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呈不清楚山如的心情，但是他知道一點，她想努力擺脫的事，在用這種方式讓她糾結徘徊。

    “我比你更不想讓你跟他扯上什么關系，可是……”

    山呈還想再勸卻被山如打斷，“哥哥你出去吧，我想洗個澡。”

    山呈張著嘴愣在原地，只好搖搖頭，走了出去。關上門那一剎，有些說不出的壓抑。

    他沒有怪林墨遲的權利，畢竟他救了山如，可也有些怨他的義無反顧讓本該擺脫的山如又陷入深淵。

    挫敗地搓搓臉，帶著心里的壓抑和煩躁離開了房間。

    山如站在浴室里，卻沒有洗澡，只是任水流從頭頂澆下來。睜著的眼睛上，睫毛沾滿了水，她是看著墻壁，腦子卻是窗外的天色，今天真是神清氣爽的好天氣……

    她是山如，冷漠的，冰冷的，與人不為善的，對林墨遲刻薄的，不需要對他多么感激的，他做的一切跟她沒有關系……找了很多很多的定語去修飾自己的身份和性格，卻還是有一塊石頭壓抑在心口。

    他怎么樣了？他是不是還活著？他是不是已經醒來了？

    如同雜亂的毛線團，一下子嗡嗡作響的大腦找不到思緒。那種強烈的麻怵讓水流的沖擊也感受不到了。

    黎羽從醫院的電梯里走出來，催促著身后的凌祈涵，“小哥哥你快點。”

    身后的凌祈涵，依舊一臉的寒霜，氣場幾米開外都能迫到人。對于黎羽的催促就當是沒聽見，寒著眼神，步速沒加多少。

    “小哥哥你腿又不短，這么磨蹭。”黎羽已經跑出了好遠，回頭見那人還是慢悠悠，這才不滿意地又跑出去拽著他的胳膊往前扯。

    “急什么，你去了也救不醒他。”那人終于開口，一把環住她的肩膀，將她的速度減下來。甚少說話的聲音有點低啞。

    黎羽聽他這么說，似乎有道理，便慢了下來，不久又跳起來說：“可是我想早點去看望四哥啊！小哥哥我們快點吧！”說完又拉著他往前走。

    凌祈涵無奈，皺著眉瞪她，大庭廣眾之下冒冒失失，他并不想被人行注目禮。

    “咦？四嫂？”

    兩人就那樣你拉我扯地走了一段，黎羽突然停下來，看向窗邊那個正發呆的女子。

    山如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著他們，一時有些尷尬。

    “四嫂，你是來看我四哥的嗎？四哥在那邊病房呢，我帶你過去吧！”

    黎羽看到山如很開心。這兩天林墨遲昏迷，周圍的人都說山如沒良心，冷血，都沒來看過他，黎羽聽到還有些難過，如今她來了，怎么能不開心。心想，她就知道四嫂不是那樣的人。

    說著就拉著她的手往那邊拽，山如有些尷尬，想掙開，那丫頭卻又出奇的大力，扯著她一步步往那邊拖，高跟鞋在走廊里發出錯亂的腳步聲。

    她有在病房外偷偷看過了，也算是安了點心，正打算離開，誰知又遇到了黎羽。

    “四哥沒事的，就等他醒來就好了。”黎羽話多，不等山如問，就在一邊跟她說林墨遲的情況。

    “何時醒來可不知道呢。”山如還不待點頭，那邊凌祈涵已經冷冷地開口，一下氣壓低的山如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再回什么話。

    黎羽回頭瞪他一眼，“小哥哥你亂說什么，不要嚇四嫂。”

    說著推開了病房的門，山如那一剎卻有些遲疑害怕，也是那一下就被拉了進去。

    即使不敢看，也強迫著自己去看床上那人，臉色蒼白，眼睛緊閉，還插著氧。山如都快不記得他以前是什么樣子了，從那天開始腦子就一團亂，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想不起來。房間里機器的滴滴聲，讓她的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動起來。

