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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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道,陸明芙或許是因她提及了外男而不好意思,陸明萱卻不是,彼時正滿心的天人交戰,到底要不要將大皇子有斷袖之癖,只愛男子不愛女子,所以他身邊才會只有小內侍服侍,而并非是因為他對陸明鳳這個未婚妻好,在為陸明鳳守身之事告訴陸大夫人和陸明鳳? 事實上,這個問題陸明萱不是只有此時此刻才糾結,而是自那日發現了大皇子的秘密后,便一直在糾結了,且不說陸明鳳待她們姐妹一直很不錯,就算陸明鳳待她們平平,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一個有斷袖之癖的男人,生生毀了一輩子。 可這話她又不知道該怎么與陸大夫人或是陸明鳳說才好,母女兩個擺明了都對這門親事很滿意,而以世人的眼光來看,這門親事也的確無可挑剔,只有她知道其實是黃連包著金,萬一陸大夫人母女以為她是在胡說八道,甚至是別有居心該如何是好?而且茲事體大,這樣的皇家秘辛被她一個在皇后等人眼里看來,連螻蟻尚且不如的人知道了,她還能有命在嗎?只怕不止她,連陸中顯和陸明芙都別想脫得了干系! 唯一慶幸的,就是陸明鳳如今年紀還不大,要出嫁且還得等上幾年,萬一在這幾年里,她或是陸大夫人便無意發現了大皇子的秘密,讓這樁婚事出現了轉機呢?陸明萱就是這樣安慰著自己,才能一直將事情瞞到今日,也不怨她貪生怕死,她已是死過一次的人,自然知道能活著到底有多好,而且還攸關陸中顯和陸明芙,她上輩子已經對不起他們父女了,若這輩子再害他們連性命也賠上,她便是下十八層地獄也難贖罪孽了! 陸明萱在心里權衡了一番后,本來已決定就此將事情隱瞞下去,當作壓根兒不知道有這件事的,京城高門大戶里貌合神離的夫妻多了去了,三妻四妾養花魁捧戲子的男人更是數不勝數,像大皇子這樣有斷袖之癖的,或許在旁人看來,根本算不得毛病罷? 可現下陸明鳳那滿臉的嬌羞和滿眼的憧憬卻讓她覺得,自己若是不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就真是罪過大了,萬一陸明鳳嫁給大皇子后不幸福該怎么辦,她雖不是始作俑者,卻在明明可以事先告訴她,讓她不至于跳入那個火坑前便及時抽身之時,什么也不曾對她說,什么也不曾為她做過……她實在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meimei想什么呢,沒聽見大夫人問你話兒呢?”陸明芙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打斷了陸明萱的思緒。 她忙回過神來,看向陸大夫人賠笑道:“才我一時晃了神,沒聽見大夫人的話,還請大夫人恕罪。” 陸大夫人擺手笑道:“沒事,我也就白問問罷了,是這樣的,我前兒恍惚聽人說,你一旦得了閑便往九省樓跑,有時候還在里面一待便是半日是不是?你一心向學是好事,只那里人多口雜的,萬一不慎遇上了哪個外男,再被那起子亂嚼舌根的人說了出去,豈非于你的名聲大大不利,與國公府的名聲也大大不利?要知道咱們這樣人家,名聲自來便是第一要緊的,其他都得靠后,我的意思,你以后若要看書,只管寫好書名,使了丫頭婆子去與你借來也就是了,如此豈非兩全其美,不知你意下如何?” 陸明萱從沒想過自己一得了閑便往九省樓跑的事能瞞過陸大夫人這個當家主母,如今陸大夫人既已親自開了口,讓丫頭婆子代她借書去,她少不得也只能遵從了:“原是我考慮不周,累大夫人為我cao心了,以后我一定盡量少去九省樓,要看什么書,只使丫頭婆子代我去借來便是?!?/br> 她沒有想到的是,陸大夫人會把名聲看得這般重,連‘名聲自來便是第一要緊的,其他都得靠后’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一旦讓她知道大皇子有斷袖之癖,她最有可能做的事便是立時悄無聲息的弄死了自己滅口,而不是解除陸明鳳與大皇子的婚約罷? 