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這次秘境被搗毀,他的心情比殿下還要糟糕,那可是他這幾年甚至是畢生的心血啊,誰知道說被搗毀就被搗毀了,還不知道有沒有再重建的那一日,難道他這輩子也研制不出那張殘方上記錄的火藥火器了嗎? 十萬兩銀子雖不少,四皇子非要湊,倒也不是湊不出來,難的是他上哪兒再去尋那么多工匠,并且不讓人生疑?再就是他上哪兒再找一個又隱蔽又人煙稀少的地方去,東宮如今必定時刻緊盯著他,要躲過那個婢生子的耳目,談何容易! 四皇子思忖了半晌,也思忖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無奈的擺手打發了諸葛先生,唯一慶幸的,就是上次他去密云時,因諸葛先生說要回城采買一些只有他才知道的材料,他將他帶了回去,打算待他材料買齊了,再將他送出去,讓他因此逃過了一劫,不然這會兒他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在書房一直呆坐到天黑,四皇子強撐著早已發麻的雙腿站起來,正欲回內院去與莊敏縣主商量讓她即日登門探訪二皇子妃,——總得八字有了一撇,他才好親自去與二皇子接洽。 四皇子府的護衛統領,也是他心腹中心腹的孟統領卻進來了,行禮后沉聲稟道:“殿下,好消息,密云一役原來我們沒有全軍覆沒,還有兩個幸存者,屬下已見過他們了,他們說,他們事后在敵人清理現場時,看到了騰驥衛的韓副指揮使。” 那兩個幸存者雖是四皇子苦心培養起來的死士,卻并沒有將七情六欲盡數拋卻,只做一個合格的殺人機器,而是在盛京城內的八大胡同里,各有一個相好,每隔一段時間,便總要找機會秘密下山進京一次,與相好幽會一番。 事發當日,他們也是如此,天才一黑便偷偷下了山,一直到次日天快亮了,才趕回來,沒想到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變了模樣,二人情知自己寡不敵眾,只得尋僻靜的角落躲了起來,打算找到機會后再下山給四皇子通風報信。 沒想到竟在人群里看到了騰驥衛的韓副指揮使,更沒想到對方會留人在現場以防有漏網之魚,得虧二人也有一身本事,對山上的地勢又比敵方熟悉得多,到底還是讓二人找到機會,逃下山回到了四皇子府。 “騰驥衛的韓副指揮使?韓卓?”四皇子的臉色立時從大喜變作了大驚,“騰驥衛向來只聽從父皇的調遣,除了父皇,誰也使喚不動他們,難道這事兒竟不是東宮所為,而是……” 若是父皇指使騰驥衛所為,那就意味著,父皇早已知道他的秘密了,所以才會容不得他繼續下去,那他豈不是徹底沒了希望? 可也不對啊,若父皇一早就知道他的秘密,事發都這么幾日了,不該這么風平浪靜才是,就算茲事體大,不宜張揚,但父皇既是君又是父,要警告他懲戒他任誰都不會也不敢有二話,又怎么可能至今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他?除非,除非韓卓是東宮的人! 這個念頭才一閃過,四皇子已是如遭雷擊,不,韓卓怎么可能是那個婢生子的人,他一定是自己在嚇自己,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腦子里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說話,那個婢生子已是擺明了深藏不露,那暗中收買幾個朝中重臣為自己所用,又有什么可奇怪的,韓卓再是騰驥衛副指揮使,他也是個凡人,是凡人就會有弱點就會有軟肋,也許那個婢生子早已抓住了韓卓的弱點與軟肋,所以韓卓才不得不為他所用呢? 由此及彼,他既能收買韓卓,自然也能收買其他朝中重臣,只不過至今也不為人知罷了……那自己還有什么勝算可言,他已占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自己還有什么希望可言?! 四皇子又是一夜沒睡,不過這一夜不再是與莊敏縣主大眼瞪小眼到天亮,而是與幕僚們議了一夜的事,到天亮時,總算所有人的觀點都達成了一致,投向二皇子,與二皇子聯手,待雙方合力將東宮除掉后,彼此再來一決勝負。 至于投名狀,也是現成的,韓卓是東宮的人一事,想必二皇子也一定不知道,等他知道了,自然也就看得見他們的誠意了。 