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顧蘊越想越頭痛,越想越了無睡意,索性不睡了,起身自己穿好衣裳,好在她只躺了一小會兒,也沒怎么亂動,發髻并沒亂,只需稍稍抿一下即可。 然后經自己住的后罩房與平老太太住的正房之間的穿堂,信步去了旁邊的小花園散淡。 平家一共兩個花園,一大一小,大的因平日里時常要用來宴請客人,奇花異草亭臺樓閣俱有,布置得很不一般,小花園則因少有外人踏足,里面的花木景致都只是尋常。 顧蘊卻更喜歡小花園,覺得有種家常的溫馨,往年來小住時,晚飯后一般都會去小花園里逛逛,權當消食。 眼見小花園蔥綠一片,其間還點綴著各色知名不知名的小花兒,顧蘊深吸一口氣,總算覺得頭沒有那么痛,心情也沒有那么煩躁了。 她繞著小花園外圍的青石板小徑走了兩圈,額頭漸漸有了汗意,人也有些喘了,遂坐到樹蔭下的石凳上,拿帕子拭起額上的汗休息起來。 “蘊meimei,你怎么會在這里?真是好巧啊。” 冷不防耳邊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顧蘊循聲一看,見果是平謙走了過來,臉上的一對梨渦立時加深了,起身道:“三表哥,你今兒這么早就下學了?你是過來給外祖母請安的嗎?只怕這個時辰,外祖母還沒起來呢!” 平謙不著痕跡看了她一眼,見她穿了件淡綠色的焦布比甲,下面是月白色杭綢挑線裙子,梳了雙螺髻,戴著枚鎏金鑲珍珠的珠花,耳朵上還墜了對小小的金丁香,又是清爽又是漂亮,心下不由一熱,忙自持住了,笑道:“今兒先生讓對對子,我最先對了出來,所以先生就讓我先回來了。外祖母既然還沒起來,我與meimei先說會兒話也是一樣的。” 頓了頓,又道:“對了,我記得meimei愛吃五味齋的茯苓餅和菱米分糕,所以特地打發小子去給meimei買了些來,meimei若是吃著好,回頭只管告訴我,我再打發人與meimei買去。meimei若是想別的吃的或是玩的,也只管告訴我,千萬不要與我客氣。” 平謙說完,便將兩個小小的匣子送到了顧蘊面前,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顧蘊竟沒帶丫鬟,不由笑道:“meimei怎么連個丫頭都沒帶?少不得只得我待會兒親自送去meimei屋里了。” 顧蘊自來便與這個三表哥最好,也是因平謙素日待她最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她,聞言也笑道:“在自己家里,還帶什么丫頭,三表哥只管把點心匣子給我罷,這么點兒重量,難道還能壓壞了我不成?倒是三表哥,明年就要下場參加府試了,還記掛著我愛吃什么東西,若因此耽擱了三表哥的學業,我的罪過豈非大了?” 她哪里能想到平謙的心思,蓋因在她看來,平謙就是個孩子,雖然他今年也有十四歲了,比自己還大四五歲,可對于前世活了三十幾載的她來說,依然是個孩子,一個孩子怎么可能對另一個孩子起什么旖旎的心思呢? 而且她前世接觸得最多的男人董無忌,打新婚起便沒與她如何濃情蜜意過,她也是真不甚懂男女之間的那些個小曖昧小甜蜜,自然就越發不能明白平謙的心思了。 平謙聽得她那句‘在自己家里’卻是說不出的舒坦,說不出的受用,不禁再次在心里慶幸起今日的早退來,只要蘊meimei開心,就算回頭先生罰他寫再多大字,指不定還會到父親面前告他一狀,那也值得了。 兄妹二人說著閑話,彼此心情都頗好,還是暗香與明霞找了來,顧蘊才辭了平謙,先回了自己屋里去。 過了幾日,便到了端午佳節,平大老爺趁著過節休沐回來了一次,顧蘊少不得又拜見了一回大舅舅。 然后全家人一道吃粽子喝雄黃酒,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端午節。 自此后,顧蘊便安心在平家住下了,每日里不是陪平老太太說話兒,便是與平湘挑嫁妝,再不然就是與平沅平瀅并平氏族中一些姑娘、年輕媳婦子們一道讀書下棋做針線,十分的熱鬧。 