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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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萱一時卻顧不上安慰開解她了,因為她的心跳都差點兒因她方才的話停止了,衛夫人竟然因不滿端王待自己女兒不好,差點兒要讓衛大將軍去擁立寧王,——哪怕如衛玉華所說,衛夫人這只是賭氣的話,依然夠讓人心驚rou跳了。 一旦衛玉華沒有那么豁達,一旦她真因愛生恨,與衛夫人一拍即合,事情可就真是一發不可收拾了,反正不管誰做新皇,對衛大將軍在軍中的地位和聲望影響都不大,反倒是端王一旦上位,衛家便是后族,從古至今,哪個后族是能兵權在握的?屆時衛家的勢力與聲望只會明升暗降,衛大將軍又自來疼愛衛玉華這個唯一的女兒,難保在衛夫人枕邊風和衛玉華耳邊風的作用下,不會轉而去擁立寧王,那到時候即便泰山立時被地動給動垮了,只怕寧王也要正名成為真正的太子了! 晚上待凌孟祈回到家中后,陸明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把白日衛玉華說的話與他說了,末了蹙眉道:“要不,你找機會勸勸端王殿下,讓他別再寵妾滅妻了,對衛jiejie好一些,她可是衛大將軍唯一的女兒,一旦真惹惱了衛大將軍,他便是悔青腸子也已遲了。” 話音剛落,不待凌孟祈說話,又搖頭道:“算了,你還是別勸端王了,萬一他因此心中惱上了衛jiejie和衛大將軍,現在迫于形勢他只能隱忍不發,等將來他一旦正位,衛jiejie與衛大將軍只怕首當其沖,還不定會被他怎么樣呢,我瞧著他可不像是那等胸懷寬大之人,且要靠旁人的勸諫和各種外因他才會對衛jiejie好一些,想來這樣的好衛jiejie也不稀罕,我們還是別畫蛇添足了,衛jiejie愛子心切,就像她自己說的,只為了將來她兩個孩子的婚事她能自己做主,想來大局便不會改變,你怎么說?” 凌孟祈有些啼笑皆非:“說勸端王的是你,說不勸的也是你,什么話都被你說盡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頓了頓,“不過說端王寵妾滅妻就有些過了罷,他想要多幾個兒子也無可厚非,尋常人家尚且想著多子多孫多福壽呢,何況他出身天家,兒子越多于以后的好處且不說,至少眼前的好處就是看得見的,且他也沒對端王妃怎么不好啊,嫡長子嫡長女都是端王妃生的,至今也沒弄出個庶子庶女來,王府的管家大權也一直在她手上,總不能端王沒有守著她一個人過,便是寵妾滅妻罷,那這京城十成里倒有九成九以上的男人都寵妾滅妻了。” 道理的確如凌孟祈所說,但從情感上來說,陸明萱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或許是因為她太喜歡以前的那個衛玉華,想她一輩子都那么開心,一輩子都那么生氣勃勃罷。 她沉默了片刻,才嘆道:“罷了,橫豎如今衛jiejie也已對他死心了,因為對他死心了,不再作繭自縛,反倒比以前過得更開心了些,氣色也更好了些,就這么著罷,到底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旁人便是想插手只怕也有心無力。” 凌孟祈點頭笑道:“這就對了,每個人的日子都得每個人自己去過,旁人再急也急不來的……還是想想咱們自己的事罷,你那個到底什么時候走啊,這都好幾天了,我記得上次沒有這么久啊!”一邊說,一邊微一用力,便將她拉來坐到了自己膝上。 陸明萱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話到底什么意思,兼之他說話時,熱氣直往她脖子上撲,撲得她輕輕戰栗了一下,臉也有些熱起來,小聲道:“我一向都是五六日的,上次也是一樣,今兒才第四日呢,你急什么!” “我這不是著急抱大胖兒子嗎?”凌孟祈見她原本白如初雪的臉龐瞬間紅艷得像三月的桃花,忍不住輕啄了她的嘴唇一下,才柔聲道:“我記得小時候聽家里的mama們私下聊天磨牙時,曾無意聽說女子來月例時若沾了生冷的東西,不但于子嗣不利,于本身的身體也不好,你可得當心一些才是,這幾日家里的事便都交給段嬤嬤丹青她們cao心去,你只管好生將養著,若是下人不夠,就再買幾個回來便是。” 