翌日,莊敏縣主便帶著一大包藥材補品,并一包自己一雙兒女小時候穿過的衣裳,輕車簡從的去了二皇子府探望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聽得下人來稟:“三皇子妃探望娘娘來了。”,雖覺有異,她與莊敏縣主可自來沒什么交情,事實上,她與任何一位妯娌都沒什么交情,但來者是客,她也不可能將人拒之門外,只得命貼身的嬤嬤領著人急急忙忙去了垂花門外迎接莊敏縣主。 待貼身嬤嬤領著人去了后,二皇子妃想了想,忙又打發了人去稟告二皇子,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她總覺得莊敏縣主此行別有目的,不得不防。 一時莊敏縣主被接了進來,彼此見過禮,彼此客氣了幾句:“請三弟妹恕我身體不便,不能親迎。” “二皇嫂這是哪里話,我也是過來人,難道還不能體諒二皇嫂?本來早就想親至探望二皇嫂的,偏早前二皇嫂一直在宮里靜養,宮里又人來人來的,著實不便,這才會一直拖到了今日,還請二皇嫂千萬見諒。” 莊敏縣主又將自己帶來的藥材補品和小衣裳小被子什么的獻了一回寶,待二皇子妃臉上的戒備之色不自覺淡去了好些后,才壓低聲音,委婉的說起自己的來意來…… 東宮既時時有人注意著二皇子府和四皇子府,莊敏縣主去探望二皇子妃的消息,自然第一時間便為宇文承川與顧蘊所知了。 其時夫妻兩個正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在下棋,聽得冬至的稟報,顧蘊一下子沒了下棋的興致,皺眉道:“這下糟了,狗急跳墻了,我們該怎么辦?” 宇文承川倒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說是說三個臭皮匠,賽個諸葛亮,事實卻是,別說三個臭皮匠了,就算是三十個,甚至三百個,也及不上諸葛亮一個人的智慧與謀略,何況二人還不齊心,都打著各自的算盤,所以他們聯不聯手,于我來說,差別并不大,你就只管放心罷,早前老二不也曾與老三聯手么,后來怎么樣?” 等老四上了老二的賊船,將來那一萬私兵的事情曝了光,別說老二了,老四一樣別想獨善其身,倒是省得他還要各個擊破,沒的白浪費時間和精力。 ☆、第一百九五回 探訪辭行 宇文承川見聽了自己的話,顧蘊還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因又笑道:“你真的不必憂心,他們有張良計,我們就有過墻梯,他們兵來我們就將擋,他們水來我們便土掩便是,什么大不了的,以前你不還安慰我,我們只守不攻,便能立于不敗之地嗎,怎么如今形式一片大好,你反倒更憂心了?你只安心過你的日子便是,難道在你心里,你男人就那么弱,護不住你,凡事都得你親力親為不成?” 說得顧蘊失笑起來:“是我著相了,主動權明明就在我們手里,我們有什么可憂心的,該憂心的是他們才是,想是以前習慣了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對一切可能出現的結果都提前想好應對之策。” 想起男人們都不喜歡女人太能干,雖知道宇文承川不會這般世俗淺薄,但自己的確cao心得太多了些,又不由有些訕訕的,“那我以后再不管這些事了便是……” 宇文承川卻笑道:“怎么能不管,你可是我身邊最重要最能干的謀士,連孟先生計先生他們都對你的敏銳贊不絕口,該管的你還是要管,只是別憂思太過,憂思本就傷神傷身,尤其是女人,知道天要下雨,隨時帶傘防著便是,管他雨什么時候下,是大還是小呢,這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好了,不說這些了,晚上想不想出宮去探望一下外祖母和舅舅們,算著日子,永嘉侯不日就該被押解進京,之后大部隊就要出發了,屆時你想出宮去向外祖母們辭行,怕也抽不出空來了。” 顧蘊立時眼前一亮:“當然想啊,我正想著就這一兩日問問你,看有沒有空帶我出宮去,再不然安排人送我出宮去一趟也是一樣呢,你能陪我去,當然就最好了,今晚上行嗎?” “當然行,我待會兒就讓冬至安排下去,如今可沒有燈會給你瞧,你可以陪外祖母整整兩個時辰。”宇文承川笑道。 顧蘊卻道:“我上次聽大舅母說,如今外祖母掌燈時分就要歇息,到過了三更天大家都睡覺時,她老人家偏睡不著了,所以我們還是先去見一見大伯母,之后再去見外祖母罷,省得耽誤了她歇息,整好我也半年時間沒見大伯母了,心里著實有些記掛。” 