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板著臉直接躍過云末，看向車里的如故，“你還好吧？”

    如故撇嘴，“托太子的福，我好得很。”他出趟兵就一千多兩金。

    “好說。”蕭越也不客氣。

    “如果你那些人食宿由太子自理，我會更好。”

    蕭越啞然失笑，“你還真是走到哪兒，臉丟到哪兒。”

    “臉值幾個錢啊？你的兵接我一趟就是一千金。”

    他不過是帶著人跑一趟路，除了路上食宿，也沒別的開銷，一路上住最好的店，吃最好的飯菜，一千兩銀子都撐死了他，還一千金，他這是典型的落石下井，借機發(fā)橫材。

    蕭越不好當(dāng)著屬下的面，和她計較爭吵。

    輕咳了一聲，“你下來。”

    “干嘛？”如故坐著不動。

    “我們談?wù)劇！?/br>
    “沒心情。”欠了一屁股的債，其中一千金還是被他敲詐的，誰還有心情跟他瞎扯。

    “臨安。”蕭越皺眉，壓低聲音，“下來。”

    “都說沒心情了，太子有事，急的話，就這么說，不急的話，改天再說。”

    蕭越瞟了云末一眼，后者沒有任何回避的意思，有些不喜，但見如故冷冷淡淡，心里有又些著急，放低身段，耐著性子，問道：“你要怎么樣？”

    “把那一千六百五十兩給我。”

    蕭越再好的性子，也被氣得笑了，“臉可以不要，道理不能不講，是不？”

    她沒事玩離家出走，捅出這么大的漏子，還好意思囂張。

    “我向來臉皮厚加不講道理，你又不是才知道。”如故面不改色。

    蕭越被她噎得差點吐血，看了如故身邊的云末一眼。

    云末饒有興致地看著落在他手指上的一雙蝴蝶，對他和如故的談話并不上心，但不上心不表示聽不見看不見。

    以云末的身份，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成為如故的夫君，蕭越雖然沒聽說云末和如故有什么曖昧之情，對蕭越而言，云末是他除了以外另一個最大的威脅。

    云末雖然是如故的教導(dǎo)官，但他他和如故說幾句話，云末半點不回避不說，他堂堂太子站著，云末卻四平八穩(wěn)地坐著，完全沒把他這個太子看在眼里。

    蕭越對這個人，怎么看怎么不順眼，怎么看怎么上火。

    偏偏如故還當(dāng)著這人的面和他別扭，心里就越加不是味道，臉沉了下來，“你別逼我上車抓人。”

    如故抱了胳膊，做出一派怯生生的柔弱模樣，“太子堂堂一個大男人，難道要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動粗？”

    “弱女子？還手無縛雞之力？”太子好氣又好笑，在二十一世紀時，就沒見過比她更兇悍，更不怕死的女人，簡直比母夜叉還母夜叉，到這里雖然沒看過她打架，但她能是弱女子，他跟她姓。

    如故把一雙白嫩嫩的纖纖玉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這樣的一雙手，不是弱女子，還是男人不成？”

    她的體質(zhì)和常人不同，肌膚細膩，身體柔軟，即便是以前天天做各種攀爬訓(xùn)練，一雙手也一樣細膩白皙，連繭子都不會起一個。

    只不過以前在訓(xùn)練教總是裹著泥塵，整天難見本身肌色，后來做臥底，怕肌膚太過細膩柔嫩，太過招人注意，總?cè)プ鋈斯と展庠。岩簧硭蒲┑募∧w變成小麥色。

    而現(xiàn)在沒有經(jīng)過任何人為加工的原本膚色白皙細膩過上好凝脂，一根根手指纖細柔嫩得如同初生的嬰孩。

    蕭越看著這雙手，心軟了下來，不管她以前怎么兇悍，終究是個小女人，不同他們這些鐵骨男兒，“

    放軟了口氣，“我真有話跟你說。”

    “說，我聽著呢。”

    “不方便。”

    讓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跟一個女人計較銀子的事，他丟不起這個臉。

    “沒有什么不方便的。”

    “難道我和自己的女人說幾句話，還要外人在旁邊聽著？”

    云末面無表情地吹去手上彩蝶，淡淡地瞟了蕭越一眼，視線落在如故的臉上。

    如故感到他的目光，臉莫名地紅了，耳根火燒火熱地燙，“胡說什么，誰是你的女人？有話，你就說，云末不是外人。”

    “他怎么就不是外人了？”蕭越肚子里酸水直冒，恨不得把那礙眼的人從她身邊拽開，有多遠丟多遠。

    “越國皇女的教導(dǎo)官都是駙馬預(yù)備人員，萬一哪天，我和他看對了眼，我一個高興，他也愿意，我就嫁給他了。這樣的人，怎么能是外人？”如故扭頭，問云末，“我說的沒錯吧？”

    云末微微一笑，不回答也不否認。

    蕭越被她氣得快瘋了，回頭見自己的那幫屬下暗暗偷笑，更是惱火。

    但他知道如故是個硬來不得的牛性子，只得壓了怒氣，小聲道：“談?wù)勀且磺Ы鸬氖隆！?/br>
    有錢好說話，如故立刻起身，剛邁出車廂，就被蕭越一把提上馬背，揚長而去。

    車簾落下，云末一掃人前的溫文，半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如故平時最不喜歡的就是欠別人的人情。

