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看著林童這般條理分明,這兩人都有些無奈了。對視一眼,馬車之中又安靜了下來。 很快就到了宅子門口,馬車停下,朱玉菱和薛蘊送了林童進去,又是敲打了一番家中的四個丫鬟,最后朱玉菱還是不放心,“不行我今晚住在這里好了。” 她看著才十三歲的林童,仿佛想起了當時剛剛知道婚事的自己。再怎么暴躁和發泄,不過都是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而已。而此時,林童的懂事更是讓她看著心疼。 “好了,你們都不用說了,今晚我就留下來。這院中總歸還是有客房的,先收拾出來就是了。”她利索地吩咐下來,林童坐在屋中看著她行事,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就真的安寧了下來。 而此時,林小碗正和左容一起在宮中,陪著朱澈夫婦審訊賢妃。 朱澈是午后回來的,瑞王的尸檢也一起帶回了京城。等他聽了皇后所說之后,意外的沒有震怒,反而有些沉默。很明顯這位九五之尊并沒有忽視賢妃的身份,甚至回宮之前可能就已經想到了這點。 至于李氏的參與,他雖然沒有料到卻也沒有震驚。 這沉默之下,藏著更多的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身為一個帝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此時的朱澈反而徹底冷靜下來,就連知道他回宮跑過來哭鬧告狀的二公主也被他拒之門外,甚至于讓人直接把她帶回了她宮中關押了起來。 朱琳在屋中哭鬧了一下午,最后累極睡著了。 朱澈這邊午睡醒來得到皇后親自說給他的消息卻也沒有什么表示,一直等到天色黑透,這世間最為尊貴的夫妻用了晚膳,這才讓人去請了左容和林小碗,一起去往賢妃宮中。 賢妃宮中一片的安靜,封宮這樣突然起來的事情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這會兒躲在屋中看著一行人直接去了賢妃的寢宮,都忍不住竊竊私語。 賢妃究竟犯了什么錯,竟然會被這般對待? 賢妃的寢宮之中燈火通明,外面守著的宮女見到他們連忙跪下行禮,門簾從里面打開,在這宮里奉命守著賢妃的孫耿這才跪在一旁恭迎朱澈等人。 賢妃坐在床邊,衣衫整齊,妝容美麗。最起碼一眼看過去,實在是看不出這是一個已經將近四十歲的婦人。 林小碗倒不是第一次見到賢妃,然而此時反而覺得她比之前兩次見面更是漂亮了幾分。 “臣妾見過皇上,皇后娘娘。”賢妃起身緩緩跪下行禮。 朱澈看著跪在腳邊的人,半響才道:“起來吧。” 賢妃起身,目光微微流轉,就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左容和林小碗。“沒有想到,林姑娘也來了。”她扯動唇角,“看起來,林姑娘的出現不適巧合,定然是與當年周家的案子翻案有關了。” “娘娘明見。”林小碗笑了下。 賢妃目光再次轉到了左容的身上,然而也不過是笑了笑就又把目光轉回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娘娘這一胎,也快五個月了吧?”她說著笑了起來,“臣妾還未來得及恭喜皇上呢。” “哼!”朱澈冷哼了一聲,“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心中自然是明白的,想來此時也用不上朕再問你了吧?” “臣妾所錯,不過是因為來自魏國罷了。”賢妃自嘲地笑了笑,“今日宮門一被封上,我心中也就有數了。”她一副被冤枉的樣子,這時雙目含淚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說呢?