如此進了六月中旬,眼見劉大還沒回來,顧蘊忍不住又著起急來。 莫不是劉大此行不順利,仍沒找到于二小姐,仍然一無所獲?便他仍然一無所獲,也該回來了才是,還是他在路上遇上了什么危險?那她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回頭可該以什么臉面見劉mama去? 好在她只暗暗焦灼了兩三日,劉大便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顧蘊見他安然無恙,一直懸著的心方落了一半回去,問劉大:“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劉大的回答卻讓她瞠目結舌:“我將去年去打探時沒打探的那幾家姓于的大戶人家都細細打聽了一回,總算打聽到了一位與小姐口中條件極符合的小姐,只是、只是那位于小姐早在去年八月里,便溺水身亡了……” “溺水身亡了?”顧蘊不待他把話說完,已急急打斷了他,“怎么會這樣?她怎么會溺水身亡了?你是不是弄錯了?” 于二小姐那樣令人驚艷,那樣真正堪稱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怎么可能會在去年便溺水身亡了? 那她前世做的那些事都算怎么一回事,風靡大鄴幾十年,成為大鄴客棧第一翹楚的便捷客棧豈非也只能消弭于無形中,再不能如前世那般,為趕路的旅人們帶來賓至如歸的服務之余,也證明給了全大鄴的男人看,他們能做的事,女人一樣能做,且還能比他們做得更好了? 顧蘊心里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兒,片刻方繼續問劉大:“你真的沒有弄錯,那位溺水而亡的于二小姐條件都與我口中那位于小姐相符合?” 劉大點頭道:“十四五歲的年紀,左耳根處有一顆米粒兒大小的紅痣,在家中行二,我打聽了那么多家姓于的人家,也就這位于二小姐的條件最符合了。不過唯一與小姐說的不同的,便是這位于二小姐尋常連門都沒有出過,更別說什么女扮男裝了,于家太太,也就是她的嫡母聽說是個刻薄成性的,對家里的姨娘通房和庶子庶女從無一個好臉,我是給了于家門房上一個看門的五兩銀子,才從他口里打聽到這些事的,應當不會有假。” 說著見顧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忙又道:“當然這世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多的是,也許是我弄錯了亦未可知,待護送小姐回京后,要不我再去一趟江南,指不定就能打聽到真正的于二小姐了呢?” 再相似的人,也不可能相似到連耳根后的紅痣都一樣罷? 而且于二小姐既是庶出,嫡母又刻薄,她素日過的日子可想而知,一定好不了,指不定連她的溺水身亡都大有文章,不然前世她在做出了那樣一番大事業后,除了保留一個“于”姓,對誰都絕口不提自己的來歷與過往了。 顧蘊縱再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這會兒也不得不接受,于二小姐是真的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再不可能像前世那般成為全大鄴的傳奇人物了! 抱著最后一絲僥幸的希望,她又問劉大:“那你這陣子可見過聽過什么與眾不同的客棧開張的?” 劉大搖頭:“沒有,各處的客棧都大同小異,并沒哪家有多特別的。” 顧蘊就苦笑起來,她心里其實早已有答案了不是嗎,于二小姐都不在了,又怎么可能還會有與眾不同的客棧開張? 她沉默了半晌,想起劉大在外奔波近兩個月,只怕早累了,因打點起精神與他道:“劉大叔且下去好生歇息幾日罷,我回頭也會放劉mama兩日假,讓她回去照顧你兩日的。” 