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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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自然知道寶哥兒是葉府嫡子,老太君的寶貝孫子,都湊趣說了幾句,方岔開了因余靜茵所起的尷尬氣氛。 皇后抬手指了指赫連夫人旁邊的兩位挽著婦人髻的女子道:“這兩位也不是外人,一個是我的侄媳婦兒,一個是六皇子妃。” 懷清覺得,自己跟這些人真不是一路的,從頭看到尾除了余靜菀跟赫連薇勉強過得去,其他兩位余靜茵對自己有著明顯的敵意,赫連清呢,眼睛長在頭頂上,根本瞧也不瞧自己一眼,皇子妃的架子端起來,哪會理會自己一個民女。 倒是赫連夫人頗慈善,席上跟自己說了不少話兒,這個罪受的就別提了,說如坐針氈也不夸張。 好容易眼看著賞花宴要結(jié)束了,忽余靜茵開口道:“聽我哥說,懷清姑娘還是我慶福堂的股東呢,想我慶福堂的股東統(tǒng)共就那么幾位,大都是舊年的老人,懷清姑娘可真是好本事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懷清姑娘跟我哥有什么干系呢。” 眾人不想她好端端提起這個,都不禁暗暗皺眉,皇后娘娘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這余靜茵嫉火中燒哪顧得上,只一味要給懷清難堪,把余雋繞進來都在所不惜,她這話明著是沒什么,可暗里誰都聽得出來,是說懷清跟余雋有什么不干不凈的關(guān)系呢。 懷 清看著她,琢磨人蠢到了這份上也真不容易,既然暗戀慕容是,想嫁給慕容是,不得在皇后跟前好好表現(xiàn)嗎,這么拈酸吃醋的著實掉架兒,皇家要是娶了這么個不識 大體的妃子,丟臉還在后頭呢,便皇后娘娘再顧念自己的娘家,也得替自己兒子打算,所以,這個余靜茵從今兒起基本就沒戲了。 而且,她要是覺得自己好欺負就找錯了人,想著淡淡開口:“若跟余大夫關(guān)系好就能當(dāng)慶福堂的股東,想來慶福堂的股東也不算稀罕了,更何況,聽說慶福堂的股份制是當(dāng)年昭惠皇后所立,規(guī)矩都是定好的,若沒點兒真本事,慶福堂的分紅恐也不是那么好拿。” 余靜茵嗤一聲道:“你是說你自己有真本事了?” 懷清上下打量她一遭道:“至少比外頭好看,里頭都是草的繡花枕頭強些。” “你,你說誰是繡花枕頭?”余靜茵惱恨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指著懷清:“別以為表哥喜歡你,你就能攀上皇家,就憑你,做夢。” 懷清卻笑了,笑的頗冷:“我張懷清在此立誓,從無攀附皇家之心,若有此心……”說到這兒,忽聽皇后喝了一聲:“靜茵,放肆。” 皇后插進來,懷清便不好再說下去,老太君臉色不大好看的掃了余靜茵一眼道:“到底是老了,坐了這么會兒就有些撐不住,皇后娘娘,容老身告退吧。”皇后忙扶著老太君道:“您老要不先去我宮里歇會兒,宣太醫(yī)給您老瞧瞧。” 老太君道:“太醫(yī)不中用,別看一把年紀,還不如我這小孫女的本事呢,回頭讓她給我捏捏就好了。” 皇后不好說什么只得讓嬤嬤送著老太君出去,一時散了,叫總領(lǐng)太監(jiān)過來把兩個侄女送出去,省的看著堵心,卻也沒想到張懷清那丫頭竟如此烈性,一句不合便要起誓,不是自己攔著,讓她說下去,不定說出什么來呢。 先頭是而說他是單相思,自己還不信,如今瞧這意思,還真由不得自己不信了,那丫頭根本對是兒無意,若有意怎會當(dāng)眾立誓。皇后娘娘想想都頭疼,怎么是兒偏看上這么個倔性子的丫頭了呢。 再說懷清,出了宮,老太君嘆了口氣道:“你這丫頭的性子也倔,那樣起誓的話如何能說,殊不知世事變化,哪有一定的,你今兒覺得不可能的事兒,未必將來就不成。” 其實懷清也有些后悔,不過剛一口氣上來,想起皇上當(dāng)日賜自己木如意的事兒,心中不忿,方脫口而出,這會兒想想著實有些莽撞,低下頭道:“懷清知錯了。” 