若我不是魏國進獻的女子,又怎么會這般被娘娘對待?” “你以為是我下令封了你的宮門?”皇后此時一手放在腰后,一手輕輕撫著小腹瞥了一眼賢妃,“我想賢妃你誤會了,這命令,是皇上下的。” 賢妃聞言一愣,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孫耿,半響雙目含淚看向了朱澈,然后跪倒在地:“皇上會這般做,自然是受了jian佞蒙騙,臣妾若真的是魏國送來的妖女,這些年與皇上同床共枕,有多少機會弒君?皇上,臣妾忠心耿耿……” “那你就說說王壽是怎么回事?”朱澈看了一眼賢妃,冷聲道。 賢妃一愣,她之前之所以那般有底氣作態,就是篤定了王壽不會背叛她的,而此時朱澈提起王壽,難不成他真的都招了? ☆、第101章 審問 “王壽,他……他不是藏經閣的首領太監嗎?”賢妃起身,跪坐在地上抬頭看向朱澈,“跟臣妾有什么關系?” “他真的與你毫無關系?”朱澈冷哼了一聲,“那他心心念念的meimei又是誰?” “皇上!”賢妃一瞬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半響才露出一絲凄然的笑容,“原來……皇上真的都知道了?” “朕還有很多不知道的。”朱澈步步緊逼,“朕問你,朕的幾個孩子是怎么回事?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瑞王又是怎么回事?” 賢妃笑著,迎上朱澈痛恨的目光,幾乎要笑得愈加的瘋狂。 “臣妾的孩子?原來皇上還記得臣妾曾經沒了一個孩子……”她抬頭,臉上都是淚痕,“是,王壽是我哥哥,是我讓他假傳圣旨去見了瑞王。皇上不是想知道臣妾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嗎?我告訴你就是了。” 她說著掙扎著起來,“是瑞王害死了臣妾的孩子,臣妾當年說過的,皇上當時是如何說?皇上根本就不相信臣妾的話,所以時至今日,瑞王落馬,臣妾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有什么不對?” 她說著撲倒了朱澈的身上,抓著他的衣服抬頭看過去,一臉的悲切,“臣妾有什么不對?!那是臣妾的孩子,他才剛剛會喊一聲娘,那么可愛,那么乖巧……皇上,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若不是知道真相,只怕林小碗都要被賢妃的表現給騙住了。而此時,她只會覺得賢妃是如此的可怕。 朱澈緩緩拉開賢妃的手,目光痛惜地看著她。 “當年那孩子沒了之后,你大病了一場,朕以為你傷心過度,頂著朝臣的反對把冊封你為賢妃。”朱澈冷笑了下,“卻沒有想到,那孩子根本就是你害死的。” “皇上?”賢妃露出震驚的神色,“你說什么呢,那可是臣妾的骨rou啊!” “是啊,那是你的骨rou,你竟然都下得去狠手,真是枉為人母!”朱澈一把推開了賢妃,看著她跌倒在地沒有絲毫的心疼,“朕再問你一次,你是自己老實交代,還是等著錦衣衛的刑罰問審?” 林小碗和左容早已經悄然從里面退了出來,刺耳偶爾聽到里傳出的聲音也都是對視一眼不敢多言語一句。這審問皇上后宮的妃子……若是沒有皇上在場還好。既然皇上在場,這時候他們在就真的尷尬了。 聽聽里面的對白,真像是在演八點檔的狗血電視劇一般。 兩人耐心等待了一會兒,這才見孫耿掀簾子出來,勉強笑著道:“皇上請左大人和林姑娘進去。” 屋內一片狼藉,賢妃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精致的妝容,此時哭花了的臉顯得格外的猙獰。兩人進去低頭不敢亂瞟一眼,只聽到朱澈說把賢妃秘密押送到錦衣衛的牢房,左容這才低聲應了。 “審問的記錄,朕要明天一早就看到。”朱澈看都沒有看跌坐在一旁的賢妃,轉身扶著皇后道:“今日皇后辛苦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人去樓空。 