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邱管家給他一句話噎住,半天方黑著臉一甩袖子到前頭去了,陳延更用帕子掩住嘴緊著咳嗽了兩聲兒,心說,這會兒哪兒到哪兒啊,好戲還在后頭呢。 眼瞅著官道一行人護著邱閣老的馬車緩緩行來,邱管家狠狠瞪了一眼最靠邊的張懷濟,心說,你小子等著,一會兒有你的好果子吃。 眼 看著馬車停在城門口,邱管家剛要上前告黑狀,忽聽后頭一陣鑼鼓喧天的響動,把邱管家驚的一個趔趄險些栽地上,震驚之余忙回頭,只見,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從城 門里涌出成百上千的老百姓,敲鑼打鼓的奔著這兒來了,迅速就把邱管家擠到一邊,高呼著:“南陽百姓喜迎閣老大人榮歸,歡迎,歡迎……” 接著又是一片鑼鼓喧天,呼喊聲更是搖山振岳一般,邱管家剛要說話,一個響鑼在他耳邊敲響,震的邱管家兩只耳朵直嗡嗡,哪還顧得上別的,捂著耳朵都來不及。 邱閣老也沒想到自己這次回南陽,會有這么多百姓的夾道歡迎,頓時覺得面上有光,笑容都柔和了好幾圈,以至于臉上的皺紋都深了許多,笑瞇瞇的接過老百姓獻上大紅花披在身上,這是南陽人最體面的禮節。 披上大紅花,心情異常好的邱閣老問獻花的人道:“雖是南陽人,在下卻未替家鄉做什么事,不想眾位鄉親還如此歡迎在下,真讓在下慚愧啊慚愧。” 那個獻花的漢子大聲道:“邱閣老為了我們南陽老百姓能吃飽,別院都不蓋了,圈的地也都退回來讓我們種上了莊稼,閣老大人,您看,這數十里的青苗就是您的一片拳拳愛民之心啊,南陽的老百姓無以為報,只能以南陽最體面的禮節迎接閣老回鄉。” 邱閣老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直接就僵在原地,半晌兒方抽了兩下,在人群中尋到邱管家的身影,狠狠瞪了一眼,心說,無用的蠢材,讓你干這么點兒小事兒都干不成,讓他蓋別院是為了難為張懷濟,這倒好,整成自己的一片愛民之心,這么一來還蓋個屁別院啊。 可惜邱管家這會兒被人群擠在一邊兒,想過來請罪也過不來。 鑼鼓又敲了一通,方落下,陳延更上前道:“汝州知府陳延更率汝州府大小官員恭迎閣老大人還鄉。” 邱閣老看了陳延更周圍一眼道:“怎么不見南陽那位新上任的張懷濟大人,張大人可是破了山匪追回稅銀的大功臣。” 張懷濟躬身道:“下官張懷濟恭迎閣老。” 邱閣老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果真是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 一 番寒暄方簇擁著進了城,本來邱閣老這次來南陽是來看邱管家選的風水寶地蓋別院的,可現在風水寶地都變成了青苗田,邱閣老頂著愛民之心這頂大帽子,這別院無 論如何都不能蓋了 ,這口氣著實憋屈的不行,回了府,把邱管家狠狠一頓教訓,轉過天兒借由身犯舊疾,出南陽回京去了,致休養老之事也無人再提。 陳皮道:“姑娘是沒瞧見那邱閣老的臉色,僵的別提多難看了,想笑笑不出來,不想笑還不行,哎呦喂,那張老臉都抽抽了,奴才在一邊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甘草道:“真真活該,姑娘,您是怎么想出這招兒的?太解恨了。” 