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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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梔梔聞言笑了:“去吧!”她知道小櫻有這個本事。 見李梔梔笑了,小櫻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輕輕走了出去,自去尋找廚房。 尚佳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轉身回了堂屋,這才發現堂屋里光線甚是黯淡,便輕輕拍了拍手。 一個年紀很小的小廝走了進來,一一點著了屋子角落里放的料絲罩燈和八仙桌上放的一對燭臺,又走過來點著了李梔梔右手邊紅木小幾上放置的一盞半透明羊皮燈。 尚佳早已躺回了他最愛躺的錦椅,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 李梔梔鼓起勇氣,道:“尚大人,太晚了,我該回家了!” 聽到她叫自己“尚大人”,尚佳絲毫不覺得不妥,依舊保持半躺在錦椅內的姿勢,道:“晚些再回去吧!” 他吩咐天和帶著玉明備下的禮物,帶著兩個官媒去了梧桐巷李家,還特地叮囑天和須把動靜鬧大一些。此時天和怕是剛帶著官媒去了梧桐巷,正在大張旗鼓招搖過市呢! 梔梔在他這里,家里自是沒人應門,不過經過天和這么一番做作,梧桐巷的人自然都知道梔梔是他尚佳的未婚妻了,誰再敢打梔梔的主意,也需掂量掂量了。 等此間事了,他再陪著梔梔回去,把此事完美結束。 李梔梔見燭光中尚佳一臉的若有所思,似不打算多說,便也不說話了。 正在這時,小櫻用托盤端著兩個白瓷茶盞走了進來。 她先把一個白瓷茶盞放在了尚佳身前的茶幾上,又把另一個茶盞放在了李梔梔右手邊的小幾上。 守備府大廚房里材料倒真是齊全,因為怕李梔梔餓了,所以小櫻特地泡了兩盞梅桂潑鹵瓜仁茶。 帶著花香和瓜子味道的溫暖茶香在屋子里彌漫開來,尚佳這才意識到有些餓了,他姿勢不變看向李梔梔:“你餓不餓?” 李梔梔真的餓了,便老老實實“嗯”了一聲——她好懷念守備府大師傅的高妙手藝! 尚佳見她如此,不由笑了,坐起身道:“我也餓了!” 李梔梔見燭光之中尚佳的小虎牙又偶露崢嶸,便專注地看了過去。 尚佳的笑容一閃即逝,他叫了方才點燈的那個小廝進來,吩咐道:“谷雨,你去廚房吩咐大師傅,讓他預備四樣拿手小菜,再備些碧粳粥。” 谷雨答應了一聲,給尚佳和李梔梔行了個禮,這才退了下去。 李梔梔端起茶盞吃了一口,發現又甜又香又暖和,很是喜歡,便拿起銀湯匙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尚佳又躺回了錦椅中,見李梔梔吃得這么香甜,他的心中很是放松,便躺在那里看著她吃。 正在這時,景秀回來了,立在外面稟報道:“大人,人已經帶回來了!” 尚佳聞言,立即起身出去了。 他到了外面,景秀這才低聲回道:“稟大人,姜英和王三正在小玉寶巷子尤銀姐家中嫖宿,當場被我帶了回來,如今正關在外院羈押房里。” 尚佳點了點頭,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景秀跟上,兩人一起大踏步出去了。 從赤霞觀出來,姜大戶便和好兄弟王三秀才直奔小玉寶巷子尤銀姐家,兩人摟著尤銀姐和其姐尤金姐吃了一下午酒,端的是歡樂無比。眼看著天快黑了,他便拿出從青山道長那里請來的仙丹,和王三秀才一人一粒用酒送下,然后摟著粉頭取樂去了。 誰知剛脫了衣服鉆進香噴噴的被窩,正房門就被踹開了,一群粗魯漢子沖了進來,把他們這兩對鴛鴦硬生生分開,而他和王三秀才則赤著身子被捆了手腳,用錦被一裹就抬走了。 此時姜大戶赤身裸體平躺在冰冷的青磚地上,雖然身上還蓋著尤銀姐房里的錦被,卻依舊凍得直打哆嗦,不過最令他痛苦的不是嚴寒冰凍,而是他那個說不得的部位——青山老道的仙丹太霸道了,那里漲得發疼,若是不小心觸到,簡直是針扎一樣,疼得姜大戶直打哆嗦。 