陸明萱忙道:“家里就我們兩個主子,如今已有三十來個下人,已經夠多了,還買人,你真當自己是富豪呢,你就別cao心這個了,我心里有數,不會累著自己的。” 話雖如此,想起上次自己來小日子時他也說了一番與方才差不多的話,心里不由一陣甜蜜。 甜蜜之余,又禁不住想起兩人成親至今也有兩個月了,以凌孟祈在那方面的熱情,照理她應該很容易就受孕才是,可卻至今沒有好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不,過幾日請個專精婦科的大夫來好生瞧瞧?說來凌孟祈開了年就整二十了,旁人在他這個年紀,一般都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也不怪他著急。 不過轉念一想,孩子的到來是要講緣分的,緣分沒到時,怎么盼也是白盼,緣分到了時,不盼也會來,還是順其自然罷,橫豎二人都還年輕,孩子總有會的,整好可以清清靜靜的享受一段時間的二人世界。 陸明萱的小日子結束后沒幾日,今年的第一場雪終于下來了,不過一個晚上,便把整個京城變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琉璃世界,京城的達官貴人們也開始賞雪的賞雪,圍爐煮酒的圍爐煮酒,舉辦宴會的舉辦宴會……一時間整個京城上空都彌漫著與寒冷天氣形成強烈對比的熱鬧與喧闐。 不過再熱鬧再喧闐也與陸明萱沒有多大關系,她畢竟是新媳婦子,進門的第一年連娘家都不方便時常回去的,哪里好出去與人應酬,何況她也不耐煩那些應酬,倒是正好舒舒服服的窩在家里,每日里忙完了家事,便與丹青等人或是給凌孟祈做衣裳鞋襪,或是大家支了桌子打葉子牌,日子過得很是清閑愜意。 只可惜這樣的清閑愜意也就維持了十來日,隨著時間進入臘月,凌孟祈莊子鋪子和陸明萱陪嫁莊子鋪子的租子收益開始陸陸續續的往上繳,雖說在旁人瞧來凌孟祈只是區區一個四品,陸明萱的嫁妝也不算豐厚,這二人應當不會有太多家底。 但事實卻是,二人的租子收益什么的加起來,甚至比好些所謂的豪門世族的都還多,一時間凌家本就不大的院子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日日都堆滿了各個莊子鋪子上送來的各種農副產品的尖兒,端的是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一直忙了十來日,才將賬目都理順了,今年二人財產的總收益折算成銀子也有兩萬余兩,陸明萱在商量過凌孟祈后,索性將其都悄悄兒存到了錢莊去,本來買地才是最明智的,但他們的財產太多也不合適,難免惹人非議,還是低調些的好。 租子收上來了,陸明萱隨即開始準備起給長輩親朋們的節禮來,到底是她和凌孟祈成家之后的第一個年頭,節禮自然也要更經心些才好。 好在男人們的禮物被凌孟祈主動攬了去,只剩下女人們的要陸明萱自己cao心,頭一個便是陸老夫人的,金銀之物想也知道入不了陸老夫人的眼,所幸在國公府住了那么幾年,對陸老夫人的喜好陸明萱大概都知道,所以早在十月時,便已命人買了一大堆才出來的上好柚子,里面綿綿的不成瓤,但切開雕花,浸了糖水曬干后,卻是最潤肺止咳的蜜餞。 又命人弄了幾百尾鮮魚,一百多對喜鵲來,加上莊子上出的各類農副產品,并一些尺頭鮑魚干貝什么的,按親疏遠近往各處都送了去,自然也收到了不少回禮。 其時已經快臘月二十了,這日凌孟祈自衛所回來,陸明萱因與他商量:“你衛所里的上峰同僚們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備點節禮送去他們各自府上?還有高副指揮使那里,再就是豐百戶幾個,他們雖都還沒成親,我們也不能就因此不盡自己的心意。” 凌孟祈想了想,點頭道:“我本來只準備了曹指揮使和高副指揮使的,至于我們衛所那兩個副指揮使,自來都與我不對付的,我原是不打算送他們的,既然夫人發了話,那便送罷。豐誠幾個你就別管了,我自會安排的。” 陸明萱便去博古架上取了個精致的黑漆描金匣子來:“這是我這兩日閑暇時擬的禮單,你瞧瞧有沒有什么需要添減的。” 