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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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陸明萱若料,?;坶L公主欲將陸明珠許與凌孟祈之事在所有人都不贊成的情況下,自她和陸明芙聽張嬤嬤說了整件事之后,便再沒了下文,也不知是?;坶L公主見沒人與她站在一條戰線上,覺得獨木難支,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還是她已有了新的想法,不過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陸明萱都是樂見其成的。 倒是凌孟祈沒過幾日讓虎子帶了封信進來,信上只得四個字“永生不渝”,顯然他已知道了此番之事,這是在安她的心,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想必與陸文逐脫不了干系。 陸明萱眉眼帶笑的對著那四個一目了然的字兒發了半日的呆,才戀戀不舍的將其點燃,化為了灰燼,然后越發賣力的投入到了為凌孟祈做衣裳鞋襪的工作當中。 選料,裁剪,縫制……陸明萱待在陸明芙屋里,只要一得了空,便是針不離手,有時候一坐甚至兩三個時辰都不抬頭,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無比的充實,比之之前在陸老夫人的默許下與趙彥杰做一些小東西的心境又是大不相同,或許這便是心中無情與心中有情最明顯的差別了? 說來還要感謝虎子偷偷提供的凌孟祈的尺寸,不然到時候她的禮物就算送到了,若合身還罷,若不合身,凌孟祈的驚喜只怕也要大打折扣。 如此忙了半個月左右,四件衣裳四雙襪子都得了,只剩下四雙鞋子了。 陸明萱稍稍松了一口氣,因陸明芙說她這陣子委實辛苦了,讓她好歹松散松散,這日她便給自己放了一日假,打算早起去給陸老夫人請過安后,便與陸明芙去花園逛逛,中午飯也索性在園子里吃了得了,就當是野餐了,也算是頗有一番意趣。 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姐妹二人到得榮泰居,才給陸老夫人請了安,還沒說上幾句話,就有小丫鬟進來屈膝稟道:“長公主府來了位mama立等著求見老夫人,說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陸老夫人一聽,臉上的笑立刻隱了去,暗惱不知道?;坶L公主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但想著不看?;坶L公主的面兒,也還要看兒子與孫子的面兒,只得道:“讓人進來罷?!币蚩钟质鞘裁床还獠手拢煊置姺讨耍骸澳銈兌纪讼铝T?!?/br> 眾服侍之人齊齊應了一聲“是”,魚貫退了出去,隨即便見一個婆子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連禮都顧不得與陸老夫人行,已氣喘吁吁的喊道:“不好了老夫人,長公主與駙馬不知因何緣故打起來了,長公主撓花了駙馬的臉,駙馬一氣之下便打了長公主一耳光……如今府里亂得不像樣,長公主說要治駙馬以下犯上之罪,駙馬卻罵長公主是悍妒毒婦,說要與長公主和離,哪怕死也要和離,五爺與縣主苦苦相勸也通不管用,五爺因命奴婢過來求老夫人即刻過去瞧瞧,遲了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題外話------ 出了點急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更新而且字數也有點少,明天早上再補1500字哈,請親們見諒,o(n_n)o~ ☆、第三十九回 老國公爺聽罷陸老夫人的話,一時間倒是沒了話,他雖不若陸老夫人那般疼愛陸中昱,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聽得他被自己的妻子又是打又是罵的,又豈有不生氣不心疼的? 