老太君道:“錯倒不是錯,余家那丫頭如此不識大體,皇后娘娘也是瞧在眼里,與她沒什么好處,我是擔(dān)心你,有些話不可說絕了才是,得了,此事過去便過去了,莫在想,回頭倒膈應(yīng)了自己。” 若瑤也道:“快別想了,那樣人的話何必放在心上。” 懷清趁機道:“老太君,懷清想回益州。” 老太君就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本來想著益州濕冷,讓這丫頭在京里頭陪自己過了冬,不想京里頭的事兒如此多,知道留不得,只得嘆了口氣道:“好歹等過了十五吧。”懷清點點頭。 懷清還沒走呢,馮子京卻來了,皇上初八臨朝,頭一個就是川陜總督尹繼泰上奏修建民江堰的折子。 這 件事皇上也不是沒想過,蜀地年年鬧水災(zāi),讓各州府放糧賑濟災(zāi)民,總歸不是解決之道,要想解決蜀地之災(zāi),還得治水防澇,若治水必要筑堰,而民江的地勢頗為特 殊,繞山而江,若筑堰絕無可能,當(dāng)初自己讓彭如珍去益州任知府,就是想讓他看看有沒有這個可能,可六年過去了,彭如珍心灰意丁憂回鄉(xiāng),皇上也死了心。 可怎么也沒想到,張懷濟這一去,事情忽然就有了轉(zhuǎn)機,且是尹繼泰上奏此事,可見張懷濟這個知府跟尹繼泰不再勢同水火。 前頭災(zāi)民那檔子事,皇上心里極清楚,若不是尹繼泰推波助瀾,無論如何也不會弄到如此地步,此事雖是由尹繼泰而起,到底張懷濟做人太失敗也是原因,當(dāng)初在江南也是。 張 懷濟有本事有能力,可這當(dāng)官也不能都看本事能力,就算再有本事,把所有人的都得罪光了,這個官也沒法當(dāng)下去,畢竟官場不是他張懷濟一個人的,大燕的官員有 多少,若個個都跟張懷濟似的,還不亂了營啊,所以,這次依著之春把張懷濟調(diào)到益州,也是給他一個教訓(xùn),或者說給他個機會。 皇上也愛才,即便張懷濟是個愣頭青,皇上也想破格提用,如今看來,張懷濟果真開竅了,尹繼泰什么性子,皇上還是知道的,也屬于油鹽不進的主兒,如今能遞上這份折子,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更何況,尹繼泰的折子里多次提到張懷濟,言道這個是張懷濟提出的云云,弄的皇上都有些好奇,張懷濟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跟尹繼善冰釋前嫌,而這民江筑堰究竟可不可行呢。 皇上把折子合起來道:“把劉鵬給朕叫來。” 海壽忙道:“劉大人現(xiàn)正在外頭候著呢。” 皇上挑了挑眉:“他倒機靈,莫非知道朕要傳他不成,叫他進來吧。” 跟 著尹繼泰折子一塊來的便是馮子京繪制的民江堰的草圖,劉鵬如今可學(xué)精了,若擱在以前,這事兒開春再說了,誰理會啊,可如今張懷濟可在益州呢,對于張懷濟, 劉鵬可是非常看好,人家手眼通天,還從自己的工部走過場,就是看的起自己,自己要是不懂事兒的扣下,回頭翻出來可吃不了兜著走。 琢磨皇上初八臨朝,一準就能見尹繼泰的折子,自己得跟上,故此一大早就來了,這會兒都快凍透了,還想自己莫非猜錯了,皇上沒看尹繼泰的折子,亦或是,尹繼泰折子里說的不是筑堰的事兒。正想著,忽見海壽出來,劉鵬眼睛一亮,心說,自己到底沒猜錯。 海壽近前道:“萬歲爺宣召,劉大人請吧。” 劉鵬忙跟著往里頭,一邊兒還不忘掃聽:“不知萬歲爺召微臣是……”海壽看了他一眼,心說你就裝糊涂吧,不知道為什么傳你,一大早跑這兒來做什么,呵呵一笑道:“劉大人您這是哄老奴玩呢,萬歲爺瞧了尹總督的折子,就宣您覲見,你不知道誰知道啊。” 劉鵬心里落了譜,進了御書房跪下磕頭,皇上揮揮手:“起來吧,劉鵬朕問你,蜀地的民江可能筑堰?” 劉鵬忙道:“岷江繞山而過,以往微臣也以為絕無可能,卻這份草圖送到微臣手里的時候,微臣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民江筑堰可行,請皇上請御覽。”