陸明萱本已快到嘴邊的話就這么咽了回去,并忍不住在心里慶幸兼苦笑,慶幸的是幸好自己方才強忍住了,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不然誰知道現在會是什么情形,指不定連陸中顯與陸明芙,甚至是凌孟祈都別想再活了罷? 苦笑的則是且不說當初她和陸明芙要進國公府之前,陸中顯曾百般交代過她們‘無事不要亂跑,該聽的才聽,不該聽的萬萬不能聽,若是不慎聽見了,也記得爛在自己的肚子里’,就算陸中顯沒有說過這話,難道上輩子的經歷還不足以讓她得到教訓嗎? 陸明萱于是什么都沒有再說,只坐著又聽陸明芙與陸大夫人母女說了一會兒閑話,便在陸明鳳微露倦容之時,與陸明芙一道告辭離開了。 姐妹兩個走出門外后,還能隱約聽見里面陸大夫人的聲音:“……等將來你坐上了你姨母的位子,我這個做娘的也能跟著風光無限了……” 陸明萱就越發覺得自己方才什么都沒說是再正確不過的了,陸大夫人擺明了想做皇上的岳母,在皇上岳母無上的尊崇與榮耀之下,皇帝女婿那點子斷袖的小毛病又算得了什么,根本不叫毛病好不? 當然,前提是大皇子真能當上皇上的話。 ☆、第六十二回 生辰 回到空翠閣,與陸明芙分手回了自己的房間后,陸明萱便怏怏的靠到了臨窗的榻上。 饒心里已決定了要將大皇子的秘密爛在肚子里,連陸明芙都不告訴,可一想到先前陸明鳳在陸大夫人說起大皇子時那滿臉的羞澀與喜悅,還有眼里根本遮掩不住的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向往,陸明萱心里便極其不好受,有種類似于“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雖然她并非始作俑者,充其量只是知情不報,雖然陸明鳳也至今未受到任何傷害,也沒人敢斷言她嫁給大皇子后,便一定會受到傷害,一定會不幸福! 她正糾結難受著,丹青回來了,帶去的二十五兩銀子也原封不動帶了回來,道:“凌公子說了,本來他就無功不受祿,每月拿姑娘二十兩銀子已是不該,若再仗著姑娘好心便得隴望蜀,成什么人了?且將來也越發還不起姑娘的恩情,所以以后不管鋪子里的生意如何好利潤如何高,他都只拿二十兩,且這二十兩也算是向姑娘借的,將來遲早會還的,請姑娘與小遲掌柜也說一聲?!?/br> 好罷,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陸明萱搖了搖頭,嘆道:“罷了,你且把這銀子收起來罷,我早該料到以凌世兄的傲氣,既然當時沒有收下這銀子,如今自然也不會收,是我多此一舉了。” 頓了頓,越發壓低了聲音問丹青:“問過虎子凌世兄這些日子都忙什么,那一位可有再磨纏他了嗎?” 丹青配合也以僅夠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虎子說這些日子凌公子除了去學堂,其余時間泰半都用來練武了,與府里的護院們打成了一片,至于那一位,之后倒是還來過府里幾次,不過都被凌公子事先聞訊后躲開了,倒也沒出什么岔子,請姑娘放心。” 陸明萱聞言,心下稍寬,只要凌孟祈能在這幾個月里順利逃開大皇子的魔爪,等那件事之后,他蒙?;坶L公主保舉進了二十四衛有了官身,想來大皇子便輕易不敢再拿他怎么樣了罷? 過了幾日,陸明鳳又開始去沁芳齋上課了,許是因來了初葵就真與小女孩兒們不一樣了,她整個人看起來明顯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嫵媚,瞧著越發漂亮越發讓人移不開眼球了。 然陸明萱卻不敢看她,也盡量避免與她單獨相處,或許,這便是“做賊心虛”的感覺?雖然做賊的并不是她。 八月初二是陸明萱十歲的生辰,雖然她一個小輩還是旁支沒有過生辰的資格,且臨近中秋瑣事繁多,但陸老夫人想著這是她來國公府后的第一個生辰,更是她人生里第一個整生,怎么也不能太馬虎了,即便不好大張旗鼓的唱堂會,擺上幾桌酒卻是可以的。又想著一眾孫子孫女兒也有好些日子沒聚在一塊兒了,遂將陸文廷兄弟幾個并凌孟祈趙彥杰也一塊兒叫上了。 