還有上次糕點之事,外祖母與大舅舅必定至今都還耿耿于懷,覺得對不住她,她得讓他們知道,她根本不怪他們,得讓他們安心才是。 宇文承川點點頭,滿眼都是溺愛之情:“你怎么說,就怎么安排。” 于是到了晚間,顧蘊便由宇文承川帶著,如上次般輕輕松松出了宮,輕車簡從去了顯陽侯府。 顧準今晚上不當值,聽得下人來稟:“四姑爺與四姑奶奶回來了。”時,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四姑爺與四姑奶奶’是宇文承川和顧蘊,忙忙領著顧韜顧曜接出了垂花門外去。 果見一身便裝的宇文承川與顧蘊正在垂花門外下車,顧準父子忙迎上前跪地行禮:“臣顧準攜長子顧韜、次子顧曜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早被宇文承川一把攙了起來,笑道:“大伯父不必客氣,都是一家人,不然我和蘊蘊也不會自稱‘四姑爺四姑奶奶’了。” 顧蘊也笑道:“是啊大伯父,今日我們只敘家禮,不敘國禮。對了,大伯母怎么不見?”既知道不是宇文承川一個人來的,她也回來了,以大伯母的謹慎,該一并出來迎接他們才是。 顧準就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頭,才笑道:“你大伯母身上有些不好,我就沒讓她出來,待會兒我再讓人引了太子妃進去見她,還請太子妃千萬見諒。” “大伯母身上不好?”顧蘊不由著急起來,連門都不能出,可見病得不輕,“那我這就瞧大伯母去,大伯父也不必讓人引我進去了,我自己家里,難道我還能迷路不成?”說完與宇文承川說了一聲,便要往內院去。 到底如今君臣有別了,顧準又怎么可能讓她一個人進去,左看右看,都沒有誰夠資格給她引路,他自己和顧韜又要留下來款待宇文承川,只得吩咐顧曜:“你引了太子妃去你母親屋里罷,記得別口沒遮攔,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沖撞了太子妃。”反正顧曜年紀還小,暫時還不需要顧忌什么男女大防。 顧蘊便由顧曜引著,往內院去了。 一開始顧曜還有些拘謹,但姐弟兩個到底血脈相通,又在祁夫人屋里相處了那么幾年,于顧曜來說,顧蘊比顧菁顧苒兩個一母同胞的親jiejie尚且要親近幾分,待顧蘊有意引著他說了一會兒話后,便已放開了,又開始一口一個‘四jiejie’,親熱的叫起顧蘊來,再不叫她那個生硬疏遠的稱呼‘太子妃’了。 顧蘊就微微笑了起來,正想問顧曜祁夫人是生了什么病,不想顧曜就已先神神秘秘的道:“四jiejie,我告訴你,其實我母親沒有生病,她只是這會兒不在家,不能出來迎接四jiejie和四姐夫,所以我父親才假說她生了病的。” “是嗎?”顧蘊松了一口氣,“那你知道大伯母去了哪里嗎?”話音剛落,便想到一個可能,難道是沈夫人又與大公主發生沖突,所以大伯母又被請了去? 就聽得顧曜道:“我當然知道啊,母親是去了九姨母家,聽說九姨母賞了沈家大表哥兩個屋里人,惹得公主大表嫂大怒,兩個人吵了起來,九姨母被氣得暈了過去,秦嬤嬤這才會打發了人來請母親過去的,四jiejie,什么叫屋里人啊?為什么公主大表嫂會生氣呢,九姨母賞她人還不好嗎……” 話沒說完,顧蘊已低喝道:“這些話是你小孩子家家的能說的嗎,你都是聽誰說的,以后可再不許說了,不然仔細回頭我告訴大伯父大伯母,讓大伯父捶你!” 心里則暗暗搖頭,沈夫人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典型啊,早前與大公主婆媳不睦也就罷了,畢竟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公主雖不耐煩,卻也不至于與她一般計較,可她如今竟賞起沈騰房里人,試圖插手起兒子兒媳的房里事來,這一點可是哪個兒媳都最不能忍受的,何況她的兒子還是公主之尊,真不知是該說她無知者無畏,還是該說她愚不可及了。 顧曜見顧蘊沉下臉來,就不敢再說了,以前他就覺得四jiejie板起臉來挺嚇人,想不到如今更嚇人了,可四jiejie明明比以前更漂亮了,他怎么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呢? 