叫了錦瑟進來:“拿二十兩銀子給劉大叔打酒吃。” 劉大忙道:“臨出發前小姐給的銀票還剩下十幾兩呢,我正說要交還給小姐,而且我一路上并沒受任何委屈,事情也沒給小姐辦好,實沒臉領小姐的賞。”一邊說,一邊已自袖里掏出了臨行前顧蘊給他的那個荷包雙手奉上。 架不住顧蘊堅持,只得謝了恩,將剩余的銀兩連同顧蘊給的二十兩都袖了,行禮退了出去。 錦瑟見顧蘊滿臉的不豫,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位于二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啊,值當小姐為了她這般勞神費力的?” 顧蘊做事,自來有一套她自己的主張,所以她身邊服侍的人,起初幾次還會問問她何以要怎么做,后來便問也不問了,直接執行即可,顧蘊也向來都是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鮮有現在這樣一臉迷惘的時候,所以錦瑟才會忍不住問了問。 于二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顧蘊暗自苦笑,讓她怎么說呢,說是自己的良師,是自己的益友?可她前世也就只有幸見過于二小姐一面而已,卻也正是因為那一面,改變了她以后的命運,讓她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知道了女人原來還可以這樣活,她是打心眼兒里佩服與感激于二小姐! 可現在,于二小姐已經不在了,她以后的人生路該怎么走? 顧蘊因此意興闌珊了好幾日,平老太太見了,還以為她受了什么委屈,問了她好幾次,又私下里問了她身邊服侍的人好幾次,都沒有答案,連帶平大太太平二太太那幾日待她也是越發的好,平湘姐妹幾個更是事事都順著她。 倒弄得顧蘊羞愧起來,她怎么能因為自己不開心,便累得外祖母和舅母表姐們也都不開心,反倒要她們為尊為長的看起她的臉色過活來? 她忙及時調整了情緒,變回了前陣子那個愛說愛笑的自己,才終于讓大家都如釋重負,復又其樂融融了起來。 只是其時時間已快進入七月,顧蘊再舍不得外祖母和舅母表姐們,都必須返回盛京的日子也到了。 平老太太第一個就舍不得她,抱了她紅著眼圈道:“好容易來一趟,怎么就不能多住些日子再回去?往年你不都是過了中秋才回去的嗎,今年何以提前這么多?” 平大太太與平二太太也道:“七月流火,旁的不說,如今正是一年里最熱的時候,你就算要回去,好歹也等過陣子,天涼一些再出發也不遲啊,不然叫我們如何能放心?” 平沅與平瀅則拉了顧蘊咬耳朵:“難道你就不想親眼瞧著大jiejie上花轎,不想瞧瞧大姐夫長什么模樣兒不成?” 顧蘊何嘗舍得離開,可她確實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只得強笑著與大家伙兒道:“不是開了年大舅舅便要擢升進京了嗎,屆時你們豈非什么時候想見我,便什么時候能見我了,就怕屆時你們都嫌我煩呢。” 又搬著平老太太的脖子道:“外祖母,如今已快七月了,至多半年,您就可以再見到我了,可比往年少好幾個月呢,您就別傷心了好不好,不然叫我如何能放心的離開?” 好說歹說,到底說得平老太太同意了她離開,然后讓人拿了歷書來,讓平湘給念了一回,將顧蘊出發的日子定在了六月二十九,也就是大后日,也省得屆時遇上中元節,趕路不方便。 一時大家都有禮物相贈,平謙的尤其多,吃的玩的裝了滿滿一個大包袱。 顧蘊也都有回禮,并趕在臨出發前的頭一晚,將給平湘添箱的禮物送到了平湘屋里。 平大太太與平湘都沒想到她會這般大手筆,平大太太不由嗔道:“你這孩子,上次我不就說過了,都是自家人,讓你別這么破費的嗎?”說什么也只肯要她送的那四套頭面,不肯要那一銀簍子“五谷豐登”。 