到了八月初二早上,陸明萱起來后第一件事便是朝著自家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后寫了帖子使人與陸中顯送出去,兒女的生辰乃是父母的劫難日,她母親雖早不在了,問候陸中顯幾句,給他遙遙磕個頭,以聊報養育之恩卻是應當的。 待帖子送出去后,陸明萱才換了一身新做的艾綠色遍繡銀菡萏的褙子并一條墨綠走銀絲八幅云湘裙,坐到鏡臺前妝扮起來。 因年紀還小,梳的還是小女孩兒的發式,平日里陸明萱嫌麻煩,多是梳雙平髻,但今兒到底是她的好日子,便挑了更喜慶一些的雙螺髻,束在發髻底下的絲帶也換成了一對兒赤金鏤空鑲碎紅寶石的鈿兒,右側鬢邊又插了一朵銀絲繞米粒大小彩珠流蘇的珠花,耳上墜了金絲鑲珍珠葫蘆的耳環,手上則戴了第一次見陸老夫人時,后者賞的那對兒血玉鐲子。 待陸明萱妝扮好,給陸中顯送帖子的人也回來了,不但給陸明萱帶回了陸中顯和戚氏為她準備的禮物——一對兒羊脂玉的鐲子,四身衣裳并兩個裝了金錁子的荷包,還帶回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戚氏今兒個早起后吐得厲害,嚇壞了陸中顯,忙使人去請了大夫來,大夫來瞧過之后,說是戚氏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當下陸明萱與陸明芙都高興壞了,若是戚氏此番能一舉得男,那她們便有弟弟,父親便有后了,看以后族里那些眼紅他們家財產的人還敢不敢再打他們家的主意! 陸明芙因滿臉是笑的說道:“恰逢你的生辰,太太便診出有了身孕,我往日倒是沒瞧出來,你原來竟是個福星!” 陸明萱也禁不住滿臉是笑,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偏頭道:“往日沒瞧出來我是個福星,如今總瞧出來了罷?還等什么呢,還不快來奉承討好我呢,指不定我這個福星哪日一高興,便賜你一個如意郎君呢?” “我把你個碎嘴磨牙的,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說得陸明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趕著陸明萱便是一陣揉搓,直弄得陸明萱快要笑岔了氣,才在眾丫鬟的解勸下挺下來。 又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妝,陸明萱作為今日的壽星,便該去給長輩們行禮了,從陸老夫人處開始,再到陸大夫人陸二夫人處,福慧長公主那里沒資格去心里也不想去,便只沖著公主府磕了個頭,還有陸大奶奶那里,也去周旋了一遍。 當然,也不是白拜的,長輩們都有壽禮相贈,陸老夫人是一套珍珠頭面,陸大夫人是一對碧玉鐲子,陸二夫人是一對絞絲金鐲,陸大奶奶是一對碧璽手串兒,其余姑娘們則都是扇套香袋之類的小東西,惟獨陸明珠的要重些,是一對點翠蝴蝶簪,想是送其他的有失自己縣主的身份。 席面擺在了榮泰居后面的聽雨閣,也沒有擺圓桌,而是分席而坐,每人跟前兒擺張小機,只撿各色喜歡的菜色擺幾樣,倒也便宜。 陸老夫人自是上座,陸大夫人坐了左邊第一席,然后是陸二夫人,因陸明萱今日是壽星,便越過陸明鳳和陸明珠的次序,坐在了陸二夫人下首,再下來才依次是陸明鳳、陸明珠、陸明麗、陸明雅、陸明芙并陸明欣,陸大奶奶只虛設其座,人卻站在陸老夫人身后服侍,這樣的場合,本來就沒有她一個孫子媳婦落座的份兒。 右邊的第一席則是陸文廷,然后依次是陸家的幾位小爺并趙彥杰和凌孟祈。 眾爺兒們事先并不知道今日的宴席是為陸明萱慶生而設,只以為是陸老夫人想大家了,所以特意將大家召齊了吃頓飯,還是落座后聽陸老夫人說起,才知道今日竟是陸明萱的生辰,當下只聽得這個吩咐自己的丫頭:“回屋去把我屋里那套新得的九連環拿來?!保莻€吩咐自己的小廝:“前兒我不是新得了一套粉青釉云蝠紋的茶具嗎?即刻回去取了來,算是我給萱meimei的賀禮。” 趙彥杰也忙吩咐自己自老家帶來的小子:“我書桌下不是有一套自家里帶來的玉石棋子兒嗎?你即刻回去取了來,以賀萱姑娘芳誕?!?