空曠的宮殿之中賢妃漸漸止住了嚶嚶哭聲,孫耿帶人把她綁了起來,堵上嘴巴然后一個黑色的布袋套上去就遮住了賢妃的面容。門外早已經停好了馬車,賢妃被塞了進去車里,而拿著令牌的孫耿則親自送了左容與林小碗出宮。 對于朱澈所暗示的賢妃當年殺死自己孩子的事情,林小碗事先并不知道。此時看著馬車中被黑色布袋套住的賢妃扭動掙扎,卻沒有一絲的憐憫之意。 這女子,伙同瑞王謀害后宮其他妃嬪的子嗣只能算是斗爭的話,那么殺死了自己孩子這樣的舉動,實在是讓人再也無法為她的舉動辯解一二。 馬車行駛并不快,加之一番耽擱此時京城已經到了宵禁的時候,一路上兩人遇到了幾次盤查都因為左容錦衣衛的令牌而從容通過。甚至都沒有人說要檢查一下馬車內的人。 錦衣衛衛所里面,依然燈火通明。賢妃被押送到了單獨的牢房之內,左容并未急著審問賢妃,交代了負責看守的人防止賢妃自盡之后,問了一旁的人齊王府的李氏可有被送來。 “李氏是一個多時辰之前送來的。”那人回答,“毛大人回京之后正在聞訊,吩咐若是左大人和林姑娘過來就直接請你們過去。” 林小碗一愣,沒有想到毛蔣竟然還特意記得她。左容回頭看了她一眼,直接道:“安排一個房間給林姑娘休息,我一個人去見李氏就足夠了。” 林小碗今天一路奔波,加上給數人催眠這會兒臉上早已經帶著疲憊之色。左容又怎么忍心讓她再連軸轉。一旁的人聽了連忙應了,轉身就對林小碗道:“林姑娘這邊請。” 左容對看過來的林小碗點了下頭,道:“你先去休息,若是需要你幫忙時,我會讓人叫醒你的。”目送林小碗離開,他這才轉身讓人帶了他去李氏的牢房。 牢房之中燭光晦暗不明,左容緩步進去就聽到毛蔣問話的聲音。 “……所用鐵匠在何處?” 這應當問的是仿制皇上令牌的事情。朱澈的令牌造型復雜,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夠仿制的。而上面雕刻的五爪金龍更是一般人看一眼就明白,萬萬不敢仿造的。 能夠膽大包天偽造皇上令牌的人,怕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這么一條線查下去,不知道京城又要掀起多大的腥風血雨。 他敲門,得了毛蔣的回應這才推門而入。 毛蔣見是左容,下意識往他身后一看,卻不見林小碗的身影。 “林……” “她在皇宮中累了許久,況且如今賢妃和王壽皆已經交代,又何必讓她在李氏身上浪費精力呢。”左容拱手行禮,轉而看向李氏,“有些事情李氏說與不說已經沒有多大的關系了。反正只偽造皇上令牌一事就是死罪,她死了倒是不可惜,只可惜了她的兒女要受她牽連。” 他說著輕輕嘆息一聲,“最大的女兒也不過十四歲,怕是要充入教坊司了。至于兩個兒子,怕不是暴病而亡,也是落水或者是什么意外了。”這天下,能夠像賢妃那邊狠心連自己孩子都殺死的女人畢竟不多,左容這番話本就是故意說給李氏聽的,如今看她神色動容,下意識掙扎著沖上前怒視他,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李側妃也不必這般看著我,你陪著賢妃做下那般的事情自然也應當是想到了會有今日的后果的。”他緩緩開口,語調平靜而冰冷,“你的一女兩子,三個孩子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全是你一人決定的。” “他們是齊王的子嗣!”李氏嘶啞著嗓子說,看得出來之前熬過了不少的刑罰。 左容點頭,“你說得沒錯,不過齊王并非只有這三個子嗣。他有嫡子嫡女,又怎么會在意幾個可能牽連他前途的孩子呢?” “這一切都是我所謂,你們要報復就報復到我身上,放過他們。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李氏抓著木柵欄,說到最后再也堅持不住,整個人緩緩往下滑落,臉上也滑過兩道淚水,“你們殺了我吧,放過他們……他們只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李側妃說笑了,這律法如何,李側妃應當很是清楚。”