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顫的指尖泄露了他的不安，辛楠握住他的手，仰起臉微微一笑，“嗯，我沒事。”她微皺了一下眉，如果她告訴裴晉揚那四個人被她揍得住了院，會不會嚇到他？徐琳琳曾說男人一般都喜歡柔弱嬌小的女孩子，會讓他們有保護的*。

    所以說關系則亂，裴晉揚現在頭腦里所有的理智與冷靜全部為負數，辛楠的皺眉在他眼里看來是強顏歡笑，她有男性恐懼癥，就算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心里一定也嚇壞了，摟住她的肩膀，滿滿的心疼，又不知該怎么去安慰她。

    回頭看向秦衛，聲音平靜，卻是冷到了極點：“那幾個人呢。”

    秦衛被他眼里冰冷的怒意嚇得一個激靈，乖乖，上一次看他這眼神還是兩年前，咳了一聲，他正色道：“在醫院接受治療。”

    “治療？”裴晉揚眉一皺，低頭看向辛楠，理智慢慢回籠，他注意到辛楠的表情有些眼熟，第一次在派出所里看到她時便是這個表情，揍完人后有些愧疚，又有點羞窘尷尬。

    與那天不同的是，現在的她少了愧疚，多了些尷尬。

    他頓了頓，大致猜出情況，心一松下來，有些想笑，又有些后怕，手心里全是汗。

    “筆錄做完了么？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裴晉揚問向秦衛。

    陪著做筆錄的小民警一愣，有些哀怨的瞄了所長一眼，什么筆錄阿，一開始問了一些有用的問題，還是他問的，所長過來以后，沒說兩句就開始東扯西扯，問受害人一些私人問題。

    什么“你是怎么把你老公馴的那么乖啊，一滴酒都不沾。”“你猜你老公一會兒來會先怎么做呢？”“你要不要醞釀一下眼淚，哎遇到這么大的事你不害怕嗎？”……

    小民警堅信受害人和他一樣被所長搞得莫名其妙且滿頭黑線。

    秦衛瞄了眼筆錄，心虛了下，手機忽然震動，屏幕閃個不停，他挑了下眉持著電話接起：“喂？……嗯……哦……啊？……哦……”他擰了擰眉，語氣有些嚴厲，“不是都沒事了么，沒事就都帶回來。”

    掛掉電話，他又換上笑容，把玩著手機說：“那四個人啊，沒什么大事，不過他們四個現在一口咬定是怕你遇到危險好心想送你出去，卻被你給打傷了。證據就是，他們四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如果真的要對你不軌，不可能四人全被你傷到而你卻毫發無傷。”

    他瞇起眼，其實心里已經有了對策，報警的人就是路過的中年男人，被那幾個痞子丟了石塊打傷了臉心里很憤怒，于是偷偷報了警，他就是最好的人證，不過秦衛沒有把這些告訴辛楠，他就是想看看辛楠會怎么說，裴晉揚毫無征兆的就結了婚，他對這個女人實在很好奇。

    辛楠蹙起眉，倒打一耙？她抿了下唇說：“我沒有毫發無傷，”才說一句，就感覺握著她右肩的手掌收緊了下，但裴晉揚并沒有插話，而是等她說完，辛楠抬手指指左肩膀，“我被他們追著跑的時候，最壯的那個男人抓住了我的肩膀，應該留下了指痕，指痕方向可以證明他從后面抓到我不讓我走。另外有一個男人拿出刀來威脅我，刀上的指紋應該能證明，而且他們應該不是第一次圍堵女性，調查一下就能知道，所以我是正當防衛。”

    秦衛被她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的一愣，桌下的手掐住大腿，拼命忍住想笑的沖動，一挑眉，還想再說點什么，裴晉揚凌厲的目光剜過來，他笑容一收，也不再玩了，正了臉色認真問了幾個問題。

    做完筆錄后秦衛送他們兩人出去，哥倆好似的搭著裴晉揚的肩膀，裴晉揚微微一笑，安撫的輕拍辛楠右肩膀，聲音溫和：“到車里等我，我有點事。”

    辛楠抬頭看他一眼，點點頭，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秦衛看著辛楠的背影，一時也忘了自己之前把裴晉揚給耍了，還問他：“哎，你還有什么事？”聽到活動指節的聲響，他背脊一股寒意竄上，剛想轉身就跑——

    “砰！”“啪！”

    腹部挨了一拳，整個人被掀翻在地，秦衛后腦勺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齜牙咧嘴地罵了一句：“媽的，至于么你，就開個玩笑而已。”

    “而已？”裴晉揚垂眼睨他，冷笑，“這算輕的，換成別人跟你開這種玩笑你試試。”

    說完，揚長而去，秦衛躺在地上揉著肚子想了想，要是誰跟他開這種玩笑，估計他會把那人給卸了……斜眼瞪向后面站著的小民警，“杵著看熱鬧么，還不快把我給扶起來。”幸好天黑沒什么人進出，不然他這所長的臉就都丟光了。

    小民警跑過來拽起秦衛，“所長，能說你活該么？”

    “不能。”咬牙的聲音。

    “……哦。”