只是與長公主和離不是小事,除了對陸中昱的小家庭和他的一雙兒女會造成影響以外,還會對整個定國公府乃至陸氏一族造成影響,他作為大家長兼族長,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實在不想走到這一步,因與陸老夫人道:“長公主是不對,說到底卻是老三不對在先,我們如今并不知道具體情況,一切不過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且先過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罷,待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定奪不遲。” 陸老夫人卻仍是冷笑:“老三哪里不對了,難道就許你納妾娶小,我兒子卻只能守著一個不賢不孝的悍婦過一輩子不成?我告訴你,今日老三是必要與那個悍婦和離的,你若不同意,便把屬于老三那一份產業分給他,我們娘兒倆搬出去,我們自己過活去!” 老國公爺聞言,也動起氣來:“就是你慣的他,他才會這般無所忌憚,有了前車之鑒也不引以為戒,在同一件事時犯兩次錯誤,我真后悔上次打他打得太輕了,早知道就該直接將他的腿打斷,讓他只能躺在床上,再有賊心也沒有能力付諸于實際行動的!” “你打啊,你怎么不打啊,你索性將我的雙腿也打斷了,好為你心愛的郭姨娘騰地方?!标懤戏蛉吮粴獾没枇祟^,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只可惜那賤人早早死了,你就算打斷了我的腿,甚至將我打死了,她也沒福消受了!” 老國公爺聽陸老夫人開始翻起舊賬來,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怒聲道:“如今在說老三與長公主的事,你又翻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做什么,世人都知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你卻巴不得自己的兒子與兒媳和離,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巴不得他們和離?是我巴不得嗎,是那個悍婦太過分,老三實在與她過不下去了好不好……”陸老夫人還待再說。 一旁張嬤嬤眼見二人越吵越兇,生恐再這樣下去不但陸中昱與?;坶L公主,只怕二老也要散了,因忙插言道:“老國公爺與老夫人都少說幾句罷,還是先去公主府瞧瞧到底是什么情況,方才那婆子不都說了,遲了恐后果不堪設想嗎?” 二人聞言,想起長公主府都是?;坶L公主的人,就算有陸文逐與陸明珠在,到底是做兒女的,又豈有管到父母頭上的,再耽擱下去,還不定陸中昱會吃什么虧,只得都停了口,忙忙趕去了長公主府。 一時到得長公主府如今福慧長公主居住的丹溪院,就見正房房門緊閉,院里全是驚恐的下人們,瞧得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過來,眾人才舒了一口長氣,其中兩個女官模樣的女子領頭迎了上來,屈膝行禮后急聲稟道:“長公主與駙馬一直在屋里,一開始還能聽見聲音,后來便什么聲音都沒有了,奴婢們沒有命令又不敢進去,實在擔心……” 陸老夫人聞言,生恐陸中昱已出了什么事,忙道:“那縣主與五爺呢,他們姐弟在哪里?” 女官忙道:“縣主與五爺也在屋里?!?/br> 陸老夫人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陸文逐與陸明珠也在屋里就好,?;坶L公主再跋扈,也不能當著兒女的面將陸中昱怎么樣罷? 老國公爺已沉聲喝道:“你們都退到院外去,沒叫誰也不許進來?!贝娙诵辛硕Y,魚貫退了出去后,他老人家才幾步上前,一腳踹開了丹溪院正房的房門。 陸老夫人見狀,忙也跟了上去。 就見屋里滿地的狼藉,就跟才刮過一場大風似的,?;坶L公主釵環凌亂的坐在上首的榻上,鐵青的臉上赫然有一個清晰的手掌印,以致她半邊臉蛋都高高腫起,顯然婆子之前說的陸中昱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情是真的,而且陸中昱還打得不輕。 