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頓了頓,又道:“不對啊,勤謹伯府不是還有個老太夫人么,勤謹伯太夫人行事都不知收斂一些的?” 朱丹苦著臉道:“老太夫人都快八十的人了,一日里清醒的時候一個時辰都沒有,哪管得過來這些事,奴婢倒是曾聽伯府的老人兒說過,老太夫人倒是個極明白通透之人,若她是清醒的,事情必定到不了這一步。” “難怪勤謹伯太夫人敢在兩府橫著走呢,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大王么!”顧蘊又是一聲冷笑,繼續道:“你方才說,你們曾設法把消息遞到三公主面前,也就是說,三公主一早便知道這事兒了?” 朱丹點頭又搖頭:“也不是一早便知道,是在年夜飯后,見這樣的大場合太夫人與駙馬竟也敢困著我們公主,年夜飯可不比小年夜的家宴,當時我們公主身體也已恢復了大半,可他們竟也敢,奴婢們這才想方設法把消息遞到了三公主面前的,想著只要三公主愿意幫忙,也不用做別的,只要親自過府堅持見我們公主一面,我們公主自然也就可以重獲自由,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了,只可惜……奴婢們實在沒有法子了,因奴婢與表姐長得有七八分相似,這才會出此下策的……” 顧蘊聞言,就想到了先前開宴前,自己問三公主四公主怎么沒來時,她曾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當時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如今方知道,三公主原來是在心虛,心虛自己的親meimei有難時,自己也不曾施以援手,不施以援手也就罷了,還裝作不知道有這一回事,三公主但凡還有一絲良知一絲人性,便沒辦法讓自己不心虛! 深吸一口氣,將滿腔的悲憤都強自壓下后,顧蘊叫了紫蘭:“你進去一趟,悄悄兒的請了三公主出來,就說本宮在外面等著有話問她。” “是,娘娘。”紫蘭忙應聲而去。 顧蘊才又與朱丹道:“你雖是一片忠心為主,到底以下犯上了,若待會兒三公主要拿你開刀出氣,你可想好怎么做了嗎?” 朱丹忙道:“奴婢早已想到事后三公主必定不會輕饒了奴婢,原是奴婢有錯在先,三公主要打要殺,奴婢都絕無怨言,只要能解救我們公主于水火之中。” 顧蘊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模樣:“好丫頭,有你這句話,本宮說什么也得護住了你才是,方不辜負你的一片忠心。” 正說著,三公主由紫蘭引著過來了,瞧得朱丹,怔了一下:“你這丫頭怎么在這里,本公主是說方才遍尋你不見,大皇嫂,我這丫頭是個冒失慣了的,沒有沖撞您罷?” 朱丹已應聲跪了下去:“回三公主,奴婢不是朱顏,而是她的表妹朱丹,是四公主跟前兒服侍的。” 三公主本是個再聰明再識時務不過的,一聽這話,再看顧蘊的神色,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臉上的笑立時變得比哭還難看:“大皇嫂,您聽我解釋,我并不是故意瞞著您和淑妃賢妃幾位娘娘的,這不是因瓦剌犯邊,父皇心情不好,又片刻不得閑,所以我才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何況四皇妹對四駙馬的感情,我是再清楚不過的,到底是結發夫妻,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呢,我們家的女兒又與別家不一樣,吵過鬧過了日子依然一樣過,我們家的女兒受了這樣的委屈,父皇豈能饒了四駙馬一家?屆時事情便也再無回圜的余地了,我這也是不想將來四皇妹后悔啊……” 顧蘊抬手打斷了她的話,淡淡道:“就算你是想著父皇心情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是四皇妹的jiejie,你難道就不能為四皇妹出頭嗎?你縱一心明哲保身,不愿意為她出頭,也不想驚動皇上和幾位娘娘,你偷偷兒把事情告訴本宮,或者通過別的途徑傳到本宮耳朵里,能費你什么事兒?