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玲娟低嘆了一聲:“你別怪我兇你,實在是我們做下人的本就命如草芥,往往一句話不慎,便有可能讓我們送了命,我也是素來與你好,才說你的,換了別人,我再不說的。好了,你別哭了,仔細待會兒四小姐醒來瞧見了,觸動心腸又做噩夢。” “我聽jiejie的,再不哭了便是。”那小丫頭子應了一聲,然后是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聲,再然后屋里便只聽得見各自的呼吸聲了。 顧蘊見二人并未發現自己醒了,也不叫二人,只覷了眼打量周邊的環境,因為心里已約莫知道發生什么事了,所以當看見多寶閣上錯落擺放的鈞窯瓶、汝窯碗、甜白瓷花瓢、錯金博山爐……等母親昔年流落在外,后還是自己徹底控制住了建安侯府后,一件件找齊的嫁妝時,顧蘊心里已沒多少吃驚了。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回到了小時候,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回來,回來將自己黃連鍍了金的人生再重復一遍,將那些苦難與絕望都再重復一遍,但事實卻的的確確擺在眼前了! 老天爺還真是“厚愛”她呢……顧蘊暗自苦笑起來,正打算“適時”醒來,趁如嬤嬤還沒回來,設法從玲娟和另外那個小丫頭子嘴里套出點有用的東西來,譬如現在到底是哪一年,母親又到底還在不在世,——雖然方才明明白白聽那小丫頭子說了‘二夫人的七七’幾個字,但顧蘊心里終究還是殘存著一分希望。 不想她還未及“醒來”,玲娟倒先低嘆起來:“四小姐也真是可憐,才四歲不到的孩子呢,就已沒了娘,偏四小姐至今什么都不明白,仍拿那一個當好人,一口一個‘姑姑’的叫得不知道多親熱,也不知道將來那一個得償所愿后,會如何對待四小姐?嗐,瞧我,方才還罵你呢,轉眼間自己倒忍不住又多起嘴來。” 另一個小丫頭子接道:“不怪jiejie忍不住,實在是四小姐太可憐了,雖生來便錦衣玉食又如何,細細想來,還不如我們呢,至少我們的娘都好好兒的?!?/br> 二人正說著,隱約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忙都收了聲。 少時,果見如嬤嬤撩簾走了進來,一進來便往床上看,見顧蘊仍好好兒的睡著,方低聲問玲娟二人:“四小姐可是一直都睡得好好兒的,沒再做過噩夢?” 玲娟忙道:“一直睡得好好兒的,嬤嬤放心。” 如嬤嬤方松了一口氣,將二人打發了,上前坐到顧蘊床邊,輕柔的給她捻起被子來,一邊捻一邊忍不住紅了眼圈:“好蘊姐兒,當年跟夫人過來的人,不是早早投向了太夫人和表小姐,就是被她們給控制起來了,剩下我一個,勢單力薄不說,還被她們困在院子里,連想悄悄兒送個消息出去給老太太和舅爺都不成,你可一定要好好兒的,夫人的冤屈,說不得只能等將來你有能力時,再替夫人伸張了?!?/br> ------題外話------ 親們的收藏不給力啊,嚶嚶嚶,難道是還不知道有新文了? ☆、第四回 仇恨 如嬤嬤說到傷心處,眼淚也越掉越多,恐驚醒顧蘊,忙拿帕子捂了嘴,躲到角落里哭泣去了。 也因此沒有注意到,一直“熟睡”著的顧蘊早已紅了眼圈,被子下的拳頭更是捏得死緊,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小小的身體都在發抖。 顧蘊幾乎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強忍住了沒讓自己哭出聲來,不必再問玲娟兩個或是如嬤嬤,她已知道現在到底是哪一年,母親又到底還在不在人世,——老天爺何其殘忍,難道他讓她回來,就是為了讓她再嘗一次喪母之痛,以彌補前一世她曾在十幾年里都拿彭氏那個賤人當親生母親般看待的錯誤嗎? 