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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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等到蕭沉淵借著更衣的功夫進了偏殿的時候,果然看見了正等在那里的慕九歌。 她一身白衣,腰間系著一根紅色的腰帶。白的如浮云,紅的若紅藥,既飄渺又絕艷。她背對著人抬頭去看那一輪圓月,肩頭盛了一層的銀霜。從背面,只能看見她那白皙柔潤的脖頸和瀑布似的、隨意披散在肩頭的長發,就連月色在她身上柔軟成了銀水。 月色如洗,當背對著他的白衣女子聞聲轉過頭來的時候,繁星落在她眼底,眸若星子。記憶的長河里飛流擊打巖岸,白露為霜,天光和水光一同飛濺,水光接天。蕭沉淵幾乎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再次來到了南江之畔。 那個時候,他還非常的年輕,年輕到驕傲,驕傲到傲慢,傲慢到自負,甚至早早就將著天下視作囊中之物。 蕭沉淵合眼將那些復雜的情緒壓回眼底,然后拱手為禮,輕聲道:“慕姑娘。” 慕九歌雖然有著偌大的名頭卻是慕家的異類,至今還未出嫁,所以只能叫一聲“姑娘”。然而,似她如今地位,這已經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了。她生的面若桃李,容若牡丹,本該是艷色灼人如枝頭桃花,偏偏黑眸凝冰,薄淡的紅唇被抿成一條線,氣質冷然。 有一種熱與冷的交替,冰面下封著烈焰一般的美麗。她很美,但她絕不是杜云微那樣以美貌為傲的女人,美貌只能使她更加動人而非是她的全部。 慕九歌只是點了點頭,抬眼認真的看著他,眼睫長長的垂下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她的眼睫非常的長,長而疏淡,認真看人的時候,本來冷漠的眸光一如澄澈的江水悄然流過,幾乎給人一種深情如水的錯覺。 蕭沉淵卻只是冷靜的回視她:“二皇兄年少時曾經游歷南楚并且與姑娘一晤。我曾在二皇兄手中看到過姑娘的畫像,聽說過姑娘的事。” 慕九歌仿佛在聽,她沉思著點點頭,似乎相信了又仿佛過耳便忘。但轉眼間,她忽然身形一動,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上前拉起蕭沉淵的手腕替他把脈。 “經脈破損,五臟皆傷。”把完脈,慕九歌似乎怔了怔,好一會兒才語聲復雜的道,“倒是難為你能活到現在......” 蕭沉淵暗自松了口氣——還好上次因為救易雪歌而徹底把體內剩下的殘余內力散去,這才能勉強瞞住并不通醫理的慕九歌。 慕九歌似乎也不打算等蕭沉淵回答,她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既然在席上用話攔住我,那么,就該知道,當初我的承諾是給蕭沉曜而非其他人。”她線條優美的唇角上冷凝著冷淡的笑意,如同一朵冰雕出來的花,“還是說,你以為你攔了一次,我就不能得手了?” “慕姑娘身為武道宗師,武道已入化境,沉淵斷斷不敢小覷姑娘。”蕭沉淵笑了笑,然后才沉下聲道,“當初二皇兄既然將當年之事和姑娘的畫像告之我,本就是打算將這個承諾轉遞于我。姑娘乃是重諾之人,難道要因為故人已逝而違背自己的承諾?” 慕九歌并不理會他的問題,只是看了眼蕭沉淵,目光平緩而直接:“這么說,你和蕭沉曜的關系很好?” 蕭沉淵點了點頭:“我久居云州,纏綿病榻之時只有二皇兄多次暗中探望。因我喜愛南楚江水山地,他便許諾等他登基之后便讓我可以去南楚游歷,并且將他與慕姑娘的事情告知于我。”這話半真半假,但真要去查也能查到蕭沉曜幾去云州。 慕九歌點點頭:“原來如此。”她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復雜,“那么,你是要用這個承諾,換皇帝不死?” 蕭沉淵點點頭:“不知慕姑娘可愿高抬貴手?” 