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以宇文承川皇太子的身份,做完壞事后立時便遮掩過去也不是什么難事,若沒有人給他作證,指不定二皇子等人狗急跳墻之下,就咬死了這一點不放呢?如今有宇文策這樣夠分量的人給他作證,便徹底絕了二皇子等人待會兒再狡辯的路,看他們還有什么話說! 宇文策定定看了顧蘊一眼,才淡聲道:“太子妃娘娘客氣了,臣不過是對事不對人,實話實話而已,今日便是換了其他人,而非太子殿下,臣一樣會這么說,所以太子妃娘娘不必感激臣,臣擔當不起?!?/br> 說完看向宇文承川:“既然臣方才的話這么多人都聽見了,那臣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臣還有公務在身,就先告退了。”行了個禮,便要退下。 “十一哥且慢!”卻還未及轉身,已被一個聲音叫住了,不是宇文承川,也不是顧蘊,而是三皇子,“我們雖都聽清楚了十一哥方才的話,父皇卻未聽到,萬一父皇有話要親自問十一哥呢,十一哥還是稍等片刻,與我們一道回去向父皇復命的好,難道金吾衛上下離了十一哥,就不知道怎么做事了不成?” 五皇子六皇子聞言,忙也道:“是啊十一哥,指不定父皇有話親自問你呢,你還是暫時留一留罷?!?/br> 宇文策見三位皇子都出言留自己,到底不好再說走的話,遂點頭沉聲應了:“既是如此,那我就留下,待會兒與大家伙兒一道去向皇上復命。” 三皇子方又道:“既然大皇兄一直與十一哥在一起,那對二皇兄側妃不軌的人又是誰呢?這衣裳又是怎么一回事,竟敢冒穿大皇兄的衣裳,冒用大皇兄的身份來陷害大皇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說著看向那個已被白蘭松開了,卻照樣一動不敢動的宮女,冷笑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太子殿下對你家側妃不軌么,還說太子殿下跟前兒的公公制住了你,冬至,你有制住過她嗎?” 冬至忙上前幾步恭聲應道:“回三皇子殿下,奴才方才一直跟我們殿下在一起,這一點,十一爺也可以給奴才作證。” “嗯?!比首泳蜐M意的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旁邊早已面如土色的二皇子,才繼續問那宮女:“你還嚷嚷什么太子殿下早就好幾次對你家側妃言語輕薄了,哼,太子殿下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就你家側妃那副姿色做派,太子殿下又不是瞎了眼,怎么可能那般委屈自己?說,到底是誰指使你誣陷太子殿下的,你若從實招來,父皇或許還能賞你一個全尸,否則,你就等著五馬分尸,死無葬身之地罷!” 雖然更恨宇文承川擋了自己的路,對二皇子的恨意卻也沒有少到哪里去,如今如今有對二皇子落井下石的機會,三皇子自然不會放過。 顧芷的貼身宮女也是面如土色,不明白自己不過才離開一小會兒,事情怎么就會發展成了這樣,難道他們一開始就中了計不成?好半晌,她才顫聲說道:“沒有人指使奴婢,奴婢方才真的親眼看見太子殿下輕薄我家側妃,那位公公也的確對奴婢動了手,不信主子們請看,奴婢的手腕這會兒都還留有那位公公施暴的痕跡呢?!?/br> 說著撩起了袖子,果然兩只手腕都是烏青一片。 只可惜卻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六皇子妃先就冷笑道:“苦rou計誰不會,賤婢以為就憑你這點自己弄出來的皮rou傷,就能將我們大家伙兒糊弄過去?做夢!快說,到底是誰指使你污蔑太子殿下的?” 那宮女仍是咬牙顫聲道:“真的沒有人指使奴婢,奴婢說的也都是真的,貴人們若是不信,奴婢可以發誓的,若奴婢有半個字不實,就讓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話音未落,三皇子已冷聲道:“你現在不說沒關系,回頭到了慎刑司,可就由不得你了!大皇兄,我們也不必與這賤婢廢話了,只管打發人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來個人贓并獲,回頭再嚴刑拷問一番,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誰想誣陷大皇兄了?!?/br> 宇文承川點點頭:“三皇弟言之有理,冬至白蘭,你們兩個就去瞧瞧罷……還是算了,這事兒既與孤有關,孤自然該避嫌才是,韻妃娘娘,莊王嬸,榮王叔還有莊王叔,你們幾位是長輩,又自來公平公正,就有勞你們幾位去一探究竟罷。” “太子殿下既發了話,那我等就去瞧瞧罷。”