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事情早早晚晚都得傳到顧蘊耳朵里,宇文承川想了想,這才會讓人傳了話回東宮給冬至,暫時封鎖消息,只說皇上留了他議事,先不讓顧蘊知曉,指不定事情很快就能有轉機了呢? 他卻不知道,他那邊還沒有轉機,顧蘊已把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孟先生追隨他多年,豈能不了解他的,說什么擔心孛兒只斤野心大將來得隴望蜀,怕流著異族血液的皇子最終登上那個位子,會弄得全大鄴都不得安寧,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太子殿下不舍得傷太子妃的心,不舍得讓太子妃受絲毫的委屈,誠然他也覺得太子妃當得起太子殿下如此的敬愛,可想要成就大事,又豈能一點都不付出,一點委屈都不受的?畢竟如今皇上的喜惡,于太子殿下來說,仍很重要,畢竟他還不到可以全然不在乎皇上喜惡,皇上的喜惡也的確再影響不了他地位和聲望的地步。 所以即便心知自己此舉,十有八九會同時招來宇文承川和顧蘊的反感憎惡,讓自己兩面不是人,孟先生也只能硬著頭皮來求見顧蘊了,誰讓包括他自己在內的那么多人,身家性命都系于殿下一身呢? 于她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和損失?她都要被迫將自己的男人拱手讓人,以后也不得不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指不定將來還要忍受一大堆的庶子庶女了,于她來講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和損失?! 顧蘊實在很想啐孟先生一頭一臉,合著委屈糟心的不是你,你就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又分明知道,站在孟先生的立場上,他一點錯都沒有,他是真的為了宇文承川好,為了大家好,不然他就聽宇文承川的話多好,回頭便不至于惹得他們夫妻兩個齊齊憎惡他了。 于是只能把滿腔的怒火與怨恨都算到了妮娜公主的頭上,賤人,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么,你非要盯著別人的男人,果真別人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嗎,那大鄴比你們韃靼豈止好了一百倍一千倍,你怎么不攛掇了你那個野心勃勃的爹謀反去?。?/br> 在心里臭罵了妮娜公主一通,顧蘊心里總算好受了些微,因沉聲與孟先生道:“先生且先回去罷,本宮心里已有主張了?!鄙鷼鈿w生氣,這一趟她卻是非走不可了。 孟先生見她面沉如水,吃不準她到底是肯去勸宇文承川,還是不肯去,只得道:“那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是去,還是不去呢?” 顧蘊粲然一笑,只是笑意并未抵達眼底:“本宮怎么敢不去,不去豈非太自私自利,目光短淺,心胸狹窄,太不識大體了,萬一太子殿下真因此惹了皇上的厭棄,壞了大事,本宮豈非就是罪人了?所以先生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本宮這便去!” 到底心里有氣,她這番話說得著實不那么中聽。 孟先生卻不敢有二話,惟有苦笑,太子妃娘娘還只是說幾句反話,回頭太子殿下回來了,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只怕就不是說幾句反話就能善了的了……罷了,這事兒他的確自作主張了,殿下要罰他也是他該受的,與旁人無尤。 帶著滿腔的怒火出了玉潤殿,被迎面而來的涼風一吹,顧蘊總算冷靜了那么一二分,想了想,招手叫了落英過來,低聲吩咐了她一句:“即刻去請妙貴嬪去一趟光明正大殿?!辈抛霞巛?,趕往了光明正大殿,希望皇上能被妙貴嬪的枕頭風,吹得暈頭轉向才好。 一時去到光明正大殿,因正是歇中覺的時辰,殿內殿外倒都是一派的安靜。 