懷 清道:“像邱閣老這種人,既能在官場混一輩子,必然是謹慎之人,又怎會輕易授人以柄,便為報私仇,想為難哥哥,必然也要尋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故此才借由蓋 別院圈地,目的是為了激怒老百姓,讓我哥這個南陽知縣獲罪,咱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把邱閣老為了老百姓不圈地蓋別院的事宣揚出去,讓南陽的老百 姓人盡皆知,邱閣老這番愛民之心,汝州大小官員,南陽百姓,可都看的一清二楚,邱閣老便心里再想如何,也必然會偃旗息鼓,若為了這點兒小事,落個晚節不保 可得不償失了。” 銀翹端了茶遞到懷清手里道:“姑娘您說,怎么做一個好官這么難呢,大爺不為名不為利,天天往田里頭跑,還不都為 了南陽的老百姓能吃飽飯嗎,別的官呢,一個個嘴里說著為民做主,心里莫不想著升官發財,不幫著老百姓還罷了,卻還為難咱大爺這樣的好官,難道就不怕皇上知 道要怪罪嗎。” 懷清道:“傻丫頭你真當皇上不知道啊,大燕的官都是什么德行,皇上瞧的最是清楚,可大燕朝有多大,從南往北,從西 往東,有多少州縣就有多少官兒,從大到小一級一級排下來,數都數不清,當官的也是人,是人就有私欲,有的盼著升官,有的盼著發財,沒想頭的還當官做什么? 回家種地豈不拎清,有了想頭,手里再有了權,自然就成了貪官兒,貪官千千萬,只要貪的還有一絲良知,不至于鬧的民不聊生,皇上哪兒也不過睜只眼閉只眼的就 過去了,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皇上身為萬民之主,心里明白著呢。” 甘草道:“那依著姑娘說,咱大燕朝就沒清官了不成。” 陳皮道:“誰說沒有,咱們大爺不就是清官嗎,何曾見大爺貪過老百姓一分一毫呢,就是老百姓春播的種子,還是咱們大爺從縣里的幾個富戶手里借來的呢,挨個登門,求爺爺告奶奶,還打了明明白白的欠條,說過秋的時候如數奉還。” 說著不禁泄氣道:“人家那些當官的莫不是威風八面,咱們大爺這個官兒當得啊,跟要飯的差不多。” 甘草道:“你這狗奴才胡亂編排主子,看回頭大爺知道不打你個半死。” 陳皮嘟囔一句:“我不過發發牢sao罷了。” 懷清道:“陳皮這句話不錯,當官就跟要飯的一般,南陽縣這么窮,能來就是本事,且不說這些閑話,地里的青苗都長起來了,山上的藥也得種了,錯過播種的時候,可還得等上一年。” 轉 過天兒,南陽城就貼了告示,衙門出錢收百姓手上山田,南陽縣的山田大都荒著呢,老百姓想不起種什么來,往年也是如此,先濟著山下的好田種,閑了才會料理山 田,故此,每年都要晚一些,知道沒多少收成,有的甚至就這么荒著,衙門里要出銀子收過去,百姓自然樂不得,雖說衙門里給的銀子不多,可總比荒著好,沒用三 天,伏牛山上的田幾乎都來登了記。 懷濟兄妹跟周半城把伏牛山的山田跑了一個遍,立在一片田埂間,懷清方問:“周員外打算承包多少?” 懷清原本估算的周半城至多能包下一半,因是荒地,收上來的價極便宜,懷清一早就跟懷濟說了,無論收來多少錢,都加一倍承包給周半城,這樣一來,即便他只承包一半,另外一半荒著也不至于賠錢。 因這些事雖是衙門出面,可南陽縣窮的叮當響,前頭因許克善又放過一回糧,如今南陽縣是一無庫銀,二無存糧,真正的一窮二白,就剩下張懷濟這個光桿兒的縣令,所以,懷清不得不替她哥算計好了。 且周半城怎么想的,懷清心里也知道,他嘴上說的客氣,心里定覺得自己這個主意沒譜,之所以能答應此事,完全是看在自己救了他兒子的份上,能承包一半已是極限,卻不想這回一問,周半城卻道:“這些田都荒著多可惜,索性我都承包過來好了。” 