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是一個很擅長掩飾心事的孩子，她品學(xué)兼優(yōu)，幾乎沒有什么缺點，而且也沒有聽說她對任何同齡人心動過。而鎮(zhèn)上的男生里面，幾乎沒有誰的游泳技術(shù)高過她。

    “也許她有什么秘密情人？比如游泳館的教練？聽說他在這個小鎮(zhèn)上教了莉娜六年游泳。”海利打趣地說。

    “游泳館的教練？他已經(jīng)四十五歲了，禿頂，啤酒肚，性格略微急躁，再怎么看，也不像是莉娜這個年紀的女孩會愛慕的對象。”

    又或者殺人的手法是對的，但是調(diào)查的方向因為海利的主觀感覺而出現(xiàn)了偏差。

    比如這個人不一定是莉娜所愛慕，只要是她所信任的親人或者朋友？

    “監(jiān)控錄像呢？我覺得要將游泳館周邊的監(jiān)控錄像也好好調(diào)查一遍。到底有哪些有作案嫌疑的人在莉娜死亡的這段時間內(nèi)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游泳館的周邊。”

    “嗯……”海利仰著頭沉思了一會兒，“小鎮(zhèn)上有監(jiān)控錄像的地方實在不多。比如十字路口，還有游泳館斜對面的那家銀行，不知道他們的角度能不能拍攝到游泳館的門口。不過……相信我這將會是一個大工程。”

    “莉娜的死亡時間必然不是游泳館里還人出沒的時候。而且我們要找的不是進入游泳館的人，而是離開的人。”

    “好吧，我是不會傻傻盯著屏幕看的。十字路口和銀行的攝像應(yīng)該實現(xiàn)電子化了，把它們發(fā)給法證專員就好了。”

    伊恩不說話，只是看著海利那副懶散的模樣。

    “喂，伊恩叔叔別這么看著我。要知道我可是納了很多稅的！我現(xiàn)在只是想要行使一下納稅人的權(quán)利而已！”

    伊恩轉(zhuǎn)過身去，“走吧，我們還得去一趟莉娜家。”

    莉娜自幼喪母，與父親還有哥哥在一起。這是一個游泳世家，首先父親就曾經(jīng)是學(xué)校的游泳教練，而她的哥哥也因為優(yōu)秀的游泳成績被波士頓的一所大學(xué)錄取。

    當伊恩與莉娜的父親聊天時，海利卻說想要看看莉娜的房間。伊恩沒有攔住海利，因為他顯然對與受害者家屬聊天沒有絲毫興趣，比起搜集硬性的證據(jù)和線索，他更擅長了解受害者。

    至今，莉娜的父親仍舊無法接受女兒的死亡。

    “請問，莉娜在鎮(zhèn)上有沒有什么比較親近的同伴？或者說有好感的同齡男性？”

    “……莉娜，不是那種和任何人都能相處得很好的女孩兒。至于對某個男性有好感，如果她mama還在她應(yīng)該會愿意多少透露一些。但我是個單身父親，我的女兒幾乎不跟我談這些……”

    “所以，她一直沒有要好的朋友？”

    “……兩、三年前她還會與一些孩子們?nèi)チ肿永锿嫠＃俏乙灿洸坏脧氖裁磿r候開始，莉娜變得獨來獨往了……”

    “一些孩子？具體有誰？”

    “額……安妮、艾倫、愛德華還有露西亞！”

    “安妮和艾倫？你是指那兩個被謀殺的孩子嗎？”

    “是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會做出這么殘忍的事情。和安妮還有艾倫相比，我唯一感到慶幸的就是莉娜至少不像他們那樣痛苦……”莉娜的父親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那么愛德華還有露西亞呢？他們都是鎮(zhèn)上的孩子？莉娜沒有提到任何一點為什么自己不再與那些孩子們親近的原因嗎？”

    伊恩有一種預(yù)感，莉娜、安妮與艾倫雖然他們死亡方式大不相同，就連痛苦程度也不相同，但一定有什么將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

    “我猜是因為露西亞。”莉娜的父親嘆了一口氣，“露西亞是坎波拉姆家的養(yǎng)女。”

    “坎波拉姆？你是指鎮(zhèn)上的第一首富也是歷史最悠久的家族坎波拉姆？”

    林中那大片薔薇以及舊宅就是屬于坎波拉姆家的。

    “是的，沒錯。我至今還記得露西亞的笑容，甜美又天真。莉娜經(jīng)常與露西亞在一起玩耍。直到有一天露西亞溺水而死。”

    “你說什么？露西亞溺水而死？在哪里？因為什么？”

    “露西亞大莉娜三歲，就像一個jiejie一樣帶著孩子們到處去玩。林子里有一片湖，孩子們經(jīng)常到那里劃船，船是露西亞的哥哥勞倫斯留在那里的。有一次孩子們劃船來到湖中央的時候，船翻了。露西亞跳下水去救孩子們，再也沒有回來。自從露西亞的葬禮之后，莉娜就再沒有和那幾個孩子來往。我猜想是因為和他們在一起會讓莉娜想起露西亞……她一定很內(nèi)疚……”