姐弟兩個很快便抵達了朝暉堂,金嬤嬤早已領著人迎在院外了,瞧得顧蘊走近,忙跪下行了大禮,殷勤的將人引了進去,又忙忙奉了茶來,方賠笑道:“夫人出門做客,至今未歸,但已打發人去催請了,想來很快就該回來了,請太子妃娘娘稍坐片刻。” 心里已將沈夫人罵了個狗血噴頭,才不管什么上下尊卑,每次都是這樣,好事想不到我們夫人,一有了破事兒,倒是立刻想到我們夫人了,我們夫人不去,秦嬤嬤那條老狗就賴著不走,攤上這么一門親戚,攤上這樣一個親meimei,誤了我們夫人多少事兒,讓我們夫人跟著鬧了多少次心,我們夫人前世欠你的嗎,真是倒霉透了! 方才當著宇文承川的面兒,顧準不好說祁夫人出門做客至今未歸,若顧蘊追問祁夫人去了哪家做客,他要怎么回答,萬一太子殿下對早前太子妃與沈騰那一段過去有所耳聞,不是白白累太子妃與太子殿下生隙嗎? 但顧蘊卻是沒必要瞞,也瞞不住的,祁夫人在不在家,她一到朝暉堂便知,所以顧準悄悄打發人傳話時,已與金嬤嬤說明,見了顧蘊就說祁夫人出門做客未歸,若顧蘊問祁夫人是去了誰家,便告訴她是去了沈家也無妨,若她不問,當然就最好了,也所以金嬤嬤才會有此一說。 顧蘊卻沒那個閑心關心沈家的事,如今她非要與沈家扯上關系,那也該是大公主的娘家人,該站在大公主那一邊,可陸寧妃愛面子得很,巴不得宮內人人都知道她女兒嫁得好,定是不愿意讓人知道大公主與沈夫人之間齟齬的,她還是裝不知道這事兒比較好。 顧蘊遂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我等等也無妨的。” 然后笑著與金嬤嬤說起閑話兒來:“大jiejie這些日子可都還好罷?別人懷一胎就夠辛苦了,她卻一懷就是倆,如今天氣又熱,我聽說孕婦格外怕熱,她這些日子一定特別難熬罷?早前二jiejie不是說要隨二姐夫一道進京秋闈嗎,怎么如今還沒有動靜?” 金嬤嬤便賠笑著一一回答起她來:“是熱得難受,又不敢用太多冰,好在大姑爺心痛大姑奶奶,特意買了個孔武有力的媳婦子專司給大姑奶奶打扇,倒也沒熱出痱子來;二姑爺與二姑奶奶已初步定好過了中元節就啟程,若二姑爺此番能高中,就要一直在盛京待到明年春闈后再決定去留,太子妃從熱河回來后,無論如何也能見上二姑奶奶一面的,太子妃只管放心。” 主奴兩個一遞一遞說了一會兒話,祁夫人趕回來了,一見顧蘊便屈膝拜了下去:“不知太子妃娘娘今日會回來,若是知道,我說什么也會等在家里的。” 顧蘊見她氣都快喘不勻了,忙將她攙了起來,笑嗔道:“方才大伯父才與我和太子殿下客氣了一回,如今大伯母又來了,你們再這樣,以后我可不敢回來了啊。” 祁夫人這才不再與她客氣,娘兒倆攜手坐了,敘起寒溫來,因見顧蘊并不問她去了哪里,估摸著顧蘊已猜到了,但既然她不問,她也沒必要多嘴,便只是笑道:“得虧開了年張家小姐就及笄了,不然下次家里再忽然來了貴客,卻沒人招呼款待,娘娘是自家人,不見怪還罷了,別人可就未必不會見怪了。” 顧蘊笑道:“方才瞧見韜弟,又長高了一頭,真正是個大小伙兒了,也是時候該娶親生子,為大伯父大伯母分憂,讓二老含飴弄孫了。” 祁夫人笑道:“分憂弄孫的也還罷了,主要還是希望家里能添幾分人氣,如今這么大個家,就我和你大伯父還有兩個弟弟,實在冷清得緊,真是懷念以前你們姐妹幾個都在家時的日子,每日都熱熱鬧鬧,花團錦簇的,多好!” “不止大伯母懷念,我又何嘗不懷念?”顧蘊嘆道,“進宮也就半年的光景而已,我卻覺得不知道過了多久似的,尤其是每逢節日時,明明所有人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卻偏又要齊聚一堂做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對著滿桌子的菜只看不吃,哪里有半分在家時過節的喜慶氣氛?不過好在等弟妹進門后,三年抱倆,曜弟也一日一日的長大,將來也給你添了孫子孫女,家里自然又熱鬧起來了。” “如此就承娘娘吉言了。”祁夫人忽然一正神色,“說到吃,上次給娘娘送進去的糕點,我是真沒想到會出那樣的意外,得虧娘娘敏銳,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不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然我就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我一直想當面向娘娘請罪,奈何如今有孝在身,不方便進宮,所幸娘娘今日回來了,我終于有機會向娘娘當面請罪了。” 