說著把手里的草圖呈了上去。 海壽接過去鋪到炕桌上,皇上仔細瞧來,過了半晌兒忽道:“此圖果真巧奪天工,竟不知我大燕還有如此能人,這張圖是何人所繪?” 劉鵬道:“乃是張大人府中幕僚名喚馮子京。” 馮子京?皇上略沉吟:“這個名兒聽起來倒是有些熟。” 慕容是此時方道:“南陽伏牛山的截流堤壩便是出自此人之手,此人曾任淮揚道主事。” 慕容是一說,皇上倒是想了起來,當(dāng)初老四從南陽回來,跟自己呈報過一檔子事兒,是關(guān)于淮南當(dāng)年決堤發(fā)水一案,里頭被冤枉的就是這個馮子京。 倒不妨此人有如此本事,若說當(dāng)初皇上還有些疑馮子京的冤案,如今卻再無疑心,能繪制出如此巧奪天工之圖,又怎會在一個小小的堤壩上出錯。 皇上又低頭看了那草圖半天道:“傳旨下去,召馮子京進京。” 一道圣旨直下到益州,馮子京把圣旨接在手里,激動的半天沒說出話來,等了這么多年,盼了這么多年,不就是等這一天嗎,他師傅活著的時候常說,這人再有本事,也得靠運氣活著,運氣好了,才能施展本事,運氣不好,只能懷才不遇,末了落一個郁郁而終的結(jié)果。 而 自己前半截的運氣,實在差到了極點,卻不想否極泰來,自從遇上張懷濟,自己的運氣就來了,不管是當(dāng)初的南陽,還是如今的益州,若沒有張懷濟,他馮子京如今 還得靠著丈人接濟過活,如今卻要進京面圣了,當(dāng)初四皇子從南陽走的時候就曾說過,若皇上有朝一日宣他進京,河道的案子就能翻了。 想到此,馮子京怎能不激動,臨走的時候,對這懷清一躬到底:“子京若有騰達之日,定不忘大人的提攜之恩。” 懷濟道:“馮先生不必如此,民江筑堰若成,懷濟當(dāng)替蜀地的數(shù)百萬黎民謝先生大義。” 馮子京道:“張大人只管放心,子京一定會盡我所能成就此事。” 馮子京這一路不敢耽擱,到京的時候正是正月十六,進到御書房,因太過緊張,過門檻的時候絆了一下,摔了個五體投體,爬起來忙跪下磕頭:“御前失儀,罪臣該死,請萬歲爺降罪。” 皇上卻笑了,覺得這人實在,先有了好印象:“你都行了這么大禮了,朕還降什么罪,起來回話。”海壽瞥了這位一眼,心說,這位倒是有些狗屎運。 馮子京站起來垂首立在一邊兒,皇上開口:“你來說說此圖從何而來?” 馮 子京忙道:“罪臣參考了前任知府彭大人所集民江水域資料,又實地勘察了一月之久,方繪出此圖,圖中民江出自民山山脈,從蜀地平原西側(cè)向南流去,對整個蜀地 平原是地上懸江,平原的整個地勢從民江出山口,向東南傾斜,坡度很大,落差更大,故此,每當(dāng)民江洪水泛濫,蜀地便是一片汪洋;一遇旱災(zāi),又是赤地千里,顆 粒無收。民江繞山而行,正好可采用中流作堰之法,在民江峽內(nèi)用石塊砌成石埂,使此堰飛架在民江之上,把民江一分為二,內(nèi)可灌溉蜀地千里沃野,外可泄洪疏 通,如此可解蜀地百姓疾苦。” 皇上站起來道:“好一個飛架于民江之上,如此,此堰就名飛江堰吧……” ☆、第118章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甘草跑進來,小臉有些興奮。 若瑤打趣道:“什么好消息,莫非是你家陳皮來看你了不成。” 甘草臉一紅:“小姐做什么打趣奴婢,是飛江堰啦,就是咱們家大爺跟馮先生折騰了幾個月的那個民江筑堰的事兒,皇上允了,并賜名飛江堰,讓工部加緊督建呢,且,還下令重審當(dāng)年淮揚道決堤一案。” 懷清點點頭,不禁感嘆,這人還得有真本事啊,若馮子京沒本事,恐這個冤案一輩子也翻不過來。 河道案子的來龍去脈慕容是可是知道的異常清楚,當(dāng)時卻只說曠日良久,需待時機,至于這個時機是什么時候就難說了。 而此事自是會呈報皇上,卻直到今天才重審此案,其中緣由也不難猜,馮子京的事兒牽扯的官員可不是一兩個,為了一個小小的主事而翻此舊案,引起河道衙門的動蕩,著實不值。 