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什么？解釋你學(xué)會撒謊，還是學(xué)會背后插刀？”他偏頭打量她，緩緩壓在她身上。

    不，不要！

    劉玉潔痛苦的抱住頭，“我答應(yīng)嫁給你，我答應(yīng)永遠(yuǎn)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放了我，等我長大好不好，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畜生！

    她寧愿跟一條狗都不想跟他。

    只要逃過此劫，只要回到長安，她就立刻出嫁，嫁給高門望族??！

    就不信他敢辱人發(fā)妻！屆時御史大夫的口誅筆伐便能將他五馬分尸。

    “故技重施，緩兵之計。”他一下就看穿了她，忽然用力頂。

    劉玉潔失聲尖叫。

    雙手拼命去拍他的臉，推他的胸/膛。劇痛，痛的她只想蜷成一團(tuán)，連牙齒都在“咯咯”打架。

    腳尖猛然踢到了塊鐵板，眼前一花，韓敬已那雙灼熱沸騰的雙眸如煙散開！

    啜泣著睜開眼，劉玉潔視線一片漆黑，腦子也暈乎乎，似有一片閃閃的金星在眼前亂晃。

    花了好長時間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那是夢，原來真的是夢，她喜極而泣，小腹一陣涼涼的墜痛，十三歲這年的深秋，少女人生的第一場月事降臨，于她最狼狽的時候。

    廢了半天的勁才推開摔裂的暗門，狼狽不已的女孩自泥像里爬出，從頭到腳唯有一雙眼睛沒有蒙塵。

    幸好泥像是側(cè)著歪倒，倘若后背著地，她八成是再也出不來了。

    望著龐然大物般的泥像，劉玉潔推了推，紋絲未動，惶恐油然而生。

    一直都知他會點功夫，那是皇室子弟必備的門面，卻從不知這么厲害。

    如果是個人，被他這樣踹一腳，豈不要斜飛十余丈？

    但這不是發(fā)呆的時候，此地不宜久留。

    劉玉潔倉皇逃竄，還不忘拾起地上滾落的野果。

    也不知現(xiàn)在什么時辰，月涼如水，勉強(qiáng)可看清十步遠(yuǎn)的距離，耳畔不時傳來咕咕鳥叫。

    秋風(fēng)拂面，傷口隱隱作痛，劉玉潔用力揉眼睛，保持清醒。

    荒野稀疏的林下，纖細(xì)的女孩起初還疾步如雨，走著走著，竟慢了下來。

    她雙唇微顫，失神的美眸平視前方。

    韓敬已翹著腿坐于樹干，百無聊賴的一下一下敲著軟鞭，忽然轉(zhuǎn)眸視她。

    “小乖乖，捉到你了。”他嘴角一挑。

    ☆、第38章 039

    她被人從長安劫持到永濟(jì)渠，殺死猛虎又遇到一頭比猛虎還兇的惡狼。千方百計騙了這只狼，這是她從前做不到的事，但是此生做到了，然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兩人還是狹路相逢。

    韓敬已很難對付，因為她要壓制對他強(qiáng)烈的痛恨與顫抖來維持從容。

    韓敬已也很好對付，只要她示弱，他就會有不可思議的溫柔，哪怕他前一秒還有收拾她的打算。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比如他要抱她，如果她反抗，那結(jié)果就不是抱那么簡單。反之，她回答“抱抱很好啊，可是我有一點熱，你能為我扇會兒風(fēng)么”，那么他通常只記得扇風(fēng)，忘了擁抱，最多在扇風(fēng)的途中親親她。

    你看，要對付他也不是那么難，所以你要冷靜，收起殺氣蒸騰的憎恨，對他笑一下吧。劉玉潔不停告誡自己。

    必須活下去！

    必須擺脫他。

    這才是重生的意義。

    那么就試著微笑。

    可是笑意只維持了一半，韓敬已就來到身前，那樣熟悉的氣息以及他高大的身影如同化不開的黑暗，瞬間將她籠罩。

    笑意凝固在唇畔，劉玉潔仿佛被定住，怔怔僵硬。

    “不止會撒謊，連臉皮也變厚。”他捏捏她的臉頰，“闖完禍還敢笑?！?/br>
    小羊羔一樣的乖乖現(xiàn)在就是一只狼崽子，隨時反咬人。

    “我只是……”沉默片刻，她輕聲開口，“我只是……害怕無法嫁給你，才逃的?！?/br>
    他表情波瀾不興：接著扯。

    “你這人真奇怪，明明沒辦法娶我，還占人家便宜，可我是好女孩啊，你那樣對我，萬一，萬一出事便不好……”她的聲音越來越鎮(zhèn)定，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誰說我沒辦法娶你？我只是不想我們的孩子將來還是質(zhì)子。”他繞著她緩緩踱步，糾正，“而你，根本不是好女孩?！?/br>
    他說她不是好女孩！

