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慕容曦道:“爺聽見人說販私鹽最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如今爺手頭正缺銀子,不若就干這個吧。” 眾 人這會兒不是楞是驚了,販私鹽自然是最賺銀子的買賣,卻也是朝廷律法明文禁止的,若人人都能販私鹽,還要鹽商做什么,朝廷每年發的那些鹽引,豈不成了一紙 空文,更何況,這位可是堂堂皇子,張嘴就說販私鹽,這位到底長沒長腦子啊,還是說為了試探他們,才如此語不驚人死不休。 慕容曦掃了他們一眼道:“怎么都啞巴了,是爺想的這個買賣不賺銀子嗎?” 邱顯臣咳嗽了一聲小心的道:“六爺,這販私鹽可是犯了咱大燕律條的,一百斤以上者流放,一百斤以下者杖刑,三百斤以上者殺頭,一千斤以上的就得誅九族了。” 慕容曦道:“果真嗎,怎么爺不知道我大燕還有這樣的律法,不是你們想把持著好買賣,糊弄爺的吧。” 眾人齊失聲,心說,虧了這位好意思說,身為大燕皇子卻連律法都不知道,他們這些當臣子的都替他臊得慌。 邱顯臣忙道:“下官豈敢欺瞞。”說著吩咐下頭:“去拿一本大燕律來。” 不一會兒下頭人舉來了老厚的一本,翻到那頁,邱顯臣親自呈上來,指給慕容曦:“六皇子您瞧,就在這兒,白紙黑字的寫著呢。” 慕容曦仔細看了看,方抬起頭道:“還真有這條律法。”看向邱顯臣道:“到底是邱大人,大燕律法背的滾瓜爛熟啊。” 不知是不是邱顯臣的錯覺,總覺著六皇子這話兒有話兒似的,謙虛了兩句,又聽慕容曦道:“外頭都說大燕最富是江南,江南最肥是鹽商,若我大燕不讓販私鹽,這話兒從何而來,莫非都是謠言嗎。” 邱顯臣暗吸了口涼氣,這會兒算是明白了,合著前頭都是鋪墊,六皇子真正的意思恐怕是這最后一句。 慕 容曦見他不說話了,把茶盞放在桌子上啪一聲響,邱顯臣忍不住一激靈,忙道:“鹽商之所以富足,是因經商有道,拿著朝廷發的鹽引,合法經營,下官這個江蘇巡 撫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江南的鹽商絕無販賣私鹽之舉,倒是那些江湖上的幫派,幫眾甚多良莠不齊,販賣私鹽之舉屢禁不絕,該當重罰。” 葛 連升在旁邊聽著,心說邱顯臣真夠陰的,這是想把鹽幫頂在火上烤啊,江湖跟朝廷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卻因一個利字而互相爭斗,邱家兄弟原先想拉攏鹽幫幫主范 江為己所用,可那范江硬是不買賬,邱家兄弟便想收拾鹽幫,奈何鹽幫人多勢大,真要是動了范江,恐江南就要亂了,卻若朝廷出面,便師出有名,鹽幫的那些人, 說白了也是大燕的百姓,皇上若是要收拾鹽幫,他們還能造反不成,這一招兒真是又陰又狠,就不知這位看似糊涂的六皇子怎么接了。 不 想,慕容曦根本沒拾這個話茬兒,點點頭道:“邱大人如此通曉大燕律,真乃國之棟梁,只邱大人這個江蘇巡撫在江南一天,想來也沒有人敢知法犯法。”說著頓了 頓,又道:“需知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也就是說,本來挨頓板子就完了的事兒,當官的干了就得流放,本該流放的,輪到當官的頭上就得殺頭,若是殺頭的罪過 呢。”說著掃了下頭的官員一眼,沉聲道:“那可就得抄家滅族了。” 說的下頭的官好幾個臉色都難看非常,慕容曦卻呵呵笑了兩聲,話 音一轉:“咱們這兒說笑話罷了,各位大人不要在意才是,不過呢,爺雖是來江南做買賣,也知父皇的性子,父皇此生最恨貪官,卻若是戴罪立功,有了悔改之意 的,父皇秉仁君之心,也會從輕發落的,得了,這些跟爺沒干系,時候不早,這的事兒也了了,你們該干嘛干嘛去吧。” 