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行走，能留個好印象就留個好印象，誰能說得準自己不會有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呢。

    不過她真的挖不出一個家給這兩位道長看啊。

    “那小女恭敬不如從命。”李素欣低聲道。

    天啊，早知道會有這么一茬，她早就應該收拾包袱滾回荊州了。

    荊州地處長江兩岸，曾經為重鎮，到了如今也是一處頗有人氣的地方，即使比不上江都。

    城中可見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人在街道上行走，偶爾見得不知道哪家的馬車在道上徐徐行弛。

    城中有做生意的地方，也有居住區，她腦袋疼的很，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還是隨便指一家算了，可到時候這兩位又要送她進門怎么辦？

    一輛馬車緩緩弛來，馬夫吆喝了聲，讓馬兒停下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車廉內探出。

    “素欣？”低沉的男聲低低響起。

    李素欣聽見這耳熟的聲音，下意識的一個激靈。她抬頭看見那輛停下來的馬車里，下來一個容顏皎然如月華的男子來。

    玄越見李素欣停下腳步，看向面前停下的馬車。他見著一個姿容出色的男子嘴角噙著一絲微笑正看著面前的女子。

    “請問閣下……”玄越抱拳問道。

    “哦，”花瓊微微上挑的雙眼瞇起來，面上浮起溫文爾雅的笑容，“在下花瓊，請問道長有何貴干？”

    玄越瞟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李素欣，少女眼中露出點點驚訝，很明顯是和面前這男子相識。此時她眼里的花瓊，頭上布巾裹髻，身上一襲青袍，和平常書生并無兩樣。

    “李姑娘？”玄越輕聲道。

    “啊，這位是我兄長的好友，”李素欣開口解釋道，隨口胡謅，“我兄長病重后，便是由花公子照料的。”

    “素欣，你離家多時，可知家中兄長如何憂心？還不速速歸去？”花瓊面上一肅，倒是真的和平常長輩那般。

    “李姑娘兄長之疾要以雪蓮入藥？”玄越見到李素欣向后瞧瞧退了半步，開口問道。

    “是的，兩位道長可是和素欣相識？”花瓊看向玄越和玄明。

    “我在昆侖山采摘雪蓮之時，被蛇妖所傷，是兩位道長救我的。”李素欣開口道。

    “原來如此。”花瓊點點頭，他抖開衣袖對著玄越和玄明施禮，“在下替李兄謝過兩位道長了。”

    “不敢當。”玄越拱手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只是李姑娘身體不好，且體內有妖毒殘留，還請注意不要再過多勞累。”玄越說道。

    玄明在玄越身側，口微微張了張，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終退了回去。

    “多謝，若是兩位道長有空，可否到寒舍休息？”花瓊這句話一出，李素欣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要把人請到狐貍洞去么？

    不過花瓊是仙不是妖，被揭穿了也沒多少危險。

    這些道士對著妖怪喊打喊殺，但是對著仙卻是十分客氣。李素欣想起昆侖山上的那些修仙門派，好像這些門派中真正能成仙的也沒有幾個人。全部門派加起來，渡劫成功順利成為仙人的一只手掌就能數的過來。

    “不必。”玄越道，“既然李姑娘已經找到相識之人，那么我們也該走了。”

    “師兄？”玄明看向玄越。

    “那……在下送道長一程。”花瓊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來，拱手道。

    “不用麻煩先生了。”說罷，玄越看了一眼玄明轉身離去。

    玄明看著李素欣，他心下有幾分不舍，但也不能真的和師兄分開來，“后會有期。”他說罷，便匆匆跟在玄越身后走了。

    “該走了。”花瓊漠然收回自己的視線，看向還抱著盒子的李素欣。

    “啊？哦……”李素欣反應過來，應了一聲。

    上了馬車，李素欣縮在車中角落，唯恐花瓊會注意到自己。花瓊接過她懷中的盒子，打開來，拿起盒中的那株雪蓮。

    “雖然不是在天山長成，不過沾染了昆侖山的靈氣，到底是不同。”說著他修長的指尖摩挲著雪蓮的花瓣，將雪蓮放回盒中。

    “……”李素欣縮在那里一句話都不說。

    花瓊看她一眼嘆息一聲，“罷了，一切等你回去再說。”

    讓李素欣奇怪的是，她并沒有回狐貍洞里去，而是進了一家雜院！

    “唉唉唉？不是說回去么？”李素欣從馬車上跳下來，打量著周圍。

    “你不是喜歡人間么？”花瓊從馬車上下來，“既然在山中呆的無趣，不如偶爾居住在鬧市中，嘗嘗樂趣。”

    這算是在鬧市？李素欣心里不由得一囧。對了，花瓊最是不愛在人多的地方停留，說是濁氣濃厚沾染上就不好了。

    “去沐浴休息，待會我有話和你說。”花瓊揮袖離開。

    李素欣在后面看著，摸了摸頭，這算是暫時的平靜？

    不過等她用完一頓大餐，好好的沐浴一番美滋滋的睡一覺起來，她一句把要擔心的事情給丟到天邊去了。

    等到整理好儀容去見花瓊，她見到花瓊一襲白衣，烏黑的長發隨意的披散下來，他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到這里來。”

    李素欣垂下眼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花瓊單手扣住她手腕，過了一會他開口問道，“在昆侖上遇見了妖怪？”

    李素欣點了點頭，“是，是蛇妖。”

    花瓊聽聞之后，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緊了緊，“以后莫要隨意出門了。”