陸中昱則坐在離她最遠的一張椅子上,也是鐵青著一張臉,只可惜他臉上幾道長長短短的血紅的抓痕與他身上凌亂破爛的衣裳,讓他的憤怒大打了折扣,看起來頗為滑稽。 再看陸明珠與陸文逐,前者站在?;坶L公主身側,后者站在陸中昱身側,姐弟二人都是一臉的緊張與沮喪,頭發與衣裳也都稍顯凌亂,顯然?;坶L公主與陸中昱至今安然無恙,姐弟二人功不可沒。 陸文逐耳朵靈眼睛也尖,最先看見老國公爺,忙忙迎了上前行禮:“祖父祖母,您二老總算來了,本來二老上了年紀,早該頤養天年了,孫兒不該拿這些事來惹您們生氣的,實在是……” 后面的話卻是說不下去了,就像先前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顧慮的那樣,他與陸明珠到底是做兒女的,一旦父母真犯起擰來,他們也沒有辦法,唯一能做的,便是將下人們都屏退,以免母親一氣之下讓下人們對父親動手,到時候事情便真是沒有回圜的余地了,再就是死死將他們看住,不叫他們再吵再打,幸好祖父與祖母現下來了,剩下的事便不是他們該管的,他們也管不了了。 老國公爺見孫子一臉的苦相,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們父母為上不尊,難為你們姐弟了,如今我與你們祖母到了,后面的事自有我們處理,你們且先下去歇著罷?!?/br> 話音剛落,?;坶L公主已恨聲叫道:“讓他們姐弟下去在做什么,就該讓他們親耳聽聽他們的父親到底做了什么丑事,看看這個衣冠禽獸到底還配不配做他們的父親!” 陸文逐見老國公爺臉色比方才進門時瞬間難看了幾分,額頭上的青筋不由直跳,母親這兩年越發糊涂得厲害了,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好多時候都是生生將明明對她有益的場面給弄得直轉急下,譬如現下,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快要看不下去了,祖父與祖母心里作何想可想而知。 若是現下外祖父還在世,她還是那個受盡萬千寵愛的?;酃饕簿土T了,偏又不是,今上擺明了不待見她,她還這般囂張跋扈,再讓她這般出言不遜下去,指不定祖父與祖母也會與父親一樣,堅持要和離了……念頭閃過,陸文逐已沉聲道:“孫兒與jiejie都是大人了,我們還是留下罷,就算我們沒有做決定的資格,至少也該有知情的權利?!?/br> 若是母親待會兒再出言不遜,自己與jiejie在場,多少還能補救一二,不然真任她這般糊涂下去,他們這個家怕是不散也得散了。 老國公爺想起福慧長公主與小兒子的不著調,覺得公主府的希望以后還得在陸文逐身上,因點頭道:“好罷,那你們姐弟便留下罷?!鳖D了頓,看了一眼?;坶L公主,又看了一眼陸中昱,沉聲道:“現下屋里都是自家人,連個下人都沒有,你們誰來告訴我和你們母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陸中昱還未及說話,?;坶L公主已先恨聲道:“還不是您二老養的好兒子,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竟又背著我勾搭上了外面一個賤人,還與賤人置了宅子買了下人,在外面過起日子來……” 自去年陸二夫人去世以后,陸中昱便再沒有踏進過?;坶L公主的房門了,都是歇在書房里,一開始是因陸中昱要養傷,后來卻是他自己不肯,?;坶L公主心高氣傲慣了的,委婉請求過陸老夫人一次讓陸老夫人勸他,卻被拒絕之后,便再也沒提過此事,總不能讓她堂堂長公主去俯就駙馬罷,更何況她又沒犯什么錯。 因見陸中昱雖不進她的房門,在書房里也不曾有過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也從不在外面留宿,她心里雖不痛快,也只能這樣了,就像陸老夫人說的那樣‘牛不喝水不能強摁頭’,陸中昱不進她的房門,她總不能強迫他罷? 誰知道前陣子她卻無意得知,陸中昱竟養了個小的在外面,她起初還不相信,覺得定是弄錯了,陸中昱就算真有那個賊心,也未必有那個賊膽,不然這么多年下來,陸中昱除了她自己以外,也不會只得陸明萱的娘一個女人了。 