瞧得顧蘊的肩輦過來,看門的小太監忙迎了兩個上來,打千兒行禮后道:“太子妃娘娘是來勸說太子殿下的嗎,皇上說若太子妃娘娘來了,便直接請去正殿見太子殿下,不必通傳了,奴才們這便為太子妃娘娘帶路。” 好罷,看來不止孟先生希望她來勸宇文承川,皇上也等著她呢……顧蘊點點頭:“那便有勞兩位小公公替本宮帶路了?!本椭滋m的手下了肩輦,由那兩個小太監引著,徑自去了光明正大殿的正殿。 既是整座行宮的正殿,光明正大殿有多恢弘壯麗,可想而知,可顧蘊卻顧不得細看,急匆匆便趕至了正殿外。 果見宇文承川正腰身筆挺的跪在大殿當中,外面雖日頭正盛,殿內卻涼沁沁的,他跪了這么久,膝蓋一定早痛得麻木了,且從早上出門至今,已足足幾個時辰了,他卻連口水都沒得喝,這會兒身體還不定怎生難受呢……顧蘊滿腔的怒火霎時都被心疼所取代了,舉步輕輕的走進了殿內。 殿外白蘭則已自袖里掏出兩個荷包,在打點那兩個小太監了。 顧蘊的腳步極輕,宇文承川卻仍很快察覺到了,忙回頭一看,立時滿臉的驚喜:“蘊蘊,你怎么來了?”但隨即便沉下臉來,“是誰讓你來的,冬至還是孟先生?” 顧蘊徑自走到他身前蹲下了,才低聲道:“你先別管是誰讓我來的,倒是你,橫豎也沒人一直盯著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偷下懶呢,一直這樣腰肢筆挺的跪著,回頭膝蓋和腰還不定疼成什么樣兒?!?/br> 宇文承川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你都知道了?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讓皇上收回成命的?!?/br> 顧蘊自荷包里掏出一片雪津丹讓他含了,方道:“皇上本就正惱著你,你今兒是一口答應了他是錯,不答應他也是錯,你怎么讓他收回成命呢?要不,就答應了罷,橫豎只是個側妃,橫豎東宮也不是沒有其他女人,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只要……” 本想說‘只要你我始終一條心,我便什么都不怕’,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連孟先生都知道宇文承川若真納了妮娜公主,就一定會臨幸她,不然也不會直接便說子嗣問題不用她擔心了,叫她還怎么自欺欺人得下去? “只要什么,你是不是想說,只要我心里始終只有你一個,你便心滿意足了?”宇文承川的臉色就越發難看起來,“你這話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你自己?我既一早便起過誓這輩子定然只你一個,生同衾死同xue,便一定會做到,不過一個外邦小族的勞什子公主罷了,便想讓我為她違背誓言,自打嘴巴,她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配是不配!” 早知道那不要臉的女人會愛慕于他,自甘為妾,當日他就該任大鄴輸個顏面掃地的,反正如今大鄴的皇帝又不是他,丟臉的自然也不會是他! 顧蘊不得不承認,宇文承川對妮娜公主的不屑一顧讓她大快于心,不過她還不至于為此便失了理智忘了正事。 正待再說,宇文承川已又道:“皇上不是不知道孛兒只斤父女的野心,可他為了拿捏我,還是選擇了為難我。當然,他到底是一國之君,還不至于格局小到這個地步,他更多還是想邊境安穩,百姓安居樂業,但不是只有這一個辦法,只要大鄴一直強盛下去,韃靼便會一直臣服,瓦剌也不敢輕易來犯,就像歷朝歷代為了邊境安穩,總是免不得有公主郡主出降番邦一樣,家國安危本是男人的事,為什么偏要建立在女人的痛苦和眼淚之上?” 宇文承川的聲音越來越沉重:“前朝慕容氏自中宗起,便橫征暴斂荒yin無度,到得后期更是餓殍滿地民不聊生,但有一點,我覺得慕容氏是做得前無古人的,縱觀整個大周朝,沒有一個公主郡主下降番邦外邦的,難道我宇文氏,竟連他慕容氏都不如了?此番之事,孛兒只斤求的雖不是尚主,只是想讓我納他的女兒,可說到底兩樁事又有多大的區別?