/br> 惟獨凌孟祈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本來看到打扮一新的陸明萱后,心里還有幾分旖念,又因上次幽幽谷之事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現下什么心思都蕩然無存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眼下的局面才好,想使虎子也即刻回去取給陸明萱的賀禮來罷,可四知館里每一樣東西都是國公府的,甚至連他穿的衣裳都是國公府的,他能拿什么送她,總不能就送國公府的東西罷?想要找借口離開,即刻去為她準備禮物罷,又怕旁人更怕陸明萱多心,想自己與她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所以才會在她的生日宴上只露一面便離開? 且他這些日子囊中是比先前寬裕不少,可那些銀子跟國公府的東西一樣,也都不是他的,而是陸明萱看他可憐給他的,用陸明萱給的銀子去給她買生辰賀禮,他得多不知廉恥,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自那次在九省樓問過陸明萱為何與國公府其他姑娘都不一樣,并得到了她的答案起至今,凌孟祈再次無比痛恨起自己的一無所有無能為力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低下頭一語不發,不看別人也不看陸明萱,好像這樣便能遮掩住他的無力他的難堪一般,雖然他心里明白自己這個做根本就是在掩耳盜鈴。 他不看陸明萱,自然也就沒看到陸明萱趁人不注意時看了他好幾眼。 也就才短短三個多月的時間,凌孟祈看起來已比先時長高了許多,以前他與趙彥杰站在一起差不多高,現在趙彥杰已只能達到他的耳朵了,他也比先時黑了不少壯實了不少,讓他整個人少了幾分俊美,多了幾分英武,已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 陸明萱暗自點頭,這樣的凌孟祈若真能進二十四衛,以后能不能飛黃騰達她說不好,但有真本事的人就跟金子似的,到了哪里都遲早會發光,而她只管等著看他發光即可。 晚間待大家都散了回到空翠閣后,陸明萱也累得快要散架了,禁不住與陸明芙抱怨:“過個生辰可真是累,我臉都快笑僵了?!蓖@樣那樣的宴席她都是不起眼的小配角兒一個,除了吃飯看戲幾乎沒她什么事兒,不像今日她是主角兒,所有人都要應酬到,實在不是一般的累。 陸明芙笑道:“你以為大家小姐那么好當呢?”見她實在累狠了,便沒有再多說,只囑咐她沐浴后便早些歇下后,便回自己房里去了。 八月的天雖比六七月時涼爽了些,依然熱得很,陸明萱早覺得渾身黏膩膩的難受了,待陸明芙一離開,便令人去打了熱水來,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早早躺到了床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正迷迷糊糊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丹青的聲音:“姑娘,醒醒。” 陸明萱微掀開眼簾,含糊不清的問道:“什么事兒……” 丹青湊到她耳邊,以僅夠彼此聽得見的聲音道:“方才凌公子使虎子送了給姑娘的賀禮來,還讓虎子帶話,說他如今‘一無所有,沒有更好的東西能送給東西,唯一能送的,便只有自己的一片心意,請姑娘不要嫌棄簡薄粗陋,明年姑娘生辰時,我一定早早備好禮物,聊表對姑娘的感激之情’,好大一只盒子呢,姑娘是要現下看,還是奴婢收起來,姑娘明兒再看?” 陸明萱的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坐起身來道:“拿過來我現在看罷?!币膊恢懒杳掀頃退裁礀|西當生辰賀禮,白日里看他在眾爺們兒打發丫頭小子回去取東西來送給她時,頭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顯然很是難堪,她便沒有找機會與他說話,也沒與他眼神交流,省得他更難堪,其實要她說,有沒有禮物又有什么要緊,難道國公府上下主子都送了她賀禮,便代表他們都是真心與她好,發自內心與她慶生了?