顯然她一早便在考慮此事了,凌孟祈就溺愛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難怪古人有云‘妻賢夫禍少’呢,我有你這樣的賢妻,還有什么后顧之憂!”說著大略看了看禮單,見方方面面都考慮得極周全了,因點頭道:“就按這單子來罷,沒什么需要添減的了。” “油嘴滑舌的!”陸明萱嬌嗔道,“那我明兒就著人準備好,后日你抽空都送出去,也好又了一樁事。” 凌孟祈應了,見陸明萱忽然面露難色,忙關切的問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這些日子你的確累壞了,這樣罷,曹大人等人年禮的事你就別管了,我明日早些回來安排。” 陸明萱卻搖了搖頭,遲疑道:“我并沒有不舒服,也不累,我是想問你,……臨州那邊兒你打算怎么辦?往年你沒成家也還罷了,今年你既已成了家,照理也該打點了年禮送回去的,畢竟是你的父親和親人,對了,他們知道我們成親嗎?” 本來她不打算提這件事兒讓凌孟祈不痛快的,但這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而是之后幾十年的事兒,至少在凌老太太和凌父在生之時,此事便終究繞不過去,她猶豫了又猶豫,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原來萱meimei是在為這事兒發愁,并不是不舒服……凌孟祈先是松了一口氣,繼而便冷下臉來,寒聲道:“他們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不過反正我也不在乎,你也別管這事兒了,我自打那年知道那個女人還活著以后,便每年都有打發人送五百兩銀子回去,五百兩銀子是不多,但要讓他們衣食無缺卻是足夠的,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看來他雖知道了自己過去十幾年受盡凌辱與虐待的真正原因,心里也不是就因此而不怨自己的父親與祖母了,想想也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rou,就算他的母親有錯,他卻是無辜的,他卻始終是凌家的子孫,他的父親與祖母那樣對待他,他除非是圣人,才能不怨。 可要說他對他們只有怨,而沒有別的感情,也不盡然,至少他對他們應該也是多少有幾分愧疚的,不然也不會自得知了羅貴妃還活著之日起,便每年都打發人送銀子回臨州,保他們衣食無缺了,——他把羅貴妃犯的錯都算到了自己頭上! 陸明萱思忖著,嘴上已說道:“既然你每年都有打發銀子回去,那的確算得上人仁至義盡,可以不必再特地送年禮了,好了,不說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兒了,時辰不早了,我讓她們打了熱水來,我們梳洗了早些歇下罷,你明兒還要早起去衛所呢。” 凌孟祈沒有說話,陸明萱也沒指望他說,徑自叫丹青丹碧打了熱水進來,親自服侍凌孟祈梳洗了一番,自己也梳洗了一番,然后躺到了床上去。 卻才剛一躺下,便被凌孟祈抱了個滿懷,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矛盾,甚至有些虛偽,明明心里怨著他們恨著他們,卻又做不到不養他們?” “怎么會?”陸明萱忙說道,“我只知道,你什么都沒有做錯,你能在受盡了他們給的屈辱與虐待之后,還肯不計前嫌的養著他們,是多么的難能可貴,所以你也別覺得自己矛盾或是虛偽,你只知道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了!” 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對,他又沒做錯什么,他為什么要難受,他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了! 凌孟祈沒有說話,只抱緊了陸明萱,似是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血rou里一般…… ☆、第五十七回 朝拜 將給曹指揮使等人的年禮送出去以后,所有該送的年禮便都送完了,陸明萱也終于能安心忙自家的年事了。 