不必公主郡主痛苦流淚,卻換成了堂堂太子妃痛苦流淚,以后如何我保證不了,但只要我還是大鄴的太子一日,只要我說話還能有一定的分量,我便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第二百一九回 夫妻齊心 “……以后如何我保證不了,但只要我還是大鄴的太子一日,只要我說話還能有一定的分量,我便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宇文承川的聲音很低沉,卻飽含堅定與果決,“所以,蘊蘊你不必再勸我了,這事兒我只有一小部分是為了不委屈你,更多還是為的大鄴天朝上國的威名,為的大鄴百年的基業不至于落到番邦異族人的手里,乃至毀于一旦!” 顧蘊的眼睛熱熱的,鼻子也酸酸的,當他不知道,他主要還是為了她,為了不讓她受委屈,為了履行當初對她的承諾嗎,偏為了不讓她有心里負擔,不讓她有壓力,硬要扯到什么家國大義上,得夫如此,此生何求? 片刻,她方含淚笑道:“誰說我要再勸你了,沒道理你在前面為我沖鋒陷陣,好,就算真如你所說,你只有一小部分是為了我,終究也是為了我,我卻在后面扯你的后腿,讓你腹背受敵,你都說了我聰明,既是聰明人,怎么可能做那樣的蠢事,反而幫著別人把自己的夫君往外推?所以,我已經決定夫唱婦隨到底了,夫為妻綱,本就是女子自出嫁那一刻起,便該嚴格遵守的,不是么?” 說完,挨著宇文承川輕輕跪下了,就不信太子與太子妃一直跪在光明正大殿里,會不惹來非議,就不信皇上能一意孤行到底,畢竟這事兒認真說來,理虧的是皇上。 急得宇文承川忙要拉她起來:“胡鬧,我皮糙rou厚的,跪上幾個時辰乃至一日兩日的,都不打緊,你卻不一樣,地上寒氣又重,萬一回頭落下什么病根來,是鬧著玩的嗎?還不快給我起來!” 見顧蘊滿臉的堅定,只得喝命殿外侯著的白蘭紫蘭:“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進來攙了你們娘娘起來?” 白蘭紫蘭聞言,忙喏喏應了,便要進來攙顧蘊,顧蘊卻已先道:“太子殿下既把你們給了本宮,你們便是本宮的人了,到底誰才是你們心目中排第一位的主子,你們可掂量清楚了,不然回頭本宮絕不會再用你們了,本宮說到做到,不信你們盡管一試?!?/br> 說得二人立時不敢動了,太子妃娘娘說得對,她們既被太子殿下給了她,便是她的人了,自然該以她的命令為先,不然此事過后,她們少不得兩面不是人。 宇文承川見二婢滿臉猶豫之色,不肯聽自己的,越發氣急,強壓下火氣與顧蘊道:“這事兒至今還沒傳開,皇上見我堅持,沒準兒還能改變主意,你這么一跪,事情豈有不鬧大的,屆時弄得皇上徹底沒了臺階下,那才真是沒有回圜的余地了,你聽話,先回去,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br> 顧蘊使眼色讓如站刀尖的白蘭紫蘭退下后,才緩聲道:“怎么可能還沒傳開,不論是皇宮還是行宮,幾時有真的秘密了?況就算傳開了又如何,我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委屈和艱難呢,明明差點兒被算計的就是我們,到頭來罪魁禍首近乎毫發無傷,我們反倒要承受皇上的怒火,就因為你是太子,你就該什么都忍著讓著,別人要殺你,你也該洗干凈了脖子主動送上嗎?” 宇文承川瞇了瞇眼,道:“所以我才要反抗到底,不然人人可欺,我這個太子還有什么威信可言?可我不想將你也填限進來,讓你跟著我白白吃苦受罪,你明白嗎?” 誠然他可以先答應將妮娜公主收了,回頭再用其他法子解決了她,要神不知人不覺的解決一個女子,他少說也有一百種方法,那便可以既不觸怒皇上,又不委屈顧蘊了。 可這樣一來,他在文武百官心目中還有什么威信可言,一個只會順從君父的儲君,一個連自己地位和威信受到威脅,都軟懦得不敢吭聲,只敢事后使陰微招數的儲君,以后怎么執掌大鄴的萬里江山,怎么讓大鄴在他手上變得更強盛富足? 就跟他要把握好在皇上跟前兒既不能不聽話,又不能太聽話了的度一樣,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同樣需要把握好這個度,不然已沒了君父的歡心,再沒了百官的擁護與支持,他還混什么混! 顧蘊沉吟片刻,點頭道:“我明白?!?