你也是公主,難道看到四meimei這樣的遭遇,就不會覺得唇亡齒寒嗎?” 三公主額頭冒汗,急得都快哭了:“到底只是同父的jiejie,又同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如何好幫四皇妹出這個頭的?至于沒有告訴大皇嫂,不是想著大皇嫂懷像不好,大皇兄明白放了話,誰也不許去打擾您嗎?大皇嫂,您相信我,我真沒有壞心,牙齒與嘴唇再要好,也還有磕著咬著的時候,我是真的希望四皇妹能與四駙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免將來她后悔,任何東西都是原裝的最好不是嗎……” “你不必再說了!”顧蘊再次淡聲打斷了三公主,“本宮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外乎四皇妹無依無靠,又自來不得父皇寵愛,你實在犯不著為了她大動干戈,得罪了勤謹伯府和何氏一族還是輕的,到底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好,若因此讓幾位奉旨協理六宮的娘娘覺得你多事,為她們添麻煩,回頭因此為難你母妃和你,或是累我動了胎氣,太子殿下更不會饒了你們母女,對不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明哲保身也無可厚非,畢竟幫四皇妹就算不至于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至少也是弊大于利,可將來你若是不幸遇上類似的事,就別怪別人也不肯為你出頭了,說到底你也就比四皇妹多一個只是九嬪,還失寵多年的母妃,外家也不得勢,相較她不過是從地上滾到了竹席上——高了一篾片而已,你記住本宮的話了嗎?” 顧蘊這話說得委實不客氣,三公主終于哭出了聲來,既是羞氣所致,也是害怕所致。 誰都知道如今太子殿下越發得皇上倚重,東宮越發穩固了,那將來她們母女自然都得看顧蘊的臉色過活,顧蘊便不有意為難她,只要稍稍表現出不待見她,便自然有的是人上趕著去找她們母女的不自在,屆時她們母女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可這事兒她就算有錯,也只是小錯而已,大皇嫂至于這般不依不饒嗎,皇室里誰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換了別人,也會跟她一樣選擇的,大皇嫂自己尊貴,有夫君的寵愛強勢的娘家豐厚的嫁妝,當然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哪里能想來她們這些夾縫中求生存之人的難處? 然心里再委屈,也不得不再試圖挽救一下在顧蘊心里的形象,三公主忙收了淚,又道:“大皇嫂,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壞心,不然我又怎么會一再的打發人去探望四皇妹,給這丫頭可乘之機?如今我已知道錯了,求大皇嫂大人大量,就饒我這一次,別與我一般見識,我以后一定都改了。” 顧蘊擺手道:“本宮沒想過要為難你和你母妃,所以你不必向本宮告饒,你只好自為之即可。對了,你那個叫朱顏的丫頭,還有她的父母親人,本宮想買了她們,不知道要多少銀子?回頭本宮就打發人送銀子到你府上去,想來兩千兩銀子盡夠了,三皇妹不會舍不得割愛罷?” 三公主忙道:“什么銀子不銀子的,大皇嫂既瞧得上她一家,回頭我便打發人將他們一家的身契送去東宮便是,只求大皇嫂別再惱我了,我以后真的再不敢了。” 顧蘊卻只笑道:“再是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三皇妹就不必推辭了。本宮出來也這么長時間了,你大皇兄只怕早等得著急了,就先進去了。”然后扶了白蘭,帶了紫蘭與朱丹自去了。 余下三公主青白著臉在原地又呆站了良久,才咬著嘴唇懊惱的一跺腳,也進了殿里去。 