慕九歌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反而轉開話題:“我剛剛在賞月。”她似乎笑了一下,笑聲非常輕微,就像是落在梅花花蕊的一點雪粒,冰冷卻芬芳。 她面上那冷淡的線條因此稍微柔軟了一點,“當年,我在楚江上回望夜空,心神俱往,只以為別處再無如此明月。可是蕭沉曜卻覺得,天下月色一般無二,不過是心境變動的緣故而已。我們為此爭執不下。所以,我今日也想看看秦國的明月。” 蕭沉淵并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靜靜地看著這個從來不曾因為人、因為歲月而有半點改變的女子。 慕九歌卻微微嘆了口氣,白皙的下顎就如同美玉雕成一般無瑕:“我生在楚國,長在楚國,自然只喜歡楚國的明月。而他卻是心在天下,普天之下皆是王土,世間月色自然一般無二。”嘆息還未落地,她輕拂白袖,足尖輕輕一點,人影轉瞬間便已經離開了,只有余音渺渺,“我在南楚衡山寺為他點了一盞長明燈,你若真有暇來楚,可替我去續燈油。” 南楚古來便有一項舊俗——為死者在寺廟中點一盞長明燈,用以照亮地下之路。那盞燈點的時間越長,那逝者地下才會越加安寧。 昔日里,慕九歌只是對此輕言譏誚道:“我不信鬼神,不拜天地,我之道乃是人道。”而現在,她卻破例為只有一面之緣的秦國太子點這樣一盞燈。 蕭沉淵站在原地停了一下,他在想:慕九歌是真的沒有認出人嗎? 沉吟片刻,他忽而一笑,只覺得此刻的自己著實有些可笑——認出如何,沒認出又如何?他曬然的甩了甩袖子,往殿外走去——算算時間,也該是好戲開場的時候了。 殿外果然一團熱鬧。他隨手抓了一個小內侍問道:“怎么了?” 那內侍瑟瑟發抖,不敢多說:“殿下還是不要再往那邊走了......”他不敢再說下去,跪在地上“砰砰”的磕頭,沒過一會兒,額上便有血跡和灰塵。 蕭沉淵眉目清俊,眼神銳利,聲音淡淡道:“你既然怕死,那就更該把事情告訴我才對。”他干脆一把抓住那內侍的衣領,手腕纖細卻直接將人拎了起來,問道,“說吧,發生了什么事?” 小內侍只覺得蕭沉淵投來的那一眼里面似乎隱晦的含著細小輕薄的刀片,直接而尖銳。他嚇得上下牙齒打顫,只得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給說了。 原來,宴席到了一半,賞過歌舞、酒過三巡,因為內宮有事來報,皇帝便獨自去了內殿(蕭沉淵也是這個時候借著更衣的借口出來的)。只是皇帝久去不歸,皇后便派了個人去看看。 偏偏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大太監萬千因為“打翻酒杯”的事被皇帝罰跪,當前跟在皇帝身邊的是臨時提上來的太監。這太監沒多少經驗,幾次通報都聽不見皇帝的聲音,只得大著膽子去推門,結果一不小心見到殿內情景,幾乎嚇得一身冷汗,叫出聲來。 他一叫出聲,外邊的侍衛也全都涌了進去,殿里的事情徹底瞞不住了。 皇帝竟然在內殿和東華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女官行那茍且之事。這事一被捅出來,面子、里子全都沒了。前面那些侍衛進退不得,似這個小內侍這般在后面聽了個三言兩語的便嚇得急忙往外逃——說不準皇帝一怒之下要滅口,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蕭沉淵松開手,眼見著那小內侍半爬半滾的往外跑,只是懶懶的用手巾擦了擦手指,一點一點,十分認真。他并不介意在那小內侍跟前露出一點兒真面目——事實上,那小內侍如今拼命逃也是沒什么用的,皇帝事后只要查一下當職的人員名冊,肯定就會把這個小內侍抓出來順便給滅口了。 說起來,也算是皇帝運氣好。蕭沉淵今日算好了時間把當初那交給周問水的那信件的另一部分通過“東華太子遺臣”交到杜云微手上。這事關系到周云起,他是料定了杜云微會立刻去尋皇帝商量。只是,他本以為此時事關重要,杜云微本人會親自來,這樣一來,殿內的香料和信件上擦的藥水便會成為致命的情/藥讓人情不自禁。只要尋個由頭撞破了殿內這事,皇帝和杜云微的名聲就徹底沒了。 只是,沒想到卻是杜云微身邊的女官應了這一劫。 