只怕不見得罷,不過是看在陸老夫人的面兒上錦上添花罷了,所以她是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凌孟祈沒有送她禮物,事實上,她方才還在想著,明兒要不要使丹青去與虎子遞個話兒,讓凌孟祈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呢? 卻不想凌孟祈到底還是趕在今日過完之前給她送了禮物來,既是如此,她自然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等到明日再看,不然豈非讓虎子連夜將東西送來的險白冒了? 丹青將東西雙手奉上,卻是一只半尺見方,十分不起眼的小盒子,陸明萱接過打開,立時驚呆了。 盒子里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草編花鳥蟲魚,牡丹、玉蘭、薔薇、畫眉、黃鶯、鸚鵡、蚱蜢、蜻蜓、蝴蝶……全都通體黃綠色,動物便用葵花籽兒點了眼睛,植物便用油菜籽兒點了蕊心,全部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直看得人眼花繚亂,嘆為觀止。 丹青看清楚了盒子里的東西后,也立時驚呆了,半晌才喃喃道:“方才虎子說他家少爺給姑娘的禮物全都是自己親手做的,我還在想到底是什么東西,萬萬沒想到,凌公子會為姑娘準備這樣一份禮物,凌公子的手可真是巧,更難得的是這一片心意!” 是呀,更難得的是凌孟祈的這一片心意,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要編出這么多東西,且個個兒都只嬰兒巴掌大小,還精致非常,凌孟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這應該是兩輩子以來,她收到的最廉價的禮物了罷……陸明萱暗想著,可這又何嘗不是她兩輩子以來,收到的最有趣,也最珍貴的禮物? 因著凌孟祈這份別出心裁,與眾不同的禮物,陸明萱過了一個畢生難忘的生辰,在之后的幾十個生辰里,不管她正身處什么樣的境況,不管她又是如何狼狽難堪或是尊崇榮耀,她都不曾忘記那份最初的快樂與感動,——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次日起來,陸明萱與陸明芙在去榮泰居的路上,便小聲商議好了待會兒要回了陸老夫人,下次休沐時家去看看戚氏之事,戚氏如今有了身孕,陸中顯盼這一胎早已盼了多年,還不定怎生高興與重視,十有*是不會再讓她費神管家,只讓她好生將養著的,偏她又才嫁入陸家不久,與街坊四鄰并族中女眷都還不熟,就更別說有三二個能一起做針線說體己話兒的手帕交了,她們回去看看她,一來可以陪她說說話兒,二來還可以寬寬她的心,讓她知道她們兩個做jiejie都很期待與喜歡她腹中的小弟弟或小meimei,讓她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陸老夫人聽得戚氏有孕后也很高興,不但答應了陸明萱與陸明芙回家去看看的請求,還命張嬤嬤:“到時候去我庫里取一斤血燕,兩支人參來讓她們姐妹順道帶回去給你顯太太補身子用,若你顯太太此番爭氣,一舉得男,你顯老爺便算是后繼有人了,可半點也馬虎不得!” 張嬤嬤忙笑著應了,“要不要再添一些當歸阿膠之類的?有了身子的人吃這些東西再好不過了。” 陸老夫人點頭:“你瞧著一樣備一包罷。” 因陸明萱與陸明芙還要去沁芳齋上課,向陸老夫人道了謝便離開了榮泰居,余下陸老夫人確定她們已經走遠了,才沉下臉來,皺眉向張嬤嬤道:“如今那戚氏有了身孕,中顯還不定怎生拿她當寶呢,我實在擔心他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亂說一氣……” 張嬤嬤道:“不能罷?