顧蘊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豈能收回去,見平大太太與平湘還要推辭,把東西一放,便一溜煙兒的跑了,弄得平大太太與平湘是哭笑不得,只得將東西都收下了,母女兩個并議定,以后待顧蘊出嫁時,她們也這般重重的給她添箱也就是了。 六月二十九日一早,顧蘊辭別外祖母和舅母表兄表姐們,踏上了回盛京的路。 平二老爺不放心,打馬跟在了顧蘊的馬車后面,定要送顧蘊送到至少出了保定府境內,顧蘊勸阻了幾次不成功,只得由著平二老爺了。 一行人早晚趕路中午休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晚上哪怕是少趕或是多趕一會兒路,都要投宿在沿途大些的市鎮的最好的客棧里。 顧蘊經過這些日子的思謀,心里早已隱隱有了個想法,倒是整好借此機會實地考察一下沿途的客棧都有些什么特色,待回京后她將自己的想法付諸于行動時,也好揚長避短。 如此不疾不徐的趕了十幾日的路,顧蘊主仆一行終于順利抵達了盛京城,回到了顯陽侯府。 顧蘊自然少不得要先去拜見長輩們。 祁夫人見了她十分高興,說她長高了好些,并說晚上要設家宴為她接風,又命人去叫顧菁姐妹來。 趁著顧菁姐妹還沒來,顧蘊以眼色示意祁夫人將眾服侍之人屏退了,遞給了她一張單子。 祁夫人一開始還以為是平家送的禮物清單,正暗暗納罕不是說禮單已送去了大賬房嗎,眼睛掃過前面幾行字,已知道那單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了,立時紅了臉,有些尷尬的問顧蘊道:“這單子蘊姐兒你從哪里得來的,你瞧過了嗎?” 蘊姐兒小孩子家家的,到底是從哪里得來這張求子方子的,豈不知她早已過了生育的年紀?而且傳了出去,這名聲可實在不好聽。 顧蘊自然瞧過,不但瞧過,事實上,這單子還是她私底下求了外祖母,讓外祖母設法兒弄來的。 本來她是打算給周望桂的,祖母與父親固然可惡,她也巴不得讓祖母一輩子都望不來心心念念的孫子,讓父親沒有兒子養老送終,可如果周望桂一直生不出兒子,又壓著不讓別的女人生,“七出”里她便占了“無子”與“善妒”兩條,待祖母與父親的忍耐到了極限后,指不定就會將她給休了,顧蘊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那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她縱然再憎惡彭太夫人和顧沖,到底還是向平老太太開了口,反正以周望桂的性子和她與祖母之間的水火不容,將來她的兒子也定不會親近祖母,祖母便有了孫子也與沒孫子沒什么兩樣,而周望桂被休的可能則將大大降低,祖母與父親并彭氏母女也只能繼續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方子到手后,顧蘊轉念一想,橫豎這張方子賣一次人情也是賣,賣兩次人情也是賣,她何不讓其發揮出最大的功效呢?橫豎祁夫人膝下也只得顧韜一個兒子,若是她能再生一個兒子,自然更好,就說前世,若祁夫人膝下除了顧韜,還有一個兒子,顯陽侯的爵位與府里偌大的產業又怎么可能輪得到父親? 也所以,顧蘊才會一見面便將方子給了祁夫人,這種事,自然是宜早不宜遲,萬一到了九月里,大伯父與顧韜仍重蹈了前世的覆轍,祁夫人好歹還有一個遺腹子,那爵位便仍輪不到父親! 不過這些話顧蘊知道不能與祁夫人說,也犯不著與她說,便只是作出一臉茫然的樣子,道:“這單子是我外祖母給我的,讓我務必親手轉交給大伯母,至于上面寫的什么,因為外祖母有嚴令在先,讓我不許偷看,所以我并不知道上面寫了什么,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祁夫人忙笑道:“沒什么問題,我只是隨口這么一問罷了。”說著,已將那單子折起來放在了袖里。 適逢顧菁姐妹三個被簇擁著來了,顧苒第一個便拉著顧蘊嘰嘰咕咕的說起來,十分的親熱,顧菁與顧芷在一旁也是滿臉的笑,顧菁還時不時的插嘴問顧蘊幾句,方把這一茬兒揭了過去。 