被他點中名的眾人忙都應了,便要去前面的亭子和花叢中一探究竟。 一個尖利刺耳的女聲卻忽然響起:“不要!” 讓眾人暫時停住了腳步,循聲望了過去,卻見發聲之人竟是莊敏縣主,一時都有些不明所以,他們是去抓二皇子側妃的jian,與她、與四皇子府什么相干,她這未免也管得忒寬了罷? 韻妃因似笑非笑說道:“四皇子妃這是怎么了,眼見離真相只得一步之遙了,你卻攔著不讓大家去查了,莫不是四皇子妃不想看到太子殿下沉冤得雪不成?” 莊敏縣主臉色紅得極是不自然,聞言強擠出一抹笑意,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道:“韻妃娘娘誤會了,我并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哪還有查下去的必要,直接賞那顧氏一根綾子或是一杯鴆酒,一了百了即可,不然再查下去,事情勢必傳得沸沸揚揚,皇家還有什么顏面體統可言?尤其還是在有韃靼外客的情況下,就更不宜家丑外揚了……” 話沒說完,顧蘊已似笑非笑的接道:“四弟妹方才在殿里時,怎么不說家丑不宜外揚的話呢?如今只有咱們宇文家的自家人了,四弟妹倒顧忌起家丑不家丑的來了,知道的,倒還能贊你一聲‘思慮周全’,不知道的,還以為四弟妹心里有鬼,是在意圖遮掩什么呢!” 把莊敏縣主噎了個無話可說,越發后悔起方才自己的失態來,那聲‘不要’,不是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以致好半晌,她方硬邦邦的擠出了一句話:“我方才不是驚呆了,一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嗎,何嘗心里有鬼了,還請大皇嫂慎言!” 一面說,一面極力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來,只可惜紅一陣青一陣的臉色,和衣袖下抖個不住的手,卻出賣了她,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心里此時此刻正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整個人也正瀕臨崩潰的邊緣。 怎么能不緊張,又怎么能不崩潰呢,任是誰猜到自己的夫君彼時正處于身敗名裂的邊緣,事后還不定會落到什么下場,都會忍不住緊張與崩潰的,不管夫妻兩個還有沒有感情,只要他們還是夫妻一日,便注定了他們只能息息相關,禍福與共。 莊敏縣主自然也不能例外,且她還不是現在才開始緊張的,而是已緊張一整日了,真是隨時都有徹底崩潰的可能。 本來方才她也是放松過一瞬間的,不是在顧芷的貼身宮女哭著闖進大殿時,二皇子那般輕易就信了自己的計劃已成功了,她卻不敢相信,既是因為心里有鬼,不認為宇文承川蠢到明知前面是陷阱,還傻傻往里跳的地步,誰遇上這種事不是寧可錯殺一萬,絕不放過一個的,若宇文承川真這么蠢,這么色迷心竅,他的地位怎么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內,便穩若磐石? 也是因為顧蘊聽了顧芷貼身宮女的話后,并未表現出一個妻子乍然聽說了丈夫丑事應有的悲憤與絕望,反而還一臉鎮定自若的順著二皇子的話,請求皇上當著韃靼親貴們的面兒查明事情的真相,她難道就不怕宇文承川真做了那樣的事,眾目睽睽之下,事情再無回圜的余地嗎?可見這當中必定有鬼! 莊敏縣主當時還未意識到,四皇子自作自受,已將自己填限了進去。 在抵達園子里,瞧得樹枝上掛的太子服制時,她甚至還松了一口氣,原來宇文承川真的愚蠢到那個地步,色迷心竅到那個地步,她之前真是高估他了,早知道她就不該那樣作踐自己,這些日子也委實犯不著那樣提心吊膽,草木皆兵的。 更慶幸宇文承川沒有信她的話,不然如今她才真是沒有回頭路可走,與自己打小兒的夢想也只能徹底失之交臂了。 只可惜她一口氣還沒松完,宇文承川便出現了,還帶著一個任誰也無法無視的證人宇文策,那之前與顧芷鴛鴦好夢的人是誰還有懸念嗎?除了已莫名消失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四皇子,除了他,還會有誰! 