王三秀才就在姜大戶身旁平躺著,正在痛苦地呻吟著——他快被一泡尿給憋死了,憋得膀胱脹痛,那里也疼得很,那種一波波發散開去的疼意,簡直令人生不如死。 聽到好兄弟王三秀才聲音不對,姜大戶便問道:“王三弟,你怎么了?” 王三秀才聲音疼得發顫:“我……我想尿尿……” 他不說則已,一說姜大戶也立刻有了尿意,覺得膀胱開始隱隱作痛。 正在這時,房門被打開了,一個清秀的青年提著一盞白紗燈籠走了進來。 姜大戶忍痛抬頭去看,認出了燈籠上“守備府”三個字,便竭力抬起頭看了過去。 雖然疼得眼睛發暈,他卻依舊認出了跟在青年后面進來的守備大人尚佳,當即哀哀求告:“大人!求大人饒命啊!” 見尚佳面無表情繼續往自己走來,姜大戶的心頓時被恐懼籠罩,慌忙道:“尚大人,小的是姜英,是京中鄭太師的親家——” 尚佳見錦被之下姜英身上微微有個隆起,險些被惡心吐了,眉頭緊鎖走了過去,抬腳便踩了下去,用力一碾。 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姜英那里被踩折了,他活活疼暈了過去。 王三秀才在旁目睹了全過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眼睜睜看著年輕的守備大人走了過來,抬起了右腳的六合烏皮靴。 他頓時兩眼翻白,當場嚇暈了。 尚佳從羈押房出來,淡淡吩咐景秀:“等柳辛和尉遲璉回來,讓他們把捉拿回來的人都關在羈押房里,和姜英和王三關在一起,明日一起送到提刑所。” 柳辛和尉遲璉都是尚佳麾下的校尉,此時正帶領士兵搜索全城風月場所和賭場酒樓,以肅清宵小和鬼蜮之徒,保護全城百姓安全。 而蔡提刑很聽尚佳的話,尚佳預備送給他一個發財的機會。 景秀答了聲“是”。 尚佳在前面外書房換了新靴子,又重新洗了手,這才回到內院堂屋。 此時大廚房剛把晚飯送過來,李梔梔正在等尚佳呢! 廚房的大師傅速度很快,一接到守備大人的吩咐,便精心制作了四樣小菜——一碟紅糟鰣魚、一碟釀螃蟹、一碟爆炒鯉魚肝和一碟燒蛤蜊,又備下了白面蒸餅和碧粳粥,然后就讓小廝送了過去。 這些菜肴都美味之極,李梔梔正坐在那里垂涎欲滴,見尚佳回來,頓時歡喜極了,笑盈盈起身迎接:“尚大人回來了,快用晚飯吧!” 尚佳這才意識到李梔梔稱呼自己為“尚大人”,心中也說不出什么,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心里很能存住事情,也不多說,坐下陪著李梔梔開始用晚飯。 用罷晚飯,尚佳和李梔梔一時無事,尚佳窩在錦椅中想心事,李梔梔閑坐品茶,堂屋里靜謐而安詳。 正在這時,玉明回來了。 玉明被尚佳派去獨山赤霞觀面見新任知府鄭曉,通報今夜守備府夜巡全城之事,因此回來得有些晚。 尚佳依舊懶洋洋歪在錦椅中,淡淡問道:“鄭大人怎么說?” 夜幕剛剛降臨,獨山便開始起風。 大風席卷著滿山的松樹,松濤猶如山呼海嘯,洶涌而來,令這山中道觀愈發孤凄。 位于半山的第四重院落卻燈火通明,熱鬧得很。 一個又胖又黑的說書女娘端坐在正房內的繡墩上,懷抱里抱著琴,一邊撥彈一邊用沙啞的聲音說唱著《火焚繡樓》,一個人制造出四五個人的動靜,簡直是熱鬧非凡。 鄭曉裹著雪白狐裘窩在錦榻之上,身上蓋著大紅織金面的緞被,背后倚著一個大紅織錦大靠枕——正因為身體病弱,日子過得寡淡無比,所以鄭曉格外的喜歡熱鬧的色彩,喜歡生命力頑強的人。 他十分專注地聽著書,秀美的臉蒼白如玉,黑泠泠的眼睛中帶著一絲笑意,嫣紅的彎月唇嘴角微翹,似是十分愉快。 想到自己庶兄的未來丈人姜英即將面臨的尷尬痛苦,想到李梔梔今夜要受到大大的驚嚇,鄭曉真是開心極了,只恨不能親臨現場去欣賞一番。 平常跟著他的親隨懷英被鄭曉派到梧桐巷李家去了,此時侍候陪伴鄭曉的是他的另一個親隨懷真。 懷真悄無聲息立在房里,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 正在這時,小廝在外面稟報道:“稟公子,守備府派人求見。” ☆、第 33 章 “父慈子孝” 聽了玉明的傳話,鄭曉依舊歪在那里,垂下眼簾開始思索。 