如今想來,之前母親臨死的慘狀,還有彭氏那個賤人的囂張得意與父親的薄情寡義哪是她在做噩夢,分明就是實實在在發生在她眼前的事,可恨她明明什么都親眼目睹了,卻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變不了! “蘊姐兒,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別怕,嬤嬤在,嬤嬤一直在……呀,你的嘴巴怎么流血了?你別嚇嬤嬤啊……”如mama驚慌失措的聲音忽然響起,將顧蘊從狂亂的情緒中拉了回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于悲痛激憤之下,竟控制不住雙手大力的捶起了床,嘴唇更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咬破了,讓她滿嘴都是鈍鈍的鐵銹味兒。 可是她的悲痛與激憤都沒法對如嬤嬤說道,索性順著如嬤嬤的話大哭起來,就讓如嬤嬤以為她又做噩夢了罷,反正她現在只是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做了噩夢除了哭還能怎么著? 如嬤嬤感受到顧蘊大力抓著自己的雙手,就跟自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心里一酸,才強忍住的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哽聲道:“好蘊姐兒,母女連心,嬤嬤知道你傷心,不然這幾日也不會但凡睡著都要被噩夢驚醒了,可人死不能復生,夫人若泉下有知,也定不忍心看見你這樣的。不管你聽得懂聽不懂嬤嬤的話,都答應嬤嬤,從今日起堅強起來,好嗎?不說夫人的冤屈還等著你替她伸張,只說你自己,以后沒有了夫人護著,太夫人與老爺又是那樣,還有那一個在一旁口蜜腹劍,虎視眈眈,你若不讓自己變堅強,豈非很快就要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顧蘊不知道上輩子如嬤嬤可曾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上輩子六歲以前的事,既是因她年紀太小,也是因彭氏人為的安排,她幾乎什么都不記得,亦連母親是被彭氏和父親活活氣死的,她都只是有所懷疑,并沒有真憑實據。 但此刻如嬤嬤的真心她卻能切身的感受到,若不是真心待她好,如嬤嬤再說不出這樣苦口婆心,發自肺腑的話來。 她又哭了一陣,覺得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后,才胡亂擦了一下嘴巴,嘶聲開了口:“我聽嬤嬤的,從今日起,一定變得堅強起來……” 一語未了,就聽得外面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蘊姐兒這會兒在做什么,我聽說她方才又做噩夢了?我瞧瞧她去?!?/br> 門簾隨之被挑起,一個著淺紫色蘭草紋褙子,白色挑線裙的女子被幾個丫頭婆子簇擁著走了進來,雖然逆著光,讓屋里的人一時看不清她的臉,但顧蘊依然一眼認出了后者,不是別個,正是彭氏,那個即便化了灰,她也能認出來的賤人! 賤人才害死了她的母親,竟還敢來見她! 顧蘊心里恨得滴血,想也不想便要下床往彭氏的肚子撞去,她不是很得意于自己腹中的賤種嗎,她現在就給她撞掉了,看她還要怎么得意! 卻忘記自己眼下只是個不到四歲的孩童,又才逢母喪,身心俱損,別說將彭氏腹中的孩子給撞掉了,連下床都成問題,以致她才一動作,便直直往床下栽去。 還是如嬤嬤眼疾手快,險險接出了她,她方幸免于摔傷,饒是如此,依然將如嬤嬤嚇得不輕,摟著她的手直抖,句不成句,調不成調:“蘊姐兒,你要什么,告訴嬤嬤,嬤嬤替你去拿,你千萬別嚇嬤嬤……” 彭氏自然無從得知顧蘊現下心里在想什么,她很自然的便上前自如嬤嬤懷里接過顧蘊,柔聲哄起來:“蘊姐兒別怕,姑姑在這里,有姑姑保護你,憑什么牛鬼蛇神,都別想再傷害你……啊,蘊姐兒你這是做什么,怎么踢起姑姑來,難道蘊姐兒不喜歡姑姑了嗎?” 