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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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先頭的陸二夫人去世,她的心腹陪房惠mama在自盡殉主之前對陸明萱說的話雖隱秘,但其時靈堂多的是人,又豈會沒有人聽了一字半句的去,再輾轉傳到陸老夫人耳朵里,以她老人家的精明,又豈會猜不到惠mama的用意是想挑撥她們祖孫? 萬幸陸明萱并沒有如惠mama的愿,與她漸漸生分了,反而一如既往的孝順她,陸老夫人看在眼里,大受觸動,甚至已打定主意一旦陸明萱問到自己面前,自己一定把實情告訴她,相信以她的寬厚大度,祖孫之間哪怕一時生了嫌隙,也會很快復原如初的。 卻沒想到陸明萱竟一直沒有問,到如今陸老夫人知道自己已時日無多了,既然陸明萱不主動問,那就由她來主動說罷,不然孫女兒就要帶著這個疑問過一輩子了,雖然對她的生活不會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影響,終究也是意難平。 陸明萱沒想到陸老夫人竟將她的掙扎與矛盾都看在眼里的了,怔了一下,才勉強笑道:“我沒有什么疑問要問祖母的,便有也是一些陳年舊事,知不知道答案其實早無所謂了,祖母您別想那么多,當務之急,是好生將養身體,早日康復。” 陸老夫人卻緩緩搖頭道:“你雖覺得無所謂了,我卻仍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你。不錯,當年你母親的死,的確是我所為,本來我都已想好,哪怕只看在你的份兒上,我也要一輩子善待于她的,誰知道她卻仍與你父親有首尾,到最后甚至又弄出了一個孩子來,我如何還能容她?于是我打發你張嬤嬤悄悄上門,給了她一味‘補藥’……” “如今想來,她是有錯,可錯得更多的卻是你父親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只可惜我醒悟得太遲,幸好還有你,能讓我將自己的歉意都補償到你身上……你別怪祖母,事情已經做下了,我就算再后悔,也于事無補了……”一席話說畢,陸老夫人已是累極,閉上眼睛劇烈的喘息起來。 陸明萱心情復雜,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雖說早已猜到當年母親的死與祖母脫不了干系,但那畢竟只是猜測,而沒有得到證實,那便還可以自欺欺人的抱幾分希望。 可加上前世自己在國公府那六年,母親離開自己已經十幾年了,說句不孝甚至是涼薄的話,她早已連母親長什么樣子都記不清楚了;待她重生以后,知道了前世很多不知道的事,也漸漸明白過來母親當年待自己,其實與尋常母親待自己的女兒是不一樣的,尋常母親待女兒是親昵的放縱的溺愛的嚴厲的,母親待她卻時好時壞,很是矛盾,許是因為陸中昱的關系,既愛著她又恨著她罷? 反倒是陸老夫人,這么多年來一直無微不至的關心她,疼愛她,讓她能擁有今日的幸福與滿足……叫她怎么怪得起來她老人家? 陸明萱輕輕握了陸老夫人的手,斟酌著輕聲說道:“我不怪祖母,當年的事祖母站在自己身為母親的立場上,并沒有做錯,我母親雖然死得有些冤枉,卻也不是全然無辜,如今不但她,連……三老爺都已故去多時了,人死如燈滅,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罷,人的眼睛長在腦袋前面,本來就是為了向前看,而不是往后看的!” “……你真這么想?”陸老夫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里有顯而易見的喜幸與欣慰,眼角甚至還有水光閃現。 陸明萱點點頭:“我真這么想,祖母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而且我很慶幸,自己這輩子能做祖母的孫女兒,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下輩子還能做祖母的孫女兒。” 