尚佳把話說得漂亮極了,說什么“新年臨近,為保護全城百姓生命安全,守備府決定不辭辛苦夜巡三日,搜索全城風月場所和賭場酒樓,以肅清宵小和鬼蜮之徒”。 既然尚佳口口聲聲全是為了百姓,那么他鄭曉作為知府,還能說什么? 鄭曉疑惑的是尚佳究竟為何要這樣大張旗鼓地夜巡全城? 玉明靜靜站在那里,等待著知府鄭大人的吩咐,眼睛卻悄悄打量著鄭曉的房間。 這房間的顏色太熱鬧了,滿目不是金就是紅,雕花門扇上糊了綠紗,看得玉明腦仁都疼了,恨不能奪門而逃。 而鄭曉靜悄悄倚著一個大紅織錦大靠枕窩在錦榻上,垂下眼簾,似乎在想心事。 他身上裹的狐裘雪白,可是他的臉卻更白,白得幾乎要發青了,眉睫又濃秀,在燭光的掩映下,長長睫毛在眼瞼上打下絲絲縷縷的陰影,再加上彎月唇嫣紅如血,整個人瞧著如同玉人一樣,又像死了一般,更是令玉明毛骨悚然,恨不能奪門而逃。 錦榻一旁立著一個青衣少年,小臉俊俏,身形筆直,靜立在那里。 那個又胖又黑的說書女娘端坐在門內的繡墩上,懷抱里抱著琴,也是默不作聲——她是東京瓦肆中有名的說書孫大娘子,最善說熱鬧戲文,也被鄭曉從東京帶了過來。 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又看了孫大娘子一眼,玉明確定自己尚在人間,這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鄭曉的大腦千回百轉,曲里拐彎地把尚佳夜巡全城之事和姜英預備偷襲李梔梔聯系在了一起,終于為尚佳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便抬眼看向玉明,有氣無力道:“好了,我知道了。” 玉明告辭之后,鄭曉依舊窩在那里想心事。 尚佳既然出手,庶兄的未來岳父怕是會更慘,想到這里,他的唇角便翹了起來,心中愉快得很。 只是有了尚佳的保護,那李梔梔今夜怕是受不了什么驚嚇了,這又令鄭曉有些小小的遺憾。 不過這都算不得什么,因為有曲折有挑戰才更有趣呀! 他病懨懨地想:尚佳和李梔梔妄想花好月圓郎才女貌,想得倒是美!有他鄭曉在,一定會讓尚佳和李梔梔勞燕分飛各西東! 鄭曉繼續思索。 他從李梔梔想到了她從小訂婚的未婚夫尚佳,又從尚佳身上想到了當今永泰帝的寵臣翰林學士尚天恩大人,終于從尚天恩身上找到了一個缺口。 尚天恩善屬文,能詩善畫,尤擅園林,是陛下清客一般的存在,等閑還離不得的。 只是這位尚學士雖為陛下清客,身處清貴之極的翰林院,卻利欲熏心,十分渴望大富大貴。 分析了尚學士之后,鄭曉又開始在心里伸出指頭扒拉自己那為數眾多的庶妹們——他的庶妹太多,鄭曉又從不把她們放在心上,因此記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適齡庶妹。 他在家中是個小霸王一般的存在,連鄭太師都不敢大聲和他說話,他那些庶兄和庶妹們在他面前更是一絲地位都沒有的。 鄭曉他爹鄭太師年輕時俊美不凡,他的那些庶女自然個個貌美如花,除了不是從鄭曉他娘肚子里爬出來,出身上吃些虧外,其他無論才貌,還是陪嫁,在京城閨秀中都是數得著的。 把自己的庶妹們扒拉了一遍之后,鄭曉終于有了一個具體的想法,嘴角又翹了起來,笑得不懷好意卻又燦若春花。 孫大娘子覷了鄭衙內一眼,見他沉思良久之后自顧自地微笑,怕是又醞釀出了什么陰謀詭計,便默不作聲繼續等待。 鄭曉想出坑害李梔梔和尚佳的計策之后,啞聲道:“繼續唱吧!” 在孫大娘子熱鬧不堪的說唱聲中,鄭曉閉上了眼睛——他終于睡著了。 立在一邊侍候的懷真又等了一陣子,這才輕輕一擺手,示意孫大娘子退下,然后輕手輕腳幫鄭曉躺成舒服的睡姿,又為他整理好身上搭蓋的錦被,這才在旁邊的窄榻上躺了下去。 公子身體孱弱,夜間身邊是不能離人的,一向是他和懷英輪流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