所以宇文承川并不是沒有相信她的話,而是將計就計騙了她,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二皇子與四皇子一起搬起石頭,把各自的腳砸了個血rou模糊,讓她則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實在是太歹毒,也太可恨了! 莊敏縣主自以為別人瞧不出自己的異樣來,殊不知自己渾身都是破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顧蘊自然更看在眼里,只不過懶得與她再廢口舌而已,因笑道:“既然四弟妹說自己心里沒鬼,那就有勞韻妃娘娘并幾位長輩即刻去一探究竟了,早些把事情弄清楚了,大家也好早些回去向父皇復命不是?” 韻妃等人聞言,再不遲疑,齊齊進了亭子里,不一時便傳來了韻妃的驚呼:“四皇子!怎么會是四皇子?”然后便紅著臉,與榮親王并莊親王夫婦一道,急匆匆又折了回來,四人臉上都是滿滿的難以置信和尷尬難堪。 片刻,還是打頭的韻妃滿臉通紅的開了口:“太子殿下,已經證實里面的女子,的確是二皇子的側妃了,就是那個男子,竟是四皇子殿下……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 說完猶豫了一下,又吞吞吐吐的與莊敏縣主道:“四皇子妃還是即刻過去瞧瞧,看是先將四皇子殿下叫醒,那個,穿上衣裳的好,不然再任四皇子這樣躺下去,有傷風化不說,皇上還立等著大家去回話兒呢,且也于身體無益……” 莊敏縣主聽得與顧芷茍合的人果然是四皇子,最后一絲殘存的希望也破滅了之余,一直沉甸甸壓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那塊大石反倒似是被人瞬間搬開了一般,讓她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她終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哭出來,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鬧上一場,把自己心里這些日子以來的忐忑、憋屈和煎熬都趁機發泄出來了! 念頭閃過,莊敏縣主已尖聲哭叫起來:“怎么可能是我們殿下,就憑顧三那個賤人的姿色做派,我們殿下又不是瞎了眼,怎么可能瞧上她?我們殿下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說話間,人也已跌跌撞撞的往亭子里跑去,果然就見一堆凌亂的衣物間,四皇子正赤身露體的擁著同樣赤身露體的顧芷席地而眠,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安詳而滿足,若說二人沒有情分,而是被人陷害的,便是傻子也不能相信! 也就不怪顧芷一直沒有按計劃發出聲音了,原來是至今還昏睡著,那她知道與她茍合的人不是宇文承川,而是四皇子嗎? 還有四皇子,他到底是怎么被算計了的,都被算計成這樣了,還高臥著一副好夢正酣的樣子,臉上甚至還帶著顯而易見的饜足,真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連死了都是糊涂鬼,也就難怪他會一日不如一日,直至落得今日這般地步了! 莊敏縣主太陽xue突突直跳,把這近一年以來的不如意都算到了四皇子頭上,上前便狠命掐起他露著的肩膀來:“殿下,醒醒,快醒醒……宇文承祚,你給我起來,你快給我起來!” 一連叫了十來聲,把四皇子的肩膀掐得紅腫一片,也不見他醒來,反而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如此一來,顧芷露在外面的肌膚就更多了,到底比莊敏縣主年輕兩歲,又未曾生養過,顧芷的肌膚光滑緊致,瑩白如玉,比起莊敏縣主來,好了真不止一點半點。 看得莊敏縣主是越發氣不打一處來,她不想跟四皇子過了,想另攀高枝是一回事,別的女人當著她的面,勾引她的男人又是另一回事,她今日不打死顧芷這個賤人,她再不活著! 念頭閃過,莊敏縣主霍地直起身來,上前兩步便大力踢起顧芷的身體來,一邊踢一邊還恨聲罵著:“賤人,是誰指使你勾引我家殿下的?你給我醒來,你給我醒來……茉心,本宮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立時把賤人給本宮弄醒,本宮問清楚是誰指使的她陷害殿下后,立時把她打成爛羊頭!” 莊敏縣主能第一時間意識到他們中了計,二皇子自然也能意識到,幾乎在莊敏縣主叫出那聲‘不要’的同時,大腦已高速旋轉起來,在想接下來他們要怎么辦,才能把事情揭過去,才能把他們的損失降到最低了。 