陸老夫人就重重的“嗯”了一聲,片刻方哽咽道:“我也希望下輩子能再做你的祖母。” 就有溫情在祖孫二人之間洋溢開來,漸漸溢滿了整間屋子。 只是這溫情沒持續多久,就聽得外面傳來陸大奶奶的聲音:“祖母,大姑奶奶與四姑奶奶回來了。” 陸老夫人經歷了方才與陸明萱的對話后,已是耗了不少僅剩的心神,如今閉著眼睛,卻是再無力氣說話了,便只是吃力的向張嬤嬤點了點頭,張嬤嬤會意,便走到了門邊,向外說道:“老夫人請大姑奶奶和四姑奶奶進來。” 片刻之后,便見陸明鳳與陸明珠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自那次在大皇子府與陸明鳳撕破臉后,這還是陸明萱第一次見她,見其許是因早產,也有可能是因月子沒有做好的緣故,看起來瘦了不少,臉色也殊無血色,襯著身上月白色的衣裙,越發顯得單薄憔悴,哪里還有半分昔日的光彩照人? 反倒是陸明珠,看起來氣色很是不錯,只她年前分明與陸老夫人說,待開了年后,她便要去邊關與孟海納一起過日子的,也不知道為何到現在還沒去?也虧的她沒去,不然指不定又得舟車勞頓的趕回來奔喪了。 二人紅著眼圈進來,見了陸老夫人的憔悴蒼老后,眼淚也不受控制的一下子流了滿臉。 實在是陸老夫人現在的情況完全可以稱得上聞著傷心,見者流淚了,何況陸老夫人是真心疼愛了她們十幾年,哪怕后來因為她們自己各種作,作得陸老夫人待她們不如從前了,那也是時刻惦記著她們的,又是她們的親祖母,血濃于水,她們又豈有不傷心的? 見陸明鳳與陸明珠只顧著自己悲傷,也不考慮一下陸老夫人的心情,陸明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道:“兩位jiejie且先別顧著哭,還是先見過祖母,與祖母說會兒話罷,她老人家一直盼著你們呢。” 張嬤嬤也道:“是啊,兩位姑奶奶,老夫人還有話與兩位姑奶奶說呢,難道二位姑奶奶就沒有話與老夫人說嗎?” 二人聞言,方漸漸收了淚,半跪到了陸老夫人床前的腳踏上,低低叫起陸老夫人來:“祖母,我們回來看您了……” ☆、第六回 悲喜 陸老夫人聽得陸明鳳和陸明珠的話,再次吃力的緩緩睜開了眼睛,“你們來了,祖母還以為撐不到你們來的時候了……” 陸明珠忙道:“祖母千萬別這么說,您定能長命百歲的。”說著安慰陸老夫人的話,自己卻忍不住又掉下淚來,皆因心知陸老夫人此番是好不了了。 陸老夫人虛弱笑道:“這世上能長命百歲的人又有幾個,我活了六十幾載,萬事順遂,兒孫滿堂,別人沒吃過的我都吃過,別人沒見過的我都見過,也算是此生無憾了。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鳳丫頭兩個了,你那脾氣,以后可千萬收斂著些,孟姑爺一看就是靠得住的人,你哪怕不能與他琴瑟和鳴呢,只要你盡到做妻子的本分,我相信該給的體面尊重他也定會給你的,一輩子不也就這么過來了嗎?” 說著一連喘著幾口氣,才繼續道:“我之前一度擔心,萬一我再拖個一年半載的再去,你少不得要守完父母的孝繼續守祖母的孝,屆時又要耽誤你為孟家傳宗接代,所幸如今看來,且耽誤不了,你只要再守九個月的重孝也就是了,等出了孝后,你便立刻動身去邊關,萬不能再找這樣那樣的借口拖延時間了,等明年我的祭日時,若你已有了好消息,你就告訴我,讓我在那邊也喜歡喜歡……” 陸明珠聞言,越發的淚如雨下,“祖母放心,我一定盡快去夫君那里,與夫君好生過日子,早日為您生下一個小曾外孫,只您千萬也要堅強一點,好歹撐到親眼見過您的小曾外孫再去不遲啊。” 本來陸明珠年前便定了過完年就動身去孟海納那里的,奈何還未及動身,孟太夫人便病倒了,身為長孫媳,陸明珠總不能在祖母病重的當口,不留在家里侍疾,反而動身遠行罷? 但看在旁人尤其是陸老夫人等人眼里,卻只當她是在找借口拖延時間,故陸老夫人有此一說,陸明珠之前都懶得解釋了,何況現下,就讓陸老夫人誤會著,以為她終于開竅也肯受教了,能安安心心的去罷。 