懷濟大喜,忙道:“我替南陽百姓謝周員外了。” 周半城呵呵笑道:“不敢當,不敢當。”說著看向懷清:“只不過有一事還得請張姑娘幫忙。” 懷清知道他想說什么,爽快的道:“至于種什么?如何種?以及藥種都不用周員外費心,我跟余少東家已經說好了,慶福堂會派人過來,手把手的教百姓種藥。” 周半城目光一閃道:“少東家可還說了什么?” 懷清心說,真不愧是周半城,知道沒有天下掉餡餅的事兒,笑道:“少東家只有一個要求,伏牛山里的藥只能賣給慶福堂,至于藥價,就照著每年藥行開市的行情。” 周半城愣了一下:“這么一來余家不是白忙活了嗎?” 懷 清道:“周員外不懂藥,不知這一樣的藥里也分三六九等,就好比余家冀州府藥田里什么藥都有,為什么還收外頭的藥,就是因有些藥不同地域種出來,藥效卻大有 區別,南陽雖山多地少,可這伏牛山卻是個寶山,最適宜藥材生長,從我采的那些草藥便能看出,若在伏牛山種藥,必然強過冀州府,故此,同等價收過去,慶福堂 已算占了大便宜。” 周半城恍然大悟:“我就說余家再怎么著,也是做買賣的,沒有賠本賺吆喝的理兒啊,如此說來,這倒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了。”說著轉向懷濟一拱手道:“在下可要謝張大人周全此事了。” 懷濟看向眼前的荒地,嘆道:“讓南陽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方對得起我頭上這頂烏紗帽啊。”正說著,忽的銀翹喘著氣跑了上來:“姑娘快回去吧,葉府大小姐來南陽了,不是甘草姐死攔著,非要上山來找姑娘呢……” ☆、第38章 一聽若瑤來了南陽,懷清喜上眉梢,跟她哥和周半城說了一聲,就從山坡上下去了,周半城目光閃了閃,心說,張家跟葉府的關系,看來比自己想的還要親 近許多,葉府的大小姐可是如假包換的千金貴女,何曾聽見出來找過誰,卻大老遠跑到南陽來,可見兩家親厚,自己跟張懷濟兄妹關系打好了,以后哪有虧吃。 想到此,便道:“這承包山田的銀子,下午我就讓人送到縣衙。” 懷 濟大喜:“要真如此可太好了,不瞞周員外,我這個南陽知縣如今真是一窮二白,縣衙的公賬上一兩銀子沒有,卻有上幾任知縣欠下的欠條,這還罷了,山匪鬧了幾 年,老百姓的日子難過,不少家為了糊口,連春播的種子都吃了,我也是實在沒法兒了,才又舔著臉去跟縣里的幾位富戶借糧播種,橫豎先把地種上,不然今年冬天 可不知要餓死多少人呢,這前賬未清,后賬又賒下了,哪還有銀子給交地的老百姓啊,都是打的欠條,等著員外這兒的承包銀子到了,各家再憑欠條到縣衙清帳,若 拖得日子久了,恐老百姓要砸了我的縣衙大堂呢。” 周半城道:“這事兒張大人怎不早說,汝州府的糧食鋪子,有大半都是我周記名下的,區區春播種子,還用打什么欠條,只張大人張口,要多少有多少。” 懷濟忙道:“周員外如此說,那懷濟可替南陽的老百姓謝周員外了,這春播還有一半種子沒著落呢,這兩日我都快愁死了,恨不能我這個南陽知縣變成種子,讓老百姓種在地里。” 周半城道:“些許小事不值一提,比起張姑娘幫我籌劃的這個大買賣,那點兒子春播種子不過九牛一毛,下午我讓送人連同承包的銀子一道送進南陽,也省的誤了春播,這可是老百姓命,輕忽不得。” 說著嘆一聲道:“雖說南陽山匪為禍數年,卻終盼來張大人這樣清正廉明一心為民的父母官,實是南陽之幸,百姓之福啊” 懷濟道:“周員外才是汝州第一善人,這份善心尤為可貴。” 