    只有對自己人才會斤斤計較。

    她說他不是外人，實際上在她心里，他是她連人情都不愿欠的路人甲，而能直接開口要錢的蕭越，才是她心中的自己人。

    她和蕭越一起長大，但她對蕭越從來沒有動過男女之情，他對蕭越也從來沒有在意過，但蕭越那一死，算是在她內(nèi)里烙下了個深深的烙印，在這一世重逢，未必就牽不出千縷柔腸。

    這些年，她從來沒有走出過他為她修建的城堡，在他看來，所有一切，都自然而然，也理所當(dāng)然。

    但這一瞬間，他突然間覺得自己錯了，她不出城堡，是因為想留在城堡里，但有一天她厭倦了這個城堡，她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即便是沖天的城墻也攔不住她。

    人不如新，人不如故，她是顧戀舊人的人，但云末這個身份對她而言，哪來的舊情？恐怕對她而言，在這一世意外相見的蕭越才是她的故人。

    云末苦笑了笑，他不就是想她能在這世上獨立，要獨立就得靠各種方勢力，她和蕭越拉關(guān)系，該是好事，他做什么竟這樣看不開？

    小廝在門外輕咳了一聲，“公子，我們是在這里等，還是怎么？”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眼見天色又漸漸晚了，如果不趕緊趕路，今晚只能在外夜宿了。

    云末收起紛亂的情愫，恢復(fù)平時的從容，“走。”

    ***

    蕭越帶著如故，遠離云末的馬車，才慢了下來。

    如故等蕭越退開屬下，驀地轉(zhuǎn)身，揪著他的衣領(lǐng)，罵道：“你這小子，盡干出坑姐兒的事來了。你知道不知道，錢小開就他娘的一個鐵算盤，你要了他的一千金，那一千金就得算到我頭上。你護送贖金救我，我感謝你，但你丫滴明知道我才到這破方，一窮二白，還乘此機會啃姐兒的骨頭來發(fā)橫財，你還有沒有良心？”

    蕭越握住揪著自己衣領(lǐng)的小手，輕道：“那一千金不是我要的。”

    “那是誰？”

    “我父皇。”蕭越慢慢鎖緊了眉心。

    錢家雖然無權(quán)，但錢家錢多過朝廷國庫，哪個帝王不想方設(shè)法向錢家要錢，他父皇也不例外，這次錢家開口借人，父皇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要錢的大好機會。

    其中道理，如故一想就能明白，但錢小開有錢，卻不是任人宰的凱子，直接把債務(wù)嫁接到她的身上。

    “你老子坑我，你就幫他坑我。蕭越，你生在帝王之家，果然出息了啊？”如故的聲音冷如秋風(fēng)，給他把衣領(lǐng)理好，翻身下馬。

    她并不介意多背這一千金的債，但蕭越的作法讓她心冷。

    蕭越跳下馬，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如故，這是我父皇與錢家的游戲，我不能公然反對，但這筆錢，七日后，我會送到你手上。”他剛打了一場大仗，得了不少戰(zhàn)利品，等回朝加上父皇的賞賜完全可以把這個缺給她補上。

    在殤王軍中的時候，聽說北邊戰(zhàn)亂，由蕭越親自帶兵平亂，蕭越開這口，她就已經(jīng)猜到蕭越的拆東墻補西墻的心思。

    如故摔開他手，“能當(dāng)皇帝的，果然沒幾個好東西，他利用我被人劫持得知殤王的下落，派人去剿匪，他不給我發(fā)信息費，還落石下井，坑我一把。蕭越，你以為東拼西湊把這錢還給我，就算完事，是吧？可惜，他是你老子，不是我老子，我沒義務(wù)跟著你受這窩囊氣，吃這啞巴虧。那些錢，當(dāng)是給你老子買內(nèi)褲。以后你們和錢家的事，別扯上我。”

    “我如果不是抓住殤王，幫你出這口惡氣，我也不會答應(yīng)他。”他這次回京，兵權(quán)被父皇扣住，如果他不管錢家要這筆錢，父皇不會讓他帶兵出來。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人去樓空，一個人影也沒見到。”

    和云末說的一樣，如故松了口氣。

    “殤王真的曾停留豐城，曾親自攻打婉城？”

    “我被蒙著眼，關(guān)在小黑屋里，什么也不知道。”

    “真的？”蕭越審視著如故的眼。

    “你綁個敵軍人質(zhì)，能讓他睜著眼到處溜達不？”

    “當(dāng)然不能。”

    “我是人質(zhì)。”

    “我不信。”

    “不信拉倒。”

    如故見云末的馬車緩緩而來，丟下蕭越走向云末的馬車。

    蕭越是太子，在人前，他不方便和蕭越走得太近。

    “如故，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掙錢啊。”

    “我說了，七日后把那一千金給你。”

    “你叫你老子，把吃掉的一千金還我，我就要，至于你東拼西湊的窩囊錢，還是算了。”如故聽說，蕭越那些年在外征戰(zhàn)，遇上朝廷克扣軍餉的時候，都是蕭越自己貼補上，所以他雖然是太子，卻并不富裕。

    “喂，你別看不起人。”

    “如果你有錢，先借我一億六千五百金，周轉(zhuǎn)周轉(zhuǎn)。”

    “……”

    如故沖他做了個鬼臉。

    蕭越好笑又好氣，“殤王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你跟他斗了這么多年，難道你不比我清楚？”

    蕭越咬牙，還是這么別扭的性子。

    “我不知他做這些是為了私心，還是真為了百姓。”

    “你對他做的那些事，怎么看？”如故不答反問。

    “站在某種角度來說，我認同他，甚至……欣賞他……但這話，恐怕只敢在你的面前說一說。”

    如故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