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云楓母親，尤其她眼底的鄙夷，高三那年的事一下子就跳到腦海里，容顏感到窘迫，“高阿姨……”

    “別這樣叫我，我可不記得有你這么個外甥女。”趙秋萍板著張臉，一副容顏欠了她幾千萬的樣子。

    容顏抿抿唇，低下頭，沒再說話，這時，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一切的慕安之，風(fēng)淡風(fēng)清的開了口，“高老夫人，我想你是誤會什么了，剛才和你說話的人，正是我的妻子。”

    容顏愣了下，然后很感激的朝慕安之看去，很感激他給自己解圍，不然趙秋萍眼底的戒備，真的讓她很難堪。

    聽慕安之這么一說，趙秋萍顯然也愣了下，轉(zhuǎn)過頭看著容顏，冷笑，“看不出來，長得不怎么樣，手段倒是很厲害。”

    她這么一說，不等容顏反駁，也不等慕安之開口，高云楓已經(jīng)看不下去，他走到容顏身邊，略帶歉意的對容顏說道：“顏顏，你不要誤會，我媽不是這個意思……”

    “你這混蛋小子，老話說有了媳婦不要娘，你呢，為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啪！”水杯落地的聲音響起，引起許多人的側(cè)面觀望，在趙秋萍因詫異而瞪大眼睛里，慕安之拉著容顏的手轉(zhuǎn)身朝另外一桌走去，伴隨響起的是他清越寵溺的聲音，“老婆，剛才沒當(dāng)心，手滑了一下，沒嚇到吧。”

    容顏搖搖頭，“沒有。”

    自從容顏離開，高云楓的視線就一直放在她身上，最后趙秋萍看不下去了，拿起筷子用力敲了下他的前額，恨鐵不成鋼地訓(xùn)斥，“還看，都已經(jīng)是別人老婆了，你還看，就不怕長針眼！”

    高云楓端起酒杯，“媽，當(dāng)年的事，和她沒關(guān)。”

    趙秋萍朝那頭兩個相敬如賓，外人看來很恩愛的年輕男女看了一眼，冷笑，“我親眼看到的事，你還說和她沒關(guān)。”

    高云楓頓了頓，欲言又止的樣子，到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或許是覺得容顏已經(jīng)嫁作他人婦，有些事再去追究誰對誰錯已經(jīng)沒了任何意義，又或者是，在他心中，更想那件事真的發(fā)生過。

    他一口飲進(jìn)杯中酒，什么也沒說。

    趙秋萍看著心事重重，郁郁寡歡的兒子，想著母子兩好不容易一起過的一個年，被人這么破壞了，恨得牙根直癢，用力朝不遠(yuǎn)處那抹纖秀的背影瞪去。

    容顏感覺到身后時不時有凌厲的目光傳來，慢慢的，也開始有點坐立不安，掀起眼簾偷偷看了眼慕安之，他倒是很淡然，仿佛剛才什么也沒聽到，她在收回視線時，正好和他看來的目光對視而望。

    容顏不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他的眼睛，卻是第一次感覺到這雙琥珀色瞳仁這么攝人心魄，仿佛一潭深泓，讓人不知不覺沉溺其中。

    愣了下，還是忍不住好奇地開口問道：“慕安之，你眼睛的顏色，好像和別人的有點不一樣。”

    是不大一樣，盯著看長點，能隱隱約約看到一點藍(lán)色，就像粉藍(lán)的那種藍(lán)。

    慕安之輕聲笑了笑，把手里才撥去外殼的，很新鮮的明蝦放到容顏碗里，“我母親是混血，可能有點遺傳。”

    “哇！”容顏少見多怪的發(fā)出一聲驚呼，“你居然還是混血！”難怪長這么好看，弄了半天居然是個有混血的基因在。

    驚呼完，她繼續(xù)開始八卦，“喂，你母親是哪國和哪國的混血？”

    慕安之臉色微微一沉，很認(rèn)真的糾正她，“什么我母親，應(yīng)該是咱媽。”

    容顏有種錯覺，慕安之說這句話時，肚子里根本不可能會踢她的孩子，輕輕的踢了她一腳。

    一只手慢慢垂到桌布下，借著長長的桌面作為掩藏，慢慢撫到小腹上，心里軟成一灘水。

    是啊，剛才被自己說成“你母親”的人，的確是她和慕安之的“咱媽”，腹中孩子的親奶奶，臭孩子，才這么一丁點大，就這么知道護(hù)短，看以后生出來，不打你小屁屁。

    慕安之長這么好看，還有混血的基因在，容顏開始浮想翩翩，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會長得像誰多一點，從最真實的想法出發(fā)，容顏希望他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長的都像慕安之，因為他好看唄。

