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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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么按住后,卓亦忱拿起廚刀,將薄薄的刃鋒貼上細白的魚腹,輕輕一拉。他不敢太過使力,生怕碰壞了那魚身上的鱗片。 “還是我來吧,我看你不敢下手。” 卓亦忱回道:“我是怕碰壞了它,動作才慢點,這樣魚身鱗片更完整。” 然后卓昀繼續配合他。 那條大鰣魚的內臟被去除,于清水中洗凈。卓亦忱用凈布輕輕把魚擦干,然后配以rou片,筍片等輔料,加蔥、姜、酒、糖、鹽,扣碗上籠,以旺火急蒸。 此時,“三套鴨”也正好燉好了。卓亦忱把鴨湯盛在一只細瓷大瓦罐里。清湯醇美,色澤微綠,恰似一汪春水,套好的三禽端坐水中,三頭相疊,六目緊闔,神態親昵安詳,看起來倒象正在熟睡一般。 家鴨rou肥,野鴨rou瘦,乳鴿細嫩,那絕妙的味道自是不用多言。 作為燉菜,這滋味的精華在一鍋湯汁中。 卓昀用小勺舀起一匙清湯,嘬入口中,細細咂味片刻。 “嗯,嘗到了家鴨的肥美、野鴨的香酥和乳鴿的鮮嫩。” “一會兒等鰣魚蒸好,那道菜還要更鮮。” “哥,你方才為什么不去掉那些鱗片?哥哥你也太節省食材了。” “鰣魚的鱗片不似一般那么厚實,它的鱗片很薄,用旺火隔水一蒸,鱗片自然就會軟化的。” “不刮鱗,這招反倒省事。要是刮鱗,我還怕傷到你的手。” 卓亦忱微微一笑,“你是沒見過不省事的。做鰣魚的確不能棄鱗,但并不代表不能刮鱗。我在酒……我以前嘗試過把魚的鱗片全部刮下,然后用絲線一片片穿起,蒸制時懸掛在魚身上方,鱗片融化后,汁水滴下,滲入魚身,不僅不影響口感,還能使魚rou的味道更為鮮美。” 卓昀忍不住挑眉,“把鱗片全部用絲線穿起?這得花多少功夫才行?”而且得需要極大的細心和耐心。 “宮廷菜里不是有一道“百鳥朝鳳”么?用仔雞飾以各色菜蔬,形成鳳凰之態。鳳凰的尾翅乃是用一百根豆芽桿拼裝而成,每根豆芽桿都用極細的銀針鏤空,然后再填入各種不同的鳥禽類rou麋。你想想看,做這樣的一道菜,又需要花費多長時間呢?” 說話間,鰣魚已經蒸好。卓亦忱趕緊把它從蒸籠里拿出來,用白瓷大盤盛著。瓷盤釉質細膩,盤緣處一圈波浪狀的青花通潤明亮。 潔白如銀的鰣魚臥在一片青花細浪中,鱗翅俱全,頭尾微翹,稍稍懸于盤外,似乎正要從這江水碧波中破浪而出。 “試試這個。” “這可是求之不得的美差。”卓昀一邊說,一邊拿起筷子。那筷頭觸及魚身時,此處的魚皮便如一層具有彈性的薄膜,微微凹陷了下去,但卻依然緊崩光滑。卓昀手指微微加力,筷頭輕輕往下一戳,那層魚皮應勢而破,立時有冒著熱氣的rou汁從破口處汩汩地涌了出來。 他夾起一塊連著鱗皮的魚rou,沾汁帶水地送入口中,立時間,一股奇鮮順著口鼻直滲入全身的每一個毛孔,而魚rou之細嫩,幾乎是觸舌而溶。 卓亦忱問:“怎么樣,這道清蒸鰣魚,味道如何?” 