蕭沉淵輕輕的嘆了口氣——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不過,認真想想,這事其實也沒多大差別。皇帝睡了弟媳身邊的女官,名聲難道就會好了嗎?不過是蒙了一層遮羞布罷了。背地里定然有人又要開始懷疑皇帝讓東華太子妃杜云微住在昭陽宮的目的,甚至疑心起皇帝和杜云微的關系。 皇帝既然想要端著兄友弟愛的好名聲去做他的有道明君,那么他就讓他一步一步的失去名聲、失去皇位。 蕭沉淵這樣想著,便也不想再往前——他可不想再去蹚渾水了,反正有他一群皇叔在,這事肯定是要被鬧開的,他用不著去惹眼、遭皇帝遷怒。 就在此時,有人匆匆從后面跑過來,拍了拍蕭沉淵的肩頭,氣喘吁吁的問道:“前面,前面怎么了嗎?” 蕭沉淵怔了怔,定定的看著那人,好一會兒才輕聲道:“陛下在前面出了點事,這次的重陽宴怕是要提早結束了。” “是我頭發亂了嗎?”注意到蕭沉淵異樣的目光,那人順手將自己跑亂的長發理了理,頗是可惜的蹙了蹙眉:“這么說,歌舞是沒的看了?” 蕭沉淵勉強平穩了一下自己跳的飛快的心,故作平靜的看著那人,轉開話題問道:“你去換衣,怎么去了那么久,連衣服都沒換?” 易雪歌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我跟著那宮女走岔了路,好不容易才走回來呢。” 她笑得那樣自然,一如雨過之后沾著露水的花朵,芬芳而甜蜜,叫人心曠神怡,只覺得世間只有這么一朵花,珍貴而美好。蕭沉淵的心跟著劇烈的跳了跳,他像是著了魔一般伸手替她理了理亂發,手上的發絲輕軟的,他的心也酸軟的。他忍不住把聲音壓得輕輕的:“回來就好。” 廊外有銀色的月光悄然灑落,將兩個人籠在朦朧的月色里,雕欄玉砌,四下寂寂,只有蟲草之音,仿佛在這偏僻的殿宇外,只有他們二人對面而立。伊人猶在夢里。 蕭沉淵靜靜的看著她的笑靨,眼神漸漸柔軟下來,語調是不可思議的柔軟:“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第37章 蕭沉淵話聲輕輕,猶如夜里撫過明月、掠過云端、拂過柳梢,在湖面畫出漣漪的清風,徐徐而過,溫柔而恬靜。 月明星稀,只有那清風,拂面而來,一如情人的手。 易雪歌下意識的低下頭,掩飾住自己泛紅的面頰。她只覺得好像有一根細長的蘆葦在她耳邊悄悄的拂過,蘆葦尖端的小穗撓得她耳根癢癢的,那種癢順著身體里涌動的熱血一直流到心臟那里,最里面的一角,微微酥軟。 她理直氣壯的給自己的不走找了個借口:其實不走也好。我還沒給蕭沉曜報仇,也還沒幫蕭沉淵養好身體,現在要是走了,豈不是失信于人? 蕭沉淵并沒有錯過她面上的神情變化,他垂眸笑了笑,猶如月光傾灑其上,光華流轉,容色動人。沒再多話,他伸手牽過易雪歌的手,牽著她往外走——重陽宴都已經要結束了,他們提早回去也無事,至多是派個人去和皇帝或是皇后說一聲罷了。反正皇帝現在也沒空管他們。 易雪歌只覺得自己的心被那月光照得溫軟,十指交握處手心guntang,連帶著面上都有了紅暈,就像是被火烘出來的。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卻很不解風情的借著“跑了一路需要休息一會兒,有人在邊上睡不著”這種破借口把蕭沉淵趕到另一架馬車上。 佳人含羞,蕭沉淵只得故作不知的作出一副如若清風明月一般正人君子的體貼模樣把自己那輛寬敞舒適一點的馬車讓給她,暗地里還是輕輕地、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大約是心情實在不錯,一時間情難自抑,上了馬車,他靠坐在里面,少見的和阿意說了說了點真心話。 “那段時間,我常常在想:為什么上天獨獨如此苛待于我?我或許做過許多不好的事,殺過許多人,算計過許多人。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該承受那樣的罪。我不斷地懷疑我自己、甚至于厭棄整個世界。從那時起,我的心底就住著一只巨獸,冷酷而黑暗,只有仇恨和鮮血才能讓它滿足,它讓我離最初的那條路越來越遠......” 阿意一直低著頭并不答話,只是靜靜的聽著蕭沉淵說著那些話。