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彭太夫人就沒有這么好的胃口了,好容易才讓齊嬤嬤領著幾個粗使婆子將彭五太太堵住嘴送上了回去的馬車,待齊嬤嬤一回來,她也顧不得早過了飯點兒了,第一句話便是恨聲叫道:“吩咐給門上,以后李氏再來時,不必再讓她進來了,本來妾的娘家人便算不得正經親戚,她如果非要進來,就讓她走側門,也不準她再來嘉蔭堂,我看她還怎么囂張,真是反了她了!” 這話叫齊嬤嬤怎么接? 五舅太太的確是彭姨娘的娘家母親不假,按理妾的娘家人進門也只能走側門,可偏偏五舅太太還有另一重身份,是太夫人的弟媳婦,這府里誰都能以彭姨娘的身份來擠兌作踐五舅太太,惟獨太夫人不能,果真太夫人那樣做,就不僅僅是在打五舅太太的臉,更是在打自己娘家的臉,在打自己的臉了! 齊嬤嬤只能囁嚅道:“那萬一五舅太太是隨另外幾位舅太太一塊兒來的,可如何是好?” 含蓄的提醒彭太夫人,彭五太太可是她的弟媳婦,也有弟媳婦來大姑子家做客,卻將其拒之門外的道理? 彭太夫人話一出口,便已想到這一茬兒的,只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她總不能說嘴打嘴,心里正盼著齊嬤嬤遞個梯子給她就坡下驢呢,誰知道齊嬤嬤反倒提醒起她來。 她不由越發的怒不可遏,喝罵道:“吃里扒外的東西,那潑婦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巴巴兒的替她說起好話來?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你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我手里!” “奴婢不敢,求太夫人明察。”罵得齊嬤嬤慌忙跪下將頭一磕到底,再不敢嘖聲了。 彭太夫人方頹然的坐到臨窗的榻上,煩躁的揉起一陣一陣抽抽直痛的太陽xue來,卻是越揉越煩躁,忍不住罵起彭氏來:“若不是想著她腹中懷的是個男孩兒,我會忍辱負重答應平家那死老太婆的要求,賠上那么大筆銀子,這些日子以來也因為要護著她,反被顧蘊那死丫頭氣得半死?誰知道她竟這般不爭氣,早前還說平氏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呢,她自己不也一樣!還有臉想人參燕窩吃,也不看看自己配是不配……五萬兩銀子啊,都夠我給沖兒娶一百房良妾,給他生不知道多少個兒子了,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偏挑中了她這么個不爭氣的蠢貨!” 罵了一通,見齊嬤嬤不接話,只得喝罵她:“你還跪著做什么,沒見我頭疼得厲害,還不起來給我揉揉?” 齊嬤嬤聞言,方自地上爬起來,給彭太夫人揉起太陽xue來,揉了一陣,見她神色緩和了些,才又小心翼翼道:“黃三奶奶既已回了話,那二爺與周小姐的親事至少有幾分眉目了……您往常不是說,這婆媳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嗎,那周小姐性子雖驕縱了一些,過門后到底是新媳婦兒,一開始哪個新媳婦兒敢出格的,您只要能在一開始鎮住她,不愁以后她不服服帖帖的。彭姨娘雖不頂用,多少也是個幫襯,且彭姨娘與您到底……打斷骨頭連著筋,五舅太太又個是渾不吝的,您要不還是挑幾樣藥材補品賞下去罷,二爺瞧著也挺喜歡五小姐的,您不看別人,總不能不看二爺罷……” 別看彭太夫人罵起齊嬤嬤來半點不講情面,心里卻著實看重她的意見,對她的話也多少能聽進去幾分。 聽罷齊嬤嬤的話,她不由思忖起來,將來周氏進門后,她的確需要個幫襯的人,不然周氏的家世比平氏尚且好上一些,一開始不鎮住周氏,以后她在她面前,哪還有做婆婆的威嚴? 關鍵李氏那個潑婦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萬一回頭她再上門來大吵大鬧,府里人多口雜的,保不齊就不會傳出去,一旦傳到周家人的耳朵里,壞了沖兒與周小姐的親事,她上哪兒再找一個家世這般顯赫,嫁妝這般豐厚,又管保能生兒子的媳婦去? 