    這么想著，嘴角不由微微上揚，整個人發(fā)出母性的慈祥柔和。

    相比容顏驚訝慕安之的眼睛，慕安之也同樣驚訝她現(xiàn)在的笑容。

    按耐不住好奇地問：“老婆，你笑什么？”

    從三年前的那段相處來看，他甚至想到她是在暗暗編排自己到底是哪國的混血，也不像，這個笑容，不像是諷刺，更不像是惡作劇，倒像是母親在想到自己孩子時才會有的母親慈愛。

    難道……容顏懷孕了，這個念頭跳入腦海，慕安之心神跟著一顫。

    “你……”他看向容顏擋在桌布下的小腹，“難道懷孕了？”

    容顏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或許是驚訝慕安之會忽然拋出這么個問題，平常只會小咳幾下的咳嗽，容顏拍著胸，一通猛咳。

    “老婆，怎么這么不當(dāng)心。”慕安之站起來，拉過椅子坐到容顏身邊，幫她力道正好的拍著后背。

    等平穩(wěn)住呼吸，滿臉滾熱的容顏側(cè)過頭，狠狠白著身邊的罪魁禍?zhǔn)祝澳桨仓埧梢詠y吃，話卻不能亂說。”

    慕安之不以為然，笑著湊到她臉邊，“老婆，這可是我的新年心愿，可不算亂說。”

    頓了頓，他朝本就面色緋紅的女人，輕輕呵了口氣，看著她越發(fā)粉嫩的耳背，仿佛剛許下的愿望得到了實現(xiàn)，不覺大聲笑了出來。

    餐廳里早有人認(rèn)出了慕安之，偏偏平時行事向來低調(diào)的他，就像是腦子并線了，非要高調(diào)到整個餐廳的人都朝他們這桌看來，其中也包括了高云楓和他的母親。

    趙秋萍皺了皺眉，揮手叫來侍應(yīng)生，“買單。”

    侍應(yīng)生看了下桌面上的菜，再看了下手里的點菜單，好心提醒，“夫人，您的菜還沒上齊。”

    “讓你買單就買單，哪來那么多廢話！”趙秋萍一拍桌子，精致的面容上怒氣沖天。

    侍應(yīng)生打了哆嗦，拿著賬單轉(zhuǎn)身大步朝收銀臺走去。

    “何必去為難她？她是一片好心。”聽到動靜，高云楓收回視線，有些不滿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和一個侍應(yīng)生發(fā)火，有些不應(yīng)該。

    趙秋萍抬起手想朝兒子腦袋上再次打去，被高云楓察覺到，頭一偏躲開了。

    看著自己拍到桌子上的手，趙秋萍不由老淚縱橫，“看看，還說她不是狐貍精，為了她，你第一次這么忤逆我，嗚嗚……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媽，我先去開車。”高云楓擰了擰眉，似乎對這么無理取鬧的母親很無奈，唯有冷處理。

    容顏覺得人生有時真的就是一出狗血的肥皂劇，當(dāng)她在路邊等去取車的慕安之時，偏偏還能遇到高云楓。

    她想假裝沒看到他，高于楓貌似猶豫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走到她身邊，“顏顏……”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改了對容顏“丫頭”的稱呼，和其他許多人一樣，他稱她為“顏顏”，仿佛刻意想消除自己那份不該再有的非分之想。

    容顏沒理會他那聲稱呼，瞇著眼朝停車場看去，心里暗暗抱怨，這個該死的慕妖孽，平時不要他快么，他比什么都快，現(xiàn)在要他快，他卻遲遲不出現(xiàn)。

    還真是不貼心。

    高云楓看容顏背對著自己，也不理會自己的樣子，心里涌出失落，“上次，我不是故意食言的……”

    “食言？”容顏終于轉(zhuǎn)過臉看他，“什么食言？”

    高云楓怔了下，眼底閃過挫敗失落后，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答應(yīng)讓你和我母親一起吃飯，然后問問三年前你是不是真的去過美國的事。”

    “哦……”看著他的半隱半顯在黑色里的眼睛，容顏恍然大悟，“你說那件事啊，你不會以為我在為那件事生氣吧？”

    自從徐名義很肯定的告訴她，親眼看到她出現(xiàn)在斯里蘭卡，這個消息對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如果不是高云楓再次提到，她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

    高云楓揚揚唇角，滿臉不解，“難道不是嗎？”