    ***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兩人回到家，裴晉揚先進了浴室，辛楠站在客廳，一時不知道該干什么，從出了派出所和裴晉揚單獨相處起頭腦就一片混亂，想著如果他問她為什么這么晚會出現在那里，她該怎么回答，實話實說么，那件事她不想提，說假話，她也不想，何況憑他的敏銳也騙不了他，可裴晉揚卻什么都沒有問，她反而有些無措起來。

    正想著，裴晉揚已經從浴室走出，兩袖卷至臂間，袖口處有點微濕，看到辛楠站在那里他愣了一下，然后緩了臉色笑道：“給你放了熱水，先去泡個澡放松一□體。”

    辛楠點了下頭，回臥室去拿換洗衣物。

    “自己一個人可以么？”他聲音溫和，指尖輕柔的觸碰她的臉，那冰涼的體溫讓他輕皺了一下眉，他知道她心里是害怕的，只是一個人忍了太久，偽裝的太好，讓別人看起來像無事一樣，他寧愿她大哭一場發泄出來，也好過這樣把所有事悶在心里，一個人默默扛著一切。

    辛楠輕“嗯”了一聲，沒抬頭，抱著衣物進了浴室關上門。

    雖然辛楠始終沒看他，但裴晉揚卻松了口氣，她剛剛并沒抗拒他的碰觸，說明這件事并沒加重她對男性的恐懼。

    辛楠脫下衣服，抬胳膊的時候忍不住疼的咝了口氣，她轉身去照鏡子，四道指印觸目驚心的紅，她皮膚薄，平時輕撞一下皮膚都會變青，伸手摸了摸，她皺起眉，把脫下來的衣服丟到洗衣機里去洗，然后泡進熱水里。

    身體泡在熱水里，還是緊繃的，她蜷起雙腿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閉著眼，明明水的溫度那么熱，卻還是忍不住心里發冷。

    “沒事了……”她嘴唇微動，聲如蚊吶，“沒事了……已經安全了……”手指收緊，她一遍遍安慰自己。

    直到頭腦發暈，皮膚都被熱水泡的泛紅，她才擦干了身體，穿上衣服簡單收拾一下浴室，開門出去的時候涼意襲上肌膚，被熱氣蒸暈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些。裴晉揚在沙發坐著，食指輕敲著腿，似乎是在想什么，茶幾上放著白色的醫藥箱，看到辛楠出來他轉過頭，站起身說：“過來。”

    辛楠走過去，被他拉著坐到沙發上，然后衣領被往左一拉，露出肩膀，她嚇了一跳，想回身卻被牢牢按住，動彈不得。她穿的是圓領寬松的長袖t恤，領子很容易被拉開，感覺兩道灼熱的視線盯著她左肩膀，身后的呼吸微重了些，辛楠身體僵硬，心砰砰直跳。

    “疼么？”用藥酒按揉著傷處，他聲音很低。

    許是那聲音里流露出的心疼讓她不自覺點點頭，肩膀火辣辣的，又熱又疼，她咬緊下唇，聽到他說：“再忍耐一下，一會兒就好了。”

    擦完藥酒，他輕輕把她的衣領拉回原處，彎腰去收拾藥箱。

    辛楠回頭，看他修長的指扭上瓶蓋，動作緩慢，他臉上沒有笑容，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空氣中彌漫著藥酒的味道，還有一股悶悶的壓抑。

    睡前他給她熱了杯牛奶，看著她一口一口喝光牛奶后，裴晉揚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溫軟的唇落在她額頭，說話時嘴唇張合間弄得她額頭癢癢的，“睡吧。”停頓了下他又說：“……以后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他語氣認真而堅定，聽得辛楠心中一暖，忽然安下心來，躺下的時候，腦里不禁想著，如果沒有他，她現在一定蜷在被窩里發抖失眠……不能和辛母說，因為她會擔心，不能和辛伯琛說，因為他會沖動，習慣了一個人抗著一切，忽然出現一個人讓她依靠，這種溫暖的感覺，讓她既害怕某一天會失去，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身側床墊一沉，平躺讓辛楠感到微微的不適，她微微皺眉，側過身感覺好受了些，她睜著眼，黑暗中借著透進來的月光，看著男人模糊的輪廓，她閉上眼往他身邊蹭了蹭，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臂。

    裴晉揚身體微僵了一瞬，似乎沒想到辛楠會主動靠近他，即使隔著一層薄薄衣料也能感覺她手指的涼。索性也側過身環住她的腰身，輕聲問：“害怕？”本來怕她睡不安穩，沒打算抱她的。

    辛楠搖頭，只是覺得，這樣比較安心，身體不會那么冷，“……對不起。”她知道，今晚把他也嚇壞了。

    隨即額頭就被親了，聽到他笑著嘆息了聲：“傻瓜，你沒事就好。”

    許是因為太累，神經繃得太緊，放松下來后辛楠很快就睡著了，這一晚睡得很沉，夜里偶爾感覺到額上，眼睛，鼻子，嘴唇被溫軟的物體觸碰，像是在確認什么一樣，而她的頭始終暈暈沉沉，想睜眼也睜不開，揮手擋了擋，又沉入了黑甜……

    作者有話要說：目前來說辛楠是我筆下最讓我疼惜的女主，她謹慎，小心，敏感，沒有去愛人的勇氣，只想過平淡安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