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禹遙很了解尹夏,也很了解楊厚鄴,所以他的一番話之后,楊厚鄴當真沒有追到機場去,而是立刻去了廠子,二話不說地開始行動進行編程修復。 冷著臉,全程沒有開過口,小黑在酒店里等得心急火燎的,都怕侯爺修好之后一個怒極,扔了它直沖機場,然后就變成了它一個機器人在異國他鄉不知所措顛沛流離…… 禹遙送尹夏登機后,就有事匆匆離開了,叫她落地后給他發郵件說句平安就好。禹遙沒說什么時候再回國,尹夏也沒有問。 尹夏眼看著禹遙轉身而去,她也轉身登機。 自上了飛機后,尹夏就開始合眼小憩,這一次的出國旅游,雖然時間不長,可卻有種又累又疲的感覺。 飛機上有些小的顛簸,尹夏記起從國內飛俄羅斯的時候就碰到過大氣流,當時還很嚴重,尹夏想了想,叫了空姐,小聲要了杯酒。 這個航班,即使不是頭等艙,也供給高濃度酒,尹夏大概也是心情不算好的原因,就要了高濃度的威士忌,準備喝完之后就跟柏文睿一樣,無論遇到什么都感覺不到,直接一覺落地最好,樂得清閑。 然而過了沒兩個小時,還真就是,飛機再次遇到大氣流,顛簸地十分嚴重。 尹夏在睡夢中仿似感覺到了顛簸,無意識地蹙了蹙眉。 片刻后,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緩步走向尹夏,跟尹夏身邊人低語幾句,換了位置,扶著尹夏的腦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讓她更舒服地睡覺。 看著尹夏的睡顏,男人很輕地嘆了口氣,最近這幾天還真是讓她在精神上受了不少壓力。 雖然喝了烈酒,尹夏還是感覺到身邊的氣息不太對勁兒,過了片刻,半睜開眼,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侯爺?”尹夏低聲呢喃。 禹遙立刻皺眉,這什么眼神?他跟楊厚鄴哪里像了? 但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應了下來。不可置否的是相比較他來說,尹夏更熟悉楊厚鄴,或許不反駁,能夠讓她多睡一會兒。 不過被認錯人,還是有些不悅。 “飛機又碰見氣流了?”尹夏閉眼呢喃。 “嗯,但問題不大,機長沒有親自廣播。” “上次來的時候,機長好像是禹遙學長,一直忘記問了,聽著聲音很像。” 禹遙這才發覺不太對勁兒,尹夏這好像是喝多了的狀態吧?否則認錯人之后,怎么還開始閑聊了起來?閑聊著還沒聽出他的聲音和楊厚鄴很不同? “今天乖啊,聽我提禹遙學長都沒急?”尹夏小聲說,“一直這樣就好了,不至于我第一個把你踢出局。你呢,以后多注意注意自己的態度,雖然我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跟秦禹差很多,但我還是對你進行過分析,你的有些行為是故意為之的吧?很多時候你能控制自己,只是你不想控制,就好像全世界都沒人關心你,你控制不控制,也沒人會心疼關心你,所以你就放肆的發泄自己,讓自己在眾人面前顯得足夠霸道,這樣的驕傲才能夠讓你得到滿足是吧?但或許我會心疼呢?” “再說句實話,楊厚鄴,如果你不總發脾氣,我愿意接受你試試看,只不過你每次發脾氣,都會讓我對以后的生活產生懷疑。我是完美主義追求者,不喜歡生活中存在瑕疵,不喜歡吵架……不過你有時候也挺讓我開心的,有時候你做的傻事兒,還有對小黑小白發脾氣時,會讓我忍不住笑,至少在此之前,是沒有男人能夠讓我如此放松……” 禹遙漫不經心地聽著,聽著聽著,就覺著心里不太舒服了。 尹夏對楊厚鄴的感情,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少,而是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 “那么禹遙呢?”