祁夫人則坐在上首含笑看著女兒侄女們說笑,只是思緒卻早已飛到了天邊去。 平老太太怎么會忽然想起給自己求子的方子來,她就算要給,不是也該給二房嗎?畢竟顧沖才是她的女婿,她是厭惡顧沖不假,卻不能讓外孫女兒一輩子沒個親兄弟可以依靠,為了外孫女兒,她老人家縱再不愿意,少不得也只能忍辱負重一回了。 可她卻偏給了自己,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罷了,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明兒且先讓人拿了方子出去找人看,看到底能不能用,若是能用,自己便試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她膝下只得韜哥兒一個,終究太單薄了,不管是于公還是于私來說,她的兒子都是越多越好的。 離了朝暉堂,顧蘊隨即去了嘉蔭堂。 齊嬤嬤卻出來道:“太夫人正歇息,四小姐要不稍等一會兒?對了,太夫人說,說前兒她恍惚聽得人說,小孩子家家的就是要多曬太陽,身體才能好,讓四小姐在太陽底下等,還請四小姐……” 話沒說完,顧蘊已冷哼一聲,掉頭而去。 想讓自己在大太陽底下等她“醒來”,她想什么時候“醒來”便什么時候“醒來”?祖母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關鍵除了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小伎倆以外,她還能有點兒其他新鮮的花樣嗎? 余下齊嬤嬤看著顧蘊的背影,不由搖了搖頭,太夫人真是越活越小了,也不想想,別說這些小手段奈何不得四小姐,縱奈何得了她,也傷不了她的筋動不了她的骨,反而只會讓自己生氣,又有什么意義呢? 然后想起待會兒又要面對彭太夫人的遷怒,齊嬤嬤一張臉就越發的苦了,卻也只能一步一步的往里挪。 顧蘊彼時已到了寧安堂。 兩個多月不見,周望桂瞧著氣色倒還好,相形之下,站在一旁給她打扇的彭氏就越發顯得像個黃臉婆,蒼老憔悴得都不能看了。 顧蘊懶得看彭氏那張惡心的臉,給周望桂見過禮后,便直接說道:“母親,勞煩您讓彭姨娘退下,我不愛看她這張臉,且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與您說。” 跟顧蘊樂于見到周望桂給彭氏沒臉一樣,周望桂也十分樂于見到顧蘊給她沒臉,聞言毫不猶豫道:“彭姨娘,你沒聽見四小姐的話嗎,還不快退下?” 待彭氏委委屈屈的行了禮,小布退至了門邊時,又叫住了她:“我忽然又想吃虎皮rou了,你去廚房給我炸一盤子來罷!” 彭氏一聽得“虎皮rou”三個字,就覺得以往被燙傷過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尤其如今正是一年里最熱的時候,在房間里坐著什么事都不做,尚且讓人覺得渾身汗津津的,也就是在屋里擺上冰盆能稍微好些。 如今周望桂卻讓她去本就比尋常房間熱上十倍不止的廚房去炸虎皮rou,這不是成心想熱死她嗎? 可這話彭氏怎么敢說,光一個周望桂已經讓她膽戰心驚了,偏另一個讓她更害怕的人顧蘊還在,她連想都不敢想,自己若是說了一個“不”字,等待她的會是什么。 只得滿心怨懟的屈膝應了“是”,退下自往廚房去了。 顧蘊這才自袖里拿出了另一張與方才給祁夫人一模一樣的單子,遞給了周望桂。 不過在面對周望桂時,她就不需要再裝懵懂了,直接說道:“這單子是我在我外祖母跟前兒提了提,想要一個弟弟,而且是母親生的弟弟后,我外祖母特地托人為母親求來的,據說百試百靈,母親不妨一試。” 得讓周望桂知道欠了她,欠了平家多大個人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