陸老夫人無力的搖頭道:“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實在撐不住了呀,你也別傷心,生老病死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世上的人不論貧富貴賤,誰都逃不過這一天的,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問題而已!” 說完看向陸明鳳,疲憊的說道:“鳳丫頭,我雖放心不下珠丫頭,可她的問題是只要她能把自己那脾氣改改,日子還是能過好的,不像你,如今是進不得退不得,除非時間能夠倒流,一切能夠重來,否則你的困境便怎么也改變不了……我真的很后悔,當年沒有堅持到底,不然今日早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過好歹你已有個丫頭了,之前我一直希望你能生個兒子,后半輩子也能有所依靠,可如今我卻很是慶幸你生的是丫頭而非小子,不然還不知道有心人會利用這孩子的身份掀起怎樣的風暴呢……你聽祖母一句話,以后只管好生守著女兒過日子,其他的一應閑事都別管,皇后娘娘母子和安國公等人要如何折騰你也都別理會,等將來真到了那一日,我們陸家別的做不了,保你們母女性命無虞,接你們回來讓你們后半輩子衣食無憂卻是做得到的……咳咳咳……” 一語未了,因一口氣說的話太多也太快,陸老夫人忍不住痛苦的咳嗽起來,咳到最后,甚至已咳起血來。 急得陸明萱與陸明珠忙都道:“祖母您且歇歇,有什么話待會兒再與大jiejie說也不遲啊。” 張嬤嬤則含淚端了痰盂上前,陸明鳳離陸老夫人最近,早已在為她老人家撫胸順氣了,只她到底自小嬌生慣養,哪里會做這等服侍人的活計,張嬤嬤見狀,遂上前接過她的班,給陸老夫人輕輕揉起胸口來,半晌之后,陸老夫人方喘息著平息下來。 卻仍惦記著陸明鳳還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忙又氣若游絲的追問她:“鳳丫頭,你記住我的話了嗎,你要相信,我是絕不會害你的……” 陸明鳳自然相信陸老夫人不會害她,尤其是在她老人家生命的最后時刻,可如今的情勢哪里是她想獨善其身,守著女兒過自己的小日子就能做到的? 關鍵她也不甘心,她已付出了那么多也失去了那么多,如果最后不能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讓昔日那些曾看不起她薄待過她的人都匍匐在她腳下搖尾乞憐,她的那些付出那些失去豈非都白費了?不,她不要過那樣委曲求全的日子,她寧為玉碎,也不要瓦全! 但在陸老夫人彌留之際,陸明鳳自然不會拂她老人家的意,讓她連走不能安心,遂含淚應道:“祖母放心,我都記下了。” “那我就沒什么可放心不下了的……”陸老夫人方欣慰的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卻又睜開了,吩咐張嬤嬤:“把大家都叫進來罷,遠哥兒媳婦和賢哥兒兄妹幾個就罷了,沒的白克撞了。” 張嬤嬤聞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老夫人知道自己大限已在眼前,想叫了大家進來見最后一面……才干了的眼淚霎時又流了滿臉,忙哽咽著應了一聲“是”,拿帕子捂住嘴,去外面叫人去了。 少時,便見老國公爺領著一眾兒孫進來了,許是知道陸老夫人已到了最后的時刻,所有人都是滿臉的哀戚,女眷們更是都拿了帕子捂著嘴,在無聲的啜泣。 老國公爺一進來便沖到陸老夫人床前握了她的手,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你方才同幾個丫頭說了半日的話,想必早累了,有什么話,不如等你睡醒了,再與我們說也是一樣。” 陸老夫人卻緩緩搖頭,斷斷續續的說道:“再不說,我怕沒有時間了……你也別難過,我很高興能走在你前頭,可以不必承受那種錐心的痛,我才白發人送了黑發人,再承受不住那樣的痛了……”說著眼角有淚滑下。 