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家里有人？”

    說話間，門外傳來一個年輕的男聲。

    柳枝眼睛就像突然通了電的燈泡，瞬間發亮，她誒了聲，蹭蹭跑去開門，“七哥，你怎么來了，你的腿還沒好，不要總是跑出來，萬一留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她迭聲說著，把一個拄著拐杖的年輕人扶進屋來，不好意思地介紹道：“這是住我家隔壁的柳七，這兩位就是我請來的仙人。”

    柳七望著靈葭和湛離，魂魄像出了竅似的，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柳枝見他這模樣，嘟著嘴，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不要盯著仙人猛瞧，沒禮貌。”

    柳七猛的回過神來，耳根發熱，囁嚅著道：“小生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人，一時犯了傻，請二位仙子見諒……”

    仙子湛離：“……”

    他很快就會習慣的，嗯，就快了。

    柳枝扶著柳七坐下，靈葭看著二人的親密樣，挑眉道：“你們是未婚夫妻？”

    “還、還沒下定呢……不過，小時候就說過，要……的。”柳枝忸怩地絞著手指。

    柳七倒是坦然，點頭道：“我與小枝青梅竹馬，我一定會考取功名，讓她風風光光地過門。”

    “少年有志氣，”靈葭目光在他腿上溜了溜，“不過，你這腿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身有殘疾的人是不能參加科舉的。

    “這都怪我！”柳枝搶著說道，哽咽起來，“我把妖怪的事情告訴了七哥，他答應幫我去看看，沒想到真的遇到了妖怪，差點就沒命了。”

    “哦？”靈葭饒有興趣地傾了傾身，“說說看。”

    “我來說吧，”柳七黯然開口，“子不語怪力亂神，小枝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時候，其實我是不信的。我沒有家人，從小跟著師父長大，可師父五年前已經西去，我無牽無掛，便去梧桐樹下許了愿。”

    “你許了什么愿？”

    柳七眼神有些發飄，嗯嗯啊啊半晌，才道：“就是，娶小枝為妻唄，我無父無母沒有功名，怕小枝爹娘不答應……”

    所以，其實雖然不信，但也抱著試試無妨的態度。

    大多數凡人都是這般心理，所以梧桐愿靈的名氣越來越大，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

    “誰知，我才許完愿，回來的途中忽覺身后有勁風逼近，我回過身，一個巨大的黑影朝我撲來，我被什么東西纏住，舉到半空，這時小枝跑了過來……”柳七回想著當時的情景，腳心仍止不住泛涼。

    柳枝接著說道：“那日戌時已過，我擔心七哥，打算去尋他。半路碰到七哥從前邊走來，我正想喊，就看見他身后的黑影……我嚇壞了，只想著要救他，然后七哥就掉了下來，摔傷了腿，那個黑影也不見了。”

    “就這樣？”靈葭挑眉。

    “嗯。”柳枝心有余悸地抖著嘴唇，“我怕妖怪再來害我們，就委托鏢局的人去了仙城，請仙人救我們。”

    “你們都沒看清那個黑影？”靈葭問道。

    柳枝和柳七雙雙搖頭。

    “知道了。”靈葭站起身，“我們回來之前，你們兩個就呆在這間屋子里，不要出去。家里糧食有吧？”

    柳枝忙點頭，“有的，夠吃半個月，院子里還有我自己種的菜。”

    “我也不能出去？”柳七臉有些發紅。

    靈葭瞄他一眼，“不能。”

    “哦。”柳七悶悶點頭，看向柳枝，“我、我替你照顧爺爺。”

    “好。”柳枝細細地應道。

    靈葭看得牙酸，嘶嘶兩聲拉著湛離出門去。

    她在屋外設下一層結界，便出了村，等到夜幕降臨沒有行人時，才往那株梧桐樹摸去。

    “咱們就這么去？”湛離跟在她身后。

    “不然嘞。”

    “不用調查準備一下？”萬一是個惹不起的主兒怎么辦，他還沒活夠呢。

    “你怎么知道我沒調查過。”靈葭哼道。

    湛離：“……”

    他十二個時辰跟在她旁邊，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去調查過了。

    “你爸爸出馬，要是連你這菜鳥都能發現，我還混什么？”靈葭鄙視地看他一眼。

    湛離：“好好說話。”

    “就不。”

    “明天吃白米飯吧。”

    “……大佬我錯了。”

    兩人一路斗著嘴來到梧桐樹下，哪里有半點悄悄的意思。

    夜風吹過，滿樹的鈴鐺響起連片的叮鈴鈴。

    “這噪音這么大，難為你能在這里住這么久。”靈葭站在樹下咕噥。

    湛離歪頭，“誰在這里住？”

    “傻子唄。”

    靈葭咧咧嘴，掏出霧溟往地上就是一扎。

    不知名妖怪：“……”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嘶，好痛！

    霧溟扎下去的地方，土壤中漸漸洇開一灘紅色，湛離嘴角抽了抽，果斷跑遠。

    開打了也不說一聲，他可是個才引氣入體的寶寶呢。

    腳下大地忽然抖動起來，滿樹鈴鐺亂響，靈葭將霧溟抽出來，兩下跳到樹上，一手扶住樹干，原本晃個不停的梧桐樹立刻不抖了。

    這可是棵千年老樹，已經生出靈識，以后說不準能化形呢，靈葭瞪著地上，兇巴巴道：“喂，你溫柔一點不行嗎？這梧桐可是你的搖錢樹，不想要了？”

    話音剛落，土壤應聲而破，一個巨大的黑影躥出來，徑直撲向靈葭。

    靈葭看著撲到眼前的血盆大口，只覺一股nongnong的腥臭撲鼻而來，不由嫌惡地別開腦袋，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巨響，牙齒與血水齊飛，那龐然大物砸在地上，整個梧桐樹下簡直像剛犁過的菜地，坑坑洼洼。

    湛離瞇眼望去，首先看到一截粗壯的布滿鱗片的尾巴，再往上，是一個裸著上半身，蓬頭垢面的男子。

    “噫！”他皺起好看的眉，“真丑。”

    不知名妖怪：“……”他聽得見的。

    然并卵，臉好痛，尾巴上也有個血窟窿，痛得不想動。

    靈葭依舊蹲在樹上，長出了幾口氣，把先前吸入的臭味呼出來。

    “你多久沒刷牙了？”她喘著粗氣，沒好氣道，“就你這樣不修邊幅，還想泡妞？做夢呢吧。”

    地上那半人半蛇模樣的妖渾身緊繃，梗著脖子叫道：“與你何干！為何要來壞我的好事？”

    大家都是妖，就不能好好相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