然而她打發了人悄悄去查探,卻發現這件事竟是真的,陸中昱的確養了個外室在本司胡同,據左鄰右舍說,那女子住在那里至少已經有大半年了,陸中昱雖不時常過去,一個月卻也總要去上那么三四次,左鄰右舍好些人都認得他,只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罷了。 福慧長公主當即氣瘋了,點齊了人馬便要殺去本司胡同,誓要將那女子打成個爛羊頭,再回來與陸中昱算賬,還是她的女官們勸她萬一弄錯了,豈非傷了與駙馬之間的情分,又說“捉賊捉贓,捉jian捉雙”,總要等駙馬也過去時,才好來個人贓并獲,不容抵賴……好說歹說,方暫時勸住了她。 如此過了幾日,陸中昱果然又出去了,也就是在昨日下午,因他臨行前只說是去國公府給老國公爺和陸老夫人請安,晚飯也順道在陸老夫人屋里吃了,?;坶L公主一開始還沒引起警覺,等到一更都過了,還不見陸中昱回來,她方知道壞事了,只可惜其時已宵禁了,她就算知道陸中昱去了本司胡同,也沒辦法即刻點了人馬去捉jian。 她因宵禁不能即刻去拿人,陸中昱自然也因宵禁沒能回來,一夜未歸便是順理成章之事了,?;坶L公主氣得一夜通不曾合眼,好容易等到天亮,哪里還忍得住,點了一大群人便氣勢洶洶殺去了本司胡同。 一時到得本司胡同,就見那宅子雖不大,只得兩進,卻粉墻簇新,花木扶蘇,待闖進正房一看,更是布置得極為不俗,少說也得值個幾千兩銀子,最可恨的還是,陸中昱果然在屋里,瞧得她氣勢洶洶的進來,還滿臉不悅的說她:“有什么話不能等我回去說嗎,必要鬧到外面來,也不怕人笑話兒?” 福慧長公主若是能忍氣的人,日子也不會過得似現下這般貓憎狗嫌了,見陸中昱都被她堵在了外室屋里,還不思悔改不說,竟指責起她來,怒極反笑,也不與陸中昱廢話,直接喝命帶來的人砸屋子,又親自領著人去內室將陸中昱的外室給拖了出來。 那外室十七八歲的樣子,平心而論,生得并不算多美,但一雙眼睛卻極細且長,十分的柔美耐看,配上她蒼白的臉和驚惶的神情,讓她有種如雨打海棠般的楚楚動人之姿,別說男人了,差不多的女人見了只怕都會對其生出幾分憐意來。 只不過這其中并不包括?;坶L公主,一想到就是這個卑賤的女人搶了自己的丈夫,一想到自己堂堂長公主,竟要與這樣一個女人共侍一夫,她便氣不打一處來,覺得比吃了只蒼蠅還惡心,喝命跟去的人狠狠打那個外室,直至打死為止。 陸中昱這才回過神來,一疊聲的解釋那女子不是他的外室,讓?;坶L公主的人住手,但福慧長公主哪里聽得進去,仍命人狠狠的打那女子,眼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陸中昱沒有辦法,只得以死相逼,方逼得?;坶L公主令自己的人住了手。 卻是仍不肯聽陸中昱解釋,又見因院門沒關,外面已有左鄰右舍在探頭探腦了,她顧及臉面,到底沒有再鬧下去,只令人將那女子叉了,連同陸中昱一同帶回公主府,打算回去后再慢慢的折磨二人,定要讓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一消她心頭之恨! 回到公主府后,?;坶L公主第一件事便是命人繼續打那女子,隨即又命人連陸中昱一塊兒打,陸中昱這些年來早受夠福慧長公主了,見她要繼續打那女子,甚而連自己也要一塊兒打,一氣之下,便給了她一記耳光。 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坶L公主立時撲上去對著陸中昱又抓又打起來,公主府的下人們雖都是她的人,卻也不敢真對陸中昱這個駙馬怎么樣,只能分作兩撥,一撥上前勸阻二人,一撥即刻去請陸文逐和陸明珠。 等到陸文逐和陸明珠來了以后,姐弟二人連同下人一道,才終于將?;坶L公主和陸中昱分開了,陸文逐因見地上還趴著個血rou模糊的人,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擔心鬧出人命,即刻命人將那女子送去了廂房治傷,也所以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過來時,沒有看見那女子。 ?;坶L公主恨聲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冷笑道:“去年才讓我知道你竟在十幾年前便背著我與人生了個庶孽之事,滿以為你多少會收斂一二,誰知道你竟變本加厲,以前只是在府里鬼混,如今竟還混到了外面去,什么香的臭的都來者不拒,你也不怕染上什么不干凈的病,死得不光彩么!