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劉玉潔抿緊嘴,眸中水光晃動。 “我只信你,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他俯身靠近她,吻落她紛飛的淚珠。 所以沈肅相信她,盡管她才是真正的騙子。劉玉潔卻感到莫名的滿足,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任由他抱著。 “再睡會兒吧,我保證不亂摸也不亂看。”他發誓。 劉玉潔閉上眼。 沈肅笑了笑。 窗外淡淡的流光撒了一樹碧綠,但愿歲月從此靜好。這一覺僅睡了半個時辰,待她迷迷瞪瞪睜開眼,望著沈肅,聽他的第一句話卻是,“紅梨堂的班子不止馴螞蟻,還馴青蛙馴麻雀,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馴不了。” 真的嗎? “嗯。我把他們買下,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還可以請小姐妹去家里看。” “一定很貴,錢我們一人出一半吧。” “我們是夫妻,不用分的這樣細,分的太細,待我老了你肯定會欺負我,趁現在我對你好點,將來你也對我好一些行不行?”他問。 劉玉潔茫然的點了點頭。沈肅年紀大,怕將來她虧待他。 怪不得祖母經常說年紀小的男人不靠譜,年紀大一些才好,起碼你活的比他長,死之前還能揍他一頓。 ****** 大昭寺的事情暫且按下不說,護送韓敬已的一群人早就嚇尿了,戰戰兢兢簇擁馬車前行,只有觀言留在車廂陪駕。 打架什么的,未能將情敵踩在腳底,便成不了女人眼里的第一,實在丟人!韓敬已推開觀言的手,只抓起濕潤的棉巾胡亂擦了把臉。他嘴角破了,臉頰也擦破皮,卻不管不顧。 觀言既心疼又害怕,“殿下,就讓奴才為您涂點藥吧,萬一留疤可就不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她又不稀罕。”韓敬已仰面朝天,眉梢低沉,神情挫敗。 “殿下的臉面乃皇家的尊嚴,豈能有瑕疵……”觀言抹了把汗,這回完了,回到宮里一個也別想逃。 自己都尚且自顧不暇,誰還管皇家。韓敬已緩緩舉起右手,虎口的刺青異常刺目。他不曾覬覦那人的萬里江山,那人卻終日彷徨,為一己私欲留下他,偏又充滿防備,便以刺青傷他發膚,永絕后患。“這個是不是很嚇人?”他伸手問觀言,阿玉每次看到都會害怕,“他為何不直接剁掉我的手?” 殘疾豈不更保險? “殿下慎言。” 觀言惶然勸阻,頓了頓又道,“今日您為何將刺客滅口?其實留下……挺好,永絕后患。” 這個呀,韓敬已笑起來,“你猜沈肅是誰的人?老四、老六,老七或者跟我走得近的老五,哈哈……” 反正不是老三,那么他怎舍得揭老三的致命傷疤?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如今老三越玩越大,除了水道案,還養了一批匪,死的太快哪里還有戲看? 養,養匪!這話嚇得觀言魂飛魄散。 “沒辦法,這世道太平,軍功不夠分,胡人又窩囊,反賊更是見不到一個,只能養養匪,攢到成氣候,就讓沈肅去出風頭……”韓敬已把玩著手里精致的小匕首,猛然扎進結實的黃楊木案幾。 觀言聽得心驚rou跳。 回去之后,不出所料,這趟隨行的人各打三十板子,韓敬已額外加恩五大板。 元德帝瞥了狼狽的他一眼,“知不知道為何多賞你五大板?” “臣弟技不如人。”韓敬已十分坦然。 冷哼一聲,元德帝不緊不慢道,“朕大你足足三十三歲,你騙不了朕。”但他找不出理由責備他,醉夢溫柔,英雄氣短,誰沒有過,怪只怪時也命也,但他不愿見他渾噩下去,“朕不會如你所愿,沈肅的那三十板子,朕留到他新婚燕爾之后。” 