彼時顧蘊已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了,宇文承川忙湊上前關切的問道:“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還是身體哪里不舒服?” 顧蘊搖搖頭,小聲道:“身體沒有不舒服,不過的確發生了一點事,回去后再細細的告訴你。” 宇文承川聞言,又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還覷了一眼后面侍立的白蘭,見的確都沒有什么異樣,才暫時放下心來。 如此熱鬧到二更正,大家放了煙火賞了燈,皇上害了乏,大家于是紛紛散了。 宇文承川這才攜顧蘊回了東宮,一進崇慶殿,他便問道:“方才你說發生了一點事,發生什么事了,我瞧你之后興致一直不高,有什么事只管說出來,好夫君我替你解決啊。” 顧蘊之后興致的確不好,聞言遂把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末了恨聲道:“堂堂金枝玉葉,竟被何家那一窩子渣滓給作踐成這樣兒,三皇妹也是,自己的meimei,她伸手拉四皇妹一把怎么了,能讓她掉一塊rou嗎,竟無情無義成這樣,焉知何家不是看著連三皇妹隔得那么近,都不管四皇妹的死活,皇室里其他人可想而知,所以才敢如此狗膽包天的?偏我因著養胎,一直不知道這事兒,不然早打上門去,將那一家子渣滓通通打成爛羊頭了!” 宇文承川這才知道原來顧蘊是在不高興這個,他倒是不怎么氣憤,畢竟與四公主感情實在有限,因只是道:“四皇妹也是,堂堂公主,原便該在夫家橫著走的,不然何以全天下所有人家的女兒出嫁后都得與婆母住在一起,要伺候婆母夫婿,打理家里一應瑣事,就只天家的女兒能自己開府,不用伺候婆母夫婿,不看任何人的臉色?就是因為她們生來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孩兒,可她倒好,生生把一副好牌打得這般爛,我就不信,若沒有她的一再縱容,何家那混帳老太婆與何繼光那渣滓敢囂張至廝,而且她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為母則強’嗎,既知道有那個破表妹的存在了,就該當即讓人亂棍打死才是,又怎么可能有后面的一系列破事兒!” 平心而論,這番話也正是顧蘊想說的,四公主是可憐,可可憐之人也有可恨之處不是嗎? 但想起四公主從小到大的處境,也不怪她養成那樣軟糯可欺的性子,因說道:“你又怎知珍貴嬪還在生時,四meimei不是個活潑爽利的性子呢?沒娘的孩子有多苦,別人不知道,我們兩個還能不知道嗎,我還好有外祖母舅舅們和大伯父大伯母的百般疼愛,你也有義父義母的疼愛教導,四meimei有什么,什么倚仗都沒有,除了夾著尾巴做人還能怎么著?想來經此一難,她也該醒悟了,反正我明兒不管是用罵的還是打的,都得讓她自此立起來才是!” “你的意思,你明兒要親自去勤謹伯府?”宇文承川沒想到怕什么來什么,他才還在祈禱蘊蘊可千萬別想著親自去勤謹伯府為四皇妹張目撐腰,沒想到她下一句話便來了,想也不想便道:“不行,你如今哪能顛簸,外面又冷,萬一磕著凍著了,豈是鬧著玩兒的?你想為四皇妹張目,大不了我明兒一早便打發人去勤謹伯府把姓何的一家子都捆了,回頭再慢慢發落,再將四皇妹接進宮里來將養便是,哪犯得著你親自走一趟?” 顧蘊卻蹙眉道:“若直接把人捆了,事情可就再無回圜的余地了,依我的私心,當然是巴不得四meimei就此與何家斷了關系,彼此再無瓜葛,回頭才好狠狠收拾何家上下的,可據三皇妹和朱丹說來,四meimei對何繼光那渣滓感情極深,萬一她還沒對姓何的徹底死心,事情卻再沒了回圜的余地,她將來后悔可該怎么著?那到底是她的婚姻,她的夫君和夫家,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幫她做決定……你放心,我會很小心,絕不讓自己出任何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以往都是你對我說這句話,我一聽見便無條件的相信你了,如今換我對你說這句話,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好嗎?” 