老國公爺忙抬手輕柔的給她將淚拭了去,“聽你這么一說,我忽然也覺得你能走在我前頭,是一件幸事了,那你放心的去,等你在那邊安頓好了,我便去尋你,總不叫你一個人在那邊孤獨太久也就是了。”只是給陸老夫人拭淚的手和聲音都顫抖得厲害。 陸老夫人就虛弱的笑了起來:“那就這么說好了啊,我在奈何橋上等你三年,若你還不來,我可就先自己去轉世投胎了……不過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我還有幾件事交代你。這第一件,就是遷哥兒幾個小的的親事,幸好他們只需替我守一年,等一年滿了后,你可得親自替他們掌舵,為他們挑個好的媳婦兒才是,妻賢夫禍少,尤其是遷哥兒的親事,更是要慎之又慎……” “嗯,我會親自替他們掌舵,替他們挑個好媳婦兒的,你放心。”老國公爺毫不猶豫就應了。 陸老夫人便又說道:“第二件,是有關幾個丫頭的,你要答應我,在她們有困難時,務必要替她們撐腰,‘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女兒家活在這世上,本來就比男人不易得多了,將來你若能拉她們一把,就拉她們一把罷。” 看向陸中冕和陸文廷,“對你們父子,我也是這話,你們記住了嗎?” 待祖孫三代都應了后,繼續道:“尤其是鳳丫頭,也不知她是不是前頭十幾年把一輩子的福氣都用光了,不然如今也不會這樣,我要你們答應我,將來若真到了那一日,不管怎么樣,你們都要保她們母女性命無虞,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一邊說,一邊艱難的撐起身子,拿眼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你們也都是一樣,若屆時機緣巧合你們有機會能拉鳳丫頭一把時,千萬都要拉她一把,如此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最后將目光定格在了陸明萱身上,顯然她這番話真正針對的,只有陸明萱一人。 陸明萱接收到陸老夫人的目光,就忍不住暗自苦笑起來,祖母只知道凌孟祈是羅貴妃的親生兒子,一旦寧王上位,凌孟祈前途無量,卻不知道寧王一心欲置凌孟祈于死地,他們如今早轉投到端王麾下在拿命賭明天,與寧王已是不死不休,若最后上位的真是寧王,他們夫婦自己都將泥菩薩過河,又何談拉陸明鳳一把? 而且陸明鳳也不需要他們拉她,她不揪著他們不放,一心欲踩著他們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是好的了! 不過陸明萱與方才陸明鳳一樣,在任何時刻拂陸老夫人的意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刻,遂迎上陸老夫人滿含期待的目光,輕輕點了一下頭。 陸老夫人就欣慰的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老國公爺唬了一大跳,忙顫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見她還有氣息,想是累極睡著了,方稍稍松了一口氣。 然后起身壓低了聲音吩咐眾人:“你們都退下罷,我守著你們母親和祖母即可。”在老妻生命的最后時刻,老國公爺只想自己一個人守著她。 陸中冕聞言,欲言又止,老國公爺卻已抬手制止了他,他只得帶著一眾兄弟子侄并女眷們退了出去,然后強忍悲痛吩咐陸文廷和陸大奶奶:“如今也不知道你們祖母的大限到底在何時,很不必所有人都在這里守著,廷哥兒你帶著兄弟們下去安置,廷哥兒媳婦則把你幾位meimei都安頓好了,如今早過了宵禁,她們想回去也回去不了,且也未必放心回去,明兒還有得忙呢,我和你們二叔二嬸在這里守著即可。” 陸文廷還想留下:“兒子是承重孫,如今理當寸步不離祖母左右才是,父親就讓兒子留下罷。” 