當他聽到“它讓我離最初的那條路越來越遠”這里時,僵硬的嘴角輕輕的動了動,他俯下身,沙啞著聲音應答道:“殿下,只要您想,您就必然會戰勝它。” 蕭沉淵笑了笑,不置可否。時至今日,他已然可以用十分平靜的語調說起那段過往。他似乎認真的回憶了一下自己當時的心情:“我本來已決定不再去相信他人,可是林從之冒死相救、甘心赴死,三百死士決然就義、血流成河。那一夜的熱血,方才勉強壓住了我心里的那只巨獸。”他認真的看著阿意,直視對方那一雙烏黑明亮不改初衷的眼,眼眸沉黑一如深井之中的回影,“甚至還有你——為了救我,你毀掉了自己,帶我千里奔赴云州。阿意,我那時候才能夠讓自己相信,這世間仍舊有真心存在。” 阿意聞言緩緩的閉上眼,他的臉部是完完全全的僵硬,看不出半點的表情,可是月光照在其上,讓人想起那寺廟里凝固著表情、一動不動的石像——道是無情卻有情。很久很久,他才再次俯身,對著蕭沉淵行了一個臣子對主君的大禮,一絲不茍:“殿下,您是我蘇長生所擇的主君。對此,我從無一日一刻覺得后悔過。” 他的語調堅定一如當初,仿若金石之音般擲地有聲,只是沙啞至極:“惟愿吾主能夠一統天下,至圣至明,千秋萬歲。臣雖九死亦不悔。” 蘇長生,字得意。春風得意的得意。 那是“世人百年皆黃土,唯君筆下得長生”的蘇長生,聞名天下的第一才子。世人眼里豐神俊秀一如芝蘭玉樹、瀟灑狂放可比狂生,學識淵博如若文曲下凡的蘇長生。他冬夜里訪梅,以枯枝為筆寫在雪地上的詠梅賦使得京中紙貴。他隔簾聽琵琶曲,一聲贊嘆便使得素月聲名更盛。他曾自比鳳凰,非梧桐不息,非明主不擇。 所有人都以為他因為東華太子的死而掛冠而去,寄情山水。沒有人知道,這樣一個人曾在暗夜里毅然決然的親手涂上藥水毀去自己的臉,吞下炭火使得聲音沙啞,從而掩去行跡,從蘇長生成為阿意。 蕭沉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扶起他。沉默著側頭去看馬車車窗外的景象,他輕輕的笑了一聲,笑意冷淡一如在冰面上滾動的水珠,冷冷的:“因為你們,我相信這世上依舊有人值得我去信任。”他頓了頓,手指微微緊了緊,骨結發白,“而今日的事則讓我相信,這世上,依舊有人值得我去得到。” 感情和感慨不過是一時間的事情,蕭沉淵的理智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身上,處理起今晚發生的意外:“對了,你馬上寫封密信去南楚給玉想容。”提到正事,蕭沉淵的語氣便冷淡了下來,“我辛辛苦苦把她送到楚帝身邊,故意晚了幾天前去救人,使她有了與楚帝患難與共的經歷和感情,又用重金替她打點了一切,讓孟非繁收她為義女。我一番籌謀,不是讓她高居貴妃之位,安享榮華,整日里為子嗣問題尋醫問藥、求助巫女神官的。” 這一刻,蕭沉淵的聲音未免顯得冷酷起來:“她管不了盛南生,那么至少也該管好楚帝才是。否則,我要如何去相信她所謂的‘忠誠’?” 蕭沉淵的感情和理智仿佛是在兩條永遠也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上,對著易雪歌,他的心可以很軟很軟;對著楚國,他的心可以很硬很硬。他可以為易雪歌的一點兒行為感動心軟、感慨萬分卻也不會為此而不顧此前布置。他的有情與無情,似乎并不相悖。 阿意點點頭:“屬下明白。”似他這樣的人,很多事蕭沉淵只要提上一句,就可以幫他處理妥當。 蕭沉淵靠坐在馬車的最里面,隨意的抓了一條毯子蓋在身上。忙了一整日、費了一夜的心神,即便是他也不免有些困倦。他拉了拉毯子,一邊閉著眼一邊想著事。 玉想容自然是無法有孕的。實際上,他早在送她去還是楚國太子的楚帝身邊的時候就已經讓人給她“調理”好了身體。只要有她一日,楚帝就不可能有子嗣,那么楚國皇室一脈就注定要就此斷絕。 這事,定然是不能叫易雪歌知道的。 蕭沉淵不找邊際的胡思亂想著,把一些大概的事情在心里過了一遍之后才出聲和阿意說道:“到府了就叫我一聲。”晚上還說好要和易雪歌一起吃頓重陽宴的呢。 說完話,蕭沉淵很快就閉上了眼,極為罕見的在馬車上就閉眼睡去了。 他的心一直不曾得以安寧,無法安眠,或許,是因為他一直不曾遇見可以令他心安的人。 