宇文承川滿腔的話就再說不出口了,只得悻悻道:“就算四皇妹未下降前與你走得近些,你與她之間的感情也不至于好到這個地步罷,連給外祖母拜年都沒親去的,如今倒要親自出宮去為小姑子撐腰,我都快要吃四皇妹的醋了!” 說得顧蘊好氣又好氣:“你這有什么可醋的,這不是事有輕重緩急嗎,我雖沒親見到外祖母,卻知道她一直好好兒的,自然不必擔心,四皇妹如今卻擺明不好了,那性質能一樣嗎?何況你也就是運氣好,托生成了男兒身,之后又有了那么多機遇,讓你能一日勝一日的強大至今,不然只怕你如今的處境,比四meimei還不如也未可知,我一看到她,就會忍不住想到你,就會忍不住多憐惜她幾分,這樣你總不醋了罷?”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四公主如今的處境,讓她想到了前世她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那一段黑暗歲月,她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如今都不敢回頭去想,她實在不想讓四公主也經歷一回自己曾經歷過的噩夢了,何況四公主還未必能熬得過來,她既能拉她一把,何樂而不為呢?就當是拉前世的自己一把,也當是為自己腹中的孩子積福了。 宇文承川聞言,這才不說什么反對的話了,而是叫了冬至進來,細細吩咐起他來:“明兒你們娘娘要出宮去四公主府一趟,叫王坦隨時跟著,再多安排些人隨駕,算了,你親自去,馬車要提前安排好,里面的褥子得鋪得厚厚的,吃的喝的都要帶足了,再就是……”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冬至一一記下了,才問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來:“怎么娘娘好好兒的,忽然想去四公主府了?” 待聽了宇文承川言簡意賅的解釋后,不由咂起舌來:“見過狗膽包天,蠢笨如豬的,沒見過這么狗膽包天,蠢笨如豬的,竟連公主都敢如此作踐,就等著回頭皇上知道了,他們全家都吃不了兜著走罷!” 宇文承川冷笑道:“便皇上不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孤也絕不會輕饒了他們!”害他媳婦兒大冷的天還要挺著大肚子來回顛簸,一群活膩了的東西,看他回頭怎么收拾他們! ------題外話------ 22號了今天,親們,快到月底了,估計也都攢了不少月票了,獎勵等著你們哦,你們還等什么呢?o(n_n)o~ ☆、第二百五二回 有情有義的表小姐 次日一早,顧蘊起來妝扮完畢,用過早膳后,便坐上了出宮的馬車,冬至與王坦等人則騎馬隨侍兩側。 約莫用了大半個時辰,一行人抵達了四公主府所在的巷口,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顧蘊本來正靠在白蘭肩上養神了,不由睜開了眼睛,就見紫蘭已隔著簾子在小聲的問外面:“怎么忽然停下了,這不是還沒到四公主府呢嗎?” 片刻之后,聽得外面傳來冬至恭敬的聲音:“娘娘,三公主求見。” 然后是三公主帶笑的聲音:“臣妹給大皇嫂請安,大皇嫂萬福金安。” 不待顧蘊相問,已徑自說起自己的來意來:“臣妹估摸著大皇嫂昨兒無意聽了四皇妹的處境后,大皇嫂自來最疼我們這些meimei的,今兒定會親去探望,所以一早等在了這里,沒想到果然等來了大皇嫂,臣妹也知道此番臣妹實在錯得離譜,所以想隨大皇嫂一塊兒探望四皇妹,再為四皇妹討個公道去,還求大皇嫂能給臣妹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顧蘊聞言,這才示意紫蘭打起了簾子。 