權衡一番后,彭太夫人到底恨恨松了口:“罷了,你回頭挑一些藥材補品,再挑幾匹適合小孩子穿的什么松江布三梭布送去那個蠢貨那里罷!” ☆、第五十一回 繼母 飲綠軒時刻關注著嘉蔭堂,彭太夫人賞了東西給彭氏和顧葭的事,自然很快就被顧蘊主仆知道了。 卷碧不由小聲嘀咕道:“還以為太夫人會一直強硬到底,我們也能有更多的好戲看呢,不想被彭五太太這么一鬧,就堅持不下去了,真是可惜!” 如嬤嬤好氣又好笑,拿指頭戳著她的額頭道:“你這張嘴,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不這么多話!” 顧蘊忙笑道:“沒事兒,我就喜歡她這樣,嬤嬤別說她了。” 卷碧性子活潑,她在身邊服侍時,好像連周邊的空氣都能輕松不少似的,讓顧蘊覺得很舒服,之后便有意不禁著她,漸漸她的性子也越發活潑起來,錦瑟三個一日里說的話,只怕加起來還不及她一個人說得多。 如嬤嬤嗔道:“小姐您還縱著她,豈不知禍從口出。” 見顧蘊仍不以為杵,想著卷碧在跟前兒服侍時,小姐臉上的笑都要多些,縱話多些就多些罷,到底沒有再說。 次日,便是小年了,顯陽侯府祭拜灶神,掃塵貼符,到處一派熱鬧景象。 到了申時,顧蘊換了幾位舅母新給她做的衣裳里的一件淺藍色交領褙子,帶著如嬤嬤和錦瑟卷碧去了嘉蔭堂的敞廳,與中秋晚宴一樣,今晚上顯陽侯府的家宴也擺在那里。 祁夫人已帶著顧菁姐妹三個和顧韜到了,祁夫人是一身紫紅色妝花通袖襖,戴了銜滴珠九尾鳳釵,顧菁姐弟四個也都是一身新衣裳,因還沒出平氏的孝期,顏色都比較素淡。 瞧得顧蘊進來,顧苒忙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成日里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呢,也不說去找我玩兒,我倒是想去找你玩兒,可大jiejie說你不得閑,讓我別去打擾你,你都忙些什么呢?” 郭先生臘八節前便按例家去過年了,一直要到出了正月才復課,顧苒再不能像前陣子那樣日日都見到顧蘊,故有此一問。 顧蘊笑道:“也沒忙什么,只是我二舅舅來了,我要陪他,所以不得閑,不過我舅舅前兒已經回去了,我以后就可以經常去找你了。” 一邊說著話,一邊上前給祁夫人和顧菁顧芷見了禮,又與顧韜說了幾句話兒,彭太夫人與顧準顧沖兄弟兩個一前一后到了。 彭太夫人的氣色看起來不大好,顧沖倒是滿臉的笑,顯然還沉浸在才添了女兒的喜悅里。 顧蘊只淡聲給二人見過禮后,便再未與他們母子說過哪怕一句話。 一時宴罷,祁夫人因笑道:“我們北方人都是二十三過小年,南方人卻是二十四過小年,明兒咱們也學學南方人的規矩,再過一個小年,再擺一次家宴好不好?” 見大家都不置可否,又笑道:“其實過小年不過小年的只是借口,關鍵是我覺得大家一起吃飯熱鬧,母親與侯爺意下如何?” 彭太夫人連日來都過得無比糟心,實在提不起精神挑祁夫人的刺,顧準則是事先便知道祁夫人另有安排,于是二人都沒有反對,二人既不反對,此事自然也就定了下來。 稍后回到飲綠軒,安排顧蘊睡下后,如嬤嬤悄悄兒將錦瑟并劉婆子等人都召齊了,強忍憤怒壓低了聲音說道:“明兒便是小姐的生辰了,可無論是太夫人還是大夫人,都一副不知道明兒是小姐生辰的樣子,也沒個給小姐過生辰的章程示下。我的意思,別人不記得小姐的生辰,我們不能不記得,索性我們一人出一個月的月錢做份子,明兒讓大廚房整治一桌席面,晚上待小姐回來后,單獨給小姐慶生,怎么樣?” 且不說還有平二老爺日前送東西之舉提醒飲綠軒上下,顧蘊的生辰就是即日,縱沒有此事,如嬤嬤也斷不可能忘記顧蘊的生辰,早早便提醒著眾人在暗中為顧蘊準備生辰禮物了,哪怕只是一張帕子一個荷包呢,難得的是心意。 卻沒想到,飲綠軒上下倒是記得小姐的生辰,府里的主子卻擺明了沒一個記得,亦連二爺這個做父親的都不記得,她們又不能主動去提醒主子們,可不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來為小姐慶生了? 