周半城哈哈一笑:“張大人謬贊了,比起張大人,在下做的這些又算得什么?”說著,看向前面的山田道:“有了張大人這個父母官,明年今日咱們南陽可就揚眉吐氣了,也讓那些總說咱們窮的人瞧瞧,咱南陽人也有直起腰來的一天,我周半城深以自己是個南陽人為榮。” 兩人相攜下山,周半城上車先回汝州府去了,回去就把賬房方先生叫了過來,讓他給南陽送春播種子和承包山田的銀子。 方 先生撥了撥算盤,倒抽了口涼氣道:“老爺,承包銀加上春播種子可有數萬之數,南陽縣什么樣兒您可比誰都清楚,那就是個無底洞,慢說鬧了幾年山匪,便是風調 雨順官清民和,就那點兒地,咱這春播種子給了,就算填了這個無底洞,連點兒影兒都瞧不著,還有這承包的山田,你前些天不還說,是為了報張家姑娘救了咱們少 爺的恩,包下一半,就當給少爺治病的診費了,怎今兒把那些山田都包下來了?” 周半城道:“前兒是前兒,今兒是今兒,那些山田,我 今天去瞧了,若種藥這筆買賣做的過,說不準,比其他的買賣更賺銀子,至于春播的種子,你老爺我好歹是南陽人,南陽的老百姓都是你家老爺的鄉親,我能眼睜睜 瞅著他們餓死不成,就算回不來,這點兒春播種子,也只當我周半城請南陽鄉親們吃席了,趕緊去,別耽誤了正事。” 方先生還要說什么,見老爺這意思索性閉上嘴,出來心里還納悶呢,可著汝州府誰不知道,他們家老爺是有名兒的摳門,別看半城的買賣都是周家的,周家的銀子幾輩子也使不完,老爺過日子可精細著呢,平常府里幾位夫人分例外想添件兒衣裳,打個首飾,也得老爺親自點頭才成。 他們老爺是該花的花,不該花的比誰都要精打細算,這回不知怎么了,忽然大方起來,這一大方可就是幾萬銀子,莫非南陽那位知縣大人給老爺下了迷藥,要不然,老爺這一趟南陽回來怎就變了個人呢。 不提周家賬房先生這里瞎猜疑,且說懷清,一進自己的小院,就見若瑤站在剛種下不久的金銀花苗跟前,正彎著腰看呢,一身鵝黃衣裳,在日頭下明晃晃的,身量仿佛也高了些。 懷清喊了聲:“若瑤jiejie。” 葉若瑤起身回頭道:“真讓我說著了,你這丫頭一到南陽就瘋了,這一大早的不在家呆著跑哪兒去了,倒讓我撲了空。” 懷清迎過去:“雖知jiejie這兩日來,卻未想是今兒,怎么不讓人提前送個信兒呢?” 葉兒道:“奴婢說讓人先送個信兒來,可小姐說要給姑娘驚喜,就直接過來了。” 若瑤笑道:“雖知道你是個關不住的丫頭,可也沒想這一早便出去了。” 甘草道:“若瑤小姐不知,今兒還算巧呢,姑娘跟著我們大爺去看山田了,離縣衙不遠,銀翹去了還能找回來,若姑娘去山里頭采藥,可不知要到什么時候了,有時候天擦黑了,我們幾個都急的不知怎么好,才見姑娘回來。” 若瑤不禁皺眉:“上山采藥?真虧你這丫頭想得出來,便不指望你老實在家待著,也沒說一個姑娘家天天往深山里頭鉆的啊,更何況,這南陽兒可剛鬧過山匪,難保沒有一兩個漏網之魚,若貓在哪處山林子里,正遇上你上山采藥,搶幾個銀子還是小事,可不要傷了你的小命嗎。” 懷清道:“怎么jiejie說的跟甘草一個樣兒,jiejie放心,我有的是防身的法寶,真遇上歹人,還不知是誰吃虧呢。” 若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伸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難為這種大話你都說得出口,我這個當jiejie的說不過你,看趕明兒你嫁到婆家去,還怎么往外瘋跑。” 懷清卻不以為意:“所以啊,我早想開了,這輩子干脆不嫁人,就靠我哥養我一輩子得了。” 