    李素欣覺得花瓊這話簡直有些可笑，外頭固然風險大，但也不能因為風險便龜縮在殼子里不出來。

    “這一次出門，收獲很大……”李素欣想了想說道，“至少天地之大，有很多樂趣。”而她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那些個小三腳貓也算不上個什么。

    倒是玄明瞬間擊殺妖物的實力讓她側目。

    聽聞此言，花瓊皺眉，“你該別是想上昆侖修道。”

    李素欣一愣，說句實話她還真是有這么個想法。畢竟她是人，也該走凡身修仙的路子，而不是走岔了道，莫名其妙的和妖怪混在一起。

    花瓊沉默下來，而后他用力一拉，李素欣壓了嗓子驚呼一聲，她整個人都被拉到他腿上。

    他呼吸熾熱，眉目間帶著幾分慍怒，“你當真想到外面去？”

    **

    玄明跟在玄越身后，猶豫良久，終于出聲，“師兄。”

    “何事？”玄越側首問道。

    玄明猶豫半會，“方才那個花公子……”

    話語還未落，他被隱藏在人群里的妖氣一驚。

    玄越皺眉順著那道妖氣看過去，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消音。

    ☆、第13章 除妖

    她落入了一個沾染著梅香的懷抱，面前的男子一手摟住她的腰肢，兩人雙眸相對，她望見花瓊那雙暗金色的眼眸，白日里他雙眸黑如點漆，端得是郎艷獨絕。

    那句話語里隨著熾熱的呼吸吹拂到她耳邊，不知為何李素欣心中完全沒了該有的恐懼。

    “因為我是人啊。”她輕聲道。

    花瓊一愣，他沒有想到李素欣竟然會給出這么一個答案。

    “既然是人，還是要和其他人打交道的不是么？我……實在是……”她做不到這一生只是面對一個人的臉，每天看到的便是樹林草木，她覺得這種與世隔絕實在是太糟，而她這次上昆侖，感覺有一扇新的大門正向她緩緩打開，她想去看看。

    “哦？”花瓊漂亮的鳳目微微瞇起來，似笑非笑，“你想踏入這滾滾紅塵？”說罷他眼中的冷意越加濃厚，“你可知這世上的悲慘之事何其多？看似綺麗不過敗絮其中罷了。你莫要被迷惑了。”

    李素欣沉默下來，她當然明白。

    “好了。”花瓊嗓音柔和下來，帶著些許的安撫，“你愛和人打交道這很好，那么我們每月就住在這里幾日，好不好？”

    這語氣，李素欣十八年來聽了許多，她輕輕掙開花瓊的手臂，從他懷中出來。

    她長發如瀑，垂在身后，素衣白衫，柔順的黑發鋪在身后的衣料上成了一個略帶嫵媚的彎兒。

    屋中燈火明亮，少女面上的柔媚一點點的似是剛用滾水泡出的茶水清香那般散發出來。

    那股嫵媚，是之前的少女所沒有的，其中的緣故花瓊也不想要去猜。從昆侖摯友那里傳來的消息，只是說寒毒已經得到有效的遏制，至于是如何遏制之法，信中并未提及，而他也從未去問。

    想起白日里那兩個道士……心下便一陣不快。

    “每月住在這里幾日？”李素欣抬頭問道。

    “是。”花瓊笑容溫柔，他探出手去將垂落到她臉頰旁的碎發給順道耳后去，“只要你喜歡。”

    “是嗎？”李素欣垂下頭。手指攪著自己的衣帶。

    “嗯。”花瓊輕輕應道，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會滿足，只要……她在他身邊。

    “好了，去了昆侖這么長一段時間，想必也過的頗為清苦吧。”花瓊笑道。

    在荊州，李素欣是被花瓊精心養著，所用無不是上好的。昆侖那里，地處西域，雖然有來往的商隊，但到底是荒蠻之地，能好到哪里去。至于昆侖山的修仙門派，那就更加不用指望了。

    “還好。”李素欣看起來并不怎么想搭理花瓊，就連嗓音里也是帶著幾分的慵懶和漫不經心。

    “我為你撫一曲罷。”見著她如此提不起興趣，花瓊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蛋，廣袖一揮，面前便出現一臺琴。

    琴旁放著一只小香爐，香爐內點的是她所愛的青梅香。氤氳的香霧和清越的琴曲匯在一處，格外的讓人心曠神怡。

    花瓊善于撫琴，也曾經教過她，奈何李素欣沒有那份天賦，怎么學也不過學去了三四層罷了。

    琴曲如流水淙淙，從男子修長的手指下蜿蜒開來。

    一曲終了，手指輕輕按在琴弦上，制住弦動，花瓊抬眼，發現李素欣趴在一旁，烏發鋪在肩頭上，她神情慵懶的就像一只貓兒。

    “彈的正好……”李素欣將臉埋入臂彎內，“可惜我都學不好……”

    言語里有幾分失落。

    花瓊聞此言，含笑抬頭，看著她。素欣幼時，他也曾教她琴棋書畫，奈何素欣在此興趣不大，沒有興趣天賦再高似乎也沒多大用處，他那會不過唏噓一會也就罷了。這種事情不必強求，素欣開心最重要。

    “你是鐘子期，而我卻不是伯牙。”她鼓起臉說道。

    花瓊展顏一笑，俯身過去，廣袖如同流水一旁隨著伸手的動作蜿蜒開來。

    溫熱的觸感在面頰上，修長如玉的手掌覆在面前少女的面上，手下是代表著生命的溫熱和青春的滑膩。

    這種親昵的舉動在這十八年里并不少見，李素欣面對這種親昵的幾乎是不太正常的舉動，她微微偏過頭去。

    “這次在昆侖可曾見到什么風物？”花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