如嬤嬤是飲綠軒的掌事嬤嬤,她既發了話,眾人縱然心里再不愿意,嘴上也不會說出來,何況顧蘊素日待她們委實不薄,她們都是心甘情愿的,當下都紛紛應道:“但憑嬤嬤吩咐。” 如嬤嬤見狀,方面色稍緩,擔心顧蘊醒了找不到人,將份子錢收齊后,便命大家都散了。 滿以為事情做得隱秘,顧蘊一定不知道,卻不知道顧蘊根本沒睡著,貼著門將她和眾人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待聽得她命大家散了后,才躺回了床上去。 翌日顧蘊起來,如嬤嬤先服侍她梳洗過,再拿一身簇新的衣裳給她換過了,便領著飲綠軒所有的丫頭婆子,跪下給她拜起壽來:“祝四小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顧蘊心情復雜,如今放眼整個顯眼侯府,只怕也就如嬤嬤幾個是發自內心的待她好了。 她雖不看重自己的生辰,也不覺得自己那些所謂的親人忘了自己的生辰有什么大不了的,卻沒法不感動于如嬤嬤的一片心意。 深吸一口氣,顧蘊笑道:“多謝大家了。如嬤嬤,每人除了賞壽面以外,再賞半個月的月錢。” 如嬤嬤今日也不說顧蘊大手大腳的話了,一口就應了:“是,小姐,奴婢待會兒便把壽面和賞錢散下去,讓大家都沾沾小姐的喜氣。” 眾人于是齊聲向顧蘊道了謝,才卻行退下,各司其職去了。 如嬤嬤則親自去小廚房端了給顧蘊做的壽面來,那壽面做得十分的精致,不但有rou圓子、魚、香菇、冬筍等臊子,還在當中擺了個用胡蘿卜雕就的小小“壽”字,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饒顧蘊并不愛吃面的,也將一整碗面都吃完了,才在如嬤嬤含笑的目光中,從椅子上滑到地上,在屋里走來走去的消起食來。 到了與昨日差不多的時間,顧蘊去了嘉蔭堂的敞廳。 卻見不止祁夫人母子幾個,亦連公務繁忙素日難得一見的顧準也早到了,一見她進來,祁夫人便先笑向她道:“蘊姐兒,今兒是你的生辰,大伯母特地讓人打了一對嵌珍珠的短簪給你,正適合你如今戴,希望你能喜歡。”說著將一個黑漆熗金的錦盒遞給了顧蘊。 顧準賞的則是一個蓮華翡翠的玉筆洗:“我聽郭先生說,你雖才跟著他念了兩個月的書,已念得很不錯,字也寫得很能看了,以后你要再接再厲,咱們這樣人家,可不興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縱不能成為女才子,至少讀書可以明理,你多讀一些,總沒有壞處。” 顧菁姐妹幾個也各有禮物,只是大家都還小,也不興送什么貴重的東西,不外乎自己畫的一幅畫或是做的兩樣針線也就罷了。 顧蘊其實在昨兒個祁夫人說今晚上要學南方人二十四再過一個小年時,已約莫猜到她的用意了,只不過祁夫人沒有明說,她也不好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萬一她誤會了,豈非大家都尷尬? 如今見自己的猜測成了真,就算她真不看重生辰不生辰的,也不能否定當別人對她表達善意時,她心里的溫暖和感激,因忙一一向眾人道了謝,尤其是顧準,她真的沒想到,顧準于百忙之中,還會問郭先生她的學業進度,這本來該是父親的責任,如今她的父親明明日日無所事事,卻連這樣一件小事都做不到! 祁夫人待顧蘊向顧準道完謝,輪到自己時,便一把拉了她起來,笑道:“本來該提前告訴你的,想著不如給你一個驚喜,這才會以學學南方人今兒過小年做借口的,你不會怪大伯母罷?” 顧蘊笑道:“大伯母一片苦心,我感激您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怪您?” 抱著禮物侍立在一旁的如嬤嬤則滿心的羞愧,她原本還以為大夫人早不記得四小姐的生辰了,卻沒想到,大夫人只是想給四小姐一個意外的驚喜,是她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家正說著話,彭太夫人與顧沖到了,顧苒素日口無遮攔慣了的,先就嚷嚷道:“祖母,二叔,我們正給四meimei送生辰禮物呢,我爹爹送的是一個筆洗,我娘送的是一對簪子,大jiejie送的是一幅畫,我送的一套書,三meimei送的是兩個荷包兩條手帕,祖母和二叔會送四meimei什么好東西呢?” 