顧蘊充耳不聞,只管往彭氏的小腹踢去,心里暗自冷笑,我豈止不喜歡你,我恨不能吃你的rou喝你的血! 彭氏左躲右閃的,到底還是被顧蘊踢中了一腳,小腹霎時隱隱作痛。 她不敢再由著顧蘊胡來了,腹中的孩子可是她后半輩子的全部指望,是她眼下最大的砝碼,萬一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她找誰說理去? 遂將顧蘊遞回給了如嬤嬤,方冷下臉來說道:“蘊姐兒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們誰在她面前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還是暗地里給了她什么委屈受?我可告訴你們,jiejie是不在了,可太夫人和老爺還在呢,我這個姑姑也還在,你們若是打量著蘊姐兒沒了娘,她自己又小話都說不利索,便可以由著你們作踐,那就是打錯了主意,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今日我且先饒你們一回,若下次我再來瞧蘊姐兒時她仍是這樣,就休怪我不講情面,將事情回了太夫人,將你們都打一頓攆出去了!” 真是好大的威風,在她母親的院子,她母親還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擺起二房主母的威風來,真以為自己已當定了顯陽侯府的二夫人、二房的當家主母是不是? 顧蘊仍不說話,掙脫了如嬤嬤的懷抱,便繼續往彭氏身上撞去。 彭氏唬得不輕,想也不想便叫道:“你這孩子今兒到底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不成?” 說著,本想借題發揮,趁機將顧蘊屋里的人都攆了以絕后患的,卻見顧蘊一雙眼睛里竟閃著小孩子絕不可能有的寒光,又想起她不撞自己別的地方,偏只撞自己的肚子,莫不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彭氏終究心虛,只得暫時打消了心里的念頭,也不敢再多待下去,忙忙扔下一句:“罷了,太夫人那里還等著我回去服侍呢,我明兒再來瞧你。你們幾個,好生服侍著四小姐,若四小姐有個什么差池,你們就等著挨板子罷!”便轉身急匆匆的離開了。 ------題外話------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不知道早更的文文會不會漲n多收藏? ☆、第五回 心虛 余下如嬤嬤看著彭氏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覺說不出的解氣與痛快,因先讓丫頭們都退下了,才抱起顧蘊親了一口,在她耳邊小聲道:“好蘊姐兒,你怎么忽然就醒悟了?方才我還擔心,與你說了那番話卻忘記囑咐你,任何人都不得告訴尤其是不能告訴她了,沒想到倒是我白擔心了。” 顧蘊總不能告訴如嬤嬤自己是因為重活了一世的緣故,才忽然“醒悟”的,遂什么都沒說,只是抱緊了如嬤嬤的脖子,用行動表達自己對她的依戀與信任。 心里則暗自懊惱不已,可惜自己如今人小力微,連彭氏的邊兒都難以沾到,踢了那么多下,也才只踢中她一下! 不過,誰說讓彭氏腹中的賤種化作一灘血水只能她自己動手了? 誰規定彭氏腹中有了賤種,就鐵定能做顯陽侯府的二夫人、她的繼母了? 誰又規定她的人生只能一成不變,必須將上輩子的所有苦難與絕望都再經歷一遍了? 上輩子她一度處于那樣的劣勢,尚且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讓彭氏和其他負過她害過她的人都血債血償了,如今她什么都知道,在別人眼里就好比一個未卜先知的人,還有什么可怕的! 彭氏,父親,祖母……你們這些害死了我母親,讓我上輩子好些年都如活在煉獄里的人們,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上輩子你們雖然最后都不得善終,卻到底安享了多年富貴榮華的人生是多么的幸運,我要讓你們知道,活著,有時候比死了更難受! 