如 今卻不一樣了,皇上看到了馮子京的本事,這份本事說是大燕的國寶級人物也不為過,大燕以農(nóng)為本,耕種田地最不能缺的便是水利工程,只要有馮子京在,大燕或 許還會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飛江堰,所以,此時翻河道衙門的舊案,一是除弊,二也籠絡(luò)了人心,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該糊涂時糊涂,該明白時明白,這才 是帝王之術(shù)。 不過如此一來,自己正好跟著馮先生回益州,也省的老太君不放心,回了益州便再不必理會京城的紛紛擾擾了。 懷清把此事回了老太君,雖老太君不舍,心里也明白,懷清在京城不妥,便只能應(yīng)了,而馮子京的案子也審的飛快,雖是舊案,卻人證物證俱在,也容不得蔡從典抵賴,緊緊三天就拿掉了淮揚道二十二名官員,馮子京官復(fù)原職,皇上特命其主理飛江堰的工程。 也定了正月二十出京回益州,懷清這兒沒什么可收拾的,不過是些衣裳罷了,倒是若瑤頗舍不得,一邊兒幫她收拾衣裳,一邊兒嘆道:“本以為你能在京住到開春呢,不想說走就走了。” 懷清道:“jiejie何必如此,說不定過些日子又回來了呢。” 若瑤也知她在京里過得不開心,雖心里不舍到底不能留她,姐倆兒正說話兒呢,忽葉夫人跟前的琥珀進來道:“夫人叫懷清姑娘到前頭去呢,說尹夫人來了。” 懷清一愣點點頭:“說我就去。” 等琥珀出去,若瑤才道:“是川陜總督尹繼泰的夫人?那兩件皮毛斗篷就是從尹夫人處得的?” 懷清道:“不想夫人也回京了。” 若瑤道:“這時候過府尋你不定是有事呢。” 懷清點點頭,想起什么暗道莫非是為了老將軍的舊傷。 一見懷清,尹夫人就道:“此來還要勞煩姑娘去瞧瞧父親的舊傷,父親年事已高,舊傷常犯讓人掛懷,記得上回姑娘提過此事,若能除了根兒,也省的老父再受舊傷之苦,聞聽姑娘要回益州,便急急忙忙的來了,可否請姑娘耽擱幾日,待醫(yī)好了父親再動身。” 懷清道:“老將軍的傷并不難治,不用耽擱,懷清這就跟夫人過去吧。”尹夫人大喜。 懷清一到將軍府就看見尹進彥,沒拄拐,想是好多了,彼此剛見過禮,老將軍就沖她招招手:“小丫頭既在京里,怎不來看看老夫。” 懷清忙道:“只恐打擾到老將軍,故此不敢登門。” 老將軍嗤一聲:“這話聽著虛。” 尹夫人沒轍的道:“爹……” 老將軍揮揮手:“得了,知道你這小丫頭忙,不來就不來吧。” 懷清笑道:“若早知老將軍如此待見我,懷清早就來了,常聽人說老將軍下的一手好棋,懷清還想領(lǐng)教領(lǐng)教呢。” 老將軍哈哈一笑:“痛快,這才對,要不,這會兒先來一局如何?” 尹夫人哭笑不得:“爹,懷清姑娘可是我請來給您老治傷的,不是陪您下棋。” 老將軍道:“這傷著什么急,還是下棋要緊。” 懷清道:“不如讓懷清把老將軍傷治好再下棋如何?” 老將軍頗孩子氣的道:“那你這丫頭可不許跑。” 懷清點頭:“保證不跑,今兒不陪老將軍下痛快了,懷清就住在將軍府了。” 老將軍:“那敢情好,省的我天天自己跟自己下棋了,不過,丫頭的棋藝如何,尋常人可不是我的對手哦。” 懷清眨著眼:“這會兒先保密,回頭老將軍就知道了。” 尹夫人倒不意外,從懷清第一次來,尹夫人就看出老爺子頗喜歡懷清,前兩天還嘀咕說,要是自己能再生個跟懷清似的丫頭就好了,弄了自己一個大紅臉。 見懷清如此輕松,也放了心,卻也實在好奇懷清怎么治父親的舊傷,這舊傷可還是當(dāng)年北征的時候,在戰(zhàn)場留下來的,一晃二十多年都沒治好,怎懷清說的如此輕松。 老將軍也頗為好奇看著懷清:“丫頭打算如何治老夫的傷?” 懷清道:“老將軍的舊傷本無大礙,卻因箭頭留在肩骨里,故此時常作痛,若想除根兒,只需割開皮rou取出箭頭再縫合包扎,不出半月必然痊愈。” 尹夫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懷清姑娘,此法當(dāng)真可行嗎?” 懷清點點頭:“只此一法方可除根兒。” 尹進彥道:“外祖父年事已高,恐禁不得。” 懷清看了他一眼道:“說句大少爺不愛聽的話兒,老將軍雖有春秋,真說起來,比大少爺還略強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