彭太夫人與顧沖就愣住了,尤其是顧沖,更是下意識說道:“什么生辰禮物?誰過生辰?是蘊姐兒嗎?蘊姐兒的生辰不是在……” 話沒說完,終于后知后覺的想起,顧蘊的生辰恰是在小年的次日,也就是今日了,可他竟然忘了個干干凈凈! 眾人只看母子二人的反應,便知道二人壓根兒不記得今日是顧蘊的生辰了,一時都有些心寒,尤其是祁夫人,更是在心里冷哼,就算直至今晨起來他們母子仍沒憶起顧蘊的生辰,稍后飲綠軒又是散壽面又是散賞錢的,動靜鬧得那般大,連她都聽說好些不是飲綠軒的小丫頭子也去飲綠軒討了一碗壽面吃,難道他們還不知道? 沒有事先準備禮物也就罷了,如今還是這么個態度,這還是親生祖母和親生父親呢,有他們這樣做祖母和父親的嗎! 彭太夫人其時也終于想起今日是顧蘊的生辰了,只是她都恨死顧蘊了,怎么會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覺得歉意與愧疚,便只是僵著臉道:“蘊姐兒小孩子家家的,過什么生辰,還是長輩特地為了她一個晚輩過生辰,沒的白折了她的福!” 可大家都有所表示,顧苒又嚷嚷了那樣一番話,她不表示也實在說不過去,只得忍痛喚了瓊芳上前,道:“回去把我匣子里那對兒南珠珠花拿來賞給四小姐做生辰禮物。” 心里已將祁夫人罵了個半死,什么學南方人二十四過小年,你分明就是在挖坑給我跳! 彭太夫人的話讓顧沖自滿心的歉疚中回過了神來,忙也命人傳話給自己的小廝:“把我書房里那套新得的湖筆和端硯拿進來給四小姐。” 然后看向顧蘊,略帶幾分討好的想與她說點兒什么,奈何見顧蘊只是屈膝淡聲向他們母子道了謝,便再不看他一眼,就好像他記不記得她的生辰,送不送她禮物她壓根兒就不在乎一般,他滿腔的話只得又咽了回去。 而顧準見彭太夫人忘記顧蘊的生辰也還罷了,竟連弟弟做父親的也能忘記,他不是應當對這個女兒滿懷歉疚與憐意才是嗎,虧平二老爺前幾日還特地為了他求自己呢! 因忍不住沉聲道:“二弟,蘊姐兒是你的嫡長女,絕非你其他女兒所能相提并論的,你也該對她多上些心才是,你可知道,就在幾日前,平家二舅爺還悄悄兒找到我,請求我設法給你換個體面些的差使呢,若不是蘊姐兒在平二老爺面前為你說了好話,你以為平家二舅爺會幫你說項!可你卻連蘊姐兒的生辰都不記得,你這個父親是怎么當的?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答應平二舅爺,這幾日也不該替你到處奔走的!” 一席話,說得顧沖越發的羞愧,紅著臉唯唯應道:“我以后一定多關心蘊姐兒,再不讓今日這樣的事情重演,大哥放心。” 顧準道:“我放不放心都是次要的,要緊的是弟妹在九泉之下,能不能放心!” 顧沖聞言,頭都快低頭胸膛以下了,彭太夫人聽話聽音,卻聽出了名堂來,急聲插言道:“侯爺的意思,已為你弟弟另謀了個差事?只不知是個什么樣的差事?是金吾衛,還是旗手衛,再不然……” 話沒說完,顧準已沉聲道:“母親不必再猜了,是三等輕車都尉。” 只是三等輕車都尉? 彭太夫人聞言,不由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金吾衛與旗手衛說來體面,輪到當差時卻委實不輕松,尤其是金吾衛,一月下來倒有半個月是在宮里,聽說連指揮使同知等人在宮里也只得一間一丈見寬的屋子落腳,一張硬板床睡覺而已,何況其他人,叫她如何舍得讓兒子去吃那樣的苦? 不比輕車都尉,說來也體面,素日卻無事可做,只需一月去五軍都督府衙門點一次卯也就是了,一年的俸祿倒有二百四十兩,往常她便起過心想讓繼子為兒子謀一個這樣的差事,只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如今可好,繼子不聲不響的就為兒子把事情辦妥了。 這般一想,彭太夫人臉上重新有了笑容,命顧沖:“你還不謝過你大哥,臨近年關他本就忙碌,還要撥冗為你奔走,待會兒你可得好生敬你大哥幾杯才是。” 