卓昀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鮮、嫩、肥、美,不愧為人間至味。尤是rou質的細嫩,出人意料。而且最妙的是……”他從案臺上拿起一只空碟,舌尖伸出嘴唇,靈巧地一翻,將一綹魚刺吐于盤中。 那些魚刺纖細柔軟,被順成了一綹,根根分明,不帶半分殘留的魚rou。 “只須用舌尖一順,魚rou和魚刺便自行分開,無多刺難食之惱。” 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紅樓未完。這第一恨便是說鰣魚雖然味道極美,但刺多且細小,食用時頗多不便,難以盡興。 “我在清洗這條魚時,沒有動及魚皮和鱗片,但手指暗暗使力,已經揉碎了魚rou中的纖維和經脈。因而rou質細嫩,rou和刺易于分離。” 卓昀放下筷子,“不行,這兩道菜咱們不能給他們端上去,他們都不知道怎么品,這個得留著我們自己吃。晚宴上的菜肴美酒,還是交給其他御廚去打理吧。哥,你別辛苦了……” 話音一落,一個吻也跟著落下。 第53章 番外二:帝王傳奇 皇帝的情`事如同一樹遲開的桂花,中年之際才變得馥郁芬芳,皇子也是在那個時候多起來。當時,莊妃在后宮的風頭正勁,皇帝對她寵愛有加,幾乎是有求必應。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這么一個呼風喚雨的寵妃,卻無法在皇帝那兒討來一個孩子。她到死都以為那是自己身子不爭氣的緣故。 在外人看來,皇帝永遠都是平靜無瀾、深不可測的。莊妃無法得知為什么皇帝在年輕的時候卻并沒有寵幸哪個秀女,直到中年之際,須盡天人之責,皇家子嗣才日漸充盈起來。 莊妃不禁對皇帝從前的寢殿之夜想入非非,她自己覺得皇帝如今遇到她是枯木逢春,而自己恰恰是圣上的一帖回春之藥。莊妃恃寵而驕,除了在皇帝眼前,其他場合她都唯我獨尊。但是有一天她被靖王的一個下屬首領,名叫周嘯的人狠狠教訓了。 那天她的攆車與周嘯在宮門口狹路相遇,互相都不肯讓路。她以為周嘯會像旁人一樣對她謙讓三分,但周嘯卻突然怒吼起來,先動手推了莊妃的人。周嘯的隨從一哄而起,把攆車依仗統統轟出了正南宮門。 莊妃狼狽而出時聽見身后響起了一聲刺耳的笑罵:“連孩子都不讓生的女人,也敢在本將面前耀武揚威的?” 皇帝是在第二天從莊妃的怨訴中得知宮門口的這段小插曲,他讓侍女拿來膏藥,為莊妃背上的淤傷敷上。 “一點小傷并無礙,”皇帝愛憐地望著莊妃,但隨即話鋒一轉,說,“但你也不能太肆意,皇宮正南門歷來是臣相郡王出入之門,哪里是你一介妃子能走得的?以后進出都得走西門。” 站在皇帝身邊的公公掩袖低下頭,無聲退了下去。他懂得*之事在皇帝中年之際彌足珍貴,這是綿延子嗣必須的。但他也深信皇帝一定會對莊妃的委屈、屈辱一笑了之。所有的枕邊人都會成為帝王世家綿延子嗣的工具,以及,權力翻覆的玩偶,僅此而已。 莊妃一直以為,皇帝是真的喜歡她,至少要勝過其他任何女人。 當時,皇帝整飭天下民心,徹查謀反。