/br> 現下問題的關鍵已不是宇文承川納不納妮娜公主了,而是宇文承川欲通過這件事,向皇上表明他的態度,皇上不高興,他還不高興呢,他畢竟是太子,是皇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跟所有兄弟不一樣,所有兄弟見了他,都得先行君臣之禮,再敘兄弟之情,一如他見了皇上,要先行君臣之禮,再敘父子之情一樣。 如今皇上容不得他挑戰自己的權威,難道他就該無條件的容忍臣弟們挑戰自己的權威不成?他不是不能自己給二皇子和四皇子一耳光,只是因為敬重皇上,才一直隱忍克制著而已! 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讓顧蘊眼睜睜看著宇文承川吃苦,自己卻高臥著什么都不做,只等著享受他艱難抗爭得來的勝利果實,她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因握了宇文承川的手,動情的道:“道理我都明白,但理智若能時時都主宰情感,也就不會有‘情難自禁’這一詞了,你就讓我陪著你罷,陪著你我是免不了受皮rou之苦,心卻能更安寧,反倒是回去了,我身體倒是舒服了,心卻一直提著,還不如就留下了。你也別擔心,我早防著有可能會陪跪了,所以……” 壓低了聲音:“所以我膝蓋上綁了東西的,跪三五七個時辰都沒事兒,只可惜不是在咱們自己的地盤兒上,不然我還可以給你也綁上呢?!?/br> 宇文承川見她一邊說話,一邊狡黠的沖自己眨著眼睛,說不出的靈慧動人,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就算皇上再不待見自己,自己的處境再艱難又如何,至少他還有蘊蘊,那他便無所畏懼。 遂也壓低了聲音:“膝蓋上的東西我倒是不需要,就是你既連這個都想著了,怎么就沒想著給我帶點兒吃的呢,我還是早起五更時吃了兩個包子,喝了半碗粥,這會兒都快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顧蘊低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沒帶?”說著變戲法似的從廣袖里掏出一個小包,打開一看,卻是一口一個那種小點心,再適合宇文承川現在這種情況吃不過了。 宇文承川這下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了,毫不吝嗇溢美之詞:“這世上再找不到比我媳婦兒更體貼更周全的人了!”就著顧蘊的手,美美吃起點心來。 一時將點心吃畢收拾好,宇文承川正欲再勸顧蘊回去,就聽得外面傳來白蘭壓低了聲音:“殿下,娘娘,有人來了?!?/br> 夫妻兩個少不得只能都閉了口,腰肢筆挺的跪好了。 卻是皇上打發人來傳宇文承川和顧蘊去后殿覲見,那太監恭聲傳完了話,又壓低了聲音道:“妙貴嬪娘娘這會兒正在伴駕,皇上心情好了不少,太子殿下盡可放心?!?/br> 顧蘊聞言,就知道這太監哪怕不是宇文承川的人,也是親東宮的了,不由再次感慨起當初培養一個東宮自己的寵妃這個決定是多么的明智來。 妙貴嬪接到顧蘊的消息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裝,便帶著為皇上熬的參湯,來了光明正大殿求見皇上。 皇上待妙貴嬪到底與別人不同,聽得妙貴嬪求見,臉色已是緩和了幾分,及至瞧得妙貴嬪特意帶了參湯過來給自己喝,想起這些日子妙貴嬪對著他雖仍冷冷清清的,不愛多說話也不愛笑,卻肯在他的衣食住行上下功夫了,可見是終于被他所打動了,心情便又好了幾分。 妙貴嬪服侍皇上喝畢了參湯,才淡聲道:“才臣妾進來時,瞧得皇上分明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殿內殿外服侍的人也都戰戰兢兢的,可是誰惹皇上生氣了不成?秋燥容易上火,要臣妾說,皇上很不必為了一些小事就輕易動氣,畢竟不比年輕時了,氣壞了身子,難受的還不是您自己?!?/br> 換了別的妃嬪,最后一句話肯定要換成‘臣妾可是會心疼的’,但妙貴嬪這樣說,反而更能讓皇上聽進心里去,不覺便與妙貴嬪說起自己生氣的原因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朕這還只是賞他一個側妃,分明就是好事,他也要如此反抗朕,若朕真要他去死,他豈不是更要忤逆朕到底了?