他一句話眾人這才散了,懷濟跟葛連升也沒留下,不過葛連升刻意落到后面,等眾人都走了,方湊近懷濟道:“陸興之事干系重大,若張大人無要緊事,可否跟下官走一趟揚州大牢?” 葛連升可不傻,如今陸興就是一燙手山芋,若是在大牢里有個閃失,追究起來,自己頭一個脫不開,更何況,如今親眼見識了陸興的下場,葛連升的心更寒了。 陸興可是邱家兄弟的嫡系,一出了事,都給邱顯臣舍了,自己又算什么,皇上鐵了心要收拾江南官場,邱家兄弟早晚得倒霉,自己若是兩邊倒,能有什么好下場。 雖說末了終難逃罪責,卻讓他看到一條生路,那就是眼前的張懷濟,以前自己真小看了這位新任的揚州知府啊,如今想想,他一個同進士出仕的寒門子弟,若無通天的門路,怎可能年紀輕輕就做到一方知府。 外頭人都說他是因攀上了葉之春方有今日,自己之前也深信不疑,如今才瞧出來,這張懷濟的靠山根本不是別人,就是他的親妹子。 今兒這檔子事兒,葛連升可看的明明白白,邱顯臣之所以帶著這么多人來府衙,就是為了當面拿住張懷濟的錯處,直接辦了他,而這個錯處,恐怕是陸興跟姚文財使的毒計,想陷害張懷濟,卻不想給張懷清識破,來了個將計就計,不禁沒拿住張懷濟的短,反而把陸興給折里頭了。 這陸興跟姚文財,一個是官場的老油條,一個是江南最大的鹽商,論jian詐狡猾,心機城府,這兩人一個賽一個的,卻一過招就折在了一個小丫頭手里,可以想見那丫頭多精明,且,今兒這事兒從前往后看下來,葛連升也見識了這丫頭的人脈。 在官場混了多年,葛連升最知道人脈的重要,人脈廣不廣直接干系到能干成多大的事兒,而張懷濟這個妹子的人脈那絕對通了天。 四通當的老高頭哪是如此好請的,就算兩江總督邱明臣也不見得有這么大的面子,能請動這位幫忙,更不要說從四通當借東西了,四通當可是老忠親王的買賣,誰的面子也不賣,卻肯把東西借給張懷清,這里頭的緣故,葛連升先頭還沒想通,后來六皇子一來,才恍然大悟。 就剛瞧六皇子那樣兒,絕對是稀罕的不行了,反倒是張懷清冷冷淡淡的,葛連升是個男人,深知道男人的劣根性,甭管你多絕色的佳人,要是上趕著輕易就能到手,過后就扔脖子后頭去了,越是難求的才越會上心,所以,六皇子對張懷清那絕對是愛到心坎里去了, 有 張懷清這么個人脈通天的妹子,張懷濟這個揚州知府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更何況,剛六皇子說的可格外清楚,若棄暗投明的,皇上也會本著仁君之心,從輕發 落,這句話等于給自己念了安心咒,好在這幾年的銀子自己一兩都沒動,就是防著這天呢,便自己罪責難逃,只要張懷濟肯給自己說情,保住身家性命應該不難。 只不過此事還需再謹慎,畢竟這里是揚州城,處處皆是邱家兄弟的耳目,自己若去府衙,估計自己前腳進去,后腳就會傳到邱顯臣耳朵里,若邀張懷濟來自己府更不妥,倒是揚州的大牢是個最為妥帖的所在。 張懷濟如何不明白葛連升的意思,想起懷清說葛連升事母甚孝,不該是個大jian大惡之人,而這些日子瞧過來,葛連升雖脫不開鹽稅貪墨一案,卻不似陸興之流。 張懷濟十分清楚,在江南當官不易,若不順著邱家兄弟,下場恐跟陳兄一樣,雖為官不該貪,到底也該講些人情,葛連升既拋過來橄欖枝,就說明有悔改之意,從他入手,江南的鹽稅貪墨案或許會有轉機。 想到此,點點頭:“我正有此意。” 葛連升暗暗松了口氣,雖說自己打算的好,也怕張懷濟的耿直性子上來,不搭理自己這茬兒,那可真沒救了,不過想想,又覺自己多慮,張懷清當日既出手治了母親的病,恐怕就有了拉攏自己的心思。若真如此,不得不說那丫頭太精了。