就在蕭沉淵安穩睡去的時候,皇帝還在和那幾位皇叔扯皮。 “年輕人嘛,喝了點酒,氣火旺盛也不是不能理解。”燕王好容易見到皇帝這般狼狽,面上干脆就不憋著笑了,端出長輩的和藹說著譏誚的話,“只是這宮人乃是昭陽宮的,陛下這般不管不顧,未免對皇室聲名有礙啊。外人不知根底,還以為是東華太子妃與陛下有什么事呢......” 皇帝僵著一張臉,只是僵硬的點著頭。他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衣,深秋的夜風一吹,身子都僵冷了。 成王一邊和燕王打擂臺,一邊跟著踩皇帝:“你這話聽上去可是有些‘幸災樂禍’啊。當務之急,是趕緊處理一下事,要是這事傳揚出去,才真是有礙陛下圣明呢。” 若不是你們一股腦的擠上來,還要大呼小叫、惹得人盡皆知,又如何會“傳揚出去”?本來,朕只要暗中處置了那些宮人和侍衛,外邊那些人又如何會知道?如今卻還要來踩著朕的痛腳,實在可惡! 皇帝恨得咬牙卻還是稍稍壓低了聲音,示弱道:“朕先去換身衣裳,幾位皇叔還請隨意。” 鄭王連忙道:“更深露重,陛下趕緊去吧。”又表忠心,“臣等在這等一會兒也是無事的。” 朕這是讓你們滾!聽不懂話嗎? 皇帝掃了一眼,他心里有氣,看人時不免帶了點個人情緒,覺得在場的幾人眼底皆是輕蔑冷嘲之色。使得他心底壓抑著的屈辱之感更加重了,他半響憋不出趕人的話來,只得拂了拂袖,暗惱而去。只留下面帶復雜笑意的諸王站在殿上。 皇帝去了內殿,萬千急忙對著幾位親王禮了禮,小跑著跟了上去伺候。結果,他一抬頭正好對上皇帝滿是血絲的一雙眼眸,只覺得一霎那渾身結冰,額上冷汗涔涔而下,頓時嚇得閉著嘴不敢多言,只能跪倒在地,頓首聽命。 “今日輪值的那些人,等會兒全部都杖斃。”皇帝聲音冷淡冰冷,糅雜著不可掩飾的怒火——天子一怒,伏尸百萬,“以前也是朕寬容太過,叫那些宮人不知輕重。這一次,就當著那些乾元宮的人打,讓他們長點記性!” ☆、第38章 因為只是兩人聚在一起過個重陽,又已是吃過宮中的晚宴,所以王府的廚子也只是按照易雪歌的吩咐簡單的備了一席。 有月無酒又沒什么好吃的或是歌舞表演,結果就是:易雪歌和蕭沉淵兩人捧著兩杯菊花茶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么。 蕭沉淵首先笑了笑,干脆先喝了一口茶,茶水溫潤,他喉間的不適稍稍緩解。他狀似隨意的開口問道:“你總是想回楚國,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嗎?” 易雪歌跟著喝了一口茶,托著腮認真的想了想:“很多啊,不說別的,我皇弟至今都沒有孩子,我真有些擔心他。而且,你不知道南楚的山水有多美,置身其間,你便會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她眨了眨線條優美的水眸,薄唇被茶水潤澤之后顯得有些瑩透,聲音也是輕輕的,“不過,其實認真想想:我那皇弟估計也不喜歡我回去。我自小在冷宮長大,后來又低眉順眼的跟了文貴妃幾年,其實沒有多少機會能和他相處。他自來心高氣傲又有些嬌氣,肯定很難接受接受我這樣忽然冒出來、還沒骨氣的jiejie的。” 蕭沉淵手上的杯子轉了轉,他抬眼看了看易雪歌,似有難以掩飾的復雜之意:“當年你不顧安危帶著他逃亡,我還以為你們姐弟感情很好呢。” 易雪歌低頭笑了笑:“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南楚皇室只余下他一個男兒,便是不為了我父皇和母后,單單只是為了不讓南楚再起戰亂,我都要保他安好。至于其他,何必再有所苛求?”她淡然一笑,少見的露出了一點兒棱角,眉目一如青山綠水一般雋永恒美,“無論他是否當我是他的jiejie,他都是我的弟弟,仁至方才能夠情盡。就如同我當初對蕭沉曜一般,無論喜歡與否,那都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他無關。我知道自己盡了力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