你以為拉著他挨板子,讓他洞不了房就能改變一切?傻孩子,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你就認命吧! 元德帝甩袖離開。 真可惜。韓敬已淡淡道。 韓敬已這邊翻過去,沈肅自然也逃不掉,被元德帝一頓劈頭蓋臉訓斥,最后冷聲道,“新婚燕爾之后,自己過來領板子。” 沈肅謝恩。 “他是郡王,下回出手,希望你好自為之。”元德帝冷哼,又想到韓敬已不是省油的燈,唯恐對沈肅約束太多著了他的道,便補充一句,“那是個混不吝,如非不得已,別打他臉。” “微臣遵旨。”沈肅道。 “你這一臉傷實在有礙觀瞻。懷良,賜他一瓶高麗的人參金瘡膏,馬上要做新郎官的人,總不能傳出與郡王打架的風言風語,你們不嫌丟人,朕還要臉呢!” “謝主隆恩。”沈肅悶聲道。 雖然看到沈肅倒霉是件挺好玩的事,但這次倒霉卻讓孫瀟瀟于心不忍,她將周明拉進角落,“誰把他打成這副熊樣,用不用我去報仇?” “你想去?”周明斜著眼問。 孫瀟瀟擼了把袖子,“怎么,信不過我的武力值?” 信。周明指著皇宮的方向,“去吧,那人叫韓敬已。” 孫瀟瀟脖子一縮,“這個嘛,這個……這個人太壞了,圣上為什么不罰他,就該使勁的罰!” 周明哼笑一聲,用“你果然太年輕”的眼神掃她一眼,“只要不謀反,他越壞圣上便越放心,最好是個廢物。” 啊?孫瀟瀟一頭霧水。 ****** 二月二十六宜嫁娶、祈福。 勛國公府門口兩尊巨大的石獅系上大紅綢,整條寶康街張燈結彩,賓客盈門。 外面鼓樂喧天,潔心園反倒被襯托的恬靜淡然。 長安最有名的全福人翰林掌院學士蔡大人的夫人笑盈盈為劉玉潔梳頭,“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四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五梳梳到尾,比翼共□□;六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唱贊完畢,蔡夫人又說了許多吉利話,小姚氏感激不盡上前與蔡夫人敘話。劉玉冉則紅著眼睛,牽起meimei的手,“自明天以后,你便是真正的大人了。” 場景基本與前世相同,劉玉潔沒什么新鮮感,垂眸望著jiejie的手,心頭莫名酸澀。 窗外傳來一陣熱烈的鞭炮聲,有小丫頭喊道,“姑爺來接親啦!” 大紅的錦緞花轎邁進勛國公府,沈肅下馬朝前來迎接的劉瑾墨、劉瑾硯以及劉瑾文揖禮。 劉瑾文眼睛滴溜溜轉,見新郎官器宇軒昂,相貌不凡,又見隨行的結親隊伍皆是長安有名的士族子弟,各個家世非凡,本身也有品級,好大的陣仗! 劉瑾墨目光微閃,表現的十分熱絡,若能結交沈肅也不失為一條捷徑。 只有劉瑾硯小聲對沈肅道了一句,“meimei年幼,自小嬌生慣養,還望沈大人耐心以待,護她周全。” 作者有話要說: 六梳歌摘自網絡,非作者原創。 下章寫“洞房”,咳咳,你們覺得女主會讓沈肅吃掉么?當然不會 ☆、第61章 062二更 劉玉冉將大紅蓋頭一展,蒙住了劉玉潔的視線,那之后唯有火紅而朦朧的云霧在眼底搖曳,她被人扶出去,跨過火盆,腳下是柔軟的緙絲織錦,依然是跟她關系最好的劉瑾硯走來,背著她,送她坐進與前世一模一樣的軟轎。 吹吹打打熱鬧一路,綠染和綠衣攙扶她邁進新房,又是熟悉的唱贊,一群小孩擠進來,嫩聲嫩氣的喊“小嬸嬸”,“小嫂嫂”,“三舅母”或者“三伯母”。前世怎么沒有這些小孩?她不知如何應對。 有只rou呼呼的小手伸來,暖暖軟軟的覆她手背,很快就被人拿走,“凝娘乖,小嫂嫂還未掀蓋頭,你不能碰。” “三哥哥說小嫂嫂的手有小rou窩兒,比我的好看。”沈凝就是單純的比一比。 有人掩口輕笑。 原來是沈肅的六妹沈凝。 