呸,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禽獸不如的東西,我父皇當年真是瞎了眼,竟將我許配給了你……” 話沒說完,陸中昱已怒聲道:“你嘴巴放干凈點,說我就說我,說我父母做什么!還有,你罵誰是狗,罵誰禽獸不如了,我若是狗,我若是禽獸,你便是母狗,比我高明不到哪里去,還說先帝瞎了眼,我才真是后悔當初沒有抗旨不尊,早知今日,我當日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絕不娶你這樣的悍妒毒婦!” “都給我閉嘴!”老國公爺的聲音似是在冰水里侵泡過一般,凍得人直打哆嗦,“沒見你們的一雙兒女還在嗎,就這般辱罵彼此,什么難聽不堪的話都說得出口,連市井潑婦都不如,你們還有何臉面為人父母,我都替你們臊得慌!” ?;坶L公主與陸中昱聞言,這才想起陸文逐與陸明珠還在,就見姐弟二人都是一副羞憤欲絕,恨不能地上能裂開一道縫好叫他們鉆進去的樣子,到底住了嘴,沒有再說。 老國公爺這才看向陸中昱,微瞇雙眼冷聲問道:“方才長公主說的,可是真的,你是不是真背著長公主在外面置了外室?” 老國公爺雖覺得福慧長公主一直壓著兒子不讓兒子屋里添人有些過分,卻絕對不能容忍兒子背著?;坶L公主私自與人有首尾,不然去年得知當年陸中昱與陸明萱母親的事后,他也不會痛打陸中昱了,若陸中昱真敢這般沒規沒矩,不尊重正妻,不必?;坶L公主發話,他第一個先不放過陸中昱。 陸中昱聞言,立刻喊冤道:“父親明鑒,那位蕭姑娘真不是我的外室,我與她之間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還請父親容我細細稟來?!?/br> 原來那位?;坶L公主口中陸中昱的外室姓蕭,父親本是工部的一位員外郎,因前年卷入北直隸黃河堤壩決堤一案被抄家流放,剩下蕭姑娘與其母弟留在京郊宛平縣的老家過活,卻因其母嫁妝里僅剩的兩百畝地被族人奪了去,氣得病倒,她一則氣不忿,二則若不奪回那田,他們母子三人將無以為生,偏宛平縣的一應官員又早被族人收買,根本不接她的狀子,她只能進京來,打算去順天府遞狀子。 不想順天府尹倒是接了她的狀子,派人去調查一番后,卻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那位族人謀奪她家的田,反而一應買賣契紙都齊全,上面甚至還有她母親的手印,順天府尹若不是念她年輕又是個弱女子,還要治她誣告之罪。 蕭姑娘進京來只帶了十幾兩銀子,還是東拼西湊得來的,眼見狀告失敗,銀子又已用盡,她雖滿腔的悲憤與冤屈,也只能先忍淚回家去,回到家中方知道,她母親已于日前病死了,尸首還擺在家中無以裝裹,更別提入土為安,她弟弟則在她母親病死以后,與家中唯一的老仆一塊兒不知去向,據族人們說,是老仆將她弟弟給拐走了,如今只怕早賣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蕭姑娘自是不信族人的話,那老仆是她母親的陪嫁,自來最是忠心耿耿,不然也不會一直跟著他們母子吃苦了,怎么可能拐賣她的弟弟?反倒是拜高踩低,唯利是圖的族人們更可疑,指不定弟弟與老仆就是被他們給偷偷賣掉了的也未可知! 可這話她不敢說出口,怕說出口后族人們也會對她不利,只得強忍悲痛,將家里的房子變賣了,將母親安葬了,然后趁夜離開老家,又回到了京城,打算得了機會再狀告族人,定要讓他們將謀奪的自家的田地還回來,再將弟弟給找回來。 只是想歸想,她一個弱女子,連自己的生計都成問題了,還何談什么奪回田地找回弟弟的話,終于她因身上的銀子全部用盡,被客棧的掌柜趕出了門,饑寒交迫的倒在了雪地里,被恰巧經過的陸中昱給救了起來。 “……蕭姑娘今年不過才十八歲而已,比珠兒也就大兩三歲,我怎么可能對她生出什么不該有的想法?不過是看她實在可憐,所以才賃了宅子,雇了幾個下人暫時安頓她,只待族人歸還她家的田產,她生計有了著落,便送她回去,誰知道這個妒婦竟然領著人打上了門去,不但壞了人姑娘的名聲,還將人打成那樣,如此悍妒狠毒的人,素日還不敬翁姑,幾度將母親氣得暈過去,更不敬長兄長嫂,待小輩與下人亦是不慈不善,我是絕不肯再與她過下去的了,哪怕豁出這條性命不要,我此番也與她和離定了,還求父親與母親成全!”