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揚州大牢,剛進來,葛連升停住腳兒,揮揮手讓跟前的人下去,對張懷濟道:“若大人不想陸興有失,還是及早押往京城方妥。” 正說著,陳皮從外頭進來,到了跟前遞上手里字條:“大爺,姑娘讓奴才把這個交給大爺,說您看了就明白了。” 懷濟接過字條,打開一看,葛連升也瞄到了上頭寫的是:“李代桃僵。”不禁道:“好計……” ☆、第80章 “小丫頭,爺來了,想不想爺啊?”慕容曦笑瞇瞇的邁了進來,張嘴就是一連串廢話,懷清皺著眉看向慕容曦身后的甘草,甘草忙道:“奴,奴婢攔不住六皇子。” 慕容曦一屁股坐在炕上,伸手去拉懷清,卻給懷清避開:“六皇子莫非忘了我之前的話了?” “之前的話,什么話兒?你我在一起說的話兒多了,爺哪兒知道你說的哪句啊?” 懷清臉色一沉:“慕容曦,你知道我說的什么?” 慕容曦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湊近她道:“爺從沒聽你喚過爺的名兒呢,不想爺的名兒從你嘴里說出來,如此好聽,你再喚一聲來,爺聽聽。”覺著他靠的自己太近,懷清伸手想推他,不想正好給他抓住手,一拉一帶,就把她攬在了懷里。 饒是懷清臉都紅了:“你,放開我。” 慕容曦嘻嘻笑道:“不放,爺一放,你這沒良心的小丫頭就跑的沒影兒了。” 說著掃了眼呆傻了的甘草跟銀翹,低聲道:“我說你跟前這倆丫頭怎如此沒眼色,這時候了還戳在跟前做什么,莫不是想挨板子了。” 慕容曦一句話,甘草跟銀翹忙低著頭退了出去,剛出來,銀翹就回過味兒:“不對,姑娘可在里頭呢。”說著又要進去,給甘草一把扯住,小聲道:“放心吧,姑娘若是不愿意,六皇子也沒用。” 話音剛落就聽里頭悶哼一聲,聽著像是六皇子的聲兒,慕容曦抱著腳原地轉了兩圈,頗有些委屈的望著懷清道:“你這丫頭也忒狠了點兒吧,爺的腳趾頭都快給你踩斷了。” 懷清掙開他,站的老遠,戒備的盯著他:“慕容曦別以為你是皇子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張懷清不點頭的事兒,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慕 容曦看了她一會兒:“上回在你京城,爺就說了那么一句,你撂下爺就跑了,還說了那么多絕情話兒,爺可傷心了好些日子呢,這回爺來江南就是想把話說清楚,你 惱爺,爺知道,可你總得講理吧,爺一生下來就是皇子,上頭的叔伯,下頭兄弟,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女人成堆,爺自然覺得這是正常的,應該的,爺也得如此,雖 爺這么覺得,卻也沒娶妻納妾啊,就算去百花洲,也不過是瞧瞧歌舞罷了。” 懷清聽到這兒,心里暗道,瞧歌舞,這話兒說出去鬼都不 信,不過,倒也想聽聽他要說什么,而且,懷清后來也的確想過,自己不能接受是因為自己是個現代人,從小接受的觀念就是一夫一妻,而慕容曦正好相反,就像他 說的,他一生下來植入腦子里的觀念,就是三妻四妾一夫多妻,作為大燕的皇子,女人唾手可得,怎么會想只娶一個老婆。 男人誰不想左擁右抱大享齊人之福,更何況他是皇子,他肯定覺得,讓自己當他的側妃,都是抬舉自己了,畢竟自己既不是世族千金,也沒有傲人的家世,說穿了,就是一個看病的大夫,在大燕根本沒有資格嫁給皇族,所以慕容曦說給自己側妃,已經非常看的起自己了。 可這是他這么認為,自己卻不認同,皇子怎么了,比別人多什么?就懷清看來,皇子還不如一般老百姓呢,老百姓雖說過得清苦些,可自在,至少想去哪兒去哪兒,皇子呢,看著尊榮無比,想去哪兒都得皇上點頭,派了差事才行,不然,就得在京城一畝三分地兒待著,有什么意思。 