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獅子開口
面對魏先生的白眼,姽婳雖極為不快,卻是忍了下來。 靈葭知道她的秘密,此番若不抓住機會將其置于死地,她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姽婳將一個乾坤袋給了魏先生。 魏先生打開袋子瞅了一眼,滿意地勾勾嘴角,招招手道“把人抬進來吧。” 說完又瞪了靈葭一眼,“好好干活,別想趁我忙活的時候搞什么小動作,聽到沒有?” 靈葭笑嘻嘻地應是。 姽婳心中卻是一跳。 不會的,魏先生只是單純警告靈葭,不會是對自己意有所指。 到底靈葭不過是魏先生的花奴,誰會真的在意一個奴仆的生死。 姽婳垂眸斂起情緒,扶著昏迷不醒的羅剎隨魏先生進了屋。 “放那吧。”魏先生隨手一指床榻。 姽婳依言將羅剎安置好,正要退出去,魏先生懶洋洋地叫住她,“你上哪去?” 姽婳心中再次一跳,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道“魏先生有何吩咐?我聽聞您看診時不喜旁人打擾……” 魏先生再次伸出手。 姽婳“???” 魏先生嘖了聲,“看診費拿來,方才你給的是掛號費。” 姽婳一臉懵逼,“什么是掛號?” “掛號都不懂,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萬妖大殿的,丟人!”魏先生義正言辭地指責。 他才不會說這個詞他也是前幾日才懂的。 姽婳隱忍地扯了扯嘴角,那你倒是解釋解釋?! 反正不就是要錢,姽婳再次摸出一個乾坤袋,低頭看了看,遞過去。 魏先生將乾坤袋拿在手里顛了顛,面色平靜得讓姽婳瞧不出任何信息。 他將乾坤袋往袖子里一塞,俯身掀開羅剎的眼皮敲了敲,又去探他的脈。 姽婳見他開始號脈,便輕手輕腳向門外退去。 “你去哪?”魏先生再次出聲。 “……” 姽婳深吸一口氣,“我以為先生要為羅剎看——” “我看完了。”魏先生打斷她,再次伸出手。 姽婳“???” “剩下的看診費!方才那是定金,你不知道我看診是按病情難易程度收費?”魏先生嫌棄地撇嘴,指著榻上昏迷不醒的羅剎,“他的情況很嚴重,你方才給的那些可不夠。” 姽婳整個人抖了抖,白著臉道“請問羅剎他傷得究竟如何?”竟然要花這么多錢? 就算她如今修為降到了元嬰,也能看出羅剎雖然傷得嚴重,但很顯然不過是被術法反噬! 難診和難治難道不是兩碼事? “他是靈力透支,被法術反噬。”魏先生隨口說道,“你若是再拖一日,他必死無疑。” 果然! 姽婳從未向魏先生求過醫,只是對他的收費有所耳聞,卻沒想會黑到這般地步。 她就算再視錢財如糞土,兜里裝的卻不是單純的金銀財寶,而是可以用來修煉,關鍵時候還能救命的靈石。 何況她私下發展自己的心腹,總歸也要花錢的。 姽婳心在滴血,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備受打擊似的喃喃道“竟是如此?是了,前些日子無望之野發生獸潮,羅剎定是有所察覺,前往制止,才受了這么重的傷。” 魏先生覷她一眼,“他是你相好?” 姽婳張了張口,隨即搖頭,“魏先生誤會了,是妖主讓我——” “哦,妖主讓你來的啊。”魏先生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嘿嘿一笑,“妖主那么有錢,那我收貴一點不打緊。” “……”你這種想法很不好! “他身經脈斷裂,丹田崩塌,識海受到重創。”魏先生緩緩說道,怕姽婳聽不清似的,“就算治好了,修為也會大跌,今后修煉亦會困難重重。最嚴重的是他的識海,今后恐怕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控獸了。” 姽婳默然。 羅剎雖是應了她的請求才去攔截核舟,但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早該想到此去很難身而退。 傷他的罪魁禍首是靈葭,與她姽婳無關。 