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捎信來了，說是五毛已經不行了，我聽后，二話沒說，就對急性子說：“我回老家一趟，剛好螞蟻酒也用完了，我順便帶一點，十天半月就回來。”

    臭草說：“幫主，你不能走得太久了，這生意正上路，好得很呢。”

    “放心。”我說，“我速去速回。”

    經過幾天幾夜的奔波，我到家了，一進門就看到盧厚樸瘦了一大圈。我的心里就一酸，盧厚樸理解我的心理，安慰我說：“孩子，千金難買老來瘦啊！”

    再看看五毛躺在床上白白凈凈的，什么反應也沒有，我伏在五毛的身上痛哭了一場，摸了摸五毛的身子一點熱氣也沒有，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更是痛哭流涕。盧厚樸老人進來勸了勸，我哭得更厲害了。老人也無計可施，只好任我哭個夠。

    第二天我就和盧厚樸商量說，我們想成立一個白蟻防治協會。

    盧厚樸說：“好啊，你這個美意想到到我們挖白蟻人的心坎上了，當年我也想成立，可是因為沒有文化，不知道從何下手，現在條件好了，就成立一個吧，我支持你。”

    “我明天就到縣城里去。”

    盧厚樸說：“去的時候順便請決明子醫生到我家來看一看五毛，看能不能想想辦法，我感覺到這孩子的日子可能不長了。”

    “我已經打算找決明子醫生，你放心吧。”我說，“先找醫生，再說協會的事。”

    我提了兩大提螞蟻酒來到了縣醫院，直奔決明子的辦公室。我想，決明子真的是一個好醫生，在五毛住院的那陣子，他幾乎總在想辦法，也常常安慰我，還帶我到他家里去了幾趟，將他家里女性用的化妝品給她我，我說，你老婆要是知道了會罵你的。他說，永遠不會罵我，因為她再也不會進這個家了。她這才知道他與他老婆離婚了。我就想不通，聽說他老婆也是醫生，是他大學的同學，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到國外去留個什么學……

    正在東想西想的時候，碰上的一個混熟了的護士，我問決明子在不在上班，護士說，決明子走了，不在醫院里。到哪里去了呢，護士說不知道。

    我就納悶兒，到哪里去了呢？一打聽，才知道決明子被醫院開除了，據說是因為采購醫療器械時得了幾十萬塊錢的回扣，好端端的工作就這樣丟掉了。

    我記得他家的住址，就找到了他家，家里也沒有人，向鄰居一打聽，都說有好長時間沒有見他進出了。我只得到醫院里找別的醫生，可是醫生們說，醫院規定醫生不能私自出診，要治病就到醫院里來。

    我在縣城里呆了好幾天，跑了民政局，又跑了科技局，總算將協會的手續跑下來了，接下來就是成立大會了。

    成立協會要籌款的，盧厚樸說：“現在不好籌錢，不如賣掉縣城里的一個門店。”我說：“那是祖業，不能賣。我去貸款，可能需要幾萬塊錢的。”

    盧厚樸反對說：“成立協會本來是一件好事，也是一種善事，你去貸款，不就成了一種負擔，成了一種賺錢的工具了么。要不就推遲，以后有錢再說，要不就賣門店。”

    我只得依了他，其實我心里明白，即使不說協會的事，家里也撐不到過年了，已經開始東拉西扯的借了好幾個親戚的錢了，盧厚樸老人愛面子，我也只好不揭穿罷了。

    協會成立大會如期舉行，縣政府分管科技的副縣長參加了成立儀式，并擔任名譽會長，我任會長，晚上在政府招待所辦了七桌酒席，來賓有縣政府各相關部門的領導，也有一些挖白蟻的同行。

    我回到家里已經是深夜，正準備睡覺的時候，昆布找來了。昆布是五毛高中時候的同學，也是她的初戀情人，那時，他們不懂事，昏昏沉沉的，只是在心里彼此地想，連手都沒有牽過，那時昆布家里好讓山里人羨慕，他爸爸是吃皇糧的，也是子沾父光，那時國家出臺政策，流行兒子頂替父親的職業，所以子承父業，昆布高中畢業后就頂職當了國家干部。

    看著昆布哭喪著臉的樣子，我心痛地問道：“那里不快活。”

    “我被開除了。”昆布說：“因為超生。”

    “不是有政策么？頭胎生女孩的，間隔五年可以再生一個。”

    “那是針對農村戶口，我是吃商品糧的國家工作人員，無論生男生女，只準生一個。”

    “啊，我搞忘記了，你是國家干部。”

    “你莫笑我”。昆布說，“我失業了，現在什么也不會，種田吧，老婆埋怨我笨手笨腳的，工作也丟掉了，還罰款三萬多元，家里現在一貧如洗。”

    我有些傷感了，感嘆道，人生真的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啊！當年昆布的父親知道昆布和五毛在談戀愛后，說是門不當戶不對，堅決反對，還托人捎話說要她斷了這個妄想。五毛三番五次地試探昆布的態度，可是昆布死不開口，猶豫不決，五毛就知道沒有希望了，直到昆布結婚二年之后，她才草草草地嫁人了。

    “你有什么打算？”我說。

    “我想入你們的伙，加入白蟻幫。”昆布鼓起勇氣說，“實際上小的時候我也好羨慕挖白蟻的人走南闖北的好自由，快樂無比。”

    “你也挖白蟻？”

    “我怎么不能挖白蟻？我有的是力氣，也讀了一場書，能寫能說，你就帶上我給你當個秘書吧。”

    “嗬，嗬嗬”。我撲噗一笑，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癢癢地拂過心頭，又涌遍全身通體快活。

    “行！明天隨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