禹遙風輕云淡地問,“你對他的印象如何?” “他很好,但不真實。” “沒了?” “沒了啊。” 禹遙對尹夏是徹底沒了脾氣,看,就在喝多了半睡半醒中,都對楊厚鄴有長篇大論的評價,而對他只有七個字——他很好,但不真實。 “機長,您今天不是不飛的嗎,怎么在這?”身邊突然過來一個年輕的空姐,在禹遙身邊小聲問。 禹遙對待尹夏時的溫柔臉這時消失,面無表情淡道:“離這遠點兒,別讓她聽到。” 空姐臉一僵,立馬起身走了。 尹夏說得沒錯,之前飛俄羅斯的機長,開口提醒飛機臨時出現問題的機長,確實是他禹遙。 禹氏家族涉及產業多,而真正的繼承人,也要幾乎涉獵任何行業,對任何行業都要足夠擅長。 他本來的計劃是在此時的這航班,假意制造一場事故,讓本航班機長夸大事實,顛簸巨大,播音說難以控制,這時他出現在尹夏身旁,借機保護她一番,也好讓尹夏對他產生更多的依賴,卻沒想到尹夏上了飛機后就要了杯酒,而一杯酒下肚后,就開始睡覺,根本沒有對這顛簸產生任何懼怕感。 這睡覺也就算了,他還能接受,居然還跟他來了一場酒后吐真言。 她心疼楊厚鄴? 禹遙面色十分不善。 但同時通過尹夏對楊厚鄴的評價,就幾乎能夠猜到無論他禹遙再怎么算計,尹夏都會冷靜分析,理智對待,最終做出的結果也是一樣的,將他踢出局。 沒錯,尹夏做的選擇是將他和楊厚鄴同時踢出局。 尹夏早上找到他時,就直白地通知了他這一點,所以他送尹夏上機之前跟楊厚鄴通的電話里說的“和尹夏在一起”,確實只是字面意思,而尹夏找他的原因是她身上沒錢,只有證件而已,在他吩咐助理給她定好機票后,尹夏遞給他的是一張白紙黑字十分認真的欠條。 如果楊厚鄴真的誤會他和尹夏在一起的意思是戀愛關系,那也只能怨他自己腦洞開得太大。 另外,他的計劃中還有秦禹,秦禹對電腦并不是一竅不通,雖說沒有尹夏楊厚鄴精通,但也有能力在不知不覺中更改程序。 所以楊厚鄴以為的尹夏最終沒有對小黑小白自毀程序的完成,實際上秦禹已經代她完成。 他們以為的在楊厚鄴不遵守機器人囑托的情況下,小黑小白也不會開啟自毀程序,完全是誤以為。 如果小黑小白毀了,楊厚鄴就會責備尹夏,那么尹夏就會跟楊厚鄴反目成仇,這時他禹遙就是尹夏最好的選擇。 然而目前來看,就算他禹遙明白尹夏對他的結果仍舊是拒絕,還要繼續追求尹夏的話,也不能選擇這樣的方式。 尹夏太過于愛憎分明。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無論他做什么,總有一天尹夏都會知道,這樣得不償失。 所以,最好的選擇是暫且停止動作。 禹遙將尹夏的腦袋輕輕放回到原位,起身離開,重新回到頭等艙。 片刻后,尹夏緩緩睜開眼睛,望著禹遙坐過的位置,輕輕地嘆了口氣,眼里哪有什么醉意。 有時候趁機說的醉話,其實是最不會破壞人與人之間情感的方式。 醉過之后,當事人佯裝不記得說過什么,做聆聽者的人佯裝不曾聽到過什么,朋友仍舊可以繼續,不傷感情,至少表面上如此。 尹夏落地后,仍舊沒有錢,只好找人借手機打給尹杰,叫尹杰來接她。 可以找尹珊,但尹珊是楊厚鄴那邊的人,直覺不想聯系尹珊。 尹杰到了之后,對著尹夏就是一陣的似笑非笑。尹夏跟尹杰的關系很好,倒是沒在意尹杰那明顯藏著話的目光,只面無表情淡道:“我拒絕了楊厚鄴,自己一人跑回來的。” 尹杰點頭,“猜到了,怎么樣,現在想先去哪?飛機上吃東西了嗎。” “吃了,”尹夏在飛機上已經想好了安排行程,“先送我回家,我洗漱休息,晚上你來接我,跟你出去逛逛,否則家里二老會嘮叨我很久。” “可以。” 連續幾天,都是由尹杰陪著尹夏,楊厚鄴一直沒有再出現過,尹夏似乎也不想繼續在國內呆著了。她回國就是覺著年齡到了,該結婚了,在家這邊找個靠譜的結婚生子。但目前來看,事情跟她想象得大相徑庭。 但尹杰自然不想讓她走,一是他當時把尹夏介紹到楊厚鄴的公司,就是因為楊厚鄴的那個meimei,多少親上加親,方便感情交流……先不說這后一句“方便感情交流”的真實性,但第二個原因確實是鐵打的事實,尹夏若在國內,能夠給他帶來更大的利潤。