陸中冕卻搖頭道:“你既知道自己是承重孫,就該知道一旦……需要你出面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這會兒不養精蓄銳,回頭你能熬幾日?” 陸文廷就不好再堅持了,誰都知道婚喪嫁娶等一應紅白喜事里,喪事是最累人的,尤其陸老夫人身份與輩分都高,喪事更是要大辦,屆時陸中冕作為陸老夫人的長子,大半時候都得守在靈前,外院一應迎來送往的瑣事便只能由陸文廷這個世子爺出面,他的確得自現在起便養精蓄銳才是。 于是夫妻兩個帶著一眾弟妹并小輩,各自分頭安置去了。 陸明萱與陸明鳳沒有懸念被陸大奶奶安置在了空翠閣,等衾褥羅帳都被換好,熱水宵夜也被送來時,已過了三更天了。 姐妹兩個卻都不覺得餓,也了無睡意,陸明萱想著陸明芙到底腹中還有一個,不顧大人也要顧孩子,因勸她:“從用了晚膳到這會兒,怎么也得兩個時辰了,jiejie多少還是吃點東西,然后便躺下歇歇罷,你如今不比平常,要盡孝也不在這上頭。” 陸明芙搖頭道:“我也真沒有胃口,不過倒是的確有些累了,腰也酸疼酸疼的,是得躺會兒才成了。倒是你,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就像你說的,要盡孝也不在這上頭,你便是睡不著,也隨我去床上躺躺,歇歇眼睛罷,不然明兒老夫人沒事兒,指不定你倒先熬垮了。” 陸明萱想著jiejie說得有理,她的眼睛也的確澀澀的疼,遂依言與陸明芙一道躺到了床上,姐妹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話題無外乎圍繞陸老夫人展開,一直到四更天陸明芙撐不住睡著了,陸明萱又一個人發了會兒怔,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冷不防卻聽得二門上的回事云板連叩了四下,陸明萱猛地驚坐起來,立時便反應過來定是陸老夫人去了,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窟,連哭都忘記了。 陸明芙睡得也不沉,也是云板聲才一響起便驚醒了,見陸明萱兩眼發直的只是坐著,也不說話也沒有動作,惟獨整個人顫抖得厲害,想起老輩人曾說過,當一個人悲傷到了極致時,是流不出眼淚來的。 唬了一大跳,忙推了陸明萱一把,叫了一聲:“meimei,你快醒醒,別嚇我!”說著,眼淚忍不住嘩嘩的往下掉。 陸明萱方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第一反應便是掀被下床往外跑,連自己衣衫不整妝容凌亂都顧不得。 卻才只跑出幾步,整個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地上栽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明萱緩緩睜開了眼睛,就見自己還在空翠閣里,陸明芙卻早已不知去向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孟祈正守在她床前。 她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昏倒前都發生了什么,只說了一句:“祖母她是不是……”眼淚已是紛紛落下。 凌孟祈輕柔的給她拭著淚,沉聲道:“老夫人的確已經仙去了,不過你也別太傷心,老夫人算是喜喪,而且你方才診出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因為這些日子cao勞過度,今日又悲傷過度,以致動了胎氣,如今是萬萬不能再哭的了,不然不止孩子保不住,你自己的身體也要受損。” “我有孩子了?”陸明萱忙抬起淚眼,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凌孟祈點頭道:“可不是,已經一個多月了,方才你暈倒把大姨姐唬得夠嗆,忙忙打發了人去告訴世子夫人和我,整好太醫還在府里沒有走,世子夫人便請了太醫來給你診脈,方知道你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話說回來,你自己的身體有了變化別人不知道,你自己竟也不知道不成?