而靖王門下的舍人,吳子賢被家僮密告有謀反之言,吏部侍郎便毫不留情地把吳子賢送上了刑場,誰也沒有料到吳子賢臨刑前向圍觀的市民百姓的訣言竟然直指皇帝的宮闈私情:“你們記住了,禁城王宮里的皇帝不是你們的天子,他是個yin`亂宮闈的大昏君,靖王為什么在天潢玉牒中除名了?皇帝召他進后宮,他不去就被除名了。” 吳子賢的喊叫聲嘶啞而狂亂,令刑場一片嘩然,刑吏們于是慌慌張張地撲上去掐住其喉部,匆忙砍下了吳子賢的人頭。 皇帝聞知吳子賢臨刑鬧事后再也無法保持他的寬容氣度,狂怒的天子立刻下令肢解吳子賢的尸首,對吳家抄家滅籍,吳子賢的家人在流放嶺南途中被一一誅殺干凈。憤怒的情緒一旦宣泄后,皇帝復歸冷靜,他召來刑部的官員責問他們,“吳子賢那樣的狂徒死犯怎么可以讓他張口胡言?你們不會用東西塞住他的嘴嗎?吳子賢的事且讓它過去,以后死囚臨刑一律禁聲!” 那是皇帝和靖王離心之始初。當時皇帝以為是靖王刻意對下屬這么說。 肅昭十四年又是多事之秋。散居于各地的藩王皇裔對當今皇帝不滿,暗地里都罵他沒有資格接手天下。當時又對謀反一次查得十分緊,一有風聲或是被告密,就是株連九族。各地藩王人人自危,似乎已到了無以承受的地步,匡復并擁立靖王的激情使年輕的藩王們鋌而走險,開始醞釀一場龐大的戰爭。就在麟州城里,藩王之一的越王,招募七千名兵士,安營扎寨準備與禁城王宮拼個魚死網破。但是正如坐觀局勢的別處藩王們所猜想的,越王勢單力薄,其結果只能是重蹈前人之覆轍。皇帝派出的十萬官軍將麟州城圍得水泄不通,在火光沖天殺聲四起的攻城戰中越王變得手足無措,在兵臨城下的絕境中越王才意識到孤掌難鳴的悲哀,他的匡復靖王的旗號在麟州城的城樓上看上去是那么灰暗那么乏力,必將成為禁城宮人的笑柄。 越王帶著幾十名家兵以弓箭護城,但很快掏空了箭囊,絕望的越王在一片箭嘯聲中遙向西天跪地而泣,他祈求亡父太宗的神靈庇護,但太宗之靈遲遲未現,越王最后抱起了一壺毒酒,一飲而盡。 幾番謀反相繼敗亡的消息傳至皇宮時,皇帝無悲無喜,神情依然凝重。 “越王只是水面上的一條浮魚罷了,水深之處的沉魚又該有多少?”皇帝說,“水深之處才是反亂的大患,最近以來朕似乎天天聽見藩王們咬牙切齒摩拳擦掌的聲音。” 皇帝先命監察御史蘇侍郎調查諸王共謀的證據,蘇侍郎作為審死官的才華魄力無可比擬,一旬之內將周王、臨王、武烈侯、幕國公等皇族國戚一一牽出,他們在禁城大獄里度過陰暗的最后幾天。蘇侍郎調查審訊的方法無疑是玄妙而奇特的,幾位皇族面對審訊時,或哭或笑,或沉默或譏罵,但最后卻殊途同歸,他們在各自的囚室房梁上都發現了一條碗口粗的繩子,因此他們最后的自殺方式也像他們的血緣那般整齊劃一,都是以懸繩自縊而亡。有人擔心四位皇族的自縊使調查審訊未得結果,但蘇侍郎胸有成竹地說,已經有結果了,畏罪自殺,這就是結果,我相信皇帝也不會反對這個結果。 那一年,從皇宮里吹來肅殺的寒風,皇帝掃蕩余孽的心計已經暴露無遺,匡復靖王的皇族們于風聲鶴唳中惶惶不可終日,又有越王的血淋淋的慘例在前,即使有意聯合反擊卻也無力使夢想成真。高居于王宮里的皇帝總是能先下手為強,他們發現皇帝編織多年的黑網已經朝前朝皇族們的頭頂迅疾地撒開。凡是動了擁立靖王之心的皇族們幾乎盡成網中之人。 