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三個字，靈葭腳下并未停頓，反而加速快步走出大門。

    鐘離袂最后賣出多少靈石，被誰買去，都不關她的事。

    她也管不起。

    回房后，在榻上枯坐了半晌，才想起乾坤袋里小山似的妖獸rou，忙取出一大塊，把三只靈寵放出來進食。

    只是依舊魂不守舍的。

    三只靈寵感知到主人的情緒，都埋頭安安靜靜地吃，沒敢像往常一樣斗嘴打鬧。

    沒一會，腳下傳來巨大的爆炸聲，船身劇烈搖晃，一人三寵在船艙里摔得東倒西歪。

    震蕩持續了數十息才停歇，靈葭心里砰砰直跳，放出神識向下探去，可未待接觸到大船底部，便被一道屏障彈了回來。

    她擰著眉，聽聞艙外人聲鼎沸，忙推門而出。

    走道上站滿了互相打聽狀況的人，甲板上更是人頭攢動，擠擠挨挨。

    “怎么回事，船怎么停了？”

    “似乎是船底出了什么事，神識過不去。”

    “你們感覺到了嗎？船好像在下沉。”

    “哪位道友修為比較高，可否下水一探？”

    靈葭默默看著這群人，有的驚慌失措，有的鎮定自若，看來大多數人都不清楚底層大廳里的黑暗交易。

    忽而一股濃煙從船艙里飄出來，眾人大駭，有人已經祭出了飛行法寶，高高升起遠離大船。

    靈葭神情變了又變，轉步向下狂奔而去。

    “你去哪里？”毛球急急道，“下面肯定有危險，你就別去湊熱鬧了！”

    “嗚嗚嗚，主人不要去，小絲害怕……”

    “唧唧！”

    靈葭一言不發，掐訣為自己罩上護體結界，以阻隔濃煙。

    一路上遇到不少之前在下層拍賣會場出來的人，均腳步虛浮行色匆忙，似乎都受了些傷。

    越往下走，血腥味越濃，耳旁水聲也愈發明顯。

    剛走到最后一道階梯，明明轉角便能瞧見會場大門，靈葭卻頓住了腳。

    不見了。

    階梯以下的船體，竟然消失了！

    海水瘋狂倒灌，rou眼可見地迅速上漲，逐級將臺階淹沒。

    靈葭果斷轉身往回跑，卻忽然感到一股視線，自身后望來。

    可剛回頭，便不見了。

    不過，短短瞬間，她已能清晰捕捉到對方的位置，猶豫了片刻，矮身滑入水中。

    水底漆黑冰涼，靈葭掌心亮起一團小光球，循著那個方向游去，在一堆斷木殘垣后，發現了那只小小的奄奄一息的粉色元嬰。

    大眼瞪小眼片刻，靈葭拿出一只琉璃瓶將它舀起來，塞進乾坤袋。

    回到甲板時，船身已經下降了約五分之一。

    船體損壞，無法再航行，亦無法升空，上百名黑衣人御劍浮于寶船四周，雙手掌心放出白色光芒，奮力將船向上提起。

    封九立于船頭，身旁有只大桶，他手持一只巨大的毛筆，不斷自桶里蘸取鮮紅的朱砂，在木地板上畫出繁復的法陣。

    船身緩慢地上升，逐漸離開海面，眾人此時才得以看清，船底焦糊斷裂，缺了一大塊，先前滲入的海水如瀑布般從缺口處傾倒出來，聲如雷鳴。

    在黑衣人的努力下，大船一直上升到十多丈的高空，封九抬手示意停駐，隨即拿出一枚如同成年人腦袋那么大的靈石，放在畫好的法陣中央。

    瑩綠的靈氣光芒沿著紅色的印記游走，有熟知的人低聲道破：“是浮空陣。”

    珍瓏寶船穩穩當當地停在了空中，那百多名黑衣人紛紛落回到甲板，立于封九身后。

    “情況正如諸位所見，船底發生了意外爆炸，需在此停留半月以作修補，才能再度起航。給您的行程造成不便，實在對不住，稍后在下會為諸位返還五成登船費，還請諒解。”

    雖然刻意隱藏，封九的聲音中還是透出些許疲憊。

    什么樣的爆炸，才能將煉虛大能煉制的寶船，連帶結界一同炸成這副模樣？

    眾人各懷心思，也有人惱怒質問，但在這茫茫洗心海上，離開大船等于自尋死路，無奈只能在黑衣人的疏導下回了艙房。

    大船的結界雖然破損，但每間艙房的結界是各自獨立的，靈葭把房門一關，若無其事地繼續喂靈寵，直到外面的人情緒穩定下來，不再鬧騰了，才悄悄把琉璃瓶拿出來。

    她沒有拔出瓶塞，而是就隔著透明的琉璃，盯著里面的元嬰。

    小小的元嬰抱著膝蓋坐在瓶底，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

    還會流眼淚，說明并非心如止水，也不枉自己把她撈回來。

    “為什么救我？”鐘離袂吸吸鼻子。

    “怕你成為樂師兄的心魔。”靈葭面無表情。

    鐘離袂慘淡地牽了牽唇角，“不會的，他心如磐石，哪怕這世間所有人都入了魔，他也會恪守本心。”

    靈葭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并不打算與她深究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剛才下面發生了什么？”

    不說還好，一說鐘離袂又開始流眼淚，斷斷續續講道：“是許大哥……就是那個純陽之體的男子，我們本來說好了一起自爆元嬰，可看到信號后，我率先運了功，他卻沒有動……”

    “他騙了你？”

    “是的！”鐘離袂似乎也覺得自己哭得不成樣子，努力忍住抽泣，“我一運功就被他們察覺了，他們修為高，一下就把我制服，封住我的靈xue，把我拉下臺了。”

    靈葭隱約明白了，“于是，他趁旁人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時，自己爆了元嬰？”

    鐘離袂哀婉地點點頭，將臉埋入膝蓋，無聲地聳著肩。

    靈葭對所謂的純陽之體并不十分了解，但那人是火系天靈根，自爆的威力想必更加恐怖。幸得鐘離袂那時被帶離了現場，才得以保存元嬰，偷得一條命。

    “事已至此，哭也沒有，想想以后怎么辦吧。”靈葭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道。

    鐘離袂怔怔抬頭。

    靈葭蹙了蹙眉，冷淡地說道：“你如今也算死過兩次的人了，心智總該成熟些，別再用那種無辜的小鹿眼看人了。”

    鐘離袂窘迫地縮起下巴，粉色的臉上透出兩抹番茄紅。

    “還是說，”靈葭邪邪一笑，“剛才沒死成，還想再死一次？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幫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