旁邊兒葉兒道:“這話可不妥,便姑娘不嫁人,難道擋得住張大人娶媳婦兒不成,回頭若遇上個刁蠻摳門的嫂子,嫌姑娘在家閑吃飯,可怎么辦呢?” 懷清假裝苦惱的想了半天道:“是啊,這可怎么辦呢?葉兒你說姑娘怎么辦?” 葉兒忙道:“姑娘做什么問奴婢,奴婢哪里知道?” 若瑤笑道:“傻丫頭,懷清逗你玩呢,你就不想想,咱們懷清姑娘哪是能受委屈的,再說,懷濟大哥又怎會娶個如此不講理的妻子。” 葉兒方回過味兒來,拉著甘草道:“甘草你們家姑娘太不厚道了,這幾個月不見,一見就打趣我。” 甘草拉著她的手道:“姑娘這是想你們了。”說著跟懷清道:“照著姑娘定下的菜譜今兒該著炸醬面。” 懷清道:“這丫頭傻不傻啊,今兒若瑤jiejie來了,吃什么炸醬面啊,你去告訴廚娘,今兒把她們的好手藝都拿出來,多做幾個好菜,我得跟jiejie好好慶祝慶祝。” 甘草應一聲下去,還沒往把葉兒拽了去,懷清看向若瑤的腿兒:“腳上的傷可好了?” 若瑤笑道:“好了,不信你瞧。”說著,在懷清面前走了幾步,又轉了一個圈,站在哪兒纖腰一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倒讓懷清有些看愣了。 若瑤見她直勾勾盯著自己看,忍不住有些臉紅,一甩帕子推了她一把:“你這丫頭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懷清回神也不覺失笑,拉著若瑤的手頗正經的道:“jiejie有件事你千萬得答應我?” 若瑤給她嚴肅的表情弄的心里發毛:“你這丫頭莫不又想捉弄我呢,答應你什么?” 懷清忍著笑道:“答應以后千萬別笑,jiejie這一笑,把我都能勾的失了魂,要是男人見了還了得,說不準爭搶著跑鄧州葉府去登門求親,人太多弄不好把鄧州城都給擠破了,古人云,美人傾城,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 若瑤回過味兒來,先是滿臉通紅,繼而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打了她一笑道:“胡說八道,美人傾城哪是這般歪解的。” 兩 人說笑著挽手進了屋,院外頭陳皮瞧瞧端詳了懷濟的臉色,小聲道:“大爺咱不進去?”懷濟想起剛才那個日頭下一身鵝黃衣裳的女子,忍不住有些臉熱,聽見陳皮 說話,忙道:“葉小姐來瞧懷清的,我進去了只恐她們不自在,你去安置好葉府跟過來的人,我去前衙還有些公事。”說著轉身匆匆去了。陳皮撓了撓腦袋,心說, 怎么覺得大爺今兒有點不大對勁兒呢。 懷清仔細檢查了若瑤的腳,恢復是很好,雖走起來仍有些不自然,卻已跟常人無異,這才放了心。 兩 人數月不見,此時重逢倍感親切,拉著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若瑤道:“陳皮送信回鄧州府跟我說了南陽的事兒,我是一時擔心,一時高興,最后都分不清是擔心還 是高興了,老太君也惦記你,成天嘴里離不開懷清丫頭,有時候想的急了,就罵,罵你沒良心,說你這一來南陽,就想不起她老人家來了,有時候又嘆息,說南陽荒 僻,只怕你在南陽受了委屈,真是,我們這幾個孫子孫女的,都沒讓老太君這么惦記過,倒是你這丫頭,老太君心里一會兒都撂不下。” 懷 清聽了心里一熱,說起來,自己跟葉府無親無故,可老太君卻是真心當自己孫女似的疼著,這份祖孫之請,令她心里說不出的暖熱。