顧沖就跟青蛙似的,得有人戳他一下他才跳一下,聞言忙上前躬身給顧準道謝:“多謝大哥了,我以后一定好生當差,不說為大哥爭口氣,至少也不叫大哥因我臉上無光。” 顧準卻道:“你不必謝我,你要謝也是該謝蘊姐兒。” 說得顧沖訕訕的,轉頭向顧蘊道:“蘊姐兒,你想要什么,告訴爹爹,爹爹明兒一早便打發人出去給你買去。” 彭太夫人知道顧準的話既是說給兒子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只得也盡量笑得和藹的向顧蘊道:“是啊,蘊姐兒,你想要什么東西,只管告訴你爹爹,不然告訴祖母也是一樣,祖母一定替你尋了來,你此番為你爹爹立了這樣的大功,我們獎勵你什么都是該的。” 頓了頓,怕顧蘊趁機提什么過分的要求,忙又補充道:“當然,得在我們的能力范圍以內,若超出了我們的能力范圍以外,我們縱然是有心,也無力辦成不是?” 祁夫人聞言,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來,瞧瞧這變臉的速度,說句難聽的,真真是應了那句話“有奶便是娘,無奶扔一旁”,才還一臉rou痛的連賞蘊兒兩樣生辰禮物都舍不得,這會兒一聽得蘊姐兒為他們謀了好處,立刻變得大方起來,偏就是這大方,也是有條件的……蘊姐兒也真是可憐,攤上這樣的父祖! 顧蘊卻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一年就一次的生辰,她實在懶得為了一些不在乎的人,影響自己的心情,只是一臉淡淡的表情:“多謝祖母與父親的好意,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要!” 每與祖母和父親多接觸一次,她的心便要多死上一分,幸好,她從來沒對他們抱過任何希望,自然也就無所謂失望。 過了臘月二十五,過年的喜慶熱鬧氣氛越發的濃厚,大家也越發的忙碌,好像只眨眼間的功夫,已到了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的早上,按照慣例,顧氏一族所有的男丁都要由現任族長帶領著,去顧氏一族的祠堂祭祖,祭完祖后,各人代表各家在祠堂的后院吃團年飯,然后各自回家,與家人一道吃年夜飯兼守歲。 這些事都與顧蘊無關,她也不感興趣,祁夫人卻怕她一個人待在飲綠軒孤單,大年三十一早送走顧準后,便打發顧菁親自來接了她去朝暉堂,與顧菁姐妹幾個在她的暖閣里吃喝玩樂。 顧蘊其實并不覺得孤單,她早已習慣了孤單,但人的本能卻始終是向往光明與溫暖的,所以看見顧菁姐妹幾個尤其是顧苒的笑臉,她整個人也不自覺的跟著輕松了許多。 晚間的年夜飯十分的熱鬧,大家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帶著笑,一頓飯吃得是其樂融融,飯后顧準又讓小廝們放了煙火爆竹,大家一直守到子時過了,吃了餃子后,才各自散了。 接下來的日子,從初一的大朝拜到初二初三走親戚,再到初四初五族中的家宴并初六至元宵的春酒,也都與顧蘊關系不大,她便每日都混在朝暉堂里。 之前她本就與顧韜混得挺熟了,又因顧菁和顧苒到了帶出去交際的年紀,祁夫人去別家吃春酒時一般都帶著她們,顧韜便只剩下顧蘊與顧芷作伴,顧芷還要趁機偷偷去與宋姨娘說說體己話兒,所以幾日下來,顧韜已滿口“四jiejie怎么樣怎么樣”了,與顧蘊十分的親熱,也算是一個附帶的收獲了。 不過顧蘊雖日日混在朝暉堂,卻也沒放松對彭太夫人那邊的關注,自然也就知道了初八那日,彭太夫人出門吃年酒回來,臉上的笑容是近來一段時間里難得的燦爛,而彭太夫人初八去吃年酒的人家,正是安昌伯府。 顧蘊便知道定是父親與周望桂的親事八字怕是已有一撇了,笑容也跟著燦爛起來。 過了幾日,顧葭的滿月禮到了。 只是祁夫人卻借口二房還在孝期,不能大肆cao辦,且顧葭一個庶女,大cao大辦沒準兒反倒折了她的福,只吩咐人在二房擺了兩桌酒宴請族中的一些女眷也就罷了,她自己則借口要去信國公府吃年酒,根本沒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