就見一身大毛衣裳,頭上戴著臥兔兒的三公主正滿臉堆笑的站在車下,一張口便哈出滿滿的白氣,顯然已等了有一會兒了,對她的惡感倒是去了幾分,雖然她自私自利無情無義得讓人齒冷心寒,但至少還知錯能改,也還算識時務,倒也不必一次便把她逼到絕境,畢竟她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且總是姑嫂,萬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顧蘊遂點頭道:“什么罪不罪的,三皇妹只要有這個心就足夠了,且上車隨本宮一塊兒去罷,想來四皇妹見了你,定會很高興的。” 三公主這才如釋重負,忙謝了顧蘊,上了自己的車,待馬車啟動后,方接過丫鬟遞上的熱茶狠狠喝了一口,又接過手爐抱在懷里,松了一口長氣,總算挽回一些大皇嫂的心了,得虧母妃有智計,給自己出了這么個主意,待會兒她可得事事都沖在大皇嫂前頭,讓大皇嫂越發的釋懷,以后絕不因此番之事給她們母女臉色瞧才是。 還有四皇妹,想不到她素日不聲不響的,竟這般得大皇嫂的意兒,以后她可得與她走動得勤快些才好。 馬車又前行了一會兒,便到了四公主府,顧蘊的車是東宮的標記,何況冬至先就亮明了身份,門上的人誰敢攔,于是由朱丹一路引著,一直到正房的臺階下才停下來。 四公主府也有那么大,從門上到正房,也差不多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勤謹伯太夫人和勤謹伯夫婦并四駙馬何繼光早得了信兒,忙忙都趕了過來,趕在顧蘊下車前,一家子老少上下烏壓壓的跪迎在了正房前的臺階下:“臣(臣妾)等恭迎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乍一看倒也是規矩使然,一絲不亂,卻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這會兒心里有多緊張與慌亂,尤其是勤謹伯太夫人與四駙馬,滿心都在想著,太子妃娘娘不是正一心養胎,聽說等閑連自己寢殿的門都不出的嗎,怎么竟會忽然駕臨他們家了,難道是聽說了四公主的事,特意為四公主出頭張目來了? 先前倒是恍惚聽說過太子妃娘娘待四公主極好,可自公主下降以來,太子妃并沒有打發人來瞧過公主幾次,也沒送過幾次東西,與別的公主并無二致啊,不然他們怎么敢做那些事,還不就是瞅的四公主無依無靠又生性軟糯嗎,難道他們竟失算了? 顧蘊待勤謹伯府的人如今是厭惡至極,自不會輕易叫他們起來,就著白蘭紫蘭的手下了車,徑自進了正房至上首的主位坐了,才冷聲開口道:“怎么四皇妹的府上,來迎接本宮的竟全是些不相干的人,公主哪里去了?” 下面勤謹伯聽這話語氣不善,心里跳了一下,才賠笑恭聲道:“回太子妃娘娘,公主殿下身體不適,一直在臥床將養,所以不能親自出來迎接太子妃娘娘,臣……” 話沒說完,顧蘊已冷笑道:“何晟,本宮問你話了嗎?你別忘了,這里是四公主府,不是你勤謹伯府,還輪不到你說話,何況別人問兒媳的好壞,也是你做公公的該回答的?四駙馬還沒死呢,這勤謹伯府的規矩還真是新鮮!” 跟著顧蘊一道進屋,坐了她對面的三公主聞言,笑著接道:“大皇嫂不知道,勤謹伯府的規矩的確新鮮,該頤養天年了的人成日里上躥下跳,該當家理事的人卻縮頭烏龜一般,連話都不敢大聲了,所謂的一家之主更是一味的愚孝,弄得家里不上不下,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可不是新鮮嗎?” 何家的人才還在想著,三公主不是早就約莫知道了一些事,卻一直不聞不問嗎,怎么今兒卻隨太子妃娘娘一道來了?若不是見三公主什么反應都沒有,他們還不敢一直困著四公主呢。 如今方知道,三公主竟是幫著太子妃娘娘一塊兒來找自家麻煩的,就越發懊惱了,原來三公主不是不聞不問,四公主也沒他們以為的那樣無依無靠,到底是皇室的公主,皇家就算只為了顏面,也不會真任人一直作踐她……為今之計,只有咬死了說什么也不叫太子妃娘娘和三公主見到四公主的面了! 勤謹伯被三公主譏諷得面紅耳赤,片刻方強笑道:“都是臣不知禮數,臣也只是擔心駙馬年輕不懂事,怕一個不小心便失言惹了太子妃娘娘和三公主生氣,這才會越俎代庖的,竟忘記娘娘與三公主原是駙馬的舅嫂和姨姐,自不會與他一般見識了。” 低聲命令四駙馬何繼光,“你還不好生回太子妃娘娘的話?” 何繼光聞言,忙恭聲說道:“回大皇嫂,公主自入冬以來,身體便一直不大好,慢慢的竟釀成了大癥候,所幸經過一番延醫問藥后,近日已好些了,想必再過一陣子就能大安,進宮給父皇母后,并大皇兄大皇嫂請安了。” 