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連下了幾天的雨,空氣中盈滿了水霧,屋頂的青瓦被沖刷的煥然一新,滿目翠青,院子里的花草吸滿了水分,正滿足的低下了頭,偶爾在風中互相挨擦,囈語般發出聲響。 泥瓦匠們正在墻外整繕被大雨沖壞了的墻垣,花匠穿過泥濘的小徑將倒下的荼靡架扶起,一片粉磚碎瓦聲中偶爾夾雜幾聲熱鬧的笑語,而后又漸漸地靜下,便聽不分明了。 廊檐下,疲憊的小使女扎著兩個羊角辮,胖乎乎的雙手捧著她那糍團般圓乎乎的小臉,正雙眼迷蒙地坐在門外打瞌睡。 一旁的白色鸚鵡默默將院中的一切看在眼里,回過頭盯著小使女又瞧了好一陣,抖了抖翅膀,又搖了搖頭,整理好姿態便以拉鋸般聒噪的聲音開口高聲叫道,“笨蛋!笨蛋!笨蛋!” 小使女努力翻著沉重的眼皮,一個巨大的黑影籠在她身前,小使女這時心里還奇怪呢,這大白天的?怎么天卻黑了?滿腦子迷糊的她又想到,可能是因為她還沒睜開眼睛吧,她安心地咂了咂嘴,夢囈般對著那鸚鵡道,“傻鳥,別吵了,我…我都快要累死了……” 突然小綠珠腦袋遭受一重擊,頭頂傳來少年青澀又刻薄的責罵聲,“笨蛋!就知道躲懶!如今公子傷得那么重,身邊正是要人小心伺候著的時候,你不好好在里面伺候公子,在外面這懶覺睡得倒是舒服,要是公子磕著碰著有什么好歹了,唯你是問!” 來人一個爆栗敲得小綠珠是眼冒金星,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聽得她更是糊涂,懵了好一陣兒才捂著腦袋站起來,委屈巴巴地瞪著來人,不甘心道,“你可別亂冤枉人,昨晚我守著公子可是一晚上沒閉眼呢,公子剛剛醒來后說想一個人靜靜還讓我回去休息,我放心不下才在這守著呢。你這么大聲囔囔,才是真的擾了公子清靜呢。要是把公子吵出個好歹來,你擔得起么?” “你——”支誠被她說得一噎,望了望門內,又上下掃了小綠珠一眼,看著她一臉疲憊想來她說得卻是不假,卻也無意要向她道歉,只傲慢地哼了一聲便端著準備好的飯菜往門內走去。 小綠珠揉著腦袋,氣呼呼瞪著他的背影,不滿地小聲嘟囔道:“哼,可惡又沒禮貌的小鬼!”明明自己才只是個九歲的小姑娘,那少年足足比她年長了八歲有余,卻要遭她罵一聲小鬼,這可真是個慧敏又促狹的小丫頭。 小綠珠自個兒在門外氣了一陣,卻也不免為公子的傷勢擔心,也跟著人后面進去了。只剩下那廊檐下看足了戲的白鸚鵡無趣地翻了翻翅膀,轉過身縮著脖子靜靜地繼續瞧著院內的風景。 拐過屏風,走近簾內,只看到公子床前的圍帳已被掀起,剛剛支誠端進來的飯菜正齊整地擺在一旁的桌案上,旁邊隱隱傳來盆甌碰撞以及倒水的聲音,原來他是去給公子準備洗漱的東西去了。 公子早已醒來,背上的鞭傷猙獰縱橫,任誰看了都要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多看一眼,可他自己卻絲毫不在意的模樣,只是安靜地趴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的云雀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陣微風從窗外卷入屋內,輕輕拂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他脆弱憔悴的面容,他仍舊盯著窗外出神,眼底的神色卻不知是愁是怨,是喜是悲,亦或者各色皆有,只攪和得一片荒蕪,真好似無悲無喜,無情無緒,讓人難以辨認。在這醉人的徐徐微風中,小綠珠不由看得癡了,不自覺向前走近。 溫峘聽得近旁聲響,轉過頭來一看,原來卻是那小綠珠,看她不去休息也不知是有何事,便輕聲詢問道,“是有什么事嗎?怎么還不去休息?” “啊,”綠珠瞬間恢復清明,不禁紅了紅臉,卻也只是一瞬,忙搖了搖頭,開口道,“公子的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