想 起這些,懷清又覺得慕容曦有些可憐,卻聽慕容曦道:“爺自小這么長起來的,所以你說的那些,爺自然以為是胡說八道,可過后爺發現沒了你,爺的日子都過不順 當,做什么都提不起勁兒來,后來想想,若是沒了你,爺便擁有天下所有的佳人,又如何,爺要的,稀罕的,喜歡的,從來只有你一個小丫頭罷了,丫頭,爺想通 了,只要圖你一笑,爺愿意棄盡所有,如此丫頭可滿意了?” 懷清愣愣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些話怎可能從慕容曦嘴里說出來,說 實話,即便當初,自己也沒想過嫁給他,畢竟這里是古代,他們倆身份相差太多,她想的不過是跟他談場小戀愛罷了,可不知為什么一聽他說側妃,就怒從心頭起, 才鬧掰了,如今他一說這些,懷清一時倒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慕容曦走過來牽了她的手,坐在炕上,從懷里掏出那串貓眼手鏈與她套在手腕上道:“不許再拿下來,更不許再當了,不然,爺可真要惱了。” 懷清仍怔怔望著他,很久才道:“慕容曦,你剛那些話……是真的?”慕容曦笑了:“小丫頭,還想讓爺再說一遍不成。” 說著長嘆了口氣氣:“若不是你這丫頭在揚州,爺千里迢迢來江南做什么,爺認輸了,爺不能沒有你,只要有你,爺這輩子就足了,怎么樣感動不,要是感動了,還不過來讓爺親一下。” 說著,嘟起嘴湊過來,懷清忍不住笑了出來,推開他的臉:“胡鬧什么?”懷清忽然想開了,糾結那么多有什么意思,既然他如此說,自己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她很清楚自己還是喜歡他的。 慕容曦見她笑顏如花,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終是漫天云霧散盡,卻想起什么道:“你上次進京找四哥了是不是?” 懷清點點頭:“找了,怎么了?” 慕容曦一臉酸意:“以后不許找四哥,有事兒找爺就是。” “找你?”懷清忍不住嗤一聲:“找你吃喝嗎?” 慕容曦捏了她的臉一下:“小丫頭別氣爺,你總找四哥,回頭可要惹麻煩的,皇后娘娘可是一直想把娘家侄女嫁給四哥,偏偏四哥不近女色,皇后娘娘哪兒正愁的什么似的,你這丫頭非不長眼的往前湊,回頭讓皇后娘娘知道,有你的好兒嗎。” 懷清歪著頭看了他半晌兒:“慕容曦,你這是吃味兒呢吧。” 慕容曦給她當面點破心思,卻也不惱,伸手把她拽到懷里抱著她道:“爺就是吃味兒,總之,以后你離我四哥遠點兒。” 懷清忍不住笑了起來,慕容曦低頭看她,抓住她的手摩挲她腕子上那幾顆貓眼兒,低聲道:“還笑,你可知這些日子爺是怎么過來的……” 懷清還是笑,弄到后來,慕容曦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點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就是爺的劫數。” 外頭銀翹低聲道:“我記得姑娘上回還說這輩子都不想見六皇子了,這才幾個月怎么就變了。” 甘草白了她一眼:“你傻啊,那不過是姑娘的氣話罷了,姑娘心里頭喜歡六皇子呢,嘴里說一輩子不見,心里哪會如此想。” 銀翹道:“可我瞧著四爺也蠻喜歡姑娘的……”甘草急忙捂住她的嘴:“這話以后不許再說,你剛沒聽見六皇子的話兒嗎,回頭讓六皇子聽見,一頓板子打死你這丫頭,看你還胡說。” 銀翹急忙搖頭,示意不再胡說,甘草才放開她,心里卻也嘆了口氣,到底姑娘心里的人是六皇子啊,也不知四皇子要是知道會怎么想,卻一眼看見大爺進了院,想起姑娘跟六皇子在屋,忙咳嗽一聲:“奴婢給大爺請安。” 