先是在臘月二十三當日領著家下人等祭了灶神,然后瞧著她們各處都掃了塵,之后又將家里各處的桃符對聯都換了,門上則都倒貼了“福”字,廊檐下的燈籠也全換做了大紅色的五福吉祥燈,到晚上統統都點上,饒除夕還沒到,整個家里年節的氣氛也已很濃厚了;還命小廝去街上買了兩大筐煙花爆竹回來,打算年三十晚上好生熱鬧一番。 如此到了大年三十,因凌孟祈供職的衙門特殊,一大早起來少不得還要去衛所晃晃,要下午才能回來,陸明萱閑著無事,遂親自去了廚房督促劉婆子幾個人準備晚上的年夜飯。 世人都看重除夕,視其為比中秋節更重要的合家團聚的日子,自然年夜飯也是怎么豐盛怎么來,不但豐盛,而且每道菜都要取上個極富彩頭的名字,以示喜慶。 陸明萱被丹青丹碧等人簇擁著到得廚房時,就見劉婆子幾個已做好七八道菜了,像自家自戚氏進門以后年年都會有的什么“年年有余”、“團團圓圓”、“事事如意”、“金銀滿倉”之類,都已做得了,還有自家沒有的一些菜也有了,劉婆子在一旁殷勤的給她介紹:“夫人,這道菜叫‘五福臨門’,這道菜叫‘三羊開泰’,這道叫……” 說到底不過是些尋常的雞鴨魚rou,只不過做成了各種吉祥的圖案,又起了吉祥的名字罷了,看的意義其實遠遠大過吃的意義,不過陸明萱很是喜歡這種居家的感覺,因表揚劉婆子幾個道:“你們做得很好,下午大爺回來了散賞錢時,多給你們散一些。” 三人忙喜氣洋洋的道了謝,又各自忙活起來。 陸明萱見幾人忙得熱火朝天,卻又自有章法,自己在反而礙手礙腳,也就帶著丹青丹碧回了正房。 自十一月中旬開始下第一場雪至今,京城已斷斷續續下過四五場大雪了,現下這場雪從臘月二十六日開始下,距今已三日三夜,寒意自然也越發的濃,以致陸明萱從廚房回到正房不過才短短幾十丈的距離,已覺得冷得受不了。 丹青伺候她好幾年了,知道她怕冷,一回房便將個熱熱的手爐塞到了她手里,又忙去沏了一杯滾茶來。 陸明萱慢慢的喝了半盞,覺得身上暖和些了,才籠著暖手爐站到了窗邊,看著漫天簌簌飄落的鵝毛大雪,感嘆道:“這一天一地的銀裝素裹漂亮倒是漂亮了,卻實在冷得人受不了,且所有花木都被大雪遮蓋了,連梅花和松柏都不例外,一眼看去光禿禿的,除了白色還是白色,看久了再漂亮也不漂亮了。” “夫人嫌望出去的景色不好看,我們可以剪些窗花來貼在窗戶上的,不就姹紫嫣紅的,什么顏色都有了?”丹碧笑著在一旁插言道,“我記得以前我娘每到過年都要剪各式各樣的窗花,我雖笨手笨腳的,也跟著學了好些花樣,只可惜……”話沒說完,已是一臉的黯然。 陸明萱想起當初她之所以會隨凌孟祈進京,乃是因為親人都沒了,知道她是觸景傷情了,忙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我也會一些,只不多可能沒你會的花樣多,不如你教教我們罷,多剪些來各處都貼上,瞧著也能更喜慶一些。” 好在丹碧從來不是個傷悲懷秋的性子,且服侍陸明萱這兩年,也頗懂一些規矩了,知道身為奴婢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觸主子的霉頭是萬萬不能的,也就打點起精神來,笑道:“那我這便去取各色紙張、剪刀并金銀錫箔紙來。”說完蹬蹬蹬的跑開了。 不多一會兒果然捧了一大堆東西回來,陸明萱遂又叫了夏荷和彩簪來,主仆五個都興致極高,只水平參差不齊,丹碧也果然剪得最好,于是暫時做了大家的師父,不時指點這個指點那個的,很快大家都上了手。 一個多時辰下來,桌上便多了一大堆色彩鮮艷的窗花,像什么“喜鵲登梅”、“二龍戲珠”、“孔雀開屏”、“天女散花”、“和合二仙”、“歲寒三友”……應有盡有,煞是好看。 陸明萱一張一張的看下來,越看越愛,忙又命人去廚房讓熬了米漿來,親自領著丹青幾個將正房的窗戶都貼上了,果然瞬間為整個正院增色不少。 以致凌孟祈下午回來時,乍眼一看還只當自己眼花了,大冬天的,窗臺上哪來的紅花綠草? 及至走近了些,才發現是貼的窗花,隱約還能聽見屋里傳出一陣陣的歡聲笑語,凌孟祈的心里一下子熱乎乎的,自己一直以來所夢寐以求的,不就是這種雖平淡卻雋永的幸福,這種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過年守歲的溫馨嗎? 