顧蘊嘴角浸著一抹詭異的笑,至此終于開始慶幸起老天爺對自己的厚愛來。 只是想到母親,想到自己哪怕有幸重活一世,依然未能挽救母親年輕的性命,她的心里霎時又烏云密布起來…… 彭氏一路慌慌張張的回到嘉蔭堂,亦即顯陽侯府太夫人、也是她嫡親姑母的彭太夫人的院子,彭太夫人正由丫鬟服侍著吃燕窩粥,瞧得侄女臉色不好,喘息不定,立時沉下臉來道:“你這是怎么了,慌慌張張的,誰在背后攆你不成?你可別忘了,你如今已不是一個……” 話沒說完,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說了不該說的話,忙將滿屋子服侍的人都打發了,只留了貼身服侍的嬤嬤齊嬤嬤服侍后,方繼續說彭氏:“你腹中的孩子如今正是最不穩當的時候,縱有天大的事,難道還能大過他去不成?你可仔細著,若孩子有個什么好歹,我第一個不饒你!” 彭太夫人雖被人尊稱一聲“太夫人”,實則今年不過才四十出頭,更兼多年來養尊處優,保養得宜,又頗會捯飭自己,乍一望去,如三十許人也,若不是這幾日嫡親的兒媳平氏沒了,她心里縱然再不喜歡后者也得裝裝樣子,一應衣妝都十分素淡,只怕還要更顯年輕一些。 原本身為區區一介從五品郎中之女,彭太夫人是嫁不進正一品的顯陽侯府做夫人的,老顯陽侯顧連勝一身軍功彪炳,圣眷隆重,即便是續弦,要娶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也并非難事。 皆因當時顧連勝已有嫡子,也就是現在的顯陽侯顧準,并早早便為顧準請封了世子,顧連勝惟恐娶了高門千金進門,對方誕下子嗣后,會生出非分之想來,讓顯陽侯府不得安寧,所以才在官媒送來的一眾候選人名單里,親自挑中了彭太夫人。 彭太夫人進門以后,果然賢良淑德,謹小慎微,對世子顧準十分經心,待生下親生兒子顧沖,也就是顧蘊之父后也一如既往。 讓顧連勝十分的滿意,漸漸越來越愛重彭太夫人,所以在彭太夫人之父因科場舞弊案被牽連時,極力周旋,保住了岳父不被流放三千里,只是官位與功名卻是再保不住,只能做個普通的田舍翁了。 如此一來,彭家小一輩的少爺小姐們,特別是婚事還沒有著落的,難免就要受到連累了。 尤其是彭氏,她本是彭太夫人幼弟的長女,也算是千嬌百寵長大的,更兼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又有個做侯夫人的嫡親姑媽,要高嫁并非難事。 只可惜彭老太爺一朝丟官,她也從官家千金淪為了普通鄉紳家的女兒,先前一心想嫁進去的侍郎府伯爵府自然是不敢再想了,可就連之前幾家一心求娶她的六七品小官兒家,也不再遣媒人上門了。 彭氏是又氣又急,卻無可奈何,只得把主意打到了嫡親姑媽和嫡親表哥的身上。 她倒也不是異想天開不自量力,而是因為深知自家姑媽并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深惡表嫂平氏,——后者系顧準之妻祈氏姨媽夫家的女兒,自小就與祈氏表姐妹相稱,當年顧連勝取中平氏為媳,就是看的長媳賢惠識大體,待人接物主持中饋都是一把好手,想必娘家表妹也差不到哪里去。 卻不知彭太夫人因著某些見不得人的想頭,素來深惡祈氏,恨屋及烏之下,能對平氏喜歡到哪里去?連帶顧沖待發妻也一直淡淡的。 且平氏進門三年,才艱難生下一女,亦即顧蘊,之后便傷了身子,于子嗣上再無多大希望,讓一心想要有嫡孫的彭太夫人越發的暗惱于心。 是以得知彭氏的想法后,彭太夫人與其一拍即合,很快便安排彭氏住進了侯府,并變著法兒的安排其與顧沖單獨相處,希望二人能日久生情。 只是彭太夫人雖想著娶了彭氏既能幫襯娘家,自己以后在侯府也能添一大助力,到底心里也多少有幾分嫌棄如今娘家的落魄,覺得彭氏配不上自己的兒子,所以素日待彭氏并不算和顏悅色,也所以,彭氏心里頗有幾分怕她。 