)出的‘生氣’,‘運’是這些氣的‘運轉(zhuǎn)流動’。 個體的氣運終究有限,讓其他的氣運依附自己,為自己所用,便是這個世界超強的途徑。 然而,一個人又怎能讓萬物氣運依附? 這個問題最為難,也最為簡單。一個人無法辦到,只要利用其他人便能辦到,人是萬物之長,通過控制他人,自上而下讓萬物的氣運經(jīng)過幾個中轉(zhuǎn)站最終流向自己便可。 可又何如讓他人服務(wù)于自己? 其解決核心便是‘權(quán)與利’,權(quán)以控制、震懾他人為自己服務(wù),利以引.誘他人為自己服務(wù),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形成一套完整的體制,氣運便會源源不斷匯聚過來。 其中,權(quán)為利所依,利為權(quán)所托。二者結(jié)合,便是‘權(quán)利’。故此,權(quán)利便是氣運之命門! 可奪舍這具身體,得知這段記憶的周離卻有些不以為然,其權(quán)利所控制與利用的,卻是‘人心’。 所以,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力最根本的來源,在于‘人心’。萬心所向,才是根本。而權(quán)利,只是一套非常有效的工具而已,但并非命門所在。若人心渙散,體制崩壞,就算有再大的權(quán),再多的利,氣運也很難大量凝聚起來。 周家,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世家,這位周宏叔叔,作為主事者之一,掌握許些權(quán)利,分享家族的一部分氣運。他所掌握的氣運之力,遠遠是周離的十數(shù)倍,甚至百倍。被他這般叱喝怒視,并且用出氣運之力,自然會產(chǎn)生危險預(yù)感,這是身體的本能! 周宏對自己有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