段嬤嬤與丹青幾個也不知道?幸好發現得早,不然再這樣折騰下去,要不了幾日,只怕……” 陸明萱這才想起自己的小日子這個月的確遲了,她原本還以為是凌家人之前在自家,讓自己又氣又累的,所以才會推遲了,卻沒想到自己竟是有了身孕。 再想起陸老夫人才離開了,自己在失去了最親的人之一的同時,卻又得到了另一個最親的人,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悲才好,還是喜才好了。 沉默了片刻,陸明萱低聲問凌孟祈:“如今前面是個什么情況?祖母可已小斂了?就算我如今有了身孕,胎像還不穩,于情于禮,也該去送祖母最后一程的,不然我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凌孟祈聞言,第一反應便是勸她別去,但思及她對陸老夫人的感情,到底這話還是說不出口,只得道:“我過來時,聽得說二夫人與世子夫人已在領著人給老夫人小斂了,想來這會子已經差不多了,你要去便去罷,只是一點,千萬不能悲傷過度,你如今可不是一個人了。” 心里則暗自苦笑,昨兒夜里他見顏十九郎一直都坐立不安的,擔心陸明芙動了胎氣,還曾嘲笑自己的連襟小題大做,難道大姨姐做母親的,自己不知道愛惜腹中的孩子不成?如今方算是深切體會到顏十九郎的心情了。 陸明萱很是感激,握了凌孟祈的手鄭重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如今不是一個人了,我會保重自己的,而且祖母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不會愿意看見我太悲傷以致傷了自己和孩子的。” 凌孟祈方心下稍松,叫丹青進來服侍她快速梳洗了,換上一早便準備好的素色衣裳和銀釵后,才親自送了她去榮泰居。 其時天已大亮了,遠遠的便可以看見榮泰居上空已懸了高高的白幡,一路走來,所有廊檐下的大紅燈籠也已全部換成了白色的,各處的匾額也都掛上了白布,下人們則早已換好了白色的孝服,在有條不紊的忙著各自的差事。 不過短短一夜間,整個定國公府便已是白茫茫一片,似是又從萬物復蘇的早春回到了蕭條肅殺的嚴冬一般。 到底男女內外有別,凌孟祈只將陸明萱送到了榮泰居外,便止步不再往里走,只吩咐丹青務必伺候好陸明萱,“……別叫夫人哭太狠,不然回頭惟你是問。” 丹青也知道陸明萱有了身孕,與先時不一樣了,鄭重的應了:“大爺放心,奴婢理會得的。”才小心翼翼的攙扶著陸明萱進去了。 卻見陸老夫人的宴席室里只有陸二奶奶和陸明芙在,二人也早換了素色衣裳,并不見段氏和陸大奶奶陸明鳳陸明珠等人。 陸明芙眼尖,立刻發現了陸明萱進來,忙起身道:“你又過來做什么,如今你胎像還不穩,要盡孝也不在這上頭,便是老夫人泉下有知,也定不愿意看見你這樣的。” 陸二奶奶也附和道:“是啊萱meimei,我和芙meimei也就罷了,一個已經快生了,一個胎像也已穩了,你如今卻是最不安穩的時候,又何苦過來呢。” 陸明萱正要說話,滿身素鎬,形容憔悴的陸大奶奶出來了,見了陸明萱,忙道:“萱meimei如今正是該好生將養著的時候,又過來做什么。” “祖母疼我一場,我若不來送祖母最后一程,一輩子都難以心安。”陸明萱抿了抿唇,低聲說道。 陸大奶奶就嘆道:“話雖如此,逝者已矣,到底活著的人更重要,只可惜祖母沒能聽到你的好消息后再去,不然她老人家一定很高興……也罷了,你不來也來了,且別多說了,我和二嬸并兩位meimei已領著下人給祖母小斂好了,你們且隨我進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罷,明兒一早,就該大斂了。” 三人忙齊聲應了,陸大奶奶體諒陸二奶奶身子不便,還上前扶了她一把,姑嫂四人便魚貫走進了陸老夫人的內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