    容顏收回視線，不再看他的眼睛，事實上，當(dāng)年那個白衣時代的青蔥少年，再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淡出她的心里，只是她察覺的晚了而已，“當(dāng)然不是。”

    “那你……”高云楓正想開口，眼前的女人已經(jīng)拔腿朝他身后跑去，感覺到她擦肩而過帶起的一陣涼風(fēng)，高云楓覺得這個除夕夜，格外的冷，也格外的寒。

    當(dāng)一頭撲進(jìn)男人溫厚堅實的胸膛里，容顏從來沒有覺得這么心安過，聽著他穩(wěn)健有力的心跳，容顏覺得鼻尖一酸，忽然很想哭。

    她很想像肥皂劇里演的那樣，握著小拳，輕輕打在男人胸口，半嬌半嗔，“你怎么才來，奴家等了你好久好久……”

    這樣想著，渾身不由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慕安之察覺到胸前的涼意，女人努力朝他靠緊的小身軀，微微一笑，好看的眉眼處，帶著擁天有地的滿足，把懷中人攔腰抱起，踩著沒有換下的軍靴，步履鏗鏘有力的朝停車場走去。

    都說八卦是女人天性，果不其然，沒過幾分鐘，容顏一調(diào)整好情緒，馬上接著追問，“慕安之，咱媽……到底是哪國和哪國的混血？”

    那聲“咱媽”雖然頓了下，終究還是叫出了口，等一出口，她發(fā)現(xiàn)也沒想象中那么拘謹(jǐn)，順暢的好像自然而然該這么叫。

    “你希望呢？”慕安之繼續(xù)大步朝前，汽車好像停的有點遠(yuǎn)，容顏感覺他走了很久還沒到。

    容顏偷偷吐了下舌頭，這個男人怎么知道她在心里早有了希望的答案，不服氣的梗著脖子，反駁道：“這種已經(jīng)發(fā)生的既定事實，讓我怎么希望？”

    慕安之很有耐性地循循誘導(dǎo)，“隨便說一個。”

    容顏果然上當(dāng)了，脫口而出，“我希望是中國和葡萄牙的混血。”

    慕安之低下頭，睨了她一眼，“為什么？”

    容顏繼續(xù)上當(dāng)，“因為李嘉欣就是中葡混血啊，她多漂亮，傳過那么多緋聞，交過那么多男朋友，到最后還是嫁入了豪門。”

    “聽你的意思，很羨慕？”男人的聲音微微變了調(diào)。

    容顏渾然不知，繼續(xù)給自己挖墳?zāi)梗瑵M臉羨慕外加花癡，“嗯，是很羨慕，那種傾國傾城的相貌，只要是個女人都會羨慕，是個男人都會入迷，如果我……”

    話音還沒落地，容顏感覺自己倒是落地了，或許是被人抱著時間有點長，容顏一時沒習(xí)慣雙腳著地的感覺，來回晃了晃。

    睜開眼朝四周看去，哪里還有什么人，慕安之把她扔在這連路燈都很昏暗的地方，不知了蹤影。

    自己剛才說的是什么，不知道怎么又得罪他了！

    真是個小氣的男人，把她一個人仍在這里，就真的一點都不擔(dān)心嗎？

    心里酸溜溜的，在原地等了會，確定慕安之真走了，這才嘆了口氣，打算步行回去。

    “吱吱……”煙花被點燃時導(dǎo)火線發(fā)出的燃燒聲，忽然在身后響起，容顏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

    伴隨著哨子聲，一大簇?zé)熁_奔的半空，然后在漆黑的半空中，大大的綻開，一大簇一大簇，照亮半天天際的同時，也照亮某個女人的心。

    “老婆，新年快樂，我永遠(yuǎn)愛你！”

    煙花上絢爛出的一行大字，亮在天空，仿佛如朝霞爛漫進(jìn)某個女人的心里。

    以為再次拋下她獨自離開的男人在這里緩步走了過來，手里捧著一束鮮花，好看的眉眼間，那顆朱砂痣格外艷麗。

    他唇角微微上揚，笑的格外好看，輕輕把女人攬進(jìn)懷里，半是委屈，半是撒嬌，“老婆，交那么男朋友，小心陰溝里翻船，我答應(yīng)你，以后你可以時不時坐在墻頭上看看，但是覺對不能出去。”

    看著男人一本正經(jīng)，又有點可憐的模樣，容顏忍不住放聲大笑，這男人還真是小氣，拐彎抹角，把阻止人紅杏出墻的話用這種方式說出的，估計也就他慕安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