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卓一心？”

    親宗皇帝鳳綱仔細打量著卓一心，突然開了口。

    “回陛下，正是。”

    卓一心恭敬的答道。

    “你娘……是魏穆心？”

    “正是。”

    卓一心微微抬了抬眼，瞧了一眼鳳綱，卻發(fā)現(xiàn)他正和藹地盯著自己。

    “你可知，你長的很像你娘？”

    鳳綱盯著她的眼眸，似乎在貪婪的搜尋著魏穆心的身影。

    “世人都說，我長的和我娘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嗯，你知道你哪里卻不像嗎？”

    卓一心一怔，倒是沒想過，只得老實答道：“民女不知。”

    鳳綱突然站起身，轉過身背著她，重新又望向面前的一池蓮塘。

    “你娘……她的眉心中總是藏著平和，淡雅，而你卻不同。”

    鳳綱的聲音悠悠傳來，他又轉身看著卓一心道：“告訴我，孩子，為什么你的眉間總是隱隱有愁容？”

    鳳綱的聲音溫柔動聽，慈父般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卓一心，卓一心自是一怔，在這樣的目光面前，她甚至可以放下心防，甚至告訴她所有受過的委屈……

    可是，她明白，她不能。

    “民女并無發(fā)愁之事，何來愁容。”

    卓一心掩飾內(nèi)心的掙扎，淡淡答道。

    鳳綱沒有追問，他只是微微一笑，“無事發(fā)愁好啊！”

    隨即又轉過身，看向面前的一池蓮塘，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你知道，為什么我每次來江南，都愛住這里嗎？”

    “是因為這一池蓮塘？”

    卓一心大膽的猜測了一下，因為她突然想起她娘留給她唯一的繡帕，雖然針腳歪歪斜斜，但是還能看得出來，那繡的是一池蓮塘。

    “你竟然知道？”

    鳳綱驚詫的轉過身，不可思議的看著卓一心。

    “因為這個，我大膽猜想了一下。”

    卓一心攤開手掌，魏穆心留給她的繡帕，便攤開在掌心。

    繡帕是白色的絲絹，絲絹上的針腳歪歪斜斜，卻能看得出來繡的人當時的認真努力，歪歪斜斜的針腳拼湊出一朵朵蓮花，配有綠色的荷葉映襯，也有一份欣欣向榮的景象。

    而不難看出，繡帕上繡的正是這一池蓮塘，而繡娘所坐的位置，正是鳳綱所站的亭角邊。

    鳳綱看到繡帕的那一刻，便怔怔地望著它很久，他接過來在手中細細的查看著，連同歪歪斜斜的針腳，細細摩挲著，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繡帕，又看看眼前的少女。

    回憶，似是狂風驟雨般向他侵襲而來。

    ……

    ……

    “鳳哥哥，你看，這是我今天繡的蓮花，你喜歡嗎？”

    一個穿著火紅色衣衫的少女，深深的梨渦在嘴邊，她甜甜的笑著，只是片刻，她又低下頭去，紅著臉說道：“鳳哥哥，我總是做不好女紅，我的針腳總是縫不好，要不，我還是再重新做一個吧，我會努力做的更好的！”

    火紅少女仰起頭，充滿期待地眼神看著面前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色長衫，溫潤的氣質，他淺淺的溫暖的笑著，他說：“不，我不用心兒為我做女紅，我要心兒做我的太子妃，我要生生世世都寵愛心兒，心兒還要為我生兒育女，我們生好多好多的孩子，這樣我們就不會孤單了！”

    “好多好多的孩子？那我豈不是成母豬了！”

    紅衣女子嘟著小嘴，嬌嗔道：“鳳哥哥莫不是把我當成生孩子的工具了！”

    “怎么會！我……我對天發(fā)誓！如有欺瞞，天打雷劈！”

    “噓！”

    紅衣女子一把用手堵住了男子的嘴，“說什么胡話呢，不用發(fā)毒誓，我相信你還不行嘛！”

    “真的？心兒相信我？”

    男子的笑容如天上的繁星般閃耀，紅衣女子怔怔的看著這繁星般燦爛的男子，鄭重的點了點頭。

    “對！心兒永遠相信鳳哥哥！”

    “心兒！鳳哥哥也永遠會和心兒在一起！”

    “嗯！”

    “那我們就把這繡帕留給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可是，這么難看的繡帕，我們的孩子會不會嫌棄我？”

    紅衣女子懊惱的答道。

    “怎么會！如果是我們的孩子，我絕對會教他，一定要尊敬，敬愛自己的母親。如果是男孩，我會讓他好好保護母親，好好保護我的心兒，如果是女孩，我會讓她好好學女紅，別……和她娘一樣！”

    “你！……鳳哥哥！”

    紅衣女子挑起鳳眼，看向男子，男子說完爽朗的大笑起來，連忙抱著面前橫眉豎眼的紅衣女子道：“心兒莫惱，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女兒，寵愛她，不讓她學女紅，和她娘一樣！”

    “鳳哥哥，你真的這樣想？”

    紅衣女子紅著臉靠在男子溫暖的懷里，閉上眼睛，嘴角掩飾不住的幸福上揚。

    “心兒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珍愛的人，我們的孩子也一樣！”

    男子也幸福的閉著眼，緊緊地抱住紅衣女子，兩人一起享受著這一池荷塘月色。

    “那以后我們的孩子，男孩就叫一仁，女孩就叫一心，好不好？”

    “嗯，一個是智者成仁，而這另一個是？”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

    ……

    卓一心見鳳綱閉著雙眼，似是在沉思，嘴角還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她不禁走到他身邊叫了一聲，“陛下！”

    鳳綱這才睜開眼，他從沉思中回過了神，他又重新盯著繡帕看了許久，才開口道：“你娘……交給你這個繡帕的時候，可有說什么？”

    “我從小就有這個繡帕帶在身邊，乳娘說，娘死之前讓人從箱子里找到的這個，便塞在我的衣服里，還說這是她留給我的唯一的一件東西了。”

    “看來，她到死也還是不肯原諒我……”

    鳳綱喃喃自語，神情極其痛苦的攥緊拳頭，攥緊手里的繡帕。

    “陛下……”

    卓一心心心念念著自己的繡帕，不要被他握壞了才好，這是娘唯一留給她的東西了。

    “是我，對不起你娘啊……”

    鳳綱將繡帕交還給卓一心，懊悔的長嘆一口氣，“是我的錯，我當年沒有選擇相信她！”

    “陛下，這是何意？”

    “是我的錯，我辜負了你娘！”

    鳳綱悔恨交加，始終都無法原諒自己。

    “還請陛下明示！”

    卓一心不甚明了的看著鳳綱痛苦的表情，問道。

    鳳綱沉默了半天，并沒有回答，他幽幽又嘆了一口氣，似是終于明白了什么。

    “你知道，你娘，為何會給你取名一心嗎？”

    鳳綱卻突然冷不丁問了這么一句，卓一心搖搖頭，道：“乳娘告訴我，我的名字是娘臨終前取的，卻并不知道其中的含義。”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