他臉上不自覺爬滿了笑容,大踏步走進了屋里去:“你們主仆在說什么呢,這么高興?” 眾人見他回來,忙笑著屈膝見禮,然后魚貫退了出去,陸明萱才迎上前幫他解起大氅來,笑道:“吃了午飯閑來無事時,與丹青她們幾個剪了一會兒窗花,把大家的興致都勾起來了,紛紛求我元宵節時大家再剪一回呢。” 凌孟祈笑著點頭:“你若是喜歡,日日剪都使得,才我回來遠遠瞧得一片紅紅綠綠的,還在想哪兒來的紅花綠草呢,這雪少說也得進了二月才會化,多一些色彩,瞧著人也歡喜一些。” 夫妻兩個說著家常,丹青與丹碧打了熱水來,陸明萱于是親自服侍凌孟祈梳洗了,又換了一身家常衣裳,也就交申時了。 陸明萱因命人將所有人都召齊了,自己與凌孟祈端坐在上首,受了大家的禮后,即命虎子散起賞錢來,滿滿一筐的賞錢,是陸明萱提前命人換來的嶄新清錢,一共近二百兩,散到每個人頭上,也就三兩左右,并不算多。 但難得的是彩頭好,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接賞錢前先向凌孟祈和陸明萱謝了恩:“多謝大爺賞賜,多謝夫人賞賜。”等領完之后,再謝一次恩。 虎子看在眼里,心里也忍不住熱乎乎的,自己跟了少爺這么多年,就數這個年過得最熱鬧最舒坦了,果然有了夫人就不一樣了,這宅子也終于不再只是一所宅子,而是一個家了,只不知自己多早晚才能有自己的小家,也過上與少爺一樣的幸福日子?或許,等過幾日再腆著臉去問問丹青meimei的意思,然后便去求了少爺和夫人為自己做主? 一時賞錢散完,段嬤嬤開始領著人擺起年夜飯來,一共開了五桌,凌孟祈與陸明萱在內室擺了一桌,虎子領著男丁們在正房的倒座里擺了兩桌,段嬤嬤丹青則領著女眷們在花廳擺了兩桌。 大家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后來不止陸明萱發了話讓大家‘只管敞開樂’,連凌孟祈也發了同樣的話,大家也就漸漸放開了,吃著喝著說著笑著,到最后甚至玩起擊鼓傳花來,鼓聲停時花落到誰手里,誰便表演一個節目,不多一會兒下來,便有人唱過小曲兒講過笑話兒了,引得其他人叫好不絕,好不熱鬧。 陸明萱在內室里聽見,不由笑向凌孟祈道:“以前我還真不知道劉婆子這么會說笑話,蘋果與小秀唱曲兒這么好聽,看來咱們家里可真是人才輩出,——只不知你習慣不習慣,會不會嫌她們吵,若是嫌她們吵,我便讓她們去廂房里繼續。” “怎么會,我喜歡這種熱鬧都來不及了。”凌孟祈笑著搖頭,隨即握了陸明萱的手放至嘴邊:“萱萱,謝謝你,讓我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覺,我這會兒真是恨不能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恨不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娶了一個多么好的妻子,我有多么幸福!” 陸明萱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更多卻是甜蜜,柔聲道:“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好。” 夫妻兩個膩歪了一會兒,見外面還很熱鬧,凌孟祈因小聲與陸明萱說起正事來:“我已與端王殿下和世子爺說好,讓端王妃和世子夫人明日多照應你了,我們曹指揮使和高副指揮使那里我也已打過招呼,請曹夫人和高夫人多看顧你。除此之外,宮里我還另安插了人手,一旦瞧見任何不對,你便燃放上次我給你那種信號彈,我安插的人便會立刻去找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平平安安的進去,平平安安的出來的。” 至于幾人聽完他的請求后,對他的各種打趣和取笑,說他也未免太寶貝自己的老婆,就沒必要讓萱meimei知道了。 “嗯,我都記住了。”陸明萱應了,倒是不覺得他小題大做,只不免有些好奇他怎么連宮里都能安插人手進去,這本事也未免太大了一些罷?因小聲把自己的疑問說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輕易善了不了。” 