    “他……怎么樣……”山如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來，聲音卻有些抖。

    黎羽有些驚喜，趕緊停下看儀器的動作，回過頭來跟她說：“醫生說恢復的很不錯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來，在水下的時候缺氧對大腦有些影響，所以……不過四嫂你放心，有你陪著四哥，他會很快好起來的，你以后多來陪陪他啊，他心里就是放不下你……”

    山如壓抑不住地牙齒打顫，像是非常冷一樣，她緊緊咬著牙關沒有說話。

    “四嫂你先坐，我去找一下看護，怎么一大早就不見人。”

    黎羽跟凌祈涵出去了，空間里一下子靜下來，只剩下閉眼沉睡的林墨遲，和機器發出的滴滴聲。

    靜默的空間里總是有一種微弱的靜鳴聲，她像是賭氣一樣，瞪大眼睛盯著他的臉，像是強迫自己去看不敢面對的人。

    他睡的很安穩，淺淺的呼吸，眼睫毛顫都不顫，難得不再是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可是她卻比什么時候都想要他睜開眼睛。

    山如是個普通人，她無法硬著心腸，冷著臉，不看他一眼，不聞不問，真的像是沒良心一樣任其是死是活……她想做這樣的人，可是她強迫了自己無數天，還是做不到，所以她來了。走到門口，卻變得膽怯，不敢再上前，甚至不敢看他的臉，不知道為何會心虛。

    直到黎羽回來了她也依舊不知所以然，就那樣盯著他，沒說一個字。

    恍恍惚惚中黎羽似是叫了她一聲，茫然地轉過頭，“啊？”

    “四嫂，你幫四哥擦擦身子吧？”將浸了水的熱毛巾遞到她手上。

    山如像是機器人一樣被她推著站到床邊。

    吸一口氣，手指機械地觸到他的臉頰，這才發現手指竟是那樣涼，以至于他臉頰的熱度溫溫地傳到手指上。

    輕輕地幫他擦臉，臉上一層層薄薄的水漬，漸漸浸濕到毛孔里。

    還不待她進一步動作，黎羽已經開始幫忙解林墨遲的扣子，嚇得山如愣了一下。

    還是凌祈涵手快，一把將她拉了過去，“你干嘛呢？”

    “我幫四嫂啊……”她擠眉弄眼地嘴硬。

    凌祈涵瞪她一眼，將她拉了出去，心里潛在語其實是，不準脫別的男人的衣服。

    “四嫂靠你了啊！”被拉到門口了，黎羽又回頭眨眨眼。

    山如看著被關上的房門，站立了片刻，又將毛巾放進熱水里浸了浸，這才過去解了一顆扣子，只幫他擦了擦脖子和鎖骨。

    將毛巾放進水盆里，坐在床邊，看著他良久才終于說了第一句話，“你快醒來吧……”

    ☆、第四十章 你的過往

    不知不覺清早的時間竟已經過了大半，晨光的熹微已經自窗臺落在腳邊，暖暖的溫度配合微涼的室內，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清醒。

    “四嫂，好了嗎？”黎羽自門外探進頭來。

    時間太久，山如還有些回不了神，靜默了片刻才想起來，局促地站起來，“啊，好了。”許是有護工在，她也就隨便擦一擦。剛護工進來她有叮囑再幫他好好擦一擦。

    “那我，我還沒吃早飯呢，我們出去吃點東西，然后你陪我回家給四哥拿些換洗的衣服？”說是征求她的意見，已經進來拉山如，不由她拒絕。

    山如知道她的意思，黎羽也不是任性不懂事的小孩，她只是想把她留在這里。

    可是，山如潛意識里還是有些排斥，不知道她說的回家是去哪里。

    “你跟祈涵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我……”