顯老爺該比誰都省得個中輕重才是,要不,我現在便讓人去外院請顯老爺進來一趟,您當面敲打敲打他,也算是將丑話說在前頭?” 陸老夫人想了想,點頭道:“那你即刻打發人去請他,茲事體大,在萱丫頭出嫁以前,我不想橫生出什么枝節來,誤了她的一生。記得悄悄兒的,別讓不相干的人瞧見了?!?/br> 戚氏雖有了身孕,陸中顯卻不能在家陪她,而是仍得來國公府辦差,所以不到半個時辰,他便出現在了榮泰居。 待陸中顯行禮問安后,陸老夫人便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媳婦兒昨兒個診出有了身孕?這是好事嘛,若她此番能一舉得男,你便有后了,我將來去到地下,也不會沒臉見到你老子娘了,只是一點,你與那戚氏如今雖已是夫妻了,但‘至親至疏夫妻’,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心里當有數才是,不然禍從口出,再來后悔已經晚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陸中顯若不是夠聰明夠圓滑,也不可能在定國公府的一眾旁支子弟里脫穎而出,在國公府謀得好差事,掙下如今這一份家業了,陸老夫人的言外之意他又豈會聽不出來? 當下忙道:“老夫人盡管放心,我雖愚魯,嘴卻比那蚌殼還要緊,這也算是我唯一的好處了,有些話不用您老人家吩咐,我也定會爛在肚子里一直到死的,我只知道黎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兒,萱兒是我親生的、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這個事實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陸老夫人臉上終于有了笑,點頭嘆道:“你也別怪我話多,實在是茲事體大,我也是為了戚氏好,有時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福氣?!?/br> 陸中顯道:“老夫人為我好,我都知道,我如今的福氣也都是您老人家給的,我銘記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陸老夫人聞言,就越發滿意了,令張嬤嬤去取了一大包各色補品并幾匹布料來,道:“這補品是給你媳婦兒吃的,這布料是給她腹中小人兒做衣裳的,你讓她安心將養身子,將來生了哥兒,我還有其他賞賜,哥兒將來的前程,我也給包了。對了,早起萱丫頭和芙丫頭來回我,說是過幾日要家去瞧瞧你媳婦兒,我已經答應她們了,到了那日,你也歇息一日,也享享父女天倫之情。” 說完又問了陸中顯幾句差使上的事,令他得了閑還要多陪陪戚氏后,才打發了他。 于是等到下一個休沐日時,陸明萱與陸明芙打早給陸老夫人請過安后,便坐著馬車回了一趟自己家。 陸中顯一早便知道兩個女兒今日會回來,故早早便在大門外候著了,待將馬車迎進二門,瞧得一雙如花似玉的女兒就著丫頭的手下了馬車后,一張臉登時笑開了花兒,上前幾步笑道:“坐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車,都累了罷?快進屋去,你們太太知道你們今日要回來,一早便等著了,還吩咐廚房做了你們愛吃的菜和點心,你們待會兒可得多吃一些才是?!?/br> 陸明芙聞言,忙道:“太太如今懷著小弟弟呢,爹爹很不該再讓太太勞神費力才是,我們日日在國公府,難道還會缺了好吃好喝的不成?” 話音剛落,戚氏便自正房里緩緩走了出來,笑道:“這算什么勞神費力,兩位姑娘不知道,我先在娘家時,農忙時有時還得下地呢,現如今這樣日日高臥著受用,還好吃好喝的供著,若再不讓我活動活動,明兒我的骨頭都該生銹了!” 兩個月不見,戚氏看起來白皙豐滿了一些,穿一襲湖綠色對襟褙子,頭發簡單挽了個纂兒,戴云頭綠竹玉釵,已初步有了京城中等人家當家主母的氣派,但與陸中顯和陸明芙陸明萱父女三人站在一起,卻仍有那么幾分格格不入。 不得不說,戚氏是趕上了好時候,若是早幾年,或是陸明萱沒有重生,陸中顯倒是有可能愿意娶戚氏這樣的女子,畢竟他自己條件也算不得多好,填房的填房,有哪個好些的人家會愿意將十六七的妙齡女兒嫁給他?