大不了她一會替他把這仇一并報了。 “所以你要不要治他?”魏先生盯著姽婳,似盯著一座靈礦山。 姽婳腳底發麻。 她能說不要嗎? 不行,魏先生給羅剎治療的空檔,是她唯一的機會,哪怕傾家蕩產她也要治。 姽婳咬牙吐出一個字,“治。” 魏先生伸出手。 這回無需解釋,姽婳自發掏出乾坤袋,直接放在了魏先生攤開的手掌中。 這回她連看都未看,因為這已是她的部身家……不夠也沒辦法,大不了等羅剎醒了自己掏。 順便把欠她的還回來,加倍的。 打好算盤的姽婳覺得心里好受了些。 魏先生雖不滿乾坤袋里的東西,到底未多做糾纏。 大不了等下到萬妖大殿討去就是。 “現在你可以出去了。”魏先生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姽婳心底一喜,面上卻維持悲戚憂心之色,福了福身道“有勞魏先生了。” 她轉身退了出去。 在門外多等了片刻,估摸魏先生已經開始為羅剎救治無暇他顧后,姽婳抬腳走向不遠處的藥圃。 那個令她做夢都恨不得撕碎的淺綠色身影,正蹲在園子里擺弄著花草,專注得似乎感覺不到身后的危險。 姽婳緩緩勾起唇角。 竟然沒有逃跑,倒是令她刮目相看,勇氣可嘉。 還是這小妖與魏先生有契約在身,根本跑不了? 不論如何,今日她是死定了。 姽婳兩手利爪盡數亮出,悄悄走到靈葭身后,對著她的背毫不留情地刺下去。 可接下來,熟悉的一幕出現了…… “靈葭”化成裊裊水霧消散不見。 該死的草木妖! 一陣屈辱騰的躥上心頭,姽婳好容易壓制住尖叫的沖動,立刻四顧尋找靈葭的蹤跡。 瘋狂的姽婳瘋狂地將四下找了個遍。 上回她還能看到靈葭幻化出來迷惑她的小草,這一次,她干脆什么都找不著了。 姽婳明明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令人厭惡的氣息就在附近,可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姽婳氣喘吁吁地站在烈日下,望向魏先生的茅屋。 唯一沒有找過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可她方才出來的時候,靈葭明明不在里面的,莫非是趁自己不注意溜進去了? 姽婳越想越覺得自己所料不錯,哪怕魏先生尚在治療中,她也必須悄悄進去搜尋一番。 打定主意,姽婳調整了一下呼吸,輕手輕腳地推開茅屋的門。 一道細小的寒光迎面射來,姽婳有心要躲,無奈那東西速度過快,她根本躲不過,生生被扎了個準。 那是一根銀針,準確扎在她的眉心,劇烈的疼痛從那處傳來,姽婳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魏先生怒氣沖沖地走過來,指著姽婳的鼻子大罵“我醫治的時候不能有人打擾,你不是說你知道?我看你是存心想害死他!” 姽婳頭疼欲裂,勉強聽清魏先生的話,顫聲道“他……” “他沒事。” “……” “幸好我方才還在準備,尚未開始治療,否則你就闖大禍了。” 姽婳噴出一口血。 這種隱隱被戲耍了的感覺是什么? 魏先生哼道“說吧,你到底是想救他還是想他死?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不過靈石我是不會退的。” 姽婳擦去唇邊血跡,低下頭,“請您救羅剎,方才我只是……只是擔心,想看一眼而已,抱歉。” “我魏某人說能治就一定能治,你瞎cao什么心?若是不相信我的醫術,大可另請高明。” 姽婳覺得心累得不行,這魏先生的脾氣果然如傳聞一般令人難受。 她掙扎著爬起來,哀求道“魏先生,既然您尚未開始治療,能否讓我進去看他一眼?我實在放心不下。” 魏先生抱著胳膊,瞇眼打量她。 “還說他不是你的相好,不是相好能緊張成這樣?”他狐疑地說道。 “夜叉王當然不是她的相好。”一陣輕笑從外面飄來。 ……外面? 姽婳面色一變,扭過頭,只見靈葭好端端站在園子的入口處,滿臉的戲謔,好似在嘲弄自己。 靈葭一蹦一跳地走過來,“夜叉王只是她的裙下之臣,在她眼里不過是一條忠心的狗罷了。