說完,已離座不由分說拜了下去,“娘娘只管放心,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大伯母你這是做什么呢!”急得顧蘊忙離座去攙她:“發生那樣的事,又不是大伯母愿意的,何況若不是我忽然心血來潮,也給不了有心人可乘之機,以后我們都時刻保持警惕也就是了,大伯母再這樣,我以后便是再想什么吃的玩的,也不敢向大伯母開口了。” 祁夫人聞言,這才就著顧蘊和金嬤嬤的手起來了,笑道:“那我就不與娘娘客氣了,省得娘娘以為我舍不得。前幾次見大表嫂,都聽她說娘娘過得極好,殿下待娘娘也極好,我雖不懷疑她的話,沒親眼見到娘娘,終究不放心,如今見娘娘面色紅潤,比先時在家里時更美了,可見大表嫂所言非虛,我終于可以安心了。” 顧蘊微微有些臉熱,不過仍大方道:“殿下的確待我極好,大伯母只管放心,話說回來,他家里污七糟八成那樣,他不在那段時間,我連睡覺都得睜一只眼睛,若他再不待我好,誰要嫁給他!” 說得祁夫人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又道:“我聽你大伯父說,月底最遲下個月月初,皇上就要御駕去熱河行宮了?娘娘一定也是要隨太子殿下一塊兒去的罷?一路舟車勞頓的,娘娘可得照顧好自己,凡事都打起一百二十個精神來才是,在盛京他們都敢對娘娘下手了,出門在外遠比不上家里,一切都是能簡則簡,萬不能再給有心人以可乘之機了。” 顧蘊一一應了:“我今日出來,主要也是為此番遠行向大伯母辭行而來,可惜沒機會去見大jiejie,二jiejie也得等我回來后再見了,勞大伯母下次見了她們,替我帶個好,我如今雖難得見到她們,但我心里待她們始終都是一樣的。” 祁夫人也點頭都應了,眼見時辰已經不早,顧蘊說自己還要與宇文承川去一趟平府,給平老太太平大老爺等人辭行,方將顧蘊送出了垂花門外去上車。 等折回朝暉堂,見顧準還沒進來,祁夫人直接就撲到了床上,與金嬤嬤申吟道:“真是累死我了,嬤嬤快給我揉揉。” 金嬤嬤就知道她方才在顧蘊勉強的精神是強裝出來的,心疼得什么似的,忙上前給她揉起肩頸來,一面揉一面沒好氣道:“下次秦家的那個老殺才再來,不管夫人說什么,我先就打發了她,怎么難聽怎么來,看以后她還有沒有臉再來!” 祁夫人閉上眼睛哼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母親上個月還特地讓二哥寫信來,讓我千萬多看顧九meimei一些,我不管她,也得管母親罷?哎,她也是,好好兒的日子不過,日日都折騰些什么呢,弄得如今是公主也惱了她,兒子也不領她的情,何苦來哉?” 顧曜小孩子家家的能知道什么,不過就是偶然聽祁夫人與金嬤嬤說了一句半句的而已,雖然事情的確是沈夫人想賞兩個屋里人與沈騰,不過個中細節還是有很大出入的。 卻是沈夫人眼見沈騰與大公主成親都三年了,大公主卻至今沒有懷上身孕,想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就算大公主是金枝玉葉,自己不能為夫家開枝散葉,也不能不讓別人為夫家開枝散葉罷? 當然讓她公然賞人給沈騰,她還是不敢的,便挑選了兩個好生養的丫頭,養在自己的后罩房里,待沈騰單獨去給她請安時,便與沈騰說了此事,讓沈騰就在她的后罩房里與那兩個丫頭圓房,等兩個丫頭懷上了,仍養在她屋里一直到生產,屆時大公主見孩子都已生下來了,縱然再不情愿,也只能將孩子認下了,如此她不就有孫子沈騰不就有兒子,沈家不就有后了? ☆、第一百九六回 準備 沈夫人想得很簡單,這世間有哪個男人是不愛兒子的,沈騰還是長子,家族責任感本就比次子強得多,他就算不為了自己,只為了家族,也會碰她為他準備的那兩個丫頭的,畢竟大公主過門三年都未為夫家生下一兒半女,是不爭的事實,大公主再是金枝玉葉,也不能斷了夫家的香火不是嗎? 何況沈夫人知道兒子心里惱著大公主,先前兒子曾得過一個外放的機會,聽說雖然只是一個從六品小官,遠配不上他駙馬的身份,但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只要能做實事,只要能一展自己的才學和抱負,官大官小又何妨? 可就是這個好容易得來的機會,竟然被陸寧妃給攪黃了,而陸寧妃怎么會平白干涉女婿的前程,說到底還不是大公主在她面前下了話?