這會兒聽了莊敏縣主的罵聲,知道顧芷的確還沒醒后,他腦子里靈光一閃,已是有了主意,因看向顧芷的貼身宮女冷聲喝道:“賤婢,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跟本殿下一塊兒去把那賤人弄醒,再給她穿好衣裳,本殿下與太子殿下好問話,難道等著本殿下親自動手不曾?” 那宮女聞言,雖仍青白著一張臉,到底不敢違抗主子的話,唯唯諾諾的應罷,跟著二皇子往亭子里走去。 眾人見狀,也不好不讓二皇子與那宮女去,總不能一直讓顧芷光著身子昏睡不醒,聽莊敏縣主的聲氣兒,又是不即刻打死顧芷便算好的了,還指望她叫醒顧芷,讓自己的人為顧芷穿衣不成?可不只能由得二皇子主仆去。 卻不知道,二皇子與顧芷的貼身宮女進了亭子后,表面上聽來二皇子是‘賤人’、‘yin婦’的不離口,實則卻趁罵人的空檔,壓低聲音又急又快的吩咐起那貼身宮女來:“待會兒你一口咬定,這事兒全是你家側妃的主意,就是因為她恨毒了太子妃,太子妃當年不是搶過她的親事么?她如今好容易有了機會,自然想報復回來,就說她原本打的主意,是不論太子殿下上不上鉤,都要誣陷太子殿下,所以才會事先準備了那件衣裳?!?/br> 說著,忽然拔高聲音又罵了顧芷幾句,才壓低了聲音繼續道:“卻沒想到,四皇子出來醒酒時無意經過,一個已吃了藥,一個則喝多了酒,大錯就這么釀成了,而你當時因為在遠處放風,聽見有聲音后,便以為她已得計了,這才會按計劃立時跑到大殿里去,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事情鬧大……你立刻想一想待會兒要怎么說才能把事情圓得毫無破綻,本殿下答應你,以后一定善待你的母親和弟弟,為你母親養老送終,讓你弟弟念書做官,光宗耀祖!” 并不顧忌莊敏縣主主仆還在,反正如今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船若翻了,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自然還是極力穩住船,把這段大風大浪過了,再謀后路。 那宮女聞言,知道今日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活不成的了,含淚應了一聲:“能為殿下赴死,是奴婢的福氣,奴婢的母親和弟弟,就全托付給殿下了。”快速在腦中組織起語言來。 ☆、第二百一六回 狼心如鐵 宇文承川與顧蘊等人在亭子外等了片刻,仍沒聽見四皇子與顧芷的聲音,宇文承川正要問話,就聽得莊敏縣主尖叫起來:“這個賤人,到底對我家殿下做了什么,讓他這么半日,我什么法子都用盡了,仍然叫不醒他,賤人,我殺了你……二皇兄,請你讓開,我今兒非把她打個稀巴爛不可!” 然后是二皇子冷厲的聲音:“我能理解四弟妹的心情,只是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這賤人還死不得,最多我答應四弟妹,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后,若四皇弟是無辜的,便將她交由四弟妹,任憑四弟妹發落便是……賤婢,你還叫不醒她嗎?叫不醒就給我動手,一直到她醒來為止!” 貼身宮女聞言,對著顧芷好一陣不客氣后,沮喪道:“殿下,還是弄不醒側妃娘娘……弄不醒她……” 二皇子就越發生氣了,怒不可遏道:“既叫不醒她,那你來說,你日日貼身服侍她,本殿下不相信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全部從實招來,本殿下或許還能留你一條全尸,否則,本殿下有的是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宮女聞言,瑟縮了一下,才勉強說道:“奴婢不過是奉命辦事而已,個中因由與細節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還請殿下明……啊……” 話沒說完,已被二皇子踹了個窩心腳,卻不敢申吟也不敢求饒,忙捂著胸口艱難的跪直了身子。 二皇子已又冷聲道:“本殿下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說還是不說,你若是說了,你的命是保不住了,你娘老子的命卻還能保住,反之,你們全家就一塊兒去死罷!” 那宮女聞言,終于支撐不住哭了起來:“殿下,奴婢說,奴婢說便是,求您饒奴婢及奴婢的家人一條生路,奴婢什么都說?!?