懷濟還納悶的看了她一眼,心說平常自己來也沒見這丫頭如此規矩,今兒倒是怎么了。 屋 里懷清一聽見哥哥來了,忙一下掙脫慕容曦跳到一邊兒,慕容曦笑看著她,懷濟知道慕容曦在懷清這兒,剛在外頭看見陳豐了,因為心里有事,也未注意懷清跟慕容 曦之間的曖昧,給慕容曦見了禮,說起葛連升的事兒:“葛大人倒是尋了個跟陸興身量臉盤差不多的死囚,那死囚是個啞巴,不能說話,可那張臉卻好糊弄過去。” 懷清道:“這也不難,甘草去把藥箱下邊那包藥拿來。” 不一會兒甘草取來,懷清遞給懷濟:“這藥給那死囚吃了,管保陸興的親娘來了也認不出,不過哥還需盡快送陸興回京,只要陸興到了大理寺,這邊兒邱顯臣再發現也晚了。” 懷濟道:“正是,不過此事恐還需六皇子幫忙。” 慕容曦點點頭:“這算什么,明兒遣兩個侍衛押送陸興回京,倒是那個葛連升不是邱顯臣的人嗎。” 懷清道:“葛大人是聰明人,自然懂得如何取舍。” 邱顯臣掃了眼下頭的人:“若是陸興招出來,在座的各位恐都脫不開,便你們想得開,舍了自己這條命,難道連一家老小都不顧了嗎。” 左明海看向葛連升:“要說這事兒也容易,揚州大牢可是葛大人管著呢。” 葛連升這會兒手里要是有把刀子,都能捅死左明海,這老混蛋當知府的時候,就跟自己死不對付,如今都升任按察司了,還想給自己穿小鞋,這幾句話明明白白就是把自己推出去啊,真他媽不是東西。 邱顯臣看向葛連升:“葛大人,你的意思如何?” 葛連升只得道:“下官聽大人吩咐。” 邱顯臣臉色略緩,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葛連升從邱府出來,摸了摸后脖頸子,都讓汗打透了,虧了自己棋高一著,不然,這事兒自己干了,將來翻出來,絕難逃一死。 剛要上轎,不想后頭左明海跟了出來,叫住他道:“葛大人慢走一步,在下想跟大人去大牢里瞧瞧陸大人呢,好歹同僚一場。” 葛連升暗罵娘,心說同僚個屁,這會兒想起同僚了,早干嘛去了,那天兒在陸府,你可是一聲都沒吭,心里更知道,左明海之所以跟自己去,就是想親眼看著陸興死,這廝陰險多疑,不定那天看見自己跟張懷濟說了兩句話就疑心了。 左明海的確疑心葛連升,那天可是有人親眼看見張懷濟的妹子去了通判府,好端端的那丫頭去做什么,雖說心里不覺得葛連升會投奔張懷濟,到底存了疑,這才要跟他去,到了大牢看見牢里頭的人,是不是陸興。 左明海掃了眼里頭,不禁嚇了一跳,指著躺在里頭都看不清模樣的人道:“他是陸興?怎變成這樣了?” 葛連升叫了典吏過來問:“這是怎么回事?” 那典吏忙跪下道:“正要去回大人,這陸興昨兒夜里不知怎么起了一身疙瘩,滿臉都是,瞧著甚是怕人。” 左明海道:“你怕什么?” 典吏道:“小的聽老人們說,這一宿起來的都是過人的病。” 一聽過人,左明海迅速往后退了幾步:“速去找個郎中來瞧。” 那典吏道:“不用尋,牢里就有一個。”說著跟下頭的獄卒道:“把那位黃神醫帶過來。” 葛連升這才想起來,自己把那混賬狗屁不通的黃神醫給下到了大牢里,上回他的一副藥差點兒要了他娘的命,葛連升騰出手來還能饒了他,尋個由頭把他的藥鋪封了,他也關進了揚州大牢。 這黃神醫是個貪財不要命的主兒,腦子還不大靈光,一直以來運氣還算不差,要說開的藥雖說貴了點兒,基本上也能治病,偏遇上葛連升的老娘,錯用的補劑,惹了大禍,弄到現在,財也沒貪著,老命也快搭進去了,凄慘無比。 這會兒一見葛連升,哪能不怕噗通跪在地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葛連升皺了皺眉:“去瞧瞧里頭那個人是什么病?瞧差了直接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