頗自責的道:“本來想著在南陽 安定下來,就尋個時間回去給老太君請安的,不想來了南陽一件事挨著一件事,想回去也回不去,卻讓老太君如此惦記,著實不該。” 若瑤笑道:“你不用自責,我來的時候老太君可是發了話的,讓我把你一起帶回去住些日子,好好陪她老人家說說話兒,省的你一出來就抓不著你的影兒,還說,你若敢尋借口拖延,讓我把你綁了回去。” 懷清笑了起來:“jiejie什么時候回去?不說來汝州府走親戚,是什么親戚?” 若 瑤道:“是我家的表姑,表姑夫去年來汝州任都轉鹽運使司的運使,因汝州臨著鄧州,自然走動的勤些,過些日子正是表姑的生日,寶哥兒還小,太太脫不開身,老 太君年紀大了,不想出來走動,更何況,也沒有長輩給晚輩兒做生日的理兒,正巧你在南陽,我來走這一趟剛好,既走了親戚,又能來瞧你,倒是一舉兩得。” 說著不禁道:“表姑的生日是四月初一,我刻意早來了幾日,不想住在表姑府里,就攪擾你了,你可不許嫌。” 懷清道:“南陽是個窮縣,縣衙也沒怎么收拾,只要jiejie不嫌棄盡管住,就算住一輩子,我也沒個嫌,就怕jiejie不慣。” 若瑤拉著她的手道:“這話說的外道,姐妹之間嫌什么,jiejie以前什么樣兒,你是最清楚的,倒羨慕這樣簡單的日子呢,有時想想,生在富貴顯赫之族還不如當個老百姓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單快樂,豈不比大家里強的多。” 懷清怕她又勾起舊事,打岔道:“我的大小姐,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老百姓哪有你想的這么好,就說這南陽的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一窩小燕兒似的孩子個個張嘴等著填肚子,卻還要提防著山匪搶奪,還要應付貪官的盤剝,你想想,若是這種日子,你可過得了?” 若瑤小聲道:“真有這么慘?” 懷 清點點頭:“比這慘的有的是,到什么時候,老百姓都是最倒霉的,所以,jiejie想的那種快樂簡單的日子,莫說沒有,便有,也不可能過一輩子,就如這南陽,我哥 當了知縣,我哥是一心為民的清官,或許南陽的百姓能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可我哥也不可能在南陽當一輩子知縣,早晚要走,我哥走了,再來的就不知什么樣兒的官 了,若是個跟我哥一樣的,老百姓或許還有幾年好日子,若是跟許克善一般的貪官,恐老百姓的苦日子就來了。” 若瑤怔愣半晌,忽的笑了起來,指著她道:“這才幾天兒,你這個看病的大夫怎變的滿嘴都是百姓疾苦,真虧你是個丫頭,若是個小子,不定要如何憂國憂民呢。” 懷清道:“我不憂國憂民,要是讓我當官,我情愿當個貪官,因為貪官好當,反正都貪,我也貪,同流合污也就是了,我是替我哥出愁呢。” 若瑤道:“你不用替懷濟大哥愁了,就算我爹沒說什么,我也瞧得出來,因為南陽的事兒,爹心里高興呢,聽說皇上給我爹的信里,都稱贊了懷濟大哥,入了皇上的眼,懷濟大哥前程似錦,有什么可愁的,對了,老太君可讓我捎了好多東西來呢。” 說著喊了一聲:“葉兒,叫人把車上的東西都搬進來,讓他們小心些,莫摔了。” 葉兒在外頭應了一聲,不大會兒功夫,搬了一大堆東西進來,直堆了滿滿半間屋,懷清愕然:“jiejie莫不是把葉府搬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