    被扯著往外走，山如磕磕絆絆地拒絕。

    “小哥哥回去了啊，他沒空的。”她的手抓的很緊，山如也不好掙開，完全可以說一句，我也沒空，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

    她并不想遇見任何人。

    “那你讓司機送你……”山如知道她不會開車，只好這么說。

    “四嫂”黎羽回頭，聲音拉的好長，像個孩子一樣搖搖頭，“這么大老遠的，你不就在眼前嗎？為什么要麻煩司機叔叔？”

    山如無言，只好任由她拉著往前走。

    許是見山如一直表情凝重，黎羽這才放下面前的食物抬頭看她，眼角有軟軟的亮光。

    “四嫂，好啦好啦，不要壓力這么大。”安撫地瞇著眼笑，說完又嘆口氣，“大家都擔心四哥，我知道你也不好受，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讓你陪我回去拿點東西，不會有人吃了你的，就這一次，好不好？”

    山如勉強地牽起嘴角笑笑，“沒事。”

    本就一身麻木，一頭亂麻，就這樣吧……

    “他會醒過來的……”她又低下頭去吃東西，喃喃一句，山如卻心里一陣抽緊。

    “回哪里？”坐進車里，山如系上安全袋，視死如歸一邊嘆口氣問。

    “你們的家，城谷。”

    好久不曾聽過的名字，山如心里漏跳一拍，城谷四十五號，以為一輩子不用踏進的地方。

    捏著手指良久，久到黎羽又要開口叫她的時候，才發動了車子。

    路途是熟悉的，她就是閉著眼也能找到的方向，可是沿途的風景卻覺得格外陌生，像是另外一個世界。打開的車窗風呼呼地吹動發絲，就好像在大腦里呼呼刮過。

    “四嫂！你開慢點！”直到黎羽捂著胸口開口，她才發現不知不覺油門踩了這么大，趕緊小心翼翼地減下速度。

    “不好意思，沒注意……”她有些尷尬。

    “四嫂你是不是歸心似箭啊？”黎羽在一邊打趣。

    山如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情緒無法控制罷了。

    試圖緩解著心里的煩亂，山如主動開口問道：“小羽……最近就你陪看嗎？他爸媽呢？”

    難得她主動開口，小羽樂呵呵回道：“伯父和伯母他們昨晚在這里的，回去的晚，今天我就替他們來了。”

    “哦。”山如點點頭。

    想來也是，唯一的兒子，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管呢。

    即使下意識控制，還是不免心緒不寧提了速，倒是比預計早到了十幾分鐘。

    車一停，黎羽就下車敲門去了，山如做好了心理準備才下了車。

    一點點地才敢去看那個大門。

    “小羽小姐好。”門口的監視器里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山如認得這個聲音，正是以前林家派到這邊幫忙的喬媽，她竟然還在這里。

    “你好。”小羽回一聲，門鎖“咔”的一聲就開了。

    “小羽小姐……”剛推開門一個男聲傳過來，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剎那愣住了。

    山如也有些詫異，竟難得地看到了陳致行。

    “山如小姐……”他這才磕磕絆絆地開口問好。

    “我們來幫四哥拿換洗的衣服。”小羽招招手就穿過院子往屋里走。

    山如這才點點頭收回神思，后知后覺地詫異這園子倒沒什么變化，想必喬媽照顧的好。其實她以為林墨遲早不住在這里了。

    從屋里迎出來的喬媽也是詫異了片刻，張張嘴一時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山如趕緊笑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小羽小姐，您看我這滿手的面粉，要不您自己去樓上柜子里拿一下。”喬媽對正在換鞋的黎羽說道。

    陳致行剛好從院子進來，接話道：“要不我……”

    “那你帶四嫂上去找找吧，我憋得慌，上個廁所！”黎羽吐吐舌頭對他們眨眨眼就提著拖鞋跑了，山如站在原地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只好硬著頭皮跟著陳致行上樓。

    她有些緊張，她害怕跟這些人獨處。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您。”陳致行在前面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