如今是翅膀還沒長硬呢,就敢不將朕放在眼里了,明兒若是翅膀長硬了,豈非越發要狂到天上去了?” 說得妙貴嬪冷笑起來:“于你們男人來說,齊人之福當然是好事,自己后宅的美人兒更是多多益善,又幾時考慮過我們女人的感受,又幾時想過我們女人會多委屈多痛苦?那妮娜公主臣妾又不是沒見過,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她出身又高貴,關鍵皇上既如此抬舉她,必定是想用她父親,只要皇上一日用得上她父親,便不會讓她在東宮受委屈,屆時太子殿下的后宮便休想再有一日的安寧,也就不怪他不肯答應此事了?!?/br> 皇上聞言,想也不想便道:“成大事者,豈能兒女情長……” 話沒說完,眼睛一瞇,“朕記得你從不關心這些事的,今兒怎么倒破天荒為太子說起好話來?”他還活著呢,她便已在為自己鋪后路了? 妙貴嬪冷笑道:“皇上這么說,是在懷疑臣妾與東宮有勾結嗎?臣妾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絕沒有似皇上想的那樣,自己這輩子不能有孩子了,總要為將來找個依靠,臣妾早在十幾年前,便是該死的人了,茍延殘喘至今,已是無比的艱辛,若不是皇上待臣妾著實不薄,臣妾早就不想活了,誰知道臣妾終于能心平氣和的拿皇上不止當夫主,更當親人了,皇上心里卻是這樣看臣妾的……臣妾以后在皇上面前,只拿自己當啞巴便是,絕不會再多說一個字,皇上的疑心總能消了罷?若是沒消,就再審臣妾便是,若是消了,臣妾告退!” 一席話,說得皇上訕訕然起來,自己好像的確多疑了些,想起妙貴嬪說的‘自己這輩子不能有孩子了,總要為將來找個依靠’,就不只是訕然,更是愧疚了,說到底愛妃這輩子不能有孩子,都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的緣故,她素日亦從未與太子夫婦乃至任何人有往來,自己的確是誤會她了。 因忙拉住了妙貴嬪的手,笑道:“朕不過就隨口這么一說而已,你就惱成這樣,這氣性也未免太小了些,也就只有朕才能消受你這副壞脾氣了。” 妙貴嬪也不可能真惱了皇上,換做尋常人家,做妻妾的還不能太給夫君沒臉呢,何況她對著的是皇上,便也順著皇上的話哼笑道:“嫌臣妾氣性大,皇上不消受便是,在別人跟前兒,臣妾連氣都懶得生呢!” 帝妃二人終究將這一茬揭了過去,適逢何福海進來稟告:“太子妃見過太子殿下以后,見勸不住太子殿下,索性與太子殿下一道跪在了光明正大殿。” 皇上聞言,又冷笑起來:“他們兩口子這是打算與朕硬頂到底了不成?朕原當顧氏是個好的,如今看來,好在哪里了,與太子一樣,都是罔顧圣命,陽奉陰違的混帳東西!” 喝命何福海:“他們既愛跪,就讓他們一直跪下去便是,不必再來回朕了?!?/br> “奴才遵旨?!焙胃:C?,卻行往外退去。 卻被妙貴嬪叫住了:“何公公且慢!皇上,臣妾先說好,臣妾不是在為太子和太子妃說話兒,也免得皇上又誤會臣妾。臣妾只是覺得,這事兒如皇上所說,本是好事,若到頭來事情沒成,孛兒只斤王爺父女記恨太子殿下乃至皇上也就罷了,若事情終究還是成了,因著有這么一出,咱們豈不是與孛兒只斤父女結了親也等于白結,一樣讓他們父女記恨?那也未免忒不值當了,所以皇上還是再見一見太子殿下,看能不能讓他改變主意罷,不然事情鬧大了,才真是好事也要變壞事了?!?/br> 皇上聞言,瞪起眼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們父女敢記恨朕與太子!何況朕幾時明確答應過孛兒只斤要將他女兒指給太子了,朕只是說要再考慮!罷了,何福海,打發人讓太子和太子妃都過來,朕倒要聽聽,他們如今怎么說。” 何福海忙應聲而去,這才有了先前小太監去傳宇文承川和顧蘊過來覲見之事。 宇文承川與顧蘊進得后殿,雙雙跪下給皇上行禮:“兒臣(臣媳)參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br> 皇上卻并不叫二人起來,只淡聲道:“太子,你也跪了快兩個時辰了,考慮得怎么樣了?” 宇文承川見問,恭聲答道:“回父皇,兒臣還是那句話,孛兒只斤父女野心勃勃,兒臣絕不可能納其女,且三年一度的選秀,因著韃靼形式復雜,韃靼的貴女們也從不參選,以致至今大鄴后宮都不曾有一位韃靼的妃嬪,一旦兒臣今日納了孛兒只斤之女,其他各部起了效仿之心,明日又當如何?