/br> 哭了一陣,才胡亂拭了眼淚,哽聲道:“回稟殿下,此事其實、其實都是側妃娘娘一手策劃的,皆因她早年在娘家時,便恨毒了太子妃,恨太子妃是嫡出她卻是庶出,天生高她一等,恨顯陽侯和顯陽侯夫人待太子妃做侄女兒的反比她做親生女兒的好十倍,更恨、更恨太子妃搶了她的心上人……只是之后她一直找不到報仇的機會,所以只能忍著罷了,好容易此番有了機會,她自然不肯放過。” “說重點!”二皇子聽了一陣,不耐煩起來,“別扯這些沒用的!” 那宮女聞言,忙喏喏的應了,繼續說道:“可太子妃身份尊貴,身邊仆從如云,豈是她想報復,就能報復得了的?于是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前些日子她不是日日都變著法兒的往太子妃跟前兒湊么,想的便是趁此機會,引得太子殿下上鉤,為此她還特意調了一種香,她雖從未告訴過奴婢那香有什么功用,奴婢卻猜到,那香應當有、有催情的功效,所以偶遇了太子殿下幾次后,她便自信太子殿下已經上鉤了,這才會特意策劃了今日之事。那件衣裳也是她提前準備好的,打的主意便是,無論太子殿下上不上鉤,她都要誣陷太子殿下,讓太子妃顏面盡失痛苦難當,繼而與太子殿下反目成仇,那太子妃后半輩子便只能活在痛苦當中,她積年的那口惡氣才算徹底出了?!?/br> 一席話,說得二皇子又驚又怒:“她瘋了不成,就因為早年姐妹間的一點小齟齬,就敢膽大包天的陷害當朝太子,難道她就沒想過,事發之后,她也活不成了嗎?還有你,既然早就知道她瘋魔了,為什么不回了本殿下,若本殿下一早知道,便不會有今日的禍事了!” 那宮女顫聲說道:“奴婢不敢欺瞞殿下,她賞了奴婢許多財物,奴婢別說這輩子,便是下輩子,也未必能得到的財物,奴婢一時禁不住誘惑,就做了她的幫兇。至于她自己,她說她的心早在當初心上人被太子妃搶走的那一刻起,便已徹底死了,之后的這么多年,她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罷了,活著與死了,又有什么分別?殿下,奴婢已經知道錯了,求殿下饒了奴婢這一次,奴婢下半輩子一定做牛做馬,以報殿下的大恩大德,求殿下饒了奴婢這一次……” 二皇子斷然打斷了她:“別再做無謂的掙扎,本殿下已說過,你是決然再活不成的!本殿下再問你,四皇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她陷害太子殿下是因為她恨毒了太子妃,四皇子妃與她卻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又是為什么要陷害四皇子?” “回殿下,她并不是有意陷害四皇子的。”那宮女沒了指望,聲音就抖得越發厲害了,“四皇子殿下不是吃多了酒出來醒酒么,奴婢估摸著,她見了四皇子后,以為是太子殿下,便……殿下不知道,她事先吃了藥的,難免有些精神錯亂,一時認錯了人也是有的。偏奴婢當時奉命在遠處放風,隱約聽見有男人的聲音后,便以為她已得手了,這才會按計劃立時跑到大殿里去,不惜一切代價的把事情給鬧大了……殿下,求您饒了奴婢罷……啊……” 話沒說完,忽然就尖叫起來,卻是親眼看著二皇子“咔擦”一聲,扭斷了顧芷的脖子,讓顧芷還在昏睡著,便哼也沒哼一聲,直接去見了閻王。 莊敏縣主主仆循聲看過來,正好就看見這一幕,當下也唬得凄聲尖叫起來:“殺人了,啊……” 二皇子確定顧芷已沒了呼吸,這才嫌惡的把她往地上一搡,掏出帕子一邊擦起手來,一邊冷聲說道:“如此不守婦道,心腸歹毒的女人,今日萬幸老天保佑,才沒能讓大皇兄遭了你的殃,可就是這樣,仍殃及了四皇弟,讓我們兄弟之間幾乎因此生隙,也讓韃靼的親貴們看夠了笑話兒,本殿下豈能再留你活在這世上!” 待擦完手,把帕子往地上一扔,方幾步走出亭子外,向在聞得顧芷宮女和莊敏縣主主仆尖叫聲后,已齊齊擁了過來的宇文承川等人抱拳道:“臣弟已問清楚事情的前情后因,也已處置了顧氏那賤人,都是臣弟識人不清御下不嚴,才會釀成今日這樁禍事,以致連累了四皇弟,還差點兒殃及了大皇兄的,還請大皇兄降罪!”說完,就地單膝跪了下去。 宇文承川還未及開口,顧蘊先就滿臉憤然的欲開口,——方才二皇子與顧芷的宮女說話兒時,不但并沒壓低聲音,反而無形中拔高了聲音,自然所有人都將他們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只是誰也沒料到,他會心狠手辣到當眾殺人滅口,所以顧蘊才會這般憤怒,宇文承乾真以為他如此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一番,再把顧芷滅了口,就能掩蓋事情的真相了嗎?