那一年,是皇帝除了戰場殺敵之外,殺人最多的一年。為陵寢守墓的墓吏工匠們說,他們看見了墓下的亡魂沖頂塋地的奇景,滿山的檜柏和黃土當時都在簌簌抖動。 皇帝有一天深夜從噩夢中醒來,他讓太監們點亮寢殿里的宮燈,罕見地帶了點慍怒情緒,蹙眉責問錦榻下的太監,是誰整夜不停地在朕耳邊啜泣?宦官們婉轉地暗示啜泣聲只是皇帝夢中的幻聽,疲憊的皇上,臉上出現了短暫的悲戚之色,接著是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戮殺皇族的瘋狂曾使皇帝身邊的近臣動了惻隱之心,他懷疑官吏從皇族們口中套出的謀反供詞是屈打成招或逼供的結果,但是皇帝總是不置一詞,有一次皇帝指著宸殿前的海棠樹說,“是時候該讓人來剪枝,老枝不除何有新果?你們怎么不懂如此淺顯的道理? 近臣其實是知道皇帝剪枝不問其病的謀略,但當剪枝人一語道破天機時,近侍仍然為之一顫。 彌漫于天空的皇族血氣一點點地凝結干涸,驚心動魄的殺人故事很快變成史籍中平淡超然的文字。一切都不能阻擋皇帝的夢想成真。 新年前夕,華麗驚世巍巍壯觀的明堂殿封頂落成,在冬日散淡的斜陽中,人們覺得那座巨殿透射出一種非人間的虛幻的氣息,一如西域沙漠中的海市蜃樓。皇帝圍繞著明堂殿的三百尺方圓漫步一圈,一步三嘆。宮人們抬眼望望明堂殿上高懸的金匾,再看看滿面喜色流連忘返的皇帝,他們有一種相仿的玄妙之感,神宮與皇帝在這個冬日合為一體,它將成為一個時代的標志,聳立在王宮之中。 明堂殿神宮落成之日皇帝大宴群臣親王,華燈竟放之處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禮樂官精心策劃的群舞場面更是令人嘆為觀止。一百名美麗的少女舞姬表演了皇太后親自編排的圣壽舞,彩袖飛轉之際群花似風中之靈,逐次排出圣、壽、千、古、道、泰、百、王、皇、帝、萬、年、寶、祚、彌、昌等十六個祥瑞字形。一百名技藝精湛的樂工以笙、簫、琴、琵琶、五弦、箜篌、羯鼓、胡笳奏響歡樂的宮樂舞曲。一百名身手矯健的少年舞人獻上了生動有趣的五方獅子舞,金球逗獅,雜技娛人,赴宴群臣中一片喜悅的喝彩之聲。 靖王在宴會才開始時便起身離去了,皇帝端坐不動,但時間一長難免心亂了辦法,他悄然起身,闊步踏入大殿外積雪之中。 跟在他后頭的公公抱著大氅求圣上慢些走,他都聽不入耳,徑直走到靖王以前呆過的乾宮偏院之中,卻見滿院清冷,哪見半個人影。 他立在偏院門口,神色平靜冷淡卻又目光空茫,他看著空中飛雪,無人知曉帝王心中所想。 今晚大宴皇帝穿了一身繡了金色暗紋的玄色錦衣,襯著滿庭白雪,顯得帝王身姿挺拔而又豐神俊朗,在他臉上永遠瞧不見落寞之色,那些稍顯脆弱的感情早在時間的推移中,沉淀為毫無波瀾的淡漠。 站在皇帝身邊,提著一盞宮燈的公公,竟沒由來地跟著傷心起來。 皇帝接過大氅披上,平靜道,“又下雪了,朕十八歲被先帝立為儲君的那天,也下著這樣的雪。” 一句溫情的獨白使公公猝然不知應對,多愁善感的公公便泫然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