小孩子們很快又被人帶走,沈凝趁機趴在她耳邊道,“小嫂嫂,我三哥哥可喜歡你了。”說完還親她蓋頭一下。 新房短暫的安靜了一會兒,劉玉潔剛要掀蓋頭,綠衣攔住她,“姑爺來了。” 有人端托盤立在身旁,沈肅拿稱桿挑起光澤流轉的紅云,立刻有人笑道,“此后稱心如意,美滿到老。” 她下意識抬睫,落進一雙與前世一模一樣的眼眸里。 沈肅深深盯視她,笑了笑。 接下來吃生餃,她說“生”,大家才一臉歡笑,一個勁往外涌“瓜瓞綿綿”之類的吉利話。 沈肅目光灼灼,愛憐的輕撫她鬢角,“我要出去敬酒,秋歌就守在門外,你有什么需要可差下人吩咐她。桌上有糕點,一會還有人送飯菜,你先吃吧,倘若累了,就先瞇一會兒。” 跟前世一模一樣的劇情到此為止,沈肅沒有拂袖而出,反而關心她,看來兩人有望和平共處。劉玉潔避開他的手,笑了笑,“謝謝。” 門扉再次合上。 林嬤嬤年紀大,卻與綠衣綠染這些小年輕一樣忙前忙后,現在大家都去外面吃酒,不會有人進來打擾,主仆幾人終于松了口氣。有人輕輕叩門,是秋歌。 得到劉玉潔應允,秋歌才款步邁入,行了一個標準的福禮,始終羽睫低垂,柔聲道,“回奶奶,飯菜已經備好。” 劉玉潔點點頭,幾個小丫頭魚貫而入,井然有序的擺飯上桌,期間一點兒瓷器磕絆的聲響都未發出,末了,統一欠身退出。 累了一天,她沒什么胃口,隨便吃了點菜,便吩咐秋歌引林嬤嬤等人下去用飯。 “mama和幾位jiejie隨我來。”秋歌依然細聲細氣的。 綠染卻悄悄打量秋歌一眼,心生敵意。換成誰都會如此吧,這般漂亮的婢女,又是姑爺身邊的一等掌事,恐怕早就被收房只等小姐一聲令下抬做姨娘。那么小姐的敵人便是她們的敵人,所以不管秋歌如何熱絡,她們在不失禮數的情況下,皆留了幾分心眼。好在秋歌的熱絡并未讓人覺得反感,分寸拿捏的比裁衣裳的軟尺還精準,令人暗暗驚嘆。 新房不能離人,秋歌帶走林嬤嬤等人亦留下冬蓮與春婉。 一般人都以為沈肅最喜歡秋歌,其實不然,反倒是性情憨厚、人際關系也一般的冬蓮最受寵,但她沒秋歌機靈,所以聽松苑都是秋歌說了算。春婉么,比較會撒嬌,有回指甲折了,坐沈肅屋里哭半天,聽說最后還是沈肅為她涂了藥,方才止哭。但春婉為人不錯,哪怕面對前世落魄的她也從未說過一句刻薄話,所以劉玉潔不討厭這人。 反倒是為人從不出錯的秋歌,最令人不放心。前世,她抬秋歌做姨娘,受此大恩,秋歌敬茶時嘴甜如蜜,每天準時請安,劉玉潔對她也十分照顧。 直到那天,肖姨娘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劉玉潔,劉玉潔掌摑肖姨娘,大家有幫肖姨娘說話也有幫劉玉潔說話,只有秋歌不動聲色,事后還悄悄派人送消腫的清涼膏給肖姨娘,見到她卻無半句安慰,嘴巴照樣甜,眼睛卻對她手上那道被肖姨娘抓破的口子視而不見。那時劉玉潔才知道世上有種人,讓你感覺她跟你很好,其實跟你的敵人更好。 劉玉潔當時的心理是還不如抬條狗做姨娘。 暗暗將這些人的性情仔細回憶一遍,劉玉潔抿了口茶。 鼓上三更,沈肅才重返新房,與劉玉潔共飲合巹酒。秋歌便傳了熱水,有小廝專門伺候沈肅沐浴。 威寧侯府除了老祖宗的上院月華堂,以及長房的聚輝苑,就屬聽松苑最大,可見沈肅在家里有多少寵。聽松苑光上房就有七間,東西各三間,此外還有四間耳房。其中兩間辟出來做凈房,所以劉玉潔也在綠染和綠衣的服侍下前去沐浴更衣。 一個時辰后穿著大紅繭綢中衣的兩人披發而出,眾婢女放下軟簾,欠身說事前排練好的吉利話,正要告退,沈肅忽然道,“冬蓮留下值夜。” “是。”冬蓮應諾。 秋歌一愣,垂頭不語。 劉玉潔問沈肅:“為什么臨時換人?”這種日子不都是掌事婢女值夜。 沈肅橫了她一眼,“那丫頭太機靈,我現在還不想讓她們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