她今兒還非與他死磕到底了! 也是怪方才他們沒有引起警覺,給了二皇子與顧芷的宮女私下串供的機會,讓他得以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了顧芷身上,如今雖仍免不了要受損,卻顯然已能將損失降到最低了。 只是顧蘊還未及開口,宇文承川卻沉著臉拉了她的手臂一下,沖她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又以唇語說了一句:“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br> 顧芷既已死了,今日皇上便是會懲罰宇文承乾和宇文承祚,也有限了,何況還要顧忌著如今是在行宮里,什么事都不若在盛京時便宜,但沒關系,他已將徹底扳倒他們的種子種下了,只待其生根發芽,再長成參天大樹,屆時無論他們說什么做什么,也休想再有絕地逢生的可能! 顧蘊這才恨恨的把已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轉而看起亭子里的情形來。 就見四皇子還在地上躺著,衣裳什么的倒是都已穿好了,就是人還未醒來,也不知是真沒醒來,還是裝的,畢竟這么大的動靜,便是個死人,也該被吵醒了。 而莊敏縣主主仆與顧芷的那個宮女則各縮在亭子的一角正瑟瑟發抖,叫囂著要把顧芷打個稀巴爛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她被擰斷了脖子,吭都不吭一聲,便已成了死人,又是另一回事了,那種最直觀的視覺刺激和心理刺激,連好些男人都受不了,就更別提女人們了。 顧蘊的視線最后才落到了顧芷身上,她也已穿好衣裳了,因才死去不過片刻的功夫,身體明顯還是熱的,又因是在昏睡中直接死去的,表情也十分安詳,半點痛苦之色都沒有,一眼望去,倒不像是死了,而像是睡著了一般。 可顧蘊知道,她再也睜不開眼睛,再也醒不過來,再也站不起來了……一時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兒。 她倒是不恨顧芷,顧芷還不夠資格讓她恨,她對她更多還是厭惡,厭惡她認不清自己的本分,厭惡她給顧準祁夫人惹了那么多糟心事,厭惡她自甘下賤,幫著二皇子算計她和宇文承川。 然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夾縫中求生存的身不由己的可憐人而已,真正可恨的,還是二皇子,顧芷再不好,當初也是他自己向顧準求去的,與他怎么說也有幾分情分,他卻將她利用了個徹底,最后更是毫不猶豫便親手結果了她的性命,將“鐵石心腸”詮釋了個淋漓盡致,偏這個所謂的“良人”,還是顧芷自己選的,也不知道她這會兒在黃泉路上,可有徹骨的后悔? 只盼她下輩子投胎時能擦亮眼睛,再不要做讓她憎惡了一輩子,也束縛了她一輩子的庶女,挑選夫婿時,更擦亮眼睛,再不要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二皇子這樣人面獸心的人,再不要重演這一世可笑、可悲更可嘆的人生! 顧蘊暗自喟嘆之際,宇文承川已淡淡開口叫了二皇子起來:“二皇弟還是先起來罷,是非對錯,還得大家見過父皇,向父皇復命后,由父皇來定論,降罪不降罪的,自然更該由父皇圣斷。父皇還等著我們大家伙兒呢,大家就收拾收拾,先回大殿去復命罷?!?/br> 二皇子忙應道:“大皇兄言之有理,我們這就回去向父皇復命罷,也省得父皇他老人家擔心?!庇值溃暗锰澐讲懦嫉芘c大皇嫂都堅信大皇兄不是那樣的人,讓父皇將韃靼的親貴們都留下了,如今事情真相大白,總算不必擔心他們誤會大皇兄,從而影響大皇兄的清譽了?!?/br> 宇文承川聞言,只是笑了笑:“如此,我還得多謝二皇弟呢!”率先往大殿方向走去。 眾人見狀,忙也跟了上去。 彼時大殿內早不復之前的歡樂熱鬧氣氛,所有人都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包括一眾韃靼親貴,以致大殿內的氣氛越來越沉悶,都快讓人透不過氣來了。 所幸總算有通稟聲響起了:“啟稟皇上,太子殿下與太子妃率眾位主子貴人回來向皇上復命來了?!?/br> 一直閉目養神的皇上聞言,總算睜開了眼睛,向才出去了一陣,復又回來侍立在一旁的何福海沉聲道:“傳!” 何福海便高聲唱起來:“傳太子殿下太子妃等諸人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