收了少不得后宅一團亂,不收又會致其他各部怨恨,總不能為了孛兒只斤一部,就罔顧其他七部,所以還請父皇收回成命?!?/br> 皇上不置可否,又看向顧蘊:“太子妃,這事兒你又怎么說?朕知道太子與你少年夫妻,伉儷情深,你心里容不得別人與自己共侍一夫也是人之常情,可你要記住,你是太子妃,理當賢良淑德,寬容大度,為天下婦人表率,豈能因一己之私,便任由太子為你事事擋在頭里,難道你還想將來太子為你空置后宮三千佳麗不成?若你果真這樣想,朕這個父皇也容不得你了!” 想把錯都推到她不賢善妒上,倒是打得好算盤。 顧蘊暗自冷笑著,正要開口,宇文承川已先說道:“父皇誤會了,此事與太子妃根本不相干,都是兒臣一個人的主意,反倒太子妃方才還再四勸兒臣,東宮多孛兒只斤之女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讓兒臣就納了她又何妨?是兒臣堅持不肯納的,為人臣者,忠君愛國原是本分,幾時成了臣下謀求私利的工具和倚仗了?” 見皇上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又道:“方才太子妃勸兒臣,兒臣便說了,兒臣堅持不肯納孛兒只斤之女,并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大鄴天朝上國的威名,前朝慕容氏乃我宇文氏的手下敗將,可縱觀整個大周朝,可曾有過一個公主郡主下降番邦外邦的,難道我宇文氏,竟連慕容氏都不如,家國安危,竟要建立在女人的痛苦和眼淚上了不成?雖然此番之事不是尚主,與尚主又有什么差別,不,比尚主還要惡劣,兒臣好歹也是儲君,竟被他們逼迫至廝,大鄴的威名與顏面何存,父皇又顏面何存?兒臣方才當著太子妃是這話,如今當著父皇還是這話,惟求父皇三思!” ------題外話------ 今明兩天跟閨蜜一家出去玩,所以都只有五千更哈,請親們見諒,么么噠,o(n_n)o~ 另:好基友貧嘴丫頭的《風華貴女》完結了哈,是她上個文《名醫貴女》的姐妹文,沒看過的親們,感興趣的親們,都可以去瞅瞅哈,銀牌作者,不會讓乃們失望的,么么噠,o(n_n)o~ ☆、第二百二十回 事定 皇上起初真只是存的征詢宇文承川主意的心,對孛兒只斤王爺的話他是動心,但還不至于動心到逼迫宇文承川,以致父子生隙的地步,他是惱著宇文承川,可遠近親疏還是分得清的。 所以他才會先私下征詢宇文承川的意見,而不是直接在早朝時便下旨指婚,一旦指了婚,才真是絲毫回圜的余地都沒有了。 誰知道宇文承川竟會毫不猶豫便駁了他的回,還把利害關系面面俱到都分析到了,就好像只有他才想得到這些,自己這個父皇完全想不到,就好像自己這個念頭是多么的錯誤多么的可笑一般,這叫皇上怎么能忍受? 更可惡的是,跪了這么久,本以為太子已得到教訓,該向自己屈服了,再不濟了,也會軟聲哀求自己,那自己改變主意也未嘗不可,就像太子說的,‘為人臣者,忠君愛國原是本分,幾時成了臣下謀求私利的工具和倚仗了’,他便不答應孛兒只斤,難道孛兒只斤就該就敢不忠于他、不忠于大鄴了不成? 萬萬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太子竟仍不屈服,這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視死如歸的架勢,可真是礙眼得緊,可恨得緊?。?/br> 皇上不由冷笑道:“他們幾時逼迫你了,事情是朕與你說的,不容你回絕的也是朕,你這話是在說朕逼迫你了?得虧朕不是讓你做旁的事,只是讓你納一個側妃,若是真讓你為朕去拋頭顱灑熱血,你豈非越發惱朕了?” 宇文承川聞言,忙重重叩下了頭去:“兒臣不敢,兒臣的一切乃至性命,都來源于父皇的恩賜,兒臣怎么敢惱父皇?若今日父皇真要兒臣拋頭顱灑熱血,兒臣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此事兒臣的確不能從命,還求父皇明鑒,兒臣還是那句話,難道我宇文氏,竟連慕容氏都不如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