    后背伸來一只手，托起她下頜，入目是蒼穹一汪淡月，身體已然控制不住后傾倚在他胸口。

    這個動作很曖昧，似他從后面擁她入懷。但也可以隨時要了她的命，比如他將托下頜的手下移三寸，捏斷她喉骨。

    “不，我是好女孩。”她無動于衷。

    “不止會說謊，臉皮厚，連死也不怕了。”他貼著她滑膩的臉頰淡然總結(jié)。

    “殿下，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她柔聲問。

    “我盡量。”

    難得她又乖起來，韓敬已心底的怒火漸漸消了幾分，其實她明明很容易就能要了他的命，但她還沒發(fā)現(xiàn)。

    “阿玉，你跟我一樣，是怪物，沒有人會接受的，只有我最懂你，我接受你，而你，應(yīng)該學(xué)會容納我……”他擁著她，對月嘆息。

    她勉強(qiáng)笑笑，假裝聽不懂。

    韓敬已引她側(cè)過頭，以唇覆蓋，吸走她口中的冷風(fēng)，灌入guntang的熱息。

    兩人在樹下糾纏，她幾乎要站不住。

    阿玉，他低啞醇厚的聲音咬著她的耳朵問，“把身子給哥哥就這么難嗎？”

    “可是，可是我是女孩子，怎么能隨便做這種事，”她淚光晃動，甜暖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助的孱弱，“我這么小，你忍心嗎？”

    “不忍心?？墒悄悴幌嘈盼??！?/br>
    “我信你?！彼龓缀跏菕煸谒蹚澙?。

    真是頭疼，她怎么學(xué)的這么壞！韓敬已好奇道，“為什么你一直盯著我的馬？”

    “沒有啊?！?/br>
    “是不是在想，哼，畜生，去死吧，待你放松警惕的時候看我不捅死你，這匹馬不錯，騎上它誰也追不上我！”韓敬已將她心里的話原封不動復(fù)述出來。

    就連憤慨的語氣也絲毫不差。

    劉玉潔愣住。

    大概太過驚訝，以至于忘了矢口否認(rèn)。

    朦朧的月色下，微啟的小嘴，隱約可見一抹粉色的舌。

    “阿玉?！彼┥磬咦∧悄ǚ勰?。

    異常的順從，冷漠的安靜，這一切與他沸騰的血液和心臟格格不入，這一刻，他在天堂，她卻在地獄，不知為什么，他感到一絲難過，便提前結(jié)束這個吻，抬眸視她。

    她的神情幾乎與秋夜融為一體，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時，嘴角一牽，“你看，我并沒有反抗，現(xiàn)在你相信我了嗎？”

    不信。韓敬已點點頭，“信?！?/br>
    “你說我是怪物，是壞女孩，我承認(rèn)?！彼χ嗔巳嗄槪鋵嵤峭低挡寥パ劢堑臏I，“只有你會接受我，對我好是嗎？”

    韓敬已點頭。

    “那你告訴我，要如何才能避免四年后的那一場浩劫，韓敬已，你告訴我？”她微笑望著他，“儈子手，你告訴我??？”

    韓敬已嘴角微翕，以沉默掩飾內(nèi)心無以復(fù)加的驚愕。

    哈哈，原來只要她敢抬起頭，伶牙俐齒的韓敬已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候。

    “勇敢”二字再一次獎勵了劉玉潔。

    是不是回答不出來了？

    因為你就是罪魁禍?zhǔn)祝?/br>
    她在心里狂笑。

    韓敬已陷入沉思。

    “殿下，不，敬已哥哥，我阿爹的性命就交給你了。”她對他屈膝福了福身，雙睫一低，掩下nongnong的諷刺。

    “我不會讓他死，但你最好離沈肅遠(yuǎn)一點?！彼坪鯓O其反感四年后的事，不想細(xì)談。

    “是他纏著我呀。”劉玉潔偏頭回答。

    “是嗎？”韓敬已輕攬她的腰肢，“那我送他去死，你希望他怎么死？”

    我希望他把你打死。

    “你的眼睛里有恨啊?！彼?。

    韓敬已的眼睛只有明亮和陰郁兩種色彩，但念著沈肅的名字時卻明明白白透出刻骨的仇恨。

    “難道……”劉玉潔睜大眼睛，“你前世作惡多端被五城兵馬司的人砍了頭？”

    “他砍我的頭？”這話極難得的刺激了韓敬已，他冷笑，“他有命砍嗎？從頭到腳都被亂箭扎成篩子，抱著你跳……”

    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戛然而止，握住她衣襟狠狠一提，拎至眼前，“四年后的事你最好少管，我會保護(hù)你，比沈肅更能保護(hù)你，令尊也不會死！但我發(fā)誓——劉玉潔，你給我聽好了，此生你再負(fù)我，我必與你不死不休?！?/br>
    說完，他傾身，一手?jǐn)堊∷难C，一手握住她膝窩，將她橫抱而起。

    不死不休？

    這個詞極好。

    也是她想對他說的。

    入秋的夜，他的懷抱與雙手guntang如火，卻怎么也暖不了她一顆不斷墜入冰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