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陶夢愣了愣，但是聽到玩，她也忘了思考那么多，一下子被勾起了興致，“去外面玩嗎？”

    “今天是大市之日，夜市上很熱鬧，想不想去？”折玉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扳指，挑眉引誘地問。

    “想想想！”陶夢小雞啄米般點頭，臉上的表情很是懇切。她巴不得現在立刻就出去。

    折玉看起來心情很好，話說完也不磨蹭，就帶著陶夢出了門。

    千曉生沒有跟著，折玉也沒有帶隨從，車夫架著馬車把他們兩人送到碼頭，就原路返回府里去了。陶夢跟在折玉身邊，不時地往后看，“公子，他們……”

    “你難不成希望曉生他們跟著？”

    “不不不……”陶夢慌忙搖頭，她只是有些好奇罷了，若是真的和千曉生逛街，那一定半點樂子都沒了。

    折玉輕輕一笑，“走，我帶你坐船。”

    “船？在這里坐嗎？！”陶夢來了興趣，她朝碼頭看去，已經是天黑時分，搬運貨物的工人早已下了工，忙碌景象不再，但河面上卻有另一番繁華。

    “嗯，就在這里上船，跟我來。”折玉一邊說著一邊提步朝河邊走去，“這里偏了些，還不算熱鬧，待會乘船到前面幾個渡口，那才是真正的熱鬧。”

    聽他這么一說，陶夢也禁不住期待了起來。折玉似是早就令人備好了船，他們一靠近河邊，就有一艘船劃了過來。

    船停靠在岸，撐船的那人戴著笠帽，先向折玉行了個禮，才側過身子給他們讓路。

    折玉踏上船以后，剛想轉身，陶夢卻突然從岸上蹦到了甲板上，那船身被顛地搖搖晃晃。

    “你坐過船？”折玉站得很穩，見她搖搖晃晃好不容易站穩卻還是一臉雀躍，忍不住開口問。

    “沒有啊，這是我第一次坐船。”陶夢提著裙擺，仰頭看他笑的正歡，“我每天都在府里，以前往外跑的差事都輪不到我，休假的時候也不知該往哪里去，索性就待在屋子里睡覺，月錢也攢了不少。”

    她說的簡單，但折玉的神色卻沉了沉。

    “那今天就放開了玩，我絕不拘著你。”折玉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可她卻盯著河面上其他的船瞧新奇。

    “好！”她沒注意到折玉和平時不同的表情，也忘了問千曉生那事兒他是如何處理的，她說的那些話他聽到了是個什么想法，還有他今日又為何突然帶她出來……

    這艘船只有一層，但也不小，兩人進到船艙內，那窗戶開著，外面的景色看的一清二楚。

    行駛了一段時間，船只漸多，人聲也漸沸，陶夢吃著桌上的點心，指著窗外悠悠駛過的大船問，“公子，那艘船是做什么的？上面掛了好多五顏六色的燈哎，還有樂器的聲音，好熱鬧哦。”

    折玉嘴角噙笑看著她，動了動唇吐出兩個字，“花船。”

    陶夢被糕點噎了一下，接過折玉遞來的杯子，喝過水以后方才好了些，“花……花船？”

    “嗯。”折玉淡淡點頭，“恩客和藝妓，逢場作戲與靡靡之音，再美……天亮也就散了。”

    陶夢聽他這么一說，托著腮看的更認真了，不知不覺間嘟囔出聲，“好想去哦……”

    “你說什么？”折玉擰了擰眉。

    “沒什么……”她收回視線，目光有些怯怯的，閃躲著不敢和他對視。

    “若是被我發現你去那種地方……”折玉輕聲道，“我就把你送到曉生那，交給他處置，聽明白了？”

    陶夢縮了縮肩膀，“明白了……”

    他這才臉色稍霽，沉默了一會，陶夢又開口了，她斟酌著問，“那……公子您去過嗎？”

    那雙晶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看，折玉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了一聲道，“曾經宴請過一些武林中人，就喝了酒談了談事情，主要是讓他們放松放松，那地方我是不愛去的，脂粉味太重……”

    “哦，也是……”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語氣中聽不出所以然，可臉色卻實打實地暗了。

    “你也知道我最愛白色，見不得那些污七八糟的東西……”折玉瞄著她的表情，“去了兩次，都是和天山派的那些人打交道，那之后再沒去過……”

    “公子。”她眨了眨眼，“那里的花魁好看么？我聽人說，那些花魁最是好看了，一個個長得跟天仙似的……”

    “什么天仙，不過是一點朱唇萬人嘗，那地方就是泥潭，表面風光，能有好下場的卻沒有幾個。”折玉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所以，你若是想見識天仙絕色，那種地方還是別想了，去了絕對要失望的，她們長得還沒有我好看，你若是想看的話，看我就行了。”

    滿意地看到她漲紅臉，折玉這才恢復了以往云淡風輕的模樣。

    真是……費那么多的口舌解釋，這還真不像他的作風。就應該先發制人，讓她招架不來，他也不必那么失常了。

    船在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停下，折玉先上了岸，而后轉身朝陶夢伸出了手。

    “來。”他攤開手掌，修長的五指微微并攏。

    “公子……我……”她先是愣了，然后又猶豫起來，“我手上有繭，我怕……”

    她眼神飄忽著，臉上有赧色，手指絞著衣袖，身子也僵硬了不少。

    他那樣美好的一個人，她會怕。

    夜風從兩人中間穿過，花船上夜燈如晝，琴鼓聲聲伴隨著咿咿呀呀婉轉悠揚的唱腔，脂粉香、小吃的香味和鮮果花草的香味交織成這夜色下特有的味道，時間仿佛靜止在了他們這里。

    他的手不曾收回，只微微放柔了表情和聲音，“我的手上也有很多繭。”