陸中昱說完,便紅著眼睛沖老國公爺和陸老夫人跪了下去,梗著脖子一副心意已決,視死如歸的樣子。 把?;坶L公主氣了個半死,嚷道:“你還想抵賴,都置了宅子將人安置起來將近一年了,還好意思說你與那賤人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你哄誰呢,是誰一月里總要去那里幾次,又是誰昨兒夜里一夜未歸的,是不是非要我將你們赤身露體的堵在床上,你才肯承認那賤人是你的外室?還是你以為這世上就你一個聰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陸老夫人沉著臉坐在一旁一直不發一語,如今眼見陸明珠因?;坶L公主的話羞得都恨不能即刻死過去了,終于忍不住喝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沒見孩子們還在,也與自己與他們留幾分體面罷!” 不待福慧長公主說話,又命陸明珠與陸文逐:“你們先下去,這里有你們祖父和我即可?!?/br> 陸明珠早已羞憤難當,后悔了不知道多少次方才自己沒有聽老國公爺的話離開,如今聽了陸老夫人的話,如蒙大赦,連禮都顧不得行,已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余下陸文逐卻不肯走,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想著他是男孩兒,也就沒有再堅持。 陸中昱被福慧長公主說得火起,冷笑道:“別以為你自己齷齪,這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齷齪,我與蕭姑娘的確是清清白白的,她不過只是想求我幫著拿回田產,找回弟弟而已,這樣的事誰聽見了能狠心不搭一把手的,更何況于我來說只是與順天府尹打個招呼的舉手之勞而已!我不想再與你做無謂的爭吵,反正此番我是和離定了,便是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我也是這句話,要殺要剮,悉聽皇上和太后尊便!” ?;坶L公主刻薄的冷笑道:“只是與順天府尹打個招呼的舉手之勞?呵,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可別忘了,你出去人人見了你都要給你幾分面子,并不是因為你這個人,而是因為你是我的駙馬,得先有了我,才有你這個駙馬,也才有人人都捧著你供著你,若沒有我,你不過一個國公府吃閑飯的幼子而已,誰會正眼看你,還有臉說什么舉手之勞,真是好大的口氣!” “你既這么大的口氣,那我們就到皇兄和太后面前評理去,看到底皇兄與太后會站在我一邊,還是站在你一個私德不修,見色忘義的老不修這一邊!我此番不打殺了那個賤人,不治得你悔青腸子,我再不活著!” 陸中昱霍地站了起來,冷笑道:“去就去,我會怕你不成,像你這樣的攪家精,若不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兒上,我早不想與你過下去了,誰知道你還變本加厲,我此番若再像以前那樣息事寧人,勉強委屈自己再與你過下去,我也再不活著!” 二人說畢,便要即刻進宮找皇上和太后評理去。 陸文逐拉了這個拉不住那個,拉住了那個這個又要往外跑,急得都快要哭了,只能求老國公爺和陸老夫人:“祖父,祖母,求您二老說句話呀……” 老國公爺見他實在可憐,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喚住陸中昱,沉聲發了話:“你真主意已定,再無更改的可能了?” 陸中昱前所未有堅定的道:“是,兒子主意已定,還請父親成全!” ☆、第四十回 “是,兒子主意已定,還請父親成全!”