見彭太夫人聲色俱厲,彭氏心里一突,想也不想便強笑道:“并沒有誰在背后追我,我也不敢做傷及腹中孩子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彭太夫人見她欲言又止,越發不耐煩起來。 彭氏忙壓低了聲音:“姑母,您不知道,方才我去瞧蘊姐兒,素日她待我有多親近您是知道的,連那個死鬼尚且及不上,誰知道今日卻一句話也不與我說,只管踢我撞我的肚子,看我的眼神也與素日大不一樣,您說……會不會她是知道什么了?” 話音未落,彭太夫人已低斥道:“胡說八道什么呢,蘊姐兒不過三歲,連長點的句子尚且抖不利索,她能知道什么?再說闔府上下誰不知道那死鬼是病死的,你心虛個什么勁兒,惟恐別人不知道其中有鬼不成?” 彭氏被斥得臉白一陣青一陣的,片刻方囁嚅道:“我也知道她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不可能知道什么,可保不齊她身邊的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她那個奶娘,姑母,要不您尋個由頭,將她那個奶娘趕出去罷?” 彭太夫人聞言,蹙起了眉頭:“當娘的才死沒幾日,女兒身邊服侍了幾年的奶娘便被攆出去了,換你是那死鬼的娘家人能不生疑?不過不怕一萬,就怕一萬,這樣罷,你明日再去瞧蘊姐兒,若她仍像方才那般待你,我便尋由頭將她奶娘趕出去,若她仍若先時一般待你,我們就且先按兵不動。至多三日,平家就該來人了,我不想在這個關頭再生什么事端,橫豎她那奶娘并不是一個人,而是有夫有子,要管住她的嘴巴,易如反掌!” 彭氏短時間內都不想再見顧蘊了,但彭太夫人既發了話,她也不敢違逆,只得小聲應了。 ------題外話------ 肥章哦,親們懂了撒?(^_^)(^_^) ☆、第六回 虛應 次日,彭氏雖滿心的不情愿,到底還是換了身素淡衣裳,再將眼睛揉得紅紅的,一早去了二房的上房瞧顧蘊。 如嬤嬤端了甜白瓷碗正喂顧蘊吃rou粥,只是顧蘊卻左躲右閃的,就是不肯吃,倒是與素日的樣子一般無二。 瞧得一身淡綠色忍冬紋褙子,有意無意護著自己肚子的彭氏走進來,她臉上立刻有了笑容,叫道:“我要姑姑喂我,我要姑姑喂我?!币才c素日的樣子一般無二。 彭氏懸了一夜的心瞬間落了大半回去,上前自如嬤嬤手里接過粥碗,便一勺一勺喂起顧蘊來,只是仍沒忘記護著自己的肚子,一邊還溫柔的問道:“蘊姐兒昨兒夜里睡得可好啊?我瞧你今兒精神倒好,想是噩夢總算過去了,可憐見的,總算不必再受折磨了。” 顧蘊一臉的乖巧:“我昨兒夜里一覺睡到了天亮呢,姑姑,我待會兒想去園子里蕩秋千,您陪我去好嗎?” 彭氏聞言,心里仍懸著的另一半大石也落回了原地,果然是小孩子,忘性大,親娘才死了沒幾日,已將其忘到了腦后去,一心只惦記著玩兒,枉她還擔驚受怕了一整夜,如今看來,真是白瞎了。 面上卻仍一派的溫柔,愛憐的摸了顧蘊的頭道:“我自是愿意陪蘊姐兒去蕩秋千的,只是你身體還未大好,這兩日還是待在屋里的好。這樣罷,我教你做針線可好,如此你就不會覺得無聊了,說來你翻了年就四歲了,也是時候該學著做針線活計了。” 顧蘊強忍住拍掉彭氏手的沖動,偏頭道:“我聽姑姑的便是,只是姑姑也要答應我,待我好了,就陪我去蕩秋千好不好?” 心里冷笑不已,彭氏果然會裝,方才那幾句話任在聽在誰耳朵里,也會覺得她是一心為了她好的,也就難怪前世自己會被她一糊弄就是十幾年,真拿她當親娘了! 彭氏笑道:“好好好,姑姑答應你便是?!?/br> 命人取了針線簍子來,手把手的教顧蘊如何畫花樣子如何分線,一上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吃過午飯,好容易送走了彭氏,顧蘊的臉立時沉了下來,強忍惡心與彭氏虛與委蛇一上午已是她的極限,彭氏若是再不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如嬤嬤在一旁欲言又止,不明白何以昨兒蘊姐兒還那般抗拒彭氏,今兒卻又與其那么親近了,難道自己是白歡喜了一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