    伊恩皺起了眉頭，“等等，這不對。莉娜、艾倫還有安妮都是會游泳的，就算是在三年前，我相信他們的游泳技術(shù)都不賴！”

    “是安妮。她在水里抽筋了，大家都沒有發(fā)覺，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只有露西亞跳下去救她。但是安妮被露西亞頂上小船之后再回頭，就發(fā)現(xiàn)露西亞沉下去了。也許是被水草勾住了腳，又或者什么其他原因……露西亞沒有回來。湖太深，孩子們不敢貿(mào)然潛下去……等到找來人，打撈上來的只有露西亞的尸體。這件事對于坎波拉姆家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他們夫婦一直想要一個女兒，所以在露西亞身上傾注了不少心血。”

    “那么愛德華呢？那天他也在。莉娜和愛德華也不再來往了嗎？”

    除了愛德華，當日與露西亞溺水事件有關(guān)的三個少年都已經(jīng)死了，露西亞的死一定有什么秘密。

    這個愛德華搞不定成為露西亞溺水事件唯一的目擊者了。

    “愛德華自從那件事之后得了抑郁癥，他不同任何人說話，成天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他的父母沒有辦法，只好將他送到了城里的精神病院。半年前，愛德華自殺了。”

    伊恩失望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所有目睹露西亞溺水的孩子們，如今都死了。

    這世上不存在巧合。更不用說那么多的案例甚至于電影電視里都演過，這也許是某人在為露西亞復(fù)仇？

    伊恩深吸一口氣，來到樓上莉娜的房間。

    一進門，他赫然看見海利呆坐在莉娜的梳妝臺前，眼眸之中空無一物。

    “哦，不會又來了吧！”伊恩剛要上前去拍海利，誰知道海利卻轉(zhuǎn)過頭來對伊恩眨了眨眼睛。

    “你以為我又陷入受害者的幻覺中了？拜托，如果隨時隨地都能進入那種狀態(tài)，我就不是個聯(lián)邦探員，而是一個精神病人。”

    說完，海利起身，向莉娜的父親告別。

    兩人回到車里，伊恩問海利：“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不如先說說你從莉娜父親那里得到了什么線索？”

    伊恩將三年前露西亞之死說了出來。

    “所以下一步，我們要去探訪鎮(zhèn)上的名門望族坎波拉姆。”

    “你在莉娜的房間里待了那么久，就沒有點什么其他的想法？”伊恩皺著眉頭問。

    “還記得我說過，殺死莉娜的一定是莉娜本來就很信任或者至少渴望信任的人嗎？”海利從口袋里取出一只袖扣，扔給伊恩。

    “這是什么？”

    “從莉娜的化妝盒里發(fā)現(xiàn)的。這種袖扣有點過時了，應(yīng)該是幾年前的款式。”

    “等等？你從受害者的房間里偷東西出來？”

    “你口中所謂的受害者已經(jīng)死了。她不會在乎我拿了她私藏的紐扣或者她桌上的硬幣。能請你仔細地看一看這粒袖口嗎？”

    海利一副悠哉悠哉的表情，伊恩強忍住揍他一頓的沖動，將視線聚焦在這粒紐扣上。

    這明顯是訂制的紐扣，工藝精細，設(shè)計上也很注重美感，以及紐扣上的字母“c”讓伊恩頓了頓。

    “這粒紐扣是屬于坎波拉姆家的？”

    “是的。而且是男性的紐扣。所以它要么是屬于坎波拉姆先生的，要么就是他們的兒子勞倫斯的。”

    勞倫斯·坎波拉姆……伊恩還記得自己與海利第一次來到坎波拉姆家的廢墟，看見那片盛放的白色薔薇，然后他們遇見的第一個屬于小鎮(zhèn)的人就是勞倫斯·坎波拉姆。二十出頭的少年，英俊而有涵養(yǎng)。

    “你還記得勞倫斯·坎波拉姆吧？他對于小鎮(zhèn)上所有的女孩子來說，應(yīng)該是類似白馬王子的人物吧？莉娜將他的紐扣收藏至今。她雖然沉默寡言，但也難以自已地拜倒在小王子的魅力之下。”

    “你現(xiàn)在懷疑在游泳池里殺死莉娜的，就是勞倫斯·坎波拉姆？”

    “為什么不能懷疑？懷疑不需要證據(jù)。證據(jù)是因為懷疑才被找到的。走吧，一起去坎波拉姆家坐坐？”

    “只要你保證不會忽然在坎波拉姆家發(fā)神經(jīng)。”

    “我保證不會。”

    第十章

    薔薇秘境 10

    來到坎波拉姆家門前，伊恩嘆了口氣。這棟看起來古舊的建筑物，與拉塞爾家的風(fēng)格倒是有幾分相似。但愿他們的主人不會連性格也相似。一個類似海利的“精神病”已經(jīng)夠伊恩受的了，他不想再遇見第二個。