姐弟合伙,二人智商又夠高,足以打下一片新天地。 “侯爺幾天沒有聯系你了?”坐在河邊釣著魚,尹杰漫不經心地問尹夏。 “沒注意,我回來幾天,他就幾天沒有聯系過我吧。”尹夏淡道。 “那就是一個星期了。”尹杰握著魚竿的手很穩,繼續輕描淡寫地提楊厚鄴,“聽說侯爺和禹氏家族那邊明著發生了沖突。” 尹夏手一動,魚竿一顫,眼看著即將上鉤的魚兒,嘩啦啦游走了。 “有話直說。”尹夏冷道。 尹杰微微勾了唇,“侯爺告禹氏家族竊取他們公司的內部資料,而禹氏家族反過來告楊厚鄴私自更改他們在俄羅斯的機械設備,損失嚴重。” 怪不得這一個星期,楊厚鄴沒有任何動作,原來是在對禹氏家族下手。 可是…… “他瘋了?他一個人去抗敵整個禹氏家族?”尹夏不禁皺眉,叱道,“怎么柏文睿也不攔著他點兒,他楊厚鄴本事再大,這件事也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啊!” 尹杰瞥了眼明顯開始有了擔憂的尹夏,繼續下著猛藥,“我還聽說了……” “直說。” “好吧夏夏,很明顯,這次楊厚鄴跟禹氏家族的矛盾擺到明面上的原因是你,楊厚鄴說你現在已經跟禹遙在一起了,禹遙這是公然搶他老婆,他必須得跟禹氏家族作對到底。” 尹夏被這話氣得幾乎啞口無言,“……” 好半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什么時候跟禹遙在一起了,我又什么時候是他楊厚鄴的老婆了?” 尹杰也道:“是很怪,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成為男人手中的香餑餑,居然是這樣優秀的兩個男人在爭搶你。” 尹夏緊著眉,突然把魚竿往地上一扔,起身就走。 尹夏表示十分不解楊厚鄴的行為,如果按照她走之前的那個態度,不是把她當成陌生人,做好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 這怎么就突然跟禹遙他們斗了起來,還口口聲聲說她是他老婆? 這是老毛病又犯了,還是對她執迷不悔呢? 尹杰好整以暇地看著尹夏離開,看著尹夏拿出手機講電話。 她還能在干什么?當然是在楊厚鄴。 楊厚鄴這一個星期,幾乎沒睡一個好覺,憑什么啊?憑什么啊?憑什么啊! 尹夏怎么就突然選擇禹遙,居然不選擇他楊厚鄴?禹遙肯定在中間做了什么手腳,或是在尹夏面前說了他什么壞話。 一個星期,白天里跟整個禹氏家族斗智斗勇,跟律師談,跟法院院長談,晚上又想尹夏想得睡不著,眼前總回蕩尹夏那挺嫩挺軟的肌膚。 終于等來了尹夏的電話,楊厚鄴差點兒沒激動地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 楊厚鄴這人也足夠奇怪,但剛知道尹夏跟禹遙在一起的時候特別氣憤,可在平靜下來后,竟然感覺有了點兒興奮。 他如果從禹遙手中將尹夏搶了回來,豈不是更有成就感,興奮感? 公然搶別的男人的女朋友,想想就有點兒小激動呢。 但面對電話時還是裝得很嚴肅,咳了咳,指著小黑讓它出去,一邊對電話沉聲道:“有事?” 尹夏開口就道:“別再繼續跟禹氏家族斗下去了。” 楊厚鄴反問:“原因?” “你是一個人,但禹氏是整個家族。” “你是覺著我會輸所以阻止我,還是覺著我一個人戰斗為我心疼,更或者是怕你男朋友禹遙輸,來向我求情?” 什么亂七八糟的,尹夏張嘴就想叫他認真點兒,好好說話,可張了張嘴,還是率先解釋道:“禹遙不是我男朋友,在拒絕你的同時,我就拒絕了他。” 尹夏一直不是喜歡誤導男人的女人,任何事都喜歡擺到桌上,清清楚楚地扒拉開,最討厭誤會和曲解。 楊厚鄴笑了,聲音里都帶著清晰的愉悅,“真的?他不是你男朋友?” 尹夏不知怎么,好像突然間就被楊厚鄴愉悅的輕笑,以及略帶興奮的反問逗笑了,連日來的陰郁也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