陸中昱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說著指向?;坶L公主:“這個女人不敬翁姑,數度頂撞我父我母,還好幾次將我母氣得暈過去,是為不孝;不敬兄嫂,待下人更是嚴苛無度,是為不善;不敬夫君,對夫君想罵便罵,想折辱便折辱,如今更是動起手來,是為不賢;將自己的兒女當寶,別人的兒女都當草,將珠兒慣得無法無天,后半輩子堪憂,是為不慈……似這等不孝不善不賢不慈的婦人,即便她身份再尊貴,即便因為她我們父子三人都有了爵位與封誥,我也絕不會再與她過下去,還求父親母親成全!” 陸中昱對?;坶L公主可謂是積怨已久了,且不說當年因著尚主的關系,他不得不放棄科考,不然指不定如今他早已是兩榜進士了,只說?;坶L公主下降定國公府十幾載,可曾有做過一件人做的事?鎮日里在兩府作威作福,無事生非,連公婆都敢頂撞,惟她獨尊,對他這個夫君從來沒有半分尊重,她以為她是誰,還是當年那個備受先皇寵愛的公主嗎! 所以自去年陸二夫人去世,他也被老國公爺打了一頓后,陸中昱先是因要養傷只能歇在書房,待傷好了以后,便順勢沒有再踏足過?;坶L公主的房門一步,想著你不孝順我父母不尊重我這個夫君,我礙于你的身份奈何不得你,我不進你的房門,不碰你,我就當自己自此出家做了和尚總可以罷? 此番救下蕭姑娘之事純屬意外,不過是他偶爾發了一回善心罷了,當然,也不能排除有蕭姑娘生得柔弱,看他的眼神里滿滿都是感激與希冀,讓他覺得自己一下子高大起來了的原因在內,他這些年被福慧長公主壓迫得太徹底,幾乎早已忘了自己是一個男人,一個本該對妻子來說,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的男人了。 但他可以發誓,他真的與蕭姑娘沒有任何茍且之事,他待她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因為知道自己家中的情況,若他真與蕭姑娘有了什么,?;坶L公主遲早都會知道的,到時候便是害了蕭姑娘,所以他一直努力的克制著自己,想著等到蕭姑娘拿回了家中的田產,找回了弟弟之后,他便送他們姐弟回去,就當是行善積德了。 卻沒想到,他這般克制自己,到頭來還是害了蕭姑娘,且不說名聲閨譽了,蕭姑娘被打成那樣,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是未知……此事就好比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本就深深厭棄了?;坶L公主的陸中昱下定了最后的決心,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這次他一定要與這個毒婦和離,再讓他與她多過一日,他都寧愿去死! ?;坶L公主沒想到陸中昱的態度會這么堅決,她本來還以為他只是在虛張聲勢,心下不由有些慌張起來,但更多的還是氣憤,怒聲道:“明明是你做了錯事在先,倒反咬我一口,說我不孝不善不賢不慈,歷朝歷代哪個公主不是這樣,你難道不知道不成?既然當初你沒有抗旨不尊,如今也別想把這些罪名強安到我頭上,不過是欺我父皇早去,今上不待見我這個meimei罷了,所以便作踐起我來,換成我父皇還在時,借你八個膽子你也未必敢!” 越說越火大,一開始還有些色厲內荏,想著自己是公主,全天下哪家的女兒都得受委屈,惟獨天家的女兒不必受委屈,漸漸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現在說的是你背著我私養外室之事,你別扯那些有的沒的,你別以為你不承認與那賤人有茍且之事,我便奈何不得你們這對jian夫yin婦了,你們抵死不承認沒關系,服侍那個賤人的那些下人總沒有你們嘴硬,我還不信重賞之下,她們也會與你們一樣嘴硬了!” 說完便要命人速去本司胡同提那些被她的人看管起來的下人們過來公主府。 陸中昱卻冷笑道:“不必去提人了,我可以發誓我沒有碰過蕭姑娘,蕭姑娘一個弱女子,至今也沒有定親,自然也是清清白白一個人兒,你若是還不信,只管使個有經驗的老嬤嬤去驗一驗,便知我是不是在嘴硬了!” ?;坶L公主見陸中昱說得篤定,不由又心慌起來,若那賤人至今仍是處子之身,那她今日便是在無理取鬧,理虧的人也變成她了……但她從來就不是個會對人示弱的人,冷笑道:“驗就驗,難道我捉賊的還怕你做賊的不成!”立刻叫人去傳了當年她出嫁時,宋昭儀特地為她準備的一個燕喜嬤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