可陸明芙與陸明萱不用說卻會百般嫌棄戚氏,甚至根本做不到與之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戚氏的出身門第是一方面,她本身的素質又是一方面。 但在經歷了族人明里暗里覬覦自家得來不易的家業之后,在年歲漸大日益懂事看見了父親的艱辛與不易之后,在死而復生脫胎換骨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后……陸明萱與陸明芙懂得心疼父親了,便也無形中將對新太太的要求與期許降到了最低,只要對方能照顧好父親的衣食住行,只要對方能為父親生個兒子,讓父親后繼有人,其他的她們通通可以不計較。 更何況戚氏還并非除此兩點以外一無是處,而是為人很正派,當家理事很能干,將父親照顧得妥妥帖帖,對她們姐妹也很是不錯,她們又怎能不喜歡她呢? 所以聽得戚氏明顯帶著村氣的話,姐妹二人并未覺得有何不妥,反而覺得戚氏為人坦誠大方,并不因高嫁了便將自己娘家和自己出嫁前的事藏著掖著,也就難怪能說出‘我人雖窮,志卻不窮’這樣的話來了。 當下于是雙雙上前,一左一右攙了戚氏便往內室走,一邊走一邊還笑道:“話雖如此,到底精細些更好,橫豎也就幾個月的事兒,太太忍忍也就過了。” 余下陸中顯在后面瞧得她母女三個親親熱熱的,禁不住一捻下巴上只得寸許來長的胡須,呵呵笑了起來,然后也跟著慢慢踱進了內室去。 回到國公府,姐妹二人第一件事便是去榮泰居給陸老夫人請安,不想陸大夫人也在,還穿了全套一品誥命夫人的翟衣翟冠,倒像是剛自宮里回來一般。 她們進去時,整好聽得陸大夫人說道:“依照皇后娘娘的本意,是打算即刻著欽天監瞧吉日,盡快迎娶鳳丫頭過門的,適逢大皇子過來請安,聽及此言,卻說他都已等好幾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一年半載的,好歹等鳳丫頭及笄了再迎娶不遲,還說就算婆母是嫡親姨母,夫君是嫡親表哥,斷不會給鳳丫頭半點委屈受,到底做媳婦子與做姑娘時大不相同,就讓鳳丫頭再多受用一年半載的,以后斷沒有這樣的機會的……” 瞧得陸明萱與陸明芙進來,陸大夫人忙打住了話題,只是臉上的喜色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陸明萱與陸明芙笑著上前屈膝給陸老夫人見禮,隨即又給陸大夫人見禮,表面上看一副沒有聽見方才陸大夫人說什么的樣子,但實則姐妹兩個都聽到了。 只不過陸明芙是聽過就算,至多覺得‘大皇子真真體貼,大姑娘有福了’之類,陸明萱卻想得更深更遠一些,大皇子此舉,表面上看似的為陸明鳳好,實則卻是為了爭取更多一些時間與他那一眾孌寵廝混罷?畢竟陸明鳳不但是他的嫡親表妹,還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女,身份尊貴,今上又至今還沒有立儲的意思,大皇子并非十拿九穩,在此之前,自然不能爆出任何不光彩的事,更不能得罪了所有于他大業有助力的人與人家。 當下只覺大皇子可真是虛偽,明明自己就不愛女子愛男子,卻偏要將話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讓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他多深情對陸明鳳多好呢,便是原本對這門親事不甚滿意的人,只怕經此一事后,也要對大皇子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罷? 果然在將姐妹二人打發去了碧紗櫥里玩后,陸明萱就聽得廳里陸老夫人與陸大夫人道:“我先并不看好這門親事,想著皇家規矩大,鳳丫頭又是打小兒金尊玉貴長大,半點委屈也不曾受過的,若將來受了委屈,換了別家還罷,自有咱們為她出頭撐腰,可換了皇家,咱們又豈敢有二話?如今聽得大皇子這般為鳳丫頭著想,我總算是放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