    坎波拉姆夫人對他們十分友好熱情，她表示只要能幫助探員們解決那三起命案，她愿意知無不言。

    伊恩知道自己不能貿(mào)然將話題扯到露西亞的身上，畢竟任何一個母親，哪怕是養(yǎng)母，都不會希望自己已故的女兒竟然與命案有關(guān)，于是他只能從側(cè)面問起坎波拉姆夫人對莉娜、艾倫以及安妮的了解。

    “其實自從露西亞去世之后，莉娜與安妮還是會經(jīng)常來這里看望我們。當然，她們幾乎不會一起來，而且比起我，她們與我丈夫的關(guān)系要更好一些。因為我的丈夫比較健談和幽默。”

    “艾倫呢？”

    “艾倫的學(xué)習(xí)成績一向很好，得到了坎波拉姆家的特別獎學(xué)金。所以我丈夫經(jīng)常會邀請他來家里，詢問他的學(xué)習(xí)情況，打算好好培養(yǎng)他。艾倫……出事之前，我丈夫還和他聊起他以后要不要去波士頓攻讀碩士學(xué)位，和我們的兒子勞倫斯讀一樣的大學(xué)。”

    “聽起來你先生很喜歡和孩子們相處？”

    “是啊。自從露西亞去世之后，勞倫斯又一直在波士頓的大學(xué)，這個家變得很冷清。”

    伊恩的余光看了一眼海利，他端著茶杯，信步走在客廳之中。

    坎波拉姆夫人隨著伊恩的目光注視向海利，莞爾一笑道：“伊恩，我覺得你的同事看起來很特別。一點都不像個聯(lián)邦探員。”

    “哦，夫人你覺得他像什么？”

    “他某些地方和我的丈夫很像。比如說氣質(zhì)、涵養(yǎng)，以及那種似乎與人很親近但其實沒有任何人真正了解他的感覺。”

    “那么夫人對自己的丈夫也不夠了解嗎？”

    坎波拉姆夫人頓了頓，隨即笑了，“哦，我們是二十五年的夫妻。相信我對他的了解已經(jīng)到達厭煩的地步了。”

    這時候，海利拿著一張照片轉(zhuǎn)過身來，“夫人，這個女孩是誰？”

    “啊……她就是露西亞。那是她六歲時候照的，那一年我們剛從福利院里領(lǐng)養(yǎng)了她。”

    “她很漂亮，怪不得你們會在那么多孩子里面選中了她。”海利笑著說。

    坎波拉姆夫人搖了搖頭，“其實選中露西亞的不是我和我丈夫，而是勞倫斯。我至今都記得那一天我們見過許多的孩子，勞倫斯一直都皺著眉頭不愿意接受。直到他看見了露西亞，他問我們‘我可以帶她走嗎’。于是露西亞成為了我們的女兒。”

    “所以勞倫斯與露西亞的感情應(yīng)該很好？”海利回到了茶桌邊。

    他坐下時看向坎波拉姆夫人，只是一個微笑而已，伊恩就知道坎波拉姆夫人的心房已經(jīng)被海利打開，她會像是面對老朋友一樣對海利回憶往昔。

    “是的，勞倫斯很疼愛露西亞。看見照片上露西亞戴著的那個項鏈盒嗎？里面放著的是勞倫斯的照片。露西亞剛來到這里的時候，晚上經(jīng)常會做噩夢，是勞倫斯陪在她的身邊。勞倫斯不在的時候，露西亞就把項鏈盒里的照片當做他。勞倫斯經(jīng)常會帶著露西亞溜到林子里，他會帶著她劃船到湖的對岸，那里有一片坎波拉姆先祖留下的遺跡，以及一大片的白色薔薇。我的丈夫不希望勞倫斯和露西亞去那里，為了這個勞倫斯沒有少和他父親吵架。”

    “既然那里是坎波拉姆家的地方，為什么你丈夫不愿意勞倫斯去那里？”

    “應(yīng)該是覺得危險。比如那片湖很深，如果勞倫斯和露西亞劃船的時候出現(xiàn)什么意外呢？就算他們?nèi)サ搅诉z跡，跑鬧之間若是不小心摔進薔薇花叢呢？薔薇花是有刺的。我丈夫只是不想兩個孩子受傷。但是露西亞最后還是死在那片湖里……”

    “勞倫斯既然會帶著露西亞去那片湖，就是有自信能保護好她。勞倫斯應(yīng)該很擅長游泳吧？”

    海利終于問出了他想要問的核心問題。

    “勞倫斯確實很擅長游泳。他父親把他教得很好。”

    伊恩皺起了眉頭，“所以說，勞倫斯和他父親都很擅長游泳？”

    “是的。不過……露西亞出事的時候，勞倫斯剛?cè)ゲㄊ款D讀書。他是連夜趕回來的。當他看見露西亞的遺體之后，他整個人都崩潰了。他再也不能游泳了，這是一種心理障礙，他去見過幾個心理醫(yī)生，但一直沒有好轉(zhuǎn)。也許對他而言，還能不能游泳已經(jīng)不再那么重要了。”

    伊恩看了海利一眼，以眼神示意：看來你想要勞倫斯成為殺死莉娜的兇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這時候，坎波拉姆先生回來了。他熱切地與伊恩還有海利大招呼。