她闖進去,估計是想找我吧。” 姽婳指甲動了動。 魏先生忽然抬腳,將她雙手踩進泥里。 姽婳悶哼一聲,靈葭站定在她面前,面無表情地道“上次就栽在我手里,這次我的修為漲了數個境界,若還被你抓住,是否有些說不過去?” 靈葭伸出手,替姽婳將眉心的銀針拔出來,揚起一抹笑容。 “姽婳,你當真以為你有那個實力弄死我?” 姽婳紅色的眸子中涌上一抹黑氣。 魏先生訝然挑眉,眼疾手快地扔出一把銀針,扎在姽婳xue位上。 “年輕人,心智不要那么脆弱,被人激一激就走火入魔,你這樣很危險啊。”魏先生說道。 靈葭淡淡一笑,“她的心早就黑了,走不走火入不入魔,有什么分別?” 不是只有魔族的心才是黑的。 姽婳眼中的黑氣消退下去,忽然抬手指著靈葭,義正言辭道“你這孽障少血口噴人,若不是你有意激我,我怎會險些走火入魔?” 她不顧滿身的銀針,掙扎著爬起來,悲憤道“魏先生,您恐怕有所不知,您的這個花奴,正是幾十年前從萬妖大殿逃出來的逃犯! “她破壞妖主的某項計劃,害得妖主上千年的努力險些功虧一簣,妖主便將她囚禁在相思谷,可這孽障趁妖主外出,將我打傷,破壞結界逃了出去。” 姽婳振振有詞,見魏先生蹙眉聽得認真,不禁再度升起一絲希望。 “魏先生,這妖孽巧舌如簧,我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求得您庇佑,她定是沒安好心!請您務必將她交給我,帶回萬妖大殿處置。” 姽婳一通話說完,期待地望向魏先生。 魏先生捋著胡子,許久未出聲。 猶豫便是懷疑,一旦懷疑就定然不會再包庇靈葭。 姽婳如是想著,沖靈葭冷笑道“妖孽,你怎么不說話了?是無話可說了吧?因為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你就是萬妖大殿的逃犯!還不快束手就擒!” 靈葭把玩著辮子,聞言后退兩步,佯裝驚恐道“我好怕哦,你快來擒我呀,別再讓我跑了。” “你……” “你想抓我回萬妖大殿?那好呀,來吧,我不還手,讓你抓。但如果你不是抓我去萬妖大殿,你姽婳就被天打五雷轟!” 姽婳神色一厲,將雙手從土里猛的抽出,向靈葭抓去。 天打五雷轟她也認了,誰還沒經歷過雷劫? 倒是今日弄不死這個妖孽,她才會死無葬身之地! 面對姽婳伸過來的雙手,靈葭果真一動不動絲毫未躲,可姽婳依舊沒能抓住她。 魏先生踩著姽婳的手,哼道“我可終于弄明白了,你壓根不是來替那小子求醫的,你就是特意來抓我家藥童的。” 姽婳疼得直翻白眼,“魏先生……” “竟敢糊弄我魏某人,你這小鳥是皮癢了么?”魏先生凌空摸出一只鳥籠,提起姽婳甩了甩,將她甩回原形,扔進籠子里。 “不過我是有醫德的人,既然收了錢就定會把人給治好,在那之前,你就待在這里,哪都別想去。”魏先生把籠子往房梁上一掛,“你想帶我的藥童去萬妖大殿,行啊,等我把姓羅的小子治好了,咱們一道去。” 順便去找妖主拿剩下的醫藥費,加倍的。 他魏某人受到了萬妖大殿大護法的愚弄利用,需要好好安撫。 魏先生轉身繼續為羅剎治療。 靈葭驚嘆地望了眼房梁上的鳥籠,魏先生可真是個妙人。 欣賞了一陣,她優哉游哉地繼續回去伺候靈植們。 屋子里,魏先生掀開簾子,看到躺在榻上的羅剎,不由愣了愣。 羅剎仍是昏迷不醒,可眼角卻多了兩道濕潤的痕跡。 魏先生默默搖了搖頭。 “癡人哪,妖族凈出些癡人。”他輕輕感嘆。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在這幾個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羅剎手指動了動。 魏先生拍拍他的手背,“小子,聽我一句勸,喜愛她的方式并不是去縱容她,你這樣只會害了她。” 羅剎微微張開干枯的嘴唇,氣若游絲,“求您放過她。” “她走到今日這一步,已經不可能求得寬恕。”魏先生淡淡說道。 羅剎不再說話,兩行淚水沿著先前的軌跡,滲入枕頭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