一旁的毛蔣這才緩緩開口,“更何況,李側妃一直不配合,此時你說他們不知道,我們又如何會相信呢?” “知道不知道,總歸是上了一套刑罰,也就明白了。”他說著點頭,“想來幾個孩子應當沒有李側妃這般的骨氣,死咬著什么都不肯說的。” “你……”李氏猛然抬頭,怒視坐在一旁的毛蔣,雙手緊緊抓著木柵欄,因為用力過度指甲邊緣已經慢慢滲出了血跡。“你這個惡魔……” “李側妃還不懂嗎?”左容開口,“那三個孩子的命運,皆在你手上。” 李氏聞言一愣,半響才緩緩低頭,道:“仿造令牌的是小刀胡同的李鐵匠,我讓人抓了他唯一的兒子威脅他。” “你是怎么知道這位李鐵匠的。”毛蔣接著問,畢竟皇上的令牌可不是有圖紙就能夠隨意做出來的,李鐵匠能夠做到讓侍衛辨認不出真假,由此可見他的手藝非同一般。 “是我無意中找到的人。”李氏癱坐在地面,帶著失魂落魄的神色回答。 “那么瑞王中的是什么毒?”見毛蔣略微停頓,左容這才突然開口問道。李氏一愣,然后才低聲道:“我并不知道那毒叫做什么名字,只是賢妃給了我一個方子,我照方去了幾個藥店抓藥,然后請人配置的。” “配置的人,還有藥方?” “配藥的人在藥完成之后就被我強行灌了一劑用來測試藥力死了,至于藥方……”李氏說到這里猛然抬頭看向左容,“除非你們答應放過我的子女,不然我是死也不會說的。” “我以為你沒有威脅我們的本錢。”左容緩緩開口,“這藥方你不說也罷,反正賢妃總是會說的。” “賢妃也只知道□□的藥方,最為重要的解藥她卻是一點都不知道……”李氏說著露出笑容,“左大人的未婚妻林小碗,她生母當年就中過此毒,不過她運氣好,中毒不深才被救下了一條性命。饒是如此,也是落下了每個月月中月底毒性發作,痛入骨髓的毛病。” ☆、第102章 入獄 左容自從進入牢房之后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表情變化,他眉頭微皺,低頭盯著李氏,神色之間帶上了一絲緊張。 “當時的你,尚且在齊王府中,又怎么可能會知道雍州的事情?” “因為那一副毒藥也是我配置的,可惜,當時是賢妃準備給柳氏的,只可惜那日酒宴陰差陽錯就被周林氏給喝了下去。”李氏笑了笑,“當時是今上喜得第一個兒子的酒宴,賢妃怕柳氏就此地位穩固,想要殺了她。就算不能夠取而代之,最起碼也會失去柳氏這個最大的威脅……” 當年周天淵妻子中毒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她竟然只是一個替罪羔羊? 左容心神有了一瞬間的動搖,然后也不過是一剎那的時間他就重新回過神,低頭看著李氏。 “如今我并不需要解藥,周林氏已死。” 李氏笑了笑,“但是她還有一個女兒。這毒藥,我這些年試驗過,是會隨著母體傳給下一代的。”她說著笑了笑,“我雖然不懂毒,不知道那毒性到了周林氏身上是否有了別樣的變化,不過當年的情況我找了十幾個懷孕不到三個月的孕婦實驗,最后活下來并且順利生下女兒的只有一個,那人的女兒在來月事之后體內的毒就開始爆發,不過堅持了一年多人就敖干而死了。” 她說著看向左容,“林小碗就是當時周林氏腹中的嬰兒,我倒是很吃驚她竟然能夠活到如今,只是左大人,你猜她還能活多久?” 最后一聲問李氏的聲音很輕,聽到左容的耳中卻是如雷貫耳一般,他低頭神色復雜地看著李氏,半響才道:“只要你所言沒有一絲虛假,我倒是可以幫你保住……” “左容!”一直沉默看著兩人對峙的毛蔣此時突然開口,“這不是你能夠做出的決定。” “大人,下官愿意擔此風險。”左容看似被李氏說得心神動蕩,然而實際上此時卻是格外的冷靜。他抬頭看向毛蔣,“大人,下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