凌孟祈也壓低了聲音:“我的手自然伸不了那么長,可定妃娘娘在宮里經營多年,端王殿下也不可能在宮里一點自己的暗勢力都沒有……你就別管那么多了,只把我說的記下即可。” 陸明萱點點頭,也就不再多問。 大家直熱鬧到交子時之時,凌孟祈親自領了虎子等人去了院子里放煙花爆竹,待放下以后,又吃了一碗名為“笑口常開”,實則就是將大紅棗掏了核再把小湯圓塞進去的一種甜品之后,才各自散了回房歇下。 次日才交五更天,陸明萱便起來了,雖因昨兒睡得太晚今兒又起得太早沒什么胃口,卻仍在凌孟祈的督促下吃了一個rou包子,喝了半碗燕窩粥,才開始按品大妝起來。 這還是自禮部的人送了禮服和禮冠以來,陸明萱第一次將它們穿戴上身,她自己覺得沉甸甸的很是不自在,服侍她更衣妝扮的丹青與丹碧卻忍不住滿臉的激動與艷羨,這個說:“夫人這樣打扮可真氣派!”,那個則說:“這樣穿戴雖顯得夫人年長了幾歲,不過在一眾誥命夫人里,只怕仍是最年輕的那一個!” 陸明萱只淡笑聽她們說著,并不說話,待收拾完了,才吩咐二人:“我記得以前聽老夫人說過,最快也要到午初才能出宮,記得多備些果子點心,茶也要一直煨著。” 二人忙應了,丹碧因忙忙去找了個點心匣子來,裝了滿滿一匣子。 彼時凌孟祈從外面走了進來:“馬車已經備好了,我們出發罷,去得太晚了到底不好。” 夫妻兩個于是被簇擁著去到二門外上了車,丹青與丹碧則坐了后面一輛馬車,在黎明的曙光中,往皇宮方向駛去。 一時到了外臣和外命婦入宮必經的西華門,凌孟祈扶著陸明萱下了車,吩咐虎子與丹青丹碧就在外面等著后,方與陸明萱一前一后進了宮門。 皇宮重地,自然不比尋常地方,所以二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一直到午門前時,凌孟祈才小聲叮囑了陸明萱一句:“千萬記得我說的話。”然后與她分了手,一個去了乾元殿,一個去了鳳儀殿。 陸明萱由引路的小太監徑自領著去了設在鳳儀殿外的外命婦帷帳,一進去就見陸大奶奶和段氏已在里面了,二人一見到她,便立時滿臉的笑容,不待陸明萱屈膝福下去,段氏已攙了她起來,低聲笑道:“萱姑奶奶這么年輕的四品恭人,放眼整個帷帳,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位了。” “都是夫君拿性命換來的,如果可以,我倒更寧愿他平安。”陸明萱低聲應道,又問陸大奶奶,“老夫人連日來可好,勞大嫂子回去替我先給她老人家拜個年,等后日我回去時,再親自給她磕頭。” 陸大奶奶應了,才低聲與陸明萱說了幾句話,不免就有與她交好或是認識的人問她陸明萱是誰:“這位夫人好生年輕漂亮,只以前從未見過,敢問是哪家的夫人?” “是我們家的姑奶奶,我們家的姑爺是錦衣衛的凌同知。”陸大奶奶少不得要替對方介紹一番,又替陸明萱引薦,“這位是嘉定伯夫人,這位是平陽侯夫人,這位是……” 陸明萱態度謙遜,不卑不亢的一一與眾人見了禮,而眾人方才只是好奇她身份的,這會兒聽得她的夫君竟是錦衣衛的同知,不管是出于真心想與她結交,還是忌憚凌孟祈,倒都待她越發的客氣起來。 正說得熱鬧,曹夫人與高夫人進來了,前者陸明萱并不認識也不認識她,好在有高夫人為二人引薦,倒也不至于出現二人面對面卻不相識的尷尬。 一時徐夫人、賀夫人、顏夫人等人也都進來了,陸明萱打眼一看,倒有至少一小半人是自己認識的,心下的緊張不自覺又散去了幾分。 很快有內侍出來高唱:“皇后娘娘升寶座了!” 眾夫人忙止住了正聊著的話題,換上一臉的肅穆,站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陸明萱不過只是一個四品恭人,前面不知道多少超品一二三品的,自然她的位子離徐皇后的寶座就有些遠了,不過她自己卻對這個距離十分滿意,既不靠前也不靠后,正是最不易引起人注意的位置,真是再好不過了。 也不知是徐皇后顧念大局,還是早已忘了陸明萱這樣一個小人物,畢竟在一國之母的眼里,區區一個陸明萱,比一只螞蟻的存在重要不到哪里去,反正今日陸明萱的朝拜之旅很順利,不過也就一炷香的時間而已,她已隨大部隊出了鳳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