這還是四公主三朝回門會親后,顧蘊第一次見四駙馬,上次并未仔細打量他,這次少不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其生得面如冠玉,長身玉立,的確頗有幾分姿色,也就不怪四公主會被他迷住了,只可惜,四公主卻至今方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只衣冠禽獸! 顧蘊慢慢的吃著自東宮帶來的茶,直到喝完一杯,下面四駙馬與何家的人也快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久居上位者才特有的強大氣場和威勢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方淡淡開了口:“既然四皇妹病了,本宮且瞧瞧她去,三皇妹要隨本宮一道去嗎?” 三公主忙笑道:“自然要隨大皇嫂一塊兒去的。”說著,便起身扶住了顧蘊,又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勤謹伯夫人,“何夫人,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太子妃娘娘和本公主帶路?這都要人教,難怪‘懦弱無用’的名聲傳得人盡皆知呢!” 勤謹伯夫人面紅耳赤,一副隨時要暈倒過去的樣子,支吾了半晌:“臣妾……臣妾……”也沒支吾出個所以然來。 惹得勤謹伯太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真是個廢物,連句婉拒的話都說不好,養她何用?只得堆出滿臉的笑來,自己出馬了:“回太子妃娘娘,三公主殿下,我們公主殿下一直病著,萬一過了病氣給二位貴人,尤其是太子妃娘娘,如今還懷著小殿下呢,可就不好了,老身與兒媳自公主生病以來,便一直近身服侍著,娘娘想知道什么,只管問老身便是,老身……” 話沒說完,三公主見顧蘊臉色越來越難看,當機立斷便喝道:“本公主問你話了嗎?誰讓你說話的,還一口一個‘老身’的,你算個什么東西,太子妃娘娘與本公主面前,也有你自稱老身的份兒,你倒是會倚老賣老,來人,給本公主掌嘴!” 三公主的貼身女官聞言,忙大聲應了一聲“是”,上前便狠狠給了勤謹伯太夫人一耳光,這也是三公主事先便吩咐好她的,所以她打起來是毫不手軟,直接便將勤謹伯太夫人打得偏倒在地,嘴角滲出了血跡來。 勤謹伯太夫人幾時受過這樣的氣,她家祖上雖出身不高,但父親有出息,才二十幾歲便中了兩榜進士,又會鉆營,一介寒門,倒不到四十便爬到了正三品布政使的高位,勤謹伯太夫人身為正三品大員的嫡女,當初嫁給還不算太沒落的勤謹伯府做嫡長媳,說來倒是勤謹伯府高攀了。 所以她進門后雖不至于在勤謹伯府橫著走,日子也是過得極滋潤的,及至勤謹伯老太夫人上了年紀,她兒子又做了伯爺,憐她不到三十便守寡,辛辛苦苦才將他拉扯大,待她越發百依百順后,她的日子就更好過了,真正是在勤謹伯府說一不二只手遮天。 卻沒想到,今日竟會被三公主給打了,若打她的是太子妃娘娘也就罷了,誰讓太子妃娘娘是未來的皇后,位高權重,這天下就少有她打不得的人,可三公主憑什么打她,她說到底也就是一個不得勢的公主罷了,又比她高貴多少,且她還是長輩,三公主憑什么打她?! 勤謹伯太夫人立時大聲嚎哭起來:“太子妃娘娘要給老身做主啊,老身再不才,也是朝廷御封的二品誥命,四公主的祖婆婆,好歹也算三公主的長輩,三公主是尊貴,也沒有動手打老身的道理啊,求娘娘千萬給老身做主,不然官司就算是打到御前,皇上也必定容不下這樣行徑的!” 這個老潑貨,不但倚老賣老不將三公主放在眼里,還敢言之鑿鑿的威脅起她來,難怪敢那樣對待處境連三公主尚且不如的四公主呢……顧蘊怒極反笑,眼神卻冷若冰霜:“父皇容不下容不下,也是你能枉自揣測的?妄自窺測圣意,你好大的膽子,看來是方才三皇妹打你打得太輕了,白蘭!” “是,娘娘。”白蘭立時應聲上前,對著勤謹伯太夫人左右開弓又是兩耳光,她出手就比三公主的貼身女官重多了,打得勤謹伯太夫人“哇”的一聲,吐出滿嘴的血水和兩顆牙齒后,才退回了顧蘊身后去繼續侍立著。 