    陶夢抬頭看向他，他勾起唇角對她一笑，“不信你摸摸看。”

    她和他對視許久以后，才僵硬地抬起胳膊，指尖剛碰到他的指尖，就被他輕輕攥住，那手指滑進她的掌心，最后將她整個手都包了住。

    他的手上也有很多繭，陶夢手里的繭是干活留下的，而他的繭是握劍握出來的。那觸感有些奇妙，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一瞬間都在血管里快速涌動了起來。

    他笑容的弧度擴大了些，微微用力將陶夢從甲板拉到了岸上。

    穩當地站好以后，他卻不放手，陶夢被他看的發毛，忍不住出言提醒，“公子，手……”

    “我書桌邊的架子上有好多瓶瓶罐罐，里面有一瓶金色的，你自己去取了用。”

    聽他這樣說，陶夢不好意思地偏頭，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抽回來，“都說了我手上很多繭子，公子哪能……”

    “你有我也有，沒什么大不了的。”他打斷她的話，手卻不曾放松半分，她掙扎了一會，實在抽不出來也只好作罷。

    折玉牽著她轉身朝熱鬧的街上走，“那邊有很多好玩的，我陪你去看看。”

    陶夢跟在他后面，耳根子都紅了個透。

    兩個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還好折玉氣場足夠強，穿著打扮也是通身的富貴氣派，旁邊的人都不敢往他們身上擠，盡管這樣，但也實在架不住人多。

    “公子您……”她縮在折玉身邊，“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問吧。”他擋在她前頭，護著她，給她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您……”陶夢開了口，想說的話卻又說不出來，“我想說……那什么……”

    折玉停下腳步，“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看著他的臉，即使那問題就在喉頭，可她偏偏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就是開不了口。

    手還被他握著，那溫熱的觸感從她的手一路暖到心里，她沉默半晌，最后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我就是想問問公子，知不知道這附近哪里有好吃的甜湯……”

    有些問題，一旦開了口，若是得不到滿意的答案，那么，就連來之不易的現狀，也很難再保持住。

    他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陶夢只覺得手被他握得更緊了些。

    接下來的一路折玉都沒有再主動開口，陶夢也失了玩的興致，在這樣的氣氛之下，兩個人牽著的手更顯尷尬。

    陶夢跟在他身后微微失神，連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更別提注意周圍的景色。恍惚間感覺到手上的觸感消失，她這才失落地回過神來。

    他把手放開了。

    她抬起頭看向折玉，這才發現面前是賣飾品的小攤，他拿起一串手鏈，也不問價錢，直接丟了塊銀錠子給攤主。陶夢連那手鏈長什么樣都沒看清，折玉就直接將那東西套在了她手腕上。

    她剛想抬起來看一看，折玉卻握緊了她的手，“走吧。”

    “這個……”

    “回去再看。”折玉不由她分說，緊緊牽著她的手，牽著她繼續往前走，“繼續逛，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你不是想喝甜湯么，我帶你去醉仙樓，讓他們的大廚親手給你做，八寶齋里所有的甜點每樣都買一份打包回去，街口那家小店里有招牌十三色麻薯，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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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夢聽著他一一細數，許久不見的怔愣再次出現在她臉上。

    “哎……？”

    “想不想吃？”折玉看著她，臉上是招牌笑容。

    “想……”陶夢雖不明白他為何一下高興一下不高興，但還是很誠實地點了頭。

    “那好。”他笑的更開心了，“想吃的話，就要牢牢跟著我。”

    他笑起來的樣子比花燈還耀眼，看的她移不開眼去，手掌中的溫度也漸漸升高，熱得有些灼人。

    ＊＊＊

    玩了一晚上，回到房間的陶夢直接累地仰頭倒在床上。她連被子都懶得蓋，迷迷蒙蒙將睡未睡之際，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光，立時驚地她睡意全無。

    手腕上的那串手鏈她居然忘了看，陶夢有些懊惱地抬起手，目光觸及手鏈的一瞬間卻有些怔愣。

    那手鏈并不是由珠玉串成的，那一粒粒小方塊摸上去涼涼的，像是銅鐵一類的材質。

    陶夢細細打量，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這一粒一粒的東西……看著和骰子有點像……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個一個「骰子」細看過去，終于找出了不對勁。

    有一個小銅塊里，鑲著一顆露出邊的紅豆。

    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心如鼓點一般，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起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骰子造型的小銅塊雖然不是玲瓏剔透的材質，可他送這樣的手鏈給她……是這個意思吧？

    燭火跳躍，而她拿著那串手鏈，兩眼直直地看著床頂呆怔不已。

    打更人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尤其明顯，銅鑼一聲聲，這個晚上，有人注定要睜眼到天明。

    ☆、第51章 圣女篇公子傾城真絕色14

    很快到了要離開錦州的時候，自從那天折玉和陶夢一起逛過夜市以后，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了些許不同。

    當然，這種微妙的變化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旁觀者很難察覺其中的改變。

    千曉生找陶夢談話那天中途被折玉叫了去，折玉明確地給他下了命令，不準他再去找陶夢的麻煩，雖然心里有氣，但千曉生還是收斂了很多，他也再沒有做出類似的行為。

    一行人如來時一般，整理好行裝踏上了回程的路。

    折玉把陶夢留在了自己的馬車里，而千曉生則被安排在馬車外騎馬，坐在那高頭大馬上，千曉生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寬闊舒適的馬車里鋪著毛氈，矮幾穩穩當當地立著，折玉靠著車廂閉目養神，陶夢則將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著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沉默了一路，她終于將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了口，“千先生他……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