叫兒子又怎么能不惱大公主,他的大好前程已經因尚她斷過一次了,如今又斷了第二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沈夫人精心挑下兩個貌相姣好又好生養的丫頭,養在了自己屋里,打算背著大公主來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等大公主發現時,生米早已煮成了熟飯,她除了忍還能怎么樣? 只可惜,想法是美麗的,現成卻是殘酷的。 不但沈騰自己得知了沈夫人的想法不領情,說‘庶子如何能生在嫡子之前’,何況他和大公主都還年輕,如今沒有孩子,將來總會有的,便是將來也沒有,那也是命中注定他們五子,強求不來,大不了過繼一個便是,讓沈夫人別再折騰那些有的沒的,只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即可。 事情不知怎么的,竟還傳到了大公主耳朵里,饒大公主再好的性子,再愛屋及烏看在沈騰的面子上,對沈夫人多有容忍,這次也再容忍不下去了,她堂堂皇長女,生來便是人上人,本不用受任何人氣的,因為愛重駙馬,她自問已做到一個公主兒媳所能做的極限了,唯一的底線也就是駙馬只能有她一個,誰知道婆婆竟敢把她的仁慈當做自己囂張的資本,果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么! 盛怒之下,大公主擺出全副公主儀仗,擺駕沈夫人的正房,當著滿院子丫頭婆子的面兒,讓沈夫人跪下,將她罵了個狗血噴頭,當然,全程不帶一個臟字兒,卻把沈夫人八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一直到沈夫人終于承受不住羞憤與怨懟,暈了過去,大公主才鳴金收兵,回了公主府。 沈夫人醒來后,便開始哭天抹地起來,還嚷嚷著‘被兒媳欺凌成這樣,哪還有臉活在這世上,偏又不能休妻,只能白白忍受折辱,還不如死了算了!’,要將自己掛到房梁上去。 只可惜無論是大公主還是沈騰,都不理她,沈大人與沈騰的弟弟沈鵬又不在家,秦嬤嬤眼見勸不住她,只得又忙忙趕去了顯陽侯府請祁夫人,以致祁夫人到現在才終于回了家。 “九姨夫人竟還敢把‘休妻’這樣的話嚷嚷出來?”金嬤嬤滿臉的不可思議,“她以為大公主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可以任她想娶就娶,想休就休呢?便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也沒這么便宜的事,她也不怕真惹急了大公主,索性先請旨休夫,讓她家一落千丈,身敗名裂?何況她也是有女兒的人,就不怕親家太太有樣學樣,也這樣折騰自己的女兒嗎?” 祁夫人搖頭嘆道:“誰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那些勸她的話我她沒聽膩,我自己都說膩了,是真不想再說了,就是可憐了騰哥兒,他方才送我時,我瞧他比上次見他時又清減了好些,滿腔的才學抱負沒有用武之地也就罷了,還要日日夾在母親和媳婦之間,他心里怎么能不郁悶,又怎么能不清減?我都想告訴他,索性將他母親送去京郊的莊子上‘養病’得了,九meimei那個樣子,可不是病得不輕么?想著子不言母過,到底忍住了沒與他說,還是待下次有機會時,直接與九妹夫說罷,想來九妹夫也不想日日這樣家宅不寧。” 金嬤嬤撇嘴道:“當初九姨夫人待九姨老爺的通房們可半點也沒手軟,這些年更是讓九姨老爺只守著她一個人過,怎么自己不能忍受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卻要逼著自己的兒媳忍受呢,不是該那什么,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己所不欲,然后怎么說呢?” “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祁夫人接道。 金嬤嬤忙點頭:“對,就是這句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況大公主還是公主,比九姨夫人尊貴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