顧蘊這才居高臨下看向勤謹伯太夫人,冷冷道:“你少在本宮和三皇妹面前擺長輩的架子,本宮是太子妃,三皇妹是金枝玉葉,我們都是天下第一等尊貴人家的媳婦女兒,父皇母后并宗室的王爺王妃們才是我們的長輩呢,你算個什么東西,三皇妹與本宮打你,那是看得起你,給你臉面,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不知謝恩也就罷了,還敢倚老賣老的威脅本宮,難怪敢狗膽包天的做出那些事來!” 喝得勤謹伯太夫人捂著臉,終于不敢再說話了,她還以為,太子妃年輕面嫩,且嫂子與小姑子關系不好的多了去了,關鍵縱容妹子掌摑長輩,又豈能不惹人說嘴非議的?憑這幾點,太子妃至少也得斥責三公主一番,給她一個說法兒的。 卻沒想到,太子妃比三公主更橫,勤謹伯太夫人這樣的人,自來便是欺軟怕硬慣了的,如今顧蘊強勢至此,她自然也從頭到腳都軟了。 其他人也是唬得噤若寒蟬,知道今日怕是善了不了了。 大冷的天,勤謹伯的額頭竟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來,這才終于開始前所未有的后悔起素日不該那般縱著老母,更不該在事后知道了老母和兒子的所作所為后,見實在勸服不了老母,老母與兒子又再四保證,四公主無依無靠,根本沒人替她出頭撐腰,他們一定能把事情混過去后,便得過且過的撩開手不管了來。 顧蘊見震懾住了勤謹伯太夫人,才叫了一聲“朱丹”,道:“既然勤謹伯府沒人愿意,當然也有可能是不敢給本宮和三公主帶路,便由你來給本宮和三公主帶路罷。” 朱丹忙站出來,大聲應了一聲:“是。”還不忘挑釁的看了何家眾人一眼。 何家眾人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侍立在太子妃娘娘身側的竟不全是她的女官宮女們,還有朱丹這個四公主跟前兒服侍的人,如何還不明白大勢已去,已非他們以為的咬緊了牙關,不讓太子妃娘娘見到四公主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了?一時都唬得癱軟在了地上。 顧蘊與三公主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由朱丹領著去了后面四公主的臥室。 門上兩個兇神惡煞的婆子一見朱丹,便怒聲喝道:“你又是什么時候混出去的,成日里只知道四處發浪,不知道好生服侍公主,回頭我們一定回了駙馬爺,將你打個半死,再賣到最下賤的地方去,看你還怎么仗著是公主的陪嫁,就作威作福,把自己也當主子了!” 當著自己和三公主的面兒,下人便敢如此排揎四公主貼身服侍的人,四公主素日過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顧蘊氣得臉都黃了,正要命人將兩個婆子拿下,緊跟著趕來的勤謹伯便已先怒聲喝道:“混帳東西,太子妃娘娘與三公主殿下面前,也敢如此出言不遜,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來人,把她們給我叉下去,亂棍打死!” 罵完才忙忙繞行到顧蘊前面,也顧不得地下是冰冷的青石板,兩側的雪還沒化盡,“噗通”一聲跪下便顫聲請起罪來:“都是臣治家無方,求太子妃娘娘息怒,千萬息怒……” 顧蘊仍是看也不看他,只管扶著白蘭的手進了四公主的院子,里面聞聲出來的婆子們本來還滿臉殺氣騰騰的,瞧得這個陣仗,哪還敢囂張,忙都貼著墻根兒就地跪下,簌簌發起抖來。 四公主的嬤嬤們聽得外面的動靜,以為又是勤謹伯太夫人來了,也滿臉緊張的奔了出來,不想卻看見是太子妃娘娘與三公主聯袂來了,都忍不住跪下哭了起來:“太子妃娘娘,您終于救我們公主來了,您終于來了……” 顧蘊恨鐵不成鋼,罵道:“你們也是一群沒剛性的,好歹還在宮里待過那么多年,竟被轄